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实习生不同意把实验品送回实验室，”对方回答，“他千叮咛万嘱咐，等他回来再说。他在那边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完，有些棘手，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这个小伙子坚持认为，可以调整一下人造意识的思维角度参数，设计路线本身还是可行的。那个人造意识虽然婆婆妈妈、磨磨唧唧，但总的来说，人生还是蛮成功的，搞出来一个云球系统。尽管技术水平很低，毕竟是戴森世界六号里面的头一个宇宙模拟系统。”
“那只能送他回实验室了，不行就报废吧。”魏可知说，“要不是戴森世界六号有个好处，那些星球的时钟随便调整，少年宫不在意，实验比较容易，这个实验肯定不会做。”
“这么麻烦，值不值得？”魏可知皱了皱眉，略微停顿了一下，“好吧，那就这样吧。”他说，“等那个小伙子回来以后再讨论，他挺努力的，需要鼓励一下。”
“那也不行。没办法，就一个少年宫的科学教育基地，已经足够让这个人造意识头疼了。”对方回答，“这并不意外，大家本来就认为这个设计路线不成熟，早就应该换一条设计路线。如果不是他们小组里那个做产品经理的实习生一再坚持，这个实验也许根本就不会进行，产品也早就被放弃了。”
“是，他很努力，想要做出点成果。”对方说，“很明显，这个人造意识有问题，这位实习生甚至把人造意识负责的那个云球系统当成了自己的事情，拼命推动云球的发展。”
“在戴森世界六号也不行吗？那里不但没有开启多维空间管理，连多维空间观察也受到了限制，普朗克长度和普朗克时间上升了五个数量级，甚至造成了模拟地球失败。我们还限制了稀土资源的自然存量，杜绝了核能源的进一步发展，星际旅行变得几乎不可能，生存环境几乎已经是最简单的了。”魏可知说。
“嗯，鼓励一下，等他回来再说吧。”魏可知说。
这人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说起戴森世界六号，还有一件小事，那个人造意识的实验品返回了。实验不是太成功，这个人造意识的思维角度太多，始终无法找到稳定的计算基点，导致了思维输出结果的极端不稳定。”
“好。”对方说，“另外，前一段时间，这个人造意识在戴森世界六号系统中的妻子和女儿被少年宫的系统管理员吸收到安保队伍中了，她们倒是干得不错。”
“尽量吧。”对方回答，“防止偷渡方面不能要求太高。很多系统都是私有系统，安保不归我们管，偷渡是难以避免的。比如戴森世界六号，以前我们自己做安保，从来没有偷渡的事情，但自从模拟地球失败，我们觉得戴森世界六号太过落后，移交给少年宫做科学教育基地之后，资金投入大幅下降，安保水平就没有保障了。”
“少年宫不是资金紧张吗？”魏可知问。
“按流程审批吧。”魏可知说，“现在的运行情况都还好，我没什么问题。不过，一定要对偷渡行为加强管理，最近偷渡行为越来越猖獗，不能听之任之。”
“她们二位不要钱。”对方笑了起来，“其他戴森世界也有这种情况出现。我看，用不了多久，也许各个戴森世界会越来越多的雇佣这些系统里面产生的意识场，真的能省不少钱呢！”
“又收到五百多份申请，要进入戴森世界做实验，一号、七号、二七十号、一百一十二号、一百六十九号、二百四十九号还有三百零一号等等。”第四个人说。
“确实需要加强安保了，最近太乱。”魏可知说。
“嗯。”魏可知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少年宫帮助我们在戴森世界六号举办的员工子弟小学的创意竞赛获奖名单已经出来了。”对方接着说，“下午我就向全体员工公布名单了。”
“还没有。”对方说，“三百九十二号戴森世界在运行过程中因为研究需要暂停过几次，时间流逝比三百九十一号慢了不少，而且它的宇宙虽然是封闭宇宙，但物质密度比临界密度高得不多。李教授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发生大崩塌。”
“是吗？”魏可知露出好奇的神色，“一等奖是谁家的孩子？什么创意题目？”
“那就关机吧，把数据送去存档。”魏可知说，“对了，那么三百九十二号的封闭宇宙发生大崩塌、开始收缩了吗？”
“哈里斯教授的女儿、王院长的儿子、赵老师的女儿并列一等奖。他们的创意题目是——我看看啊。”对方回答，“哈里斯教授女儿的题目是《随机干扰意识场的可控性问题》，在戴森世界六号宇宙中那个地球上的云球系统里完成的，一个叫林奇的家伙临阵倒戈杀了自己的国王，实验很成功。王院长儿子的题目是《无意识情感培养的可行性》，直接针对戴森世界六号中的人类做的，借助了一个极端组织完成，效果不错，有些无意识情感已经能够引诱意识场结婚了。不过后来，实验被戴森世界六号中的人类发现了，那个极端组织也完蛋了，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未能在截至日期前结束实验。但是，即使只考虑既有成果，评委会还是给了一等奖。赵老师的女儿嘛，题目是《意识场自供能的初步实验》，虽然实验失败，没有能够让意识场形成自供能能力，但是其思路和冷研究员的楼房理论是很接近的，作为一个小学生很不容易，所以评委会也给了一等奖。”
“结束了。”对方回答。
“对不起，我能不能问一下，”有个人插嘴，是个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小伙子，看起来有点羞涩，他举着手，好像是在学校的课堂中提问，“楼房理论是什么？我没有听说过。”
“嗯，王研究员他们的研究都结束了吗？”魏可知问。
“楼房理论是冷研究员刚刚搞出来的理论，还没有公开发表。这个理论是说，一个世界可以运行仿真世界，仿真世界可以运行下一层的仿真世界，就像一层一层的楼房，而意识场本身是跨越楼层的，就像是在楼房外面观察这栋楼，进入哪个楼层都可以。”前一个人回答，“在这个理论里，楼房里面的意识场必须绑定物质实体获得能量供给，是一种物质智慧；楼房外面的意识场是能量智慧，可以从环境中自我供能。所以，楼房理论中包含了意识场自供能的理论，不过还没有进行实验验证，冷研究员正在努力。”
“戴森世界三百九十一号的开放宇宙已经进入大撕裂状态，再继续存在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是否要关机？”第三个人问。
“这栋楼一共可以有多少层？”小伙子接着问，“我们又是在第几层呢？”
“好。”魏可知说。
“楼有多少层取决于地基的厚度和每个楼层的高度。”前一个人回答，“地基厚度就是起始世界的能量总量，楼层高度就是每一层的普朗克长度和普朗克时间。普朗克长度和普朗克时间定义了空间和时间的离散度。空间和时间的离散度越大，就意味着对算力的要求越低，也就意味着对能量的要求越低。但离散度大也意味着这个世界能容纳的子世界层数很少。如果离散度太大的话，宇宙就会很小，无法产生足够大的网络，也就无法产生智慧。至于究竟楼有多少层，我们又在第几层，具体答案要等冷研究员的实验成功了才能回答。那时候我们可以在楼外看这栋楼，就都一目了然了。”
“嗯，那里的本星系物质不够戴森世界的扩容，我们准备使用废弃的戴森世界五号和戴森世界七十八号的星系物质，正在把两个星系运输过去。”对方说。
“或者换一个思路，可以从信息量的角度考虑，能量和信息其实是一回事。子世界的信息量是母世界信息量的一个子集，一共有多少层楼取决于起始世界的信息总量，以及打算给每个楼层分多少信息量。”魏可知补充了一句。
魏可知沉默了一会儿，“那就启动吧！”他说，“四百三十号戴森世界是创世研究所的定制产品，他们既然出了那么多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不过要做好准备，也许随时要扩容，普朗克长度和普朗克时间是限制算力需求的核心要素，下降两个数量级意味着对算力的极大需求，很可能会失控。”
“知道了，楼外面才是真正的世界。”小伙子点了点头，但是，他迟疑了一下，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么，楼外面那些人会不会把整栋楼关机？”
“理论上的完备性是没有问题的，但具体到实验能不能成功，研究员们的分歧就很大了。”对方说。
“老问题了。”魏可知说，“看看我们的宇宙，看看我们的人民，看看我们的戴森世界网络，谁会舍得关机？”他摇了摇头，“如果是我，我可下不去手。”
魏可知有点迟疑，“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成功。”
“嗯，嗯，”小伙子又点了点头，露出了微笑，“我明白了，谢谢您。”
“是的。”对方回答。
“没关系，每个人都会有疑问。”魏可知笑了笑，“下面，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吗？”
“那个因果律倒置的宇宙？而且还把普朗克长度和普朗克时间下降两个数量级？”魏可知问。
大家互相看着，似乎没人有话要说了。
“戴森世界四百三十号的大爆炸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什么时候启动？”第二个人问。
“如果没什么事情就散会了。”魏可知说，“我还要去香山开一个会，最近宇宙保护主义团体闹得很厉害，觉得我们在消耗恒星，消耗宇宙的资源，会成为历史的罪人。还说要保持星体多样性，否则宇宙母亲就要死了。”他顿了顿，接着说，“我看，攻击戴森世界六号的事情就是他们干的。”
“那好吧，把虫洞也关了吧。”魏可知说。
“宇宙母亲要死了！”一个人嘟囔了一句，“真厉害，宇宙母亲要死了，竟然还是被我们搞的。”
“他们都认为是对方故意破坏了多维空间管理机制，所以互相之间更加仇恨了。”对方回答。
有几个人笑了。
“多维空间的管理机制已经关闭，使用虫洞旅行效率很低，能源损耗和人员伤亡都很大，他们竟然还在使用吗？”魏可知问，不解地摇了摇头。
魏可知站起来，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戴森世界三百二十八号的宇宙战争蔓延得很厉害，已经完全失控了，有一百多个子宇宙，六千多个星系参与，涉及几十万个发达文明，已经有十几万个落后文明被殃及，多数已经覆灭，系统的算力开始供大于求，这样下去可能会导致戴森世界三百二十八号完全报废，要不要关掉他们的虫洞开关，禁用空间跃迁？”坐在魏可知左面的一个人说，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全书完）
魏可知坐在办公桌的尽头，看了看办公桌两边的十几位同事，问道：“最近有什么情况？大家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