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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小小的布袋。她的脸涨得有些红。我打开一看,是一条老款的项链,金的。

我用筷子夹了一片吃,有小时候的味道。她在对面看着我,眼神好像柔和了许多。她突然把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往我手边推。她说,这个给你。

她说,这个给你。

她从随身带的那只大包里拿出一个饭盒,说,刚做的粉蒸肉,还温热的,你吃吧。

我说,哪来的?

我一边给她烧水,一边想有什么重要的事,两万块钱不是借来都给你了吗?弟弟的婚礼不是上周已办好了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她说,是你外婆以前给我的,我今天要交给你。

她坐在小沙发上环顾四周,她看见了那个玻璃杯里的小螺蛳,说,这是干吗?我笑道,是我的宠物。她好像没听见,因为她起身打开冰箱门看了一下,她说,你还是会过日子的。

暮色已挂在窗上。我把它塞还到她的手里,我说,你留着呗,我现在也没用,等我想要了,你再给我。

她穿着一件黑线衫和一条牛仔布的长裙,都是我以前的衣服,因为瘦,不太合身。衣服款式太年轻,而她老了,所以显得有些怪。她随我上楼。

其实,她涨红的脸让我有些不自在,而且我想,哪天给都行,干吗非得今天这么急,好像迟一分钟都不行,不就是一条项链吗?

她说我早来了,我到了这里才给你打电话的。

她继续把它往我手里推,她说,这个给你,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但这个我一直想着给你的。

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说,我现在也没地方放,这里是出租房,要不还是先放在家里吧。

我从办公室赶到我的小窝,看见她已在楼下等着我了。

她有些固执,她说,交给你我就放下了心,否则总觉得有事。

我妈说她要来看我,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说。

我说,你不是为了那两万块钱吧,你不用急着还我。

于是,我做了一桩酷事:在我的小窝里养了一颗螺蛳当宠物。

她说,你弟结婚了,家里他日后照顾得多点,房子就让他住了,而这金货就给你了,我去金器店让他们看过了,值一万多块钱。

有一天,我从买来的杂鱼堆中看见了一颗螺蛳。它还活着,缩头缩脑地爬着……

我突然就难过了,我说,你这么说,好像要分家似的。

“远离。像一坨垃圾一样让别人远离自己,或者像鸵鸟一样埋藏脑袋远离别人。这是最愚笨也是最省心的办法。虽可能一无所得,但至少有逍遥的自由。”

她把红布包推向我这边,她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别怪妈妈让你住出来,我每天晚上想着这事都难过。

我在那本台历背后,用很淡的铅笔写了句话:

我尽力让自己笑起来,我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连小鸟长大了都要离开鸟巢,什么事什么人都得保持距离,哪怕是家人,每天扎堆住在一起,太拥挤了,肯定会吵起来的。

我坐在办公桌前,现在都不好意思看方格棋的背影了。那背影好像每天都在笑话我:不是说了吗,暧昧就那么好玩吗?

她是一个坐不住的人。她起身去拿墙角杂物架上的一块抹布,她说,地板有些灰,可能你这阵子太忙没时间打扫,我帮你擦一下吧。

我对自己说,记住哦,不要被别人关注,也别瞎怜悯别人,不要随意投入情感,尤其是当你生性老实时,当你还摸不到别人的底牌时,就远离他们吧。

我拦不住她。她去洗手间打了一盆水,蹲在地上擦地板。她的裙子拖到了水里她都不知道。其实地板一点都不脏。我的眼睛里好像有泪水了。我说,妈,我这样子,你是不是觉得很没用?她没抬起头,说,挺好的,你这里搞得挺漂亮的。我说,我是说我混成这样,没给家里帮衬点什么,是不是很没用?她嘟哝,爸妈不也没用嘛。

我得让自己的情绪最快地稳定下来,像真正的大叔一样淡定。

她擦完地板擦厨房擦窗台。那只盛螺蛳的杯子也被擦了一遍,她轻轻地把杯子放回到桌子上。

我摸了一下心口,好像也有点难受。

我拦不住她,我想她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点。

因为这像是一次荒唐的走神。是我犯了傻。

晚上九点,我送我妈出门。出门前,她把那个红布小包从桌上拿起,塞进了我的大箱子。她提醒我:我放在这里,你记住了。

如果说暧昧是我们与“距离”的过招,那么最后我知道我输了。

灯下,她用手敲了敲那只大箱子。她抬头看我,额头上有光亮。这让她看起来脸色好了很多。

坐在办公室的格子间里,看着窗外秋季的好天气,我为恍惚而过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和心烦意乱而惋惜。

我们一起下楼,晚风有些寒意,她在前面走,我说,你冷不冷,要不我回去拿一件衣服给你穿?

我突然就难过了,我说,你这么说,好像要分家似的。

她没回头,说,不用了。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