“给她发邮件以后不用删掉，既然都是常用联系人。”
“你没发烧吧？能让我他妈歇会儿吗？我刚出差回来，奶奶。”
“电脑是私人物品……你觉着，你这样有劲吗？”
“胸罩戴头上那个。”
“私人物品你就带在身上！私人物品你就设个密码好歹！”
“什么妮妮，说什么呢。”琛显得不耐烦，但听得出怯懦。
“你就作吧。你这样，和那种天天疑神疑鬼的老妇女有什么区别，别把自己搞得跟怨妇似的。”
“妮妮是谁。”
“我就问你她是谁。你们什么关系。”
琛没有言语。走过我身边时，像路边的狗一样，叹了口气。
“什么谁，我跟你说过我前女友，怎么了，就我前女友怎么了！”
“背个双肩包就去青岛了。”我将问句说成冰冷的陈述句。
“前女友就不该出现在现在……这个时空，所有的一切都不行。”
“青岛啊。出差，去哪了。”
“我再说一遍，妮可就是我前女友。”
“去哪儿了？”
琛叫嚣着再次说出这个叫妮可的名字。
“呦，你在家啊。”琛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也许，是见我表情已然恐怖，琛突然放缓语调，低下头说：“水至清则无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也没有要求你什么。”
晚上七点，门突然啪的一声响，是琛回来了。琛背着个简单的双肩包，戴着黑色棒球帽，看上去，整个人有点坍塌。
“这是常识。不需要要求。”
原来，你是你所有假想敌的脑残粉。
我将自己气得胸口阵阵发紧，感觉到冲上耳窍的气压。
突然觉得毫无疑问，是她蹬了琛。我的琛，不过是她曾经的解闷花生米。这个念头似乎不证自明，在我脑子里霸道地横亘。一下子想明白，自己不仅伤肝伤肺地紧张着眼前女人曾如弃敝屣一样的男人，而且还在这一刻，因不能自控地在网上关注她，而成了她的脑残粉。多么残酷。
“我，怎么就没有把我的每个前男友穿着裤衩存在我电脑里？……你这是没道德……是欺骗感情。”
她的照片和一切修饰都显得精致圆润，似乎不停在晒自己并晒东西，里面不乏一些昂贵的唇膏和提包。看得出，所有照片全部不过是出于需索关注的低级自拍。她总是或远或近、自然地游离在镜头的黄金位置，让人知道镜头背后有个爱她、愿意盯着她看、追着她拍的男人。
“欺骗？！”
轻而易举便在网上找到关于那女人的诸多痕迹与信息。单位漫长的午休时间，自己一遍一遍用鼠标划过她的网络头像，想给她添上两撇胡子或什么，分分钟觉得心底有焦黄的火苗在烧。
琛突然仰起脸来，然后言之凿凿地说：“跟我谈欺骗，你不也早三十了，还那儿装妙龄女郎么。”
客观说，叫妮可的女人也许根本相貌平平，可在我眼里，她似乎就是顶着洋气的光环。让人觉得，在另一个更真实的次元里，她和那个我自认为熟悉的男人紧紧连着体，相依越走越远，看去二者都那么陌生。我和琛的时光却恍然成了幻觉。
后来，我不再知道琛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半晌都无法动弹，不能说话。
一个前女友，无论长成什么样子，让下家儿的女人看见，都会觉得是对自己一场劈头盖脸的精神施暴。这一定是古今中外颠扑不破的真理。
好久，我默默走到门边，默默踏上船鞋，默默开门离开。背后的空气一直是冷的，也不会有人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