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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科举

“二哥,你听我说,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一来,我对科举并无多大兴趣,资质平庸,即便参加了肯定也不能通过。二来,家父开了一间药铺,有意让我继承家业。如此,我又何必鸠占鹊巢,浪费一个名额呢!”

众人皆惊,韦桓更是连忙推却。

孟诜对张翰的成人之美赞不绝口:“三弟,干得好!”

张翰道:“学生愿意把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让给韦桓。”

夫子劝道:“张翰,你可想仔细了!科举不是儿戏,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大事!”

夫子道:“说来听听。”

张翰语气坚定道:“学生心意已决,还望先生成全!”

这时张翰说道:“先生,学生有个提议,不知可行不可行?”

“好吧,既然如此,为师也无话可说了。”

但夫子并不领情,一本正经道:“一码归一码。为师又岂能为了私情而枉法呢?你们不要陷为师于不义了。”

夫子说完这句话就背着手离去了。

“请先生高抬贵手。”

孟诜回家后并未将自己没有资格参加科举一事告知母亲。倒不是怕母亲责骂,孟诜深知母亲望子成龙心切,对自己的科举给予了无限厚望,孟诜就是怕面对母亲失望的眼神。晚上用膳时,柳桂芩精心为孟诜炖了一锅鸡汤,又特地叮嘱孟诜快要科举了要加倍用功才是。美味当前,孟诜却食之无味,几次想把实情告诉母亲,话到嘴边却又咽回了肚里。

“先生,看在韦桓救了您一命的份上,您就让他参加科举吧。”

索性就不说了,等科举结束,告诉母亲没通过便是。孟诜心里这么计划着。

众学子见韦桓不但学识出众,连医术也这么高明,还救了夫子一命,又开始为韦桓求情。

与孟诜不同的是,张翰一回家就向父母坦白了。相对于孟家,张家的家庭环境要宽松自由得多,张光忠与魏芝夫妇对张翰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功名利禄也罢,光宗耀祖也好,一切都是浮云,只愿儿子一生平安,无病无灾,幸福快乐。

夫子道:“辛苦你了,我知道了。”

但张翰还是小小地撒了一个谎,没有说自己把科举资格让给了韦桓,而是直接说被夫子取消了资格。

韦桓道:“先生,刚才学生替您做了急救,但要想康复,回家以后还得服用苏合香丸才行。”

“阿爷阿娘,孩儿不孝,让你们失望了。”

夫子瞪了孟诜一眼并不说话。

魏芝毫无责备之意,亦无失望之情,用轻快的语调对张翰道:“别灰心,翰儿,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总有一行适合你的。”

孟诜敢作敢当,向夫子道歉道:“学生刚才莽撞,望先生海涵。”

张光忠也安抚道:“大不了来我的药铺帮忙,替我多分担一些负担,我也就不用那么劳累了。”

韦桓劝道:“先生,请息怒,以免中风再次发作。”

有如此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的父母,张翰甚感欣慰,觉得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夫子打掉孟诜搀扶着他的那双手,余怒未消:“放开你的手,老夫承受不起!”

话说孟诜这边终究纸包不住火,科举前几日柳桂芩决定去夫子家走动走动,结果可想而知,不但得知孟诜已经被取消科举考试资格,还受了一肚子气。夫子简直把柳桂芩当作了出气筒,把孟诜在学堂的表现添油加醋全部倒给了她。还指桑骂槐地说孟诜没有教养,这不明摆着骂孟常和柳桂芩吗?火爆性子的柳桂芩哪受得了这个气,怒气冲冲跑回家,对孟诜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不仅动用了家法,还来了一招更狠的,罚孟诜面壁思过一个月,一个月不准出门。

片刻,夫子恢复了意识。孟诜与三五学子把夫子扶起,还好这次中风只中了经络,不是很严重,没有留下后遗症。

这可苦了一向好动的孟诜。孟常为让孟诜打发无聊的时光,塞给他一本《道德经》,让他潜心研读,日后必有所用。只要不是四书五经就可,有一本书翻阅,总比整日无事傻站着好,何况还是自己喜好的书呢。于是,孟诜静下心来,感悟老子的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崇高境界,用心领悟什么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什么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起先不解其意,后渐入佳境,感觉奇妙无比,趣味无穷。老子乃世外高人也,无怪乎孔子也叹其“其犹龙邪”。

韦桓赶紧拿出针具,用针迅速刺破夫子十个手指的指肚,让淤血流出来。又针刺耳垂,同样让淤血流出来。接着在夫子的人中、丰隆穴上施针。见夫子手足抽搐,又加刺太冲、阳陵泉。

由于阅历的缘故,孟诜无法全部领略老子思想的精华,但可以肯定的是,道家思想已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并对他日后的为人处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得赶紧抢救才行!”

科举当日,韦桓匆匆赶往考场。

中风?众学子大惊!这可是瞬间取人性命的重症。

无论如何一定要考中!韦桓心想,对这次得之不易的科举韦桓格外珍惜。他做好了充分准备,胸有成竹,志在必得。他幻想着自己高中的情景:骑着高头大马,胸戴大红花,锣鼓齐鸣……

“中风。”

可是天不遂人愿,半路上一位老妪由于酷暑难耐,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老妪的孙女哭着向行人求救,围观的人不少就是不见有人施予援手。一边是马上要开始的科举,一边是小姑娘的求救声。如何取舍?他本可以不管不顾一走了之,然后去参加考试,然后金榜题名,从此命运发生重大改变,与孟诜、张翰再无交集。可是他懂医术,他是一位读书人,他还有良心,所以他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他为老妪治疗,治好老妪后他飞奔考场,可是时辰已过,他被考官无情地拦在了考场之外,尽管他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先生得了何病?”孟诜焦急地问。

韦桓万分沮丧,失魂落魄,之前幻想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白日梦罢了,一出生就遭受世人的冷眼,这二十多年来从未得到上苍的垂爱,这次又怎能例外?韦桓在心里不断嘲笑自己,还天天做着高中的大梦,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你永远是艺伎的儿子!你永远是卑贱之人!你永远没有机会出人头地!你永远改变不了你的命运!

韦桓跑上去,见夫子面赤气粗,口眼斜,半身瘫痪,又赶紧切其脉,弦大而数,知夫子是由风疾引发的中风。

韦桓不知道找谁倾诉他满腹的苦楚,他不能回去告诉母亲,他不能让母亲跟着自己一起伤心难过,他想到了孟诜。他口中念着“大哥”,跌跌撞撞地向孟诜家走去。

同窗的指责像雨点般地落在孟诜的身上,孟诜悔不该逞一时口舌之能……

孟诜正在自己的房中揣摩《道德经》,父母都有事外出,听到韦桓的叫声马上跑了出来。

“怎么说也是先生,一个学生怎能这样目无尊长、肆无忌惮呢?”

孟诜以为韦桓科举顺利结束了兴冲冲道:“如何?二弟!这回一定高中了吧!赶明儿大哥为你摆一桌庆功酒!”

“就是,太狂妄了,太不像话了!”

“大哥,羞煞我了。别说高中了,小弟连考场都没进去。”韦桓一副悲苦模样。

“孟诜,你大逆不道冲撞先生,致先生昏厥,你现在心甘了?”

“此话怎讲?”

众学子纷纷指责孟诜。

韦桓叹一口气,把事情经过讲给了孟诜听。

孟诜也大惊,一个箭步冲上去,扶起夫子的头,叫道:“先生!先生……”

孟诜学以致用,当即用老子的话开导韦桓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天意如此又何必耿耿于怀呢?上苍不让你走科举之路,定会给你一条更宽阔光明的大道。”

夫子猝然昏倒,学子们一片慌乱,涌了上去。

韦桓道:“话虽如此,但做之甚难。大哥,不如陪小弟去饮酒吧,一醉方休,忘掉烦恼。再叫上三弟,想想我们三兄弟有多久没有在一起开怀畅饮了!”

书在半空中就落了下来,并没有砸到孟诜,患有风疾的夫子像书一样倒在了台上。

“甚好!”孟诜一口回答,又突然想起自己正在禁闭,迟疑道,“不过——”

夫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把手中的书向孟诜掷了过去。

“怎么,大哥有不便之处?”

孟诜发誓这些话绝不是针对在座的各位同窗所说,是他有感于世风日下的即兴之言,但这些话无疑激怒了众学子,学堂里一片哗然。

“实不相瞒,二弟,自从上回母亲知道我被取消科举考试资格后就罚我禁闭一个月,还没到期呢。”

夫子的最后一句话点着了孟诜,怎样辱骂他都无所谓,就是不准贬损他的父亲。孟诜血气上涌,前些日子父亲让他收敛锋芒的教诲又抛诸脑后了,激动地说道:“我是不肖子,看看你教出来的学生又是什么?刚才还在为韦桓讨说公道,听你一说要删掉他们的名字马上闭口不言。一旦涉及自身的利益马上就明哲保身,甚至不管别人的死活,这就是夫子您教导的舍己为人、舍生取义的孔孟之道吗?这就是夫子您所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表现吗?这些人即便通过了科举又如何?不过是一群蝇营狗苟,庸庸碌碌之辈!绝不可能成为国之栋梁!”

“这可恶的科举!”

夫子“哼”了一声道:“如果我是你,早就找个地洞钻了进去,还有脸在这大放厥词。不学无术,连科举考试的资格都没有,孟大夫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不幸。汝州第一名医竟教出这样的不肖子来!”

孟诜又道:“无妨!今日特殊,大哥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

对夫子的贬损孟诜并不气恼,笑道:“敢问先生,孟诜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于是二人又去张家约了张翰,三人意气风发来到仙客来酒楼。

夫子对韦桓道:“科举年年有,你明年再来吧。为师奉劝你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以后还是少跟孟诜这样的人来往。”

三人把酒言志,大快朵颐,畅所欲言,好不尽兴。

韦桓听了夫子这么一说沮丧无比,原本还指望孟诜等人的申诉让夫子改变主意,这下可好,判了死刑。韦桓无话可说,这是学堂的明文规定,韦桓确实是因为柳如莲的事好几次不顾夫子的反对强行逃课。

酒过三巡,孟诜道:“二弟,不要再想科举的事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要你有心,还怕你闯不出名堂来?来,干了这一杯!”

夫子怒道:“你到底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韦桓逃学的次数已经超过了上限!”

孟诜一饮而尽,韦桓赞道:“大哥海量。”接着也一饮而尽。三人之中,孟诜的酒量最好,但孟诜却从不酗酒,也从未酩酊大醉,因为受父亲的影响,深知酒这个东西,适量则有益身心,过度则伤身害命。韦桓次之,由于家境贫寒,不常去外面喝酒,就自酿梅子酒。如遇孟诜、张翰来访,三人时常青梅煮酒,谈笑风生。张翰酒力最差,每次饮酒他必先醉。这会儿,孟诜还面不改色,他已满脸通红了。

孟诜道:“学生不知,请先生直言。”

人一醉,话就多起来,张翰一改往昔之腼腆羞涩,大声道:“大哥、二哥,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夫子又对孟诜道:“韦桓为何没有资格,想想你自己就知道了。”

这一问还真把二人问住了。人这一生,若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摸不准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那又有何意义呢?孟诜、韦桓都陷入了沉思。虽是张翰提的问,他自己也不清楚呢。

学子们都默不作声了。

随波逐流、活在世俗的准则和他人的目光之下不是孟诜的风格,于是孟诜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再也不会参加科举了。二弟,你呢?”

夫子的脸上挂不住了,铁青着脸道:“说够了没有,说够了没有?谁要是再说把你的名字也删掉!”

韦桓不置可否:“不参加科举又能做什么呢?”

韦桓平素里与人为善,从不得罪任何人,在学堂人缘尚可,听孟诜、张翰这么一说好些同窗好友纷纷起来为韦桓说好话。

张翰道:“我也不会走仕途之路了。至于做什么我也不清楚,走一步看一步吧,姑且先帮我爹打理一下药铺。”想起孟诜的父亲是汝州名医,又问孟诜:“伯父医术了得,为何不跟伯父习医呢?我看大哥对医术颇感兴趣的嘛。”

张翰第一个起来响应孟诜:“虽不敢说韦桓的学识、人品是这里最好的,但至少在我之上,既有我,又怎能没有他呢?”

孟诜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虽有心学医,但母亲死活不让,叫我为之奈何?”

韦桓向孟诜投去感激的目光。

张翰道:“这是为何?”

孟诜不卑不亢,微笑道:“先生,人贵有自知之明,学生愚笨,没有我的名字那是自然。可是,怎么也不能没有韦桓的名字!”孟诜又向同窗拱手道:“诸位同学,你们说是与不是?”

孟诜道:“大哥也不知,只知父母大人有不得已的苦衷。”

学堂爆发出一阵哄笑。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三人又陷入沉默。

见是平日行事怪异、最不遵守纪律、每次考试都是最后一名的孟诜,夫子气不打一处来,挖苦道:“孟同学,你是不是想提醒为师漏念了你的大名啊?”

这时候,孟诜突然想起霜儿的遗愿,一个大胆、新颖、振奋人心的想法迸发了出来,孟诜兴奋道:“既然我们都没想到要做什么,何不趁这段时间去游学呢?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祖国大好河山何其多哉!我们又岂能如井底之蛙一样安于小小之汝州?况且,说不准我们在游学的过程中会发觉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岂不两全其美?”

孟诜挺身而出,问道:“先生,请你仔细检查一下名单,是不是漏念一个人的名字?”

还有比这更具煽动力的想法吗?韦桓、张翰被孟诜激情感染,拍手赞成。

尽管心中有千般万般不满,韦桓也不敢当众站起来说,他内心的自卑与自尊交织在一起,反复折磨着他。

张翰在酒力的作用下,竟也豪言壮语:“美哉!览群山涉众川,畅游天地间,扩我视野,壮我胸怀,励我心志,这等美事不趁年少更待何时?”

韦桓反应最为激烈,心中激起千层浪,寒窗苦读十余载,头悬梁,锥刺股,比别人付出多十倍的心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天下知,可如今连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都没有,这叫他如何受得了?韦桓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不可能!不可能……”

韦桓也眉飞色舞道:“然也!”

张翰也觉得不可思议,连我都有了,怎么可能没有二哥呢?

于是三人趁热打铁兴致高涨地制定了游学路线:先下扬州,再溯江而上去武当,再去天府之地探幽峨眉,最后抵达京城长安,找寻天音仙子,完成任务后再返回汝州。

孟诜反应平平,他对科举了无兴趣,有自己才不正常,他逃学的次数估计比上学的次数还多。可是,没有韦桓他就觉得不正常了,他的学业成绩出类拔萃是有目共睹的,每个月、每个季度的考试他都名列前茅,夺魁是家常便饭,最不济也没滑落出前三名!如此优秀的学生怎么会没有他呢?孟诜纳闷不已。

这是一次改变他们命运的游学,将在他们的人生史册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名单宣布完毕,没有孟诜与韦桓!

可是当三人兴致勃勃回到家,告诉家人这个想法时,都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

夫子念到了张翰的名字,韦桓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接下来该是自己了吧。张翰听到自己的名字表情稍显轻松,并没有窃喜,不像是志在必得,而委实觉得自己的禀赋不适合科举这条路,无法适应并驾驭仕途复杂的交际与应酬,更不用说玩弄阴谋权术、飞黄腾达了。继而,张翰又为韦桓、孟诜担忧起来了,怎么没有大哥与二哥的名字呢?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们都比自己出色啊!

孟诜母亲柳桂芩尤甚,游学都不赞成,更何况是去长安!长安,那是什么地方?是柳桂芩一生的噩梦所在!但孟诜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去,柳桂芩也是铁了心不同意,还扬言孟诜要去就和他断绝母子关系。为阻止孟诜,柳桂芩还把儿子反锁在房间里,任孟诜如何恳求叫唤也无动于衷。

“张翰!”

孟诜改变策略,从父亲这边下手,孟常终究还是心软,也认同男儿志在四方,孟诜应该出去走走,趁柳桂芩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私自放走了儿子。为此柳桂芩与孟常爆发了结为夫妇以来一次最严重最持久的冷战,持续一月有余,最后在孟常诚恳的道歉下才作罢。

可三十多位学子,名字念去了一大半就是没有他韦桓。

韦桓、张翰这边也不顺利。一向对儿子百依百顺、言听计从的袁雪这次却一反常态,态度非常生硬,就是不准。张翰亦是如此,任何事都可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好在韦桓、张翰的父母没有柳桂芩那么决绝,并没有把他们反锁在屋内,才使得韦桓、张翰二人能够留书一封,不辞而别。

对一心想通过科举改变自己命运的韦桓来说,没有谁比他更焦急想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出发之前,韦桓还有一人牵挂在心,那便是柳如莲。此去经年,不知何时返回,韦桓怀着不舍之心前去与柳如莲道别。听韦桓陈述游学计划,柳如莲羡慕不已,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无法与他们壮志同游,心中生出无限憾意,唯有祝福他们一路平安。有些时日不见,柳如莲又消瘦了不少,韦桓心疼不已,一再嘱咐要珍重自己的身子,许久方缓缓离去。

州学堂内。众学子忐忑不安地聆听夫子宣布获得参加科举考试资格的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