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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针灸奇人

宋锋芒道:“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孙思邈道:“宋老弟啊,你过谦了。我这三位徒弟还得你劳心费神啊。”

宋锋芒开始详细询问孟诜三人的身世来历,问到孟诜父亲的时候,孟诜还是只说父亲是孟常。问到韦桓父亲的时候,韦桓犹豫不决。他太想学习宋锋芒的针灸之术了,不想宋锋芒看轻了自己,想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是当今尚药局的奉御。可是他对父亲的余恨未消,所以吞吞吐吐,想说又不想说。

宋锋芒道:“思邈兄真是抬举我了,跟你高深莫测的医术相比,我这点小伎俩难登大雅之堂。”

“怎么,连你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吗?”宋锋芒重复了一句,目光如炬。

“多谢前辈成全。”三人忙不迭地向宋锋芒拜谢。

“韦义仁。”韦桓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了口。

孙思邈道:“宋大夫已经答应教你们针灸之术了,宋大夫的针灸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你们三人若是学到一点皮毛也够你们受用一生了。还不赶快拜谢。”

哪知韦桓还没介绍父亲的身份,宋锋芒就勃然大怒了:“我绝不会收你为徒!韦义仁的儿子我承受不起!”

这时宋锋芒发话了:“三位公子,这些天真够你们受的!如果你们还能忍受我这坏脾气,就留下来,学学我这雕虫小技。如果你们想离开,请自便!”

宋锋芒突然蹦出来的这番话让孟诜三人,还有孙若兰、柳志远莫名其妙。不过当孙思邈、孙若兰、柳志远得知韦桓的父亲是尚药局奉御时还是吃惊不小。柳志远在心里盘算开了,身为御医之子怎么还在这种地方?不直接进入尚药局还拜什么师学什么艺?管那么多干嘛,既然老天爷把奉御之子送到了我身边,我岂能熟视无睹,辜负老天爷的美意?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韦桓拉拢过来。将来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全靠他了!

宋锋芒、孙思邈、孙若兰同时向孟诜投去欣赏的目光。

韦桓完全没有料到自己说出父亲的大名反而弄巧成拙,适得其反,面对宋锋芒的震怒,甚感委屈,不知所措。

孟诜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就不要追究了。”

见韦桓一副无辜之相,唯一知情人士孙思邈叹了一口气,安抚了一下宋锋芒的情绪,让其先去歇息,冷静一下。

柳志远支吾着说不上话来。

宋锋芒走开后,孙思邈对韦桓说道:“韦桓,孙大夫与你父亲积怨甚深,所以才如此动怒。”

韦桓气不过,说道:“我兄弟三人与你素无仇怨,你为何要陷害我们?”

“积怨?有何积怨,师父?”

韦桓对柳志远的致歉之词甚为不满。这些天所遭受的罪原来全是拜他所赐,此刻还不真心悔改,说一些言不由衷、不着边际的话,这是哪门子道歉?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宋锋芒踌躇满志、志在必得地去考太医署。与他一起应考的大夫中他最出色。在考试中笔试和问答都堪称完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金榜题名、一举夺魁的一定是他,结果他却名落孙山。原来是主管太医署的韦义仁唯恐宋锋芒高超的医术威胁自己的地位,找了一个出身不明的借口把他的名字抹掉了。嫉恶如仇的宋锋芒不服,只身一人独闯尚药局,提出要与韦义仁比试针术。韦义仁碍于情面,当着众医官的面与宋锋芒比试。两人各取一只活鸡,如果谁能把大小不一、粗细不等、长短各异的九种针刺入鸡的体内,且鸡安然无恙,谁就是胜者,祝为九针之巅。第七针的时候两人不分伯仲,第八针的时候,韦义仁有些吃力,宋锋芒却轻而易举。第九针的时候,韦义仁扔在地上的鸡挣扎了几下就死了。而宋锋芒扔在地上的鸡……”

“在下无心之举,给三位造成了困扰,还望见谅。”

孙思邈顿了顿,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似乎故意在吊他们的胃口。

说着向宋锋芒磕了三个响头,又很勉强地向孟诜三人致歉。

“怎样?”众人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柳志远灰溜溜道:“师父,徒儿错了,甘愿领受师父责罚。”

“宋锋芒扔在地上的鸡活蹦乱跳。韦义仁颜面扫地,找人把宋锋芒轰了出去,并扬言有他在一日宋锋芒就别想考太医署。而宋锋芒也誓言有生之年不踏足尚药局一步。”

孟诜三人总算明白了宋锋芒为何如此粗蛮地对待他们,原来中间还有这一出戏。

韦桓对父亲的恨又加深了一层。父亲,你生下我就抛弃了我,不管我死活,为何还要处处阻拦我的前途?原本想借一下父亲的光芒照一下自己的脸,不料却一把浇灭了自己拜孙思邈为师学医的梦想。韦桓把自己的身世告诉孙思邈,孙思邈沉思不语。

孙思邈厉声道:“一派胡言,还想狡辩吗?就算孟诜三人有何不轨,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还不向宋大夫磕头认错,并向孟诜三人赔礼道歉?”

韦桓不想就这样前功尽弃,恳求孙思邈道:“师父,求您劝一下宋大夫,给徒儿一次公平的机会。”

柳志远见事已败露,负隅顽抗于事无补,便索性低头认错,但言辞闪烁:“师父明察,徒儿只是提醒宋大夫知人知面不知心。孟诜三人来历不明,行为诡异,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所以让宋大夫提防着点,以防不测。”

孙思邈道:“宋大夫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这样吧,鉴于情况特殊,为师免去你这次考核,直接升为老夫的正式弟子。孟诜、张翰二人留下,继续接受考验。”

“怎么,还不情愿?你是不是假托我之口散播谣言,说孟诜三人品德欠缺,让宋大夫故意为难他们?”

原本以为穷途末路,不料柳暗花明。当韦桓听到孙思邈要免去他的考核时,激动得快要哭了。虽为无法拜宋锋芒为师,学习他精湛的针术有些遗憾,却又为自己先孟诜、张翰一步成为孙思邈的正式弟子而庆幸不已。

“师父,这……”

柳志远第一个跳出来祝贺韦桓,之前还剑拔弩张,这会儿又眉开眼笑:“恭喜师弟,贺喜师弟!今后咱们就并肩作战了,往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问。”

柳志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父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让我跪下?

孟诜、张翰也真心为韦桓感到高兴。

孙思邈道:“志远,还不向宋大夫跪下?”

孙思邈又进屋找宋锋芒寒暄了几句,告诉他把韦桓带走了,临了还叮嘱他万事少动怒为好,气为百病之源。宋锋芒连连称是,又叹自己天性如此,要彻底改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好自求多福了。

来到针灸堂,孙思邈先是找到宋锋芒,寒暄了几句,又让孙若兰把孟诜三人也叫了过来。

分别时,孟诜追到孙若兰的身后,道:“小姐,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孙若兰冷若冰霜,红唇紧闭,不曾说出只言片语。

孙若兰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孟公子不必介怀。孟公子还有重任在身,望好自为之。”

孙思邈大步流星,柳志远在后面低头弯腰,紧跟慢跟,又时不时地问孙若兰何事。

宋锋芒开始正式传授孟诜、张翰二人针灸之术。

孙思邈找到柳志远,冷冷地说道:“你跟我走一趟吧。”

张翰对宋锋芒能把九种不同的针刺入活鸡体内这种天下一绝、无与伦比的针术佩服得五体投地,以一种非常崇拜的目光仰望着宋锋芒。

孙思邈很是气愤,真是恨铁不成钢。但很快通过呼吸之法将怒气平息了。这是孙思邈养生的一个秘诀,遇到任何事情都不生气。如果忍无可忍发作了,也一定会采取措施,不让气机郁滞在体内。

宋锋芒见张翰那憨厚痴傻的模样,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调侃道:“傻小子,不认识师父了?”

一口气跑到病舍,把父亲拉到一边,告诉了父亲柳志远假传旨意一事。

张翰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笑道:“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能把九种不同的针刺入活鸡的体内,这世上恐怕只有您一人能做到吧?”

柳志远满脸堆笑道:“您回来了啊。师父在病舍给病患看诊呢。”

宋锋芒道:“错了,孙思邈也能办到。你们的师父孙思邈博采众长,集各种医术为一身,不到关键时刻不露声色,这才是真正的大家。”

孙若兰匆匆回到医馆,在医馆门口与柳志远撞了一个满怀。孙若兰抬起头来,瞪了柳志远一眼,道:“我阿爷呢?”

孟诜道:“宋师父的针术神乎其神,如果能示范一下九针之巅,让徒儿开开眼界,那真是三生有幸啊。”

孙若兰走后,宋锋芒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还真误会他们了。”

宋锋芒道:“等你们通过考核的那一天,为师就让你们见识见识。”

宋锋芒知道她要问什么,打断她的话道:“区区小事,不值得一提。你去吧。”

张翰对针术开始了无尽的遐想,如果有朝一日能够习得宋锋芒的九针之巅该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于是好奇地问道:“师父,这九针是哪九针?”

走至门口,又折了回来,问道:“叔叔,刚才在病舍……”

宋锋芒打开一个放有各种针具的方形紫檀木盒,拿出一根针头大,针尖锐利,长约一寸六分的针说道:“第一种针叫作镵针,浅刺可以清除肌肤腠理的热邪。”

孙若兰有些着急,道:“叔叔,侄女先告辞了。我得回去向家父禀明此事。”

又拿出一根如卵一样的针:“第二种针叫作圆针,用以疏泄肌肉之间的邪气。”

“若兰如此一说,我就明白了。起初还以为你父亲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

孙若兰有些生气:“叔叔断断不可相信柳志远的一面之词,定是他从中作梗、挑拨离间,家父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他若有意要拒绝他们,必定会明说并告知他们缘由。”

“最后一种叫长针。针尖像折断后的竹茬,奇峰稍圆,可以用来去除关节积水。”

“我还没收他们为徒之前,你爹的大弟子柳志远摸着黑跑过来这样对我说的。”

宋锋芒一口气介绍完九种针的名称、形状、用途。自视愚钝蠢笨的张翰听得头昏脑涨,压根儿就没记住几种。别说张翰了,一向灵敏的孟诜也不免迷迷糊糊,恨不能多长出几个脑袋来,孟诜也只记住了一些,只叹医学瀚海无边。

孙若兰心里稍稍一惊,道:“竟有这等事吗?”

孟诜道:“宋师父,可否让我们仔细端详一下这九种不同的针?”

宋锋芒眉头微微一皱,道:“若兰啊,叔叔有一事不明,通过这些日子观察,孟诜三人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为何你父亲说他们品性不良,让我故意刁难他们不让他们通过考核?”

“看吧,看仔细一点。”

“家父近日都在医馆,多谢叔叔挂怀。”

张翰小心翼翼拿出一根毫针,针形像蚊虻的嘴,他目不转睛地盯了好久,又拿起针轻轻地往自己手臂扎了扎。

宋锋芒对孙若兰的态度与对孟诜三人相比判若两人,变得和蔼可亲,言语柔和。

孟诜道:“三弟,小心点,别扎伤了自个。”

“没有出去云游?你父亲为精进医药常不辞劳苦四处奔波,真是令人佩服啊。”

宋锋芒道:“张翰,考你一考,你手上拿的针叫什么针?有何用途?”

“家父一切尚安。”

“叫毫针。用途是……用途是……”

落座后,宋锋芒道:“若兰,令尊近来可好?”

张翰急红了脸,孟诜帮他解了围:“轻轻刺入皮肉,轻轻提插再留针,可以充养正气,散尽邪气,出针养神,可以治疗痛痹。”

于是,宋锋芒把孙若兰单独领进了书房。孙若兰走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孟诜,心想,看他们的表情都不太对劲,是否有什么事发生?

宋锋芒点头称许:“嗯,不错。张翰啊,你可得抓紧学习!”

宋锋芒道:“你们各自去忙吧,我有些话要对若兰说。”

张翰又问:“师父,为何是九针,而不是八针、十针?”

孟诜三人也一一过来问候孙若兰,只是韦桓阴沉着脸,嘴撅得足可以挂一个吊桶了。

宋锋芒道:“你问的倒挺详细的。一天、二地、三人、四时、五音、六律、七星、八风、九野。人的身体与自然对应,针的样式也是根据不同的病症制成,故曰九针。人的皮肤与天对应,肌肤与土地对应,脉与人体本身对应,筋像一年四季不同的气候,人的声音与五音对应……人的牙齿和面目犹如天上的日月星辰,人的九窍三百六十五络犹如地上的百川万水,纵横九野。”

宋锋芒也笑道:“若兰来了啊。”

…………

孙若兰脸上带着兰草一般浅浅的微笑:“宋叔叔好。”

孟诜、张翰跟着宋锋芒学习了十余日,宋锋芒见差不多了,开始对二人进行考核。

孙若兰外出购置一些日常所需,路过宋锋芒的针灸堂,驻足停留,心里揣摩着孟诜他们怎样了呢?从内心里讲,孙若兰希望孟诜等人顺利通过父亲的考验,父亲这次对三人的考验委实有些严厉苛刻了。听柳志远说他们现在已到了针灸奇人宋锋芒宋叔叔这里,不如前去探视一番看看情况如何。于是出于担忧与好奇,孙若兰走进了针灸堂。

宋锋芒先把孟诜带到一个病患前,这名病患由于心肾不交导致不寐,需要在足底的涌泉穴施针。病患端坐于凳子上,把一只脚跷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脚掌朝上,对着孟诜。孟诜在病患脚心最凹处找到了涌泉穴。尽管病患十天半月没洗脚了,奇臭难闻,孟诜还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一会儿,袅袅娜娜、亭亭玉立的孙若兰被带到了宋锋芒跟前。

见大哥孟诜如此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张翰叫好之余心里不免有些跃跃欲试。

“快请进来!”

宋锋芒把张翰带到另外一个患者面前。

正在这时,针灸堂一名杂工前来禀报:“师父,孙思邈的女儿孙若兰在门外找您。”

“他得了泄泻,需要在曲池穴上施针。张翰,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宋锋芒破天荒地说了一句让张翰受宠若惊的话:“不用了,辛苦你了。”

张翰有些傻眼:“师父,曲池穴在哪儿?”

于是迅速拿来扫帚和干净的水,将被尿液污染的地面清扫了一遍。忙完后,张翰又怯生道:“师父,要不,您把袍子换下来我给您洗一下。”

“肘弯横纹外侧尽头筋骨间凹陷处。曲池穴有清热解毒、凉血润燥的作用。”

张翰为缓和气氛赶忙说道:“师父,我来收拾吧!”

病患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撸起袖子,露出粗壮黝黑的胳膊。

出乎意料的,宋锋芒不但没有发作反而笑着说:“嘿!这小子脾气比我还暴嘛!”

张翰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找到曲池穴。

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孟诜与张翰甚为担忧宋锋芒这次会不会愈加变本加厉地责罚韦桓,甚至一气之下把他赶出针灸堂。

可是,张翰拿起针,手一直在发抖,迟迟不敢下针。这也难怪,平日里张翰连蚂蚁都不忍心踩,苍蝇也不舍得拍,这等弄不好就要见血出人命的事他哪敢大意呢?

当宋锋芒让韦桓去倒病患的尿盆时,一直忍气吞声的他对宋锋芒不满的情绪在体内发酵到极限,他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那种感觉就像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剥光了衣服一样不能忍受。于是,变态的自尊让韦桓狂叫了起来:“我不干了!”说着还把便盆扔在了病舍门口,病患骚臭难闻的尿液流了一地,还溅了宋锋芒一身。

宋锋芒在一旁鼓励并指导:“把注意力集中到针尖,紧紧捏住针柄,端正针的方向,不可偏左,不可偏右。刺入的力度要适中,不要太深也不要太浅……”

三人之中最不能忍受的便是韦桓了,因为从小到大母亲是艺伎出身,他受够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冷嘲热讽。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于是他爆发了。

孟诜在一边看着,也为张翰捏了一把汗。

而对张翰来说,忍耐是他最大的本事,这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禀赋,无论别人怎样挖苦他、嘲笑他、辱骂他,只要不侵犯他的原则,他都若无其事,甚至一笑而过。宋锋芒这点辱骂对他来说就像轻风细雨吹打在自己的脸上,不但不觉得难受,还觉得舒服呢。

张翰全神贯注,豁出去了,一针刺下去,刺偏了,病患“哎哟”一声,张翰的手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因为宋锋芒在场,病患不好抱怨发作,但脸色明显很难看。

一天到晚,孟诜三人的耳朵里就充斥着这些不堪忍受的叱责、怒骂之声。早就听说宋锋芒脾气不好,对自己看不惯的事情一点也无法容忍,不吐不快,不骂不快,今日孟诜算是真正领教了。孟诜唯一能做的就是忍,百忍则安,忍字头上一把刀,不是他想忍,是他不得不忍。经过这么多年人与事的历练,孟诜的忍功大有长进。宋锋芒虽然有意刁难他们,但没有触及孟诜的底线,而且孟诜有种感觉,这不是宋锋芒真实的面目,因为他看到宋锋芒眼里放射出来的除了刻意为之的愤怒外,还有正义之光,那种光芒是伪装不了的。另外,经过孟诜理性的分析,能得到师父孙思邈的首肯并能成为天门道长口中的养生圣人,绝非寻常之辈,必有过人之处。

“再来一次!”宋锋芒没有骂张翰,鼓励他振作精神再试一次。

“一群酒囊饭袋,洗个纱布也洗不干净!看看这上面的血迹!”

张翰又拿起针。

“把缸里的水挑满!”

孟诜了解张翰的禀性,说道:“不要把它当作是在伤害病患,要当作是在救治病患!”

“把院子打扫一下!”

可张翰不争气的手又刺偏了。

“给我找点艾草来!”

患者又叫了一声,这回可不干了,说道:“大夫,你要训练徒弟还是找别人吧!我的身体又不是铁打的。”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病患领到病舍里去!”

宋锋芒终于忍不住骂道:“没出息的家伙!”

宋锋芒性子耿直,与孙思邈是莫逆之交,对孙思邈的话深信不疑,言听计从。在收三人为徒这件事上倒也爽快,可收三人为徒之后,并不教三人任何针灸之术,整天让三人干些杂活,还时不时呵斥、辱骂三人。

张翰又羞愧又自卑地叫道:“师父……”

在拜宋锋芒为师前,孟诜三人与孙思邈见了一面,禀告师父他们的情况。孙思邈对三人所取得的进展颔首称许,希望他们一如既往,再接再厉。心胸狭隘、品行不端的柳志远听说三人接连通过四位名师的考核,很是出乎他的意料。他严重地意识到如果再不出手阻止他们,一旦他们正式成为孙思邈的关门弟子,他首席大弟子的地位岌岌可危。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柳志远偷偷地潜入宋锋芒的针灸堂,与宋锋芒密谈。假托师父的旨意说孟诜三人品德欠佳不要让三人通过考核。

宋锋芒道:“罢了,罢了。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再练。”

孟诜三人一路过关斩将,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位名医针灸奇人宋锋芒了。据说宋锋芒是五大名医中最难相处、最难伺候的一位。他脾气非常暴躁,出口之言就如他的名字一样像刀剑上的锋芒,不仅刺耳也刺心。拜在他名下的徒弟多半坚持不到最后就忍无可忍走人了。至今宋锋芒没有收到一个得意门生,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不过宋锋芒却是韦桓最想拜的师父。因为他自学医术,在众多领域里,他最感兴趣的也最得心应手的就是针灸了。

就这样,张翰由于克服不了心理障碍,无法通过考核,继续留在针灸堂。而孟诜则拿着宋锋芒的书函向孙思邈报道去了。分别时,孟诜放心不下张翰,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天道酬勤,勤能补拙,只要勤加苦练必能通过。还向张翰保证,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助他渡过难关的。有兄如斯,张翰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含泪目送大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