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听起来像是他琢磨着该怎么说出他从前很少说的话，“我只是想要帮忙。”
“那你想怎样？”艾莉说。
艾莉环顾着房间。“你们都告诉他什么了？我说过，不要把家里事告诉外人，你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我不是在故意逗你。”托马斯说，“你奶奶那次迷路了，是我帮她回家的。那天，我无意间把电话打到了你奶奶的手机上。她的号码以前属于我的前妻。”
“我们什么都没说！”詹姆斯道，“我就是……我就是告诉他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当时我还不知道租金的事。我就是感觉我有麻烦了。但我要说的是科学比赛的事……”
“打死我也不信你说的是真的。”艾莉道，“告诉你吧，我们受的骗已经够多了。”
“闭嘴。”艾莉说，“好吧，宇航员。你想知道什么？”
“啊，听起来就好像他在隔壁呢。”格拉黛丝惊异地说。
“一切。”托马斯道。
“是我。我叫托马斯·梅杰。报纸上管我叫汤姆少校。我正在去往火星的路上。”
艾莉明知不可以，却还是把家里的所有事都告诉了他，因为终于有除弟弟或奶奶以外的人听她倾诉了。一开始，她说得很犹豫，但说着说着，她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大坝一旦被毁，她就再也无法停止。她说家里拖欠了租金，被尼日利亚人骗了钱，她母亲为什么死，她父亲为什么正在坐牢，还说他们现在他妈的已经走到了绝境。
“你是谁？”她看看另外两个人，把电话开到了免提模式。
奶奶啧啧两声：“注意语气，艾莉。”
“你是艾莉吗？”一个男人说道。
艾莉说完，眼泪扑簌簌向下掉，她用手捂住脸，轻轻地哭了起来。等她冷静下来，她说道：“就是这样。你有没有太空魔法棒，可不可以挥动一下？”
艾莉瞪了詹姆斯一眼，接过了电话：“这就是个愚蠢的恶作剧。八成是在学校里欺负你的那些孩子干的。”她看了一眼电话屏幕上的一长串号码，“听着，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现在没工夫搭理你，好吗？”
“你爸爸为什么坐牢？”托马斯问。
“是真的！”詹姆斯脱口而出，“我给他打过电话了。就在你回来之前。真的是他。”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艾莉说，“你会因为我们的爸爸是个罪犯就改变主意吗？他会去坐牢，完全因为他是个傻瓜。他是个建筑工人，或者说，他以前是个建筑工人。他找工作很不容易。一天晚上，他去酒吧，他的几个熟人问他想不想找点活干。他们找上他，都是因为他有一辆面包车。他们打劫了一家批发商店，他负责开车。他们把很多酒装在他的车里。他本来是不用进监狱的，但是另外几个家伙被一个保安拦了下来，其中一个用铁锤打爆了那个保安的头。后来，这帮人都被抓住了。一群傻瓜。全都是蠢货。”
“老天，奶奶。”艾莉说道，“我们现在真没时间开玩笑。”
“你们为什么不找别人帮忙？”
“那个宇航员。汤姆少校。”
“那是因为，”艾莉道，她解释这件事已经无数次了，“爸爸让奶奶照顾我们两个。我十五岁，詹姆斯十岁。麻烦的是，她现在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只要有人发现这件事，社会福利部门就会找上我们，到时候这个家就散了。所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不是吗？你不能透露出去。你得保证。”
“是谁？”艾莉问。
“我保证。”托马斯说，“你们欠了多少租金？”
格拉黛丝礼貌地接听电话。“喂？我是格拉黛丝·奥默罗德。”她听对方说完，便把电话交给艾莉。“他要和你说话。”
“大约五千英镑。”艾莉说。她停顿一下说，“你能借给我们这笔钱吗？你去火星，他们肯定给你钱了。”
这时，格拉黛丝的电话突然响了，老歌《钻石与铁锈》响起。艾莉警告性地瞥了她一眼。“如果是有人要钱，那就挂断电话，屏蔽这个号码。”
“他们确实给我钱了。我把其中大部分都给了我的前妻。好吧，我其实是把一张支票给了她的律师。她甚至都没给我个回信。至于剩下的钱，我把它们捐给皇家预防事故协会了。”
“可是……”
“为什么？”艾莉问道。
“詹姆斯。不行。我说过不行了。”
“什么为什么？是为什么给珍妮特还是为什么给皇家协会？”
“可是……”
“他是把钱给了珍妮特·克罗斯韦特吗？”格拉黛丝有所怀疑地说。
她揉揉额头。“詹姆斯，亲爱的。听着，他们邀请你参赛，我觉得这已经说明你很厉害了，但我们现在还有其他事要操心。我看你还是把这件事忘了吧。”
“艾莉，”詹姆斯说道，“科学比赛……”
“艾莉。”詹姆斯说，“我去参加科学比赛怎么样？”
“安静，奶奶。”艾莉说，“别说话了，詹姆斯。我问的是皇家事故协会。”
她环顾客厅。詹姆斯坚定地坐在那里，把手压在身体下面。格拉黛丝双臂抱怀，流露出挑战的眼神。“好吧。那我们就想办法解决这件事。你们还有其他建议吗？”
“是因为……我弟弟。”托马斯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了。但我没钱了。我觉得我在上面是用不到钱的。我可以找地面控制中心帮忙……不过他们肯定会问为什么，非得调查清楚才行。”
“不过，我肯定不会去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那么做。听着，我们还有选择。现在来投票吧。第一，我们可以不再硬撑，把事情交给社会福利部门，让他们把我们分开；第二，我们再努力三个星期，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筹到钱还清欠款，并且支撑到爸爸出狱。那么……谁同意放弃？”
“那不行。”艾莉坚定地说，“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筹钱吧。”
詹姆斯呻吟起来，扑通一声倒在沙发上。格拉黛丝说：“我本来想去地方议会解决这件事。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再去一次？”
“艾莉！”詹姆斯喊道，“我一整天都想要告诉你这件事，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说！全国学校青年科学比赛！”
艾莉叹口气。“我们得用这三份工作赚来的钱买吃的，还要支付煤气费和电费。而且，如果我们能解决眼前的危机，我们还得有能力支付以后的租金。所以，我们现在要紧缩预算。不能买甜品，不能买漫画，什么都不能买。”
“詹姆斯！”艾莉也对他喊道，“你能不能别再提那个该死的比赛了！你不能参加，就是这样！”
“你有三份工作。”詹姆斯指出。
“等等！”托马斯思索道，“等等。詹姆斯，那是个什么比赛？”
“不行。他们都是坏人。利息高得很……那样的话，我们会惹上比现在更大的麻烦。再说了，人家说得很明白了，发薪日贷款顾名思义，就是要在发薪水那天还贷款。我们都没有发薪日。”
“奖金是五千英镑呢！”他喊道，然后坐回到沙发上，闭上眼睛，“我一直都想告诉你来着。”
“那电视广告里的发薪日贷款呢？”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艾莉说道：“五千英镑？”
艾莉真高兴他至少想到了这一点，但她说：“不行。谁会贷款给我们？你得先证明你有能力还贷款。”
“你需要做什么准备，詹姆斯？”托马斯问道。
“能不能去贷款？”詹姆斯说。
“实验。原创实验。就是这样。要让所有人都叫绝。我已经进入决赛了，因为我是个穿破烂鞋的穷小子。现在我需要做的就是想出一个能赢的实验。”
“我仔细看过那些信了。”艾莉说，“是的。如果我们在强制迁出日期前把钱还清，就没问题了。当然，法院的诉讼费和给我们寄这么多信的钱也要由我们来支付。”她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格拉黛丝，“有什么主意吗？”
沉默片刻后，托马斯说道：“听着，我每天都要做一件事……本来我应该每晚都抽几个小时看介绍材料，了解怎么种植番茄。老实说，一看这个我就头痛。或许我可以利用那段时间和詹姆斯聊聊科学，看做什么实验合适。或许我可以……你知道的，或许我能帮忙上。”
“这么说，”詹姆斯缓缓地说，“只要我们能还清拖欠的钱，就没事了？”
几天以来，艾莉始终感觉黑暗将她包围，未来就像是无形的静电，是她无法穿透的，但此时此刻，她看到远处有一个很小却明亮耀眼的光点。
“第一项会议要点是这样的。事实上，这也是唯一一项。我们能不能脱离眼前的麻烦，如果可以，我们该怎么做？”
“是的。”她拿起电话慢慢地说，“是的，或许你真的可以帮上忙。”
艾莉在一张A4纸上写了一些要点，并且召开了紧急家庭会议。她坐在奶奶常坐的壁炉边的那把椅子上，格拉黛丝和詹姆斯坐在小沙发上，满怀期待，像是等着见校长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