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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奇女子, 何论由尔等

路易首先发言:“这个同志的问题很大啊,我看没救了。”

日出日落,星暗星明,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饭时包子黑着脸坐在墙角,我们三个面色凝重地开碰头会。

我和祖老师闻言点头,然后问:“你查出什么问题?咱们研究一下。”

我们知道多说无益,最后还会激怒包子女侠,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路易摇摇头说:“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女的,心怎么那么粗,我早上九点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去查她的医嘱,结果我发现他医嘱上写着‘香蕉,每次一根,一天三次’。”

包子说:“少废话,我也不是一直要你们这样,就一个月,你们帮帮我,把这些坏习惯都改了,然后我能像其他人一样不挨骂了我就放过你们。”

包子小声辩解:“那个病人血钾稍低,3.4mmol/L,我想这个血钾也不用喝氯化钾水吧,那就吃点香蕉补补呗。然后就写上了。”

我和祖老师一起点头称是。

我和祖老师捧腹大笑,祖老师说:“包子啊,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医院最重要的文书上写上‘香蕉’两个字的大夫。你知道医嘱单是整个医疗文件中最具有法律效力的,只能写药品和治疗操作内容。你写个‘香蕉’在上面是想打官司时笑死法官吗?”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路易说:“包子,你让三个抢救室的二线每天不辞辛苦地检查你的医嘱,这样未免也太不尊重我们的睡眠了啊!”

包子小声嘀咕道:“开什么医嘱就写什么呗,认真点不好吗?”

包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这样,我下个月不能再被扣奖金了,再扣我还找你们要多尴尬。你们以后分这三个时间段来检查我的医嘱啊、病历啊什么的,帮我查缺补漏,这样以后就不会被扣奖金了。”

我说:“要叫你这么说,我们想让患者下地活动防止血栓,那是不是也得写上‘下地溜达,一天三次’啊?”

我奇道:“为什么要报到,是还要送一日三餐给你吗,女侠?”

祖老师说:“路易你那个算轻的,看我这个,我中午的时候去包子那儿,正查病历,结果护士来找包子说扎血气时找不到桡动脉,包子过去帮护士扎,折腾半天患者手腕都扎肿了还是没找到,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可能碰上桡动脉走行异常的患者。关键是包子当时就决定扎那男患者的股动脉,结果她让那患者把裤子脱了以后……”

包子说:“这点钱不算,下面的才算,以后每天的早上九点、下午一点、晚上五点,你们三个分批分次准时过来到我这儿报到。”

包子突然红了脸,抓住祖老师衣领喊道:“不许说,不许说!再说我打死你,很残忍的!”

众人这才闭上嘴,每人乖乖地拿出五百块,祖老师讪讪地说:“这……这算不算打劫啊,女侠?”

路易一把拉住包子的手冲祖老师喊:“快说,我搞定她!”

说完又笑了起来,包子怒喝道:“都他妈给我闭嘴,你们每人出五百块钱,我这个月房租交不起了,就没领到过奖金。”

祖老师强忍住笑,脸憋得像个紫茄子似的说:“那患者的生殖器不知道怎么的一直挡在右股动脉前面,包子一把就拎起来拉得绷直,然后让护士去扎血气。我看那男患者臊得从头红到脚,然后护士想笑不敢笑,手一直抖啊抖的。”

众人只好勉强停止了笑,然后路易憋得满脸通红地说:“女侠,那个,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不要赶尽杀绝……”

包子闻言大窘,然后抗议说:“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啊,那玩意儿碍事,我拉起来怎么了?”

包子怒道:“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是有目的的,你们再笑,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不找你们。”

路易听完怒道:“你还知道你是个女的吗?你不会让患者自己用手挡着啊!再不济你弄块胶布粘往另一侧不就完了!你一个大姑娘,一手就拎起人家生殖器,你害不害羞啊?”

众人不禁目瞪口呆,随即笑得肚子疼,路易更是直接钻到桌子底下去了。笑够了,我不禁问:“我说包子女侠,您那奖金什么时候领过啊?要是您实在过不下去了,以后顿顿我们请您吃食堂也不……”还没说完又觉得肚子笑得疼,就说不出话了。

然后两个人一起望向我:“你检查出什么了?”

包子气恼道:“谁知道我一进去,刚扬起注射器,那患者就哭哭啼啼地说:‘女侠多抽我一管血而已,我有医保,这钱也不用您出,可您也不能赶尽杀绝啊,您拿这么大针头跑过来是要弄死我吗?’然后那家伙就往外面跑,我就在后面追着,想解释是想让他抽我的血,不是要扎他,结果那家伙跑得更快了,一直跑到周主任办公室才停下来,然后我就被老大狠狠批评了,又被扣了一个月奖金。”

我叹了一口气,说:“你们根本无法理解包子的世界,现在我懂了。”

路易说:“对啊,这样处理很好,那周老大怎么知道的?”

他们忙问怎么了,我说:“我没有看包子的病历,但是我看了包子写的每日计划。”

包子说:“我知道,所以我就找那患者道歉,我本意是说你的钱我来出,你再抽我一管血还回来不就完了吗?就不要让他把事捅到周老大那儿去了。”

祖老师说:“就是我们上高中经常写的那种带有决心的计划书吗?”

祖老师苦笑:“我说包子大姐,你这大手一哆嗦开了一‘免疫V1’,患者那可就是多抽一管血,多花四百多块钱啊!”

我回答说:“是的,包子是这样写的:‘早晨8:00—9:00查房;9:00—9:30热牛奶、吃曲奇;9:30—11:00写病历、收病人;11:00—11:30问那三小子哪里吃饭;11:30—12:00蹭饭;12:00—2:30继续收病人,写病历;2:30—3:00电饭煲煮两个鸡蛋,外加可可;3:00—5:00继续收病人写病历;5:00—5:30问那三小子哪里吃晚饭;5:30蹭到饭。’汇报完毕。”

众人忙问怎么了,包子接着说:“我今天又被周老大骂了,因为我开医嘱的时候没注意,多开了一个‘免疫V1’,然后那患者就质问护士怎么抽了两次血,护士就跑过来告诉我了。”

包子满脸通红,说:“最近不是手头紧吗?就琢磨着好不容易找到你们的吃饭规律,怕忘了就加到计划书里了。唉,你去检查我工作,你没事看我计划书干什么?你这叫侵犯隐私权。”

一阵吵闹后众人终于能安静地吃饭了,这时候包子突然一撂碗筷,气苦地说:“我觉得我就不适合当大夫。”

祖老师长叹一声:“包子啊,你整天脑子里都想着吃,还专门琢磨怎么蹭我们这群穷人的饭,你这样能不犯错吗?”

包子突然气道:“你们这些死男人,这个时候还想着刘非高不高兴,你怎么不想想刘非他老婆一个人住在那个曾经的爱巢里,现在有多他妈悲凉。你们这些死东西就是管不住你们的下半身,活该跑路,去澳洲那个苍蝇蚊子满天飞的地方,我帮你们解决了祸根就清净了。”说罢举起空碗,作势要砸路易下身,吓得路易围着桌子转,引得我们笑作一团。

包子小声说:“我听路易说了,现在你都开公司了,就你最富了,跟着你们肯定有肉吃。”

我骂道:“晓丽连刘非的孩子都有了,要你去你愿意吗,这个便宜爸爸我就不信你爱做。她家现在也只能接受,等孩子一出生,老两口一看到外孙子,什么二不二婚的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祖老师瞪了路易一眼,路易说:“包子也不是外人,她不会说出去的。”

路易说:“就算是找个医生照顾,也可以找我这样身家清白的啊。刘非那是二婚头,她父母不会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我很严肃地对包子说:“当哥哥的不得不说你,你这样下去是走不远的。当医生要满脑子都想着病人的事,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文员,每天光想着怎么写好病历,一个打字员都能完成这份工作。你是个医生,你遇到的每个病人都不一样,他们对于每种药物和操作的反应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你要时刻在心里琢磨,才能在不同中找出规律,然后才能做一个好医生。当然了,你想多吃点,搞好身体,这也是做个好医生的本钱,可是你绝对不能舍本逐末每天想着蹭饭,尤其不能蹭最穷的我的饭。”

祖老师说:“不会受气的,晓丽家谁也管不了她,她父母都听她的。再说,晓丽病了一回,彻底把她父母吓傻了,也希望她找个医生贴身照顾。”

路易嘻嘻笑着:“来蹭我的吧,我家正缺个做饭的。”

包子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融入我们仨的,现在谁也不记得了,只是记得有包子在的饭桌才能真正地吃饭,包子总是能用她的质朴的女汉子行为让我们充满欢笑。这天照例南食堂小包间里吃饭,吃着吃着,路易又眼眶红了,说:“也不知道刘非那小子怎么样了,净身出户到别人家里会不会受气?”

随即他被包子瞪了一眼,缩回头去了。

刘非已经辞职了,离开了安真医院,入住到晓丽的别墅去准备移民的事宜。我们的日子还要继续过,没有了刘非,三个人坐在一块儿实在是没啥意思,感觉总是少了点什么。我们渐渐也变得无话可说、不想说话。这时候,一个人的出现拯救了我们仨,这个人就是包子。

从那天开始,我们三个在忙碌之余经常去教导包子,搞得新来的一线纷纷表示要加入我们这个温暖的大家庭,被我们严辞拒绝了,告诉他们再多几个像包子这样蹭吃蹭喝的一线,我们三个夜班二线就得破产了。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悉心教导,包子真的有了进步,直到多年以后,包子每每提到当年的特殊待遇就感动得落泪,并教导年轻医生一定要虚心加脸皮厚才能学有所成。但是我们到现在还一直觉得,当年的包子,那脸皮是真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