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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华德·凯瑟是母亲一生的挚友,以往天天早上都会给母亲打电话。他讲到和母亲去罗马大学旅行,提到母亲对每个人包括年轻男人微笑而引发的误会。当时,他告诫母亲道:“玛丽·安,你一定不要对陌生人微笑!”在她的纪念仪式上,他说:“谁会料想到,她就是这样度过了余生——对陌生人微笑。”

在大雪纷飞的二月,母亲的纪念仪式在她例行做礼拜的教堂——麦迪逊大街的长老会教堂举行。父亲请他经纪公司的艺术家埃玛·柯克比演唱了莫扎特的《天主赞歌》。我们三个兄弟姐妹都做了发言,尼科代表下一代人也讲了话。舅舅忆起童年旧事,说大姐要他好好读几本书,如此才好和大人及女孩子有聊天的话题。国际救援委员会前主席的发言中讲述了母亲在救助难民方面做的贡献。哈佛招生院长讲到和母亲共事的经历,包括在哈佛及拉德克利夫办公室期间。另一位朋友在致辞中称母亲为榜样、朋友、导师。金斯博鲁学院的校长是为数不多的母亲喜欢和其一起逛街的朋友,她讲述了她们一起旅行的经历,还有她从母亲那儿学到的与生死有关的领悟。

我总会想起母亲教给我的一切:每天早晨都要整理床铺,不论喜欢与否;收到礼物要马上写感谢信;即便在某地方只住一晚也要打开行李;若没有提早十分钟赶到约会地点,就相当于迟到了;乐于倾听,即使你不情愿;每天告诉你的伴侣(孩子、孙子、父母)你爱他们;书桌上要使用衬架;随时备上许多礼物,因此一直有东西能够送给别人;偶尔庆祝;对人友好。

还有许多人跟我分享他们曾经跟即将去世的所爱之人,如父亲、兄妹、孩子或伴侣一起阅读或讨论书籍的经历。

母亲去世到现在差不多两年了,有时我还会冒出给她打电话的想法,尤其是当我看书或知道她必定会喜欢这本书的时候。虽然她已经离开了人世,但我依然可以告诉她这些。正如我对她说,美国政府承诺捐300万美元修建阿富汗图书馆。在本书出版之时,喀布尔图书馆已经竣工。我确信母亲已经获悉了消息。

很多人在母亲过世之后,都谈及了他们和母亲一起讨论过的书。很多人的人生曾经引发母亲的悸动或者被母亲撼动,像布莱恩神父,他在曼哈顿管理德拉莎莉学院,那是母亲最喜欢的学校之一;以及我的“兄弟姐妹”:莱·康、约翰、莫莫、黛丝、维尼,他们以前都是难民,都曾和我提起以前和母亲讨论书的谈话内容,还有母亲让他们一定要阅读的重要书籍。

母亲的朋友马丽娜·韦西为她撰写了一篇讣告,刊登在伦敦《卫报》上。讣告的开头这样写道:“玛丽·安·施瓦尔贝,享年七十五岁。半个多世纪以来,她是我最亲近的朋友。我们初识的时候,玛丽·安是学校里的女生代表,还是卓越的学生首领。玛丽·安是优秀的倾听者和老师,在她当了祖母之后,这些品质也依然保留着。”

自然,我们通过读书会读了许多好书,它们让我们慢慢品味、思考、享受,使母亲走在死亡之路的途中得到安慰,使我度过没有母亲陪伴的日子。

讣告谈及母亲的激情和工作成就。结尾处写道:“这样充沛的精力深藏在一个娇小平和、笑容满面、穿着优雅的女性身上。她穿着保守、出外午餐,也总去世界上条件极其恶劣之处。她曾是巴尔干半岛的选举监督,也曾在阿富汗遭遇过枪击。玛丽·安亲身经历过最艰险之事,对美好的事物却依然深信不疑。”

母亲离世后,我被不可抑制的负罪感困扰了很久,对在讨论某本书时该讲的内容没讲而感到懊恼,为什么不曾提及这件事或那件事呢?在讨论一本书的时候,我曾有过能够提及某件事极好的机会,却始终没讲。最后,我意识到读书会的最大馈赠,是让我有时间和机会向母亲提一些问题,而不是告诉她一些事情。

我觉得马丽娜写得恰如其分。母亲曾经对我说,不要对恶视而不见,要相信我们能用行动改变它。她对书籍的信心从不曾动摇,她深信书籍是人类兵工厂里最强大的武器。阅读形形色色的书籍,通过多种形式阅读,不论是电子的(虽然她不看)、印刷的还是有声的,都是最佳的娱乐方式,也是参与人类对话的方式。母亲还教导我们,你能够改变世界,而看书是最有效的方法。书籍让我们了解了生命中哪些事应该去做,以及该怎样向别人传达。在这两年中,我们一起读过了几十本书。在医院共度的几百个小时,母亲引领我,认识了书籍怎样令我们越发亲近,并维持这种亲密,虽然我们本就是一对很亲密的母子,虽然我们当中的一个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