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角度看，云球是一个虚拟出来的系统，完全可以支持任何形式的科学规律，只要能够用操作系统支持的格式化语言把这个科学规律清晰地描述出来即可。如果多重宇宙能够彻底隔离空间和时间，不同宇宙中的科学规律不存在相互之间的影响，毋须进行协调，那么不同的宇宙中存在不同的科学规律也就是允许的。目前，云球星、伊甸园星、云狱星所组成的云球宇宙是系统中唯一的宇宙，换个角度说，也是唯一的一组科学规律。
云球宇宙的所有科学规律和地球自身所在宇宙的科学规律是相同的。观察云球宇宙其实就是在观察地球宇宙，至少从科学规律角度看是这样。当然应该排除难以避免的误差和间或的自以为是，总之，马马虎虎可以认为云球宇宙就是地球宇宙的小型翻版，对云球宇宙的观察有助于研究地球宇宙，这就是地球演化研究所存在的意义。
不同的宇宙不仅仅可以拥有不同的科学规律。科学规律是内部视角，而从外部视角，不同宇宙可以拥有各自不同的观察者和管理者权限，只要在操作系统中进行定义就行了。这意味着，多重宇宙的管理者角色——超级用户或者上帝——可以是不同的人。当然，从技术角度看，仍旧可以设置一个凌驾于其他所有管理者之上的超级管理者角色——超超级用户或者上帝之上帝。
现在的云球星、伊甸园星和云狱星是一个享有统一科学规律的宇宙，不妨称之为云球宇宙。云球宇宙中有三颗恒星或者黑洞，包含了各自的行星系、小行星带和尘埃带等等。其中的物体，有的是恒常对象，总是存在，有的是应激对象，仅仅在被观察时或有互动时存在，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从科学规律上自洽的结构。
在这样的思路下，云球系统将成为一个支持多宇宙、多科学规律、多运营体系的平台，而非仅仅支持特定星球或特定星系的单一应用。这无疑是一张无比美妙的蓝图。但是，如何才能实现这张蓝图呢？
沈彤彤刚刚从办公室出去，任为坐在椅子上，思考着沈彤彤和他的谈话，他必须跟顾子帆、王陆杰聊一聊。
任为以前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最直接的思路是重建一个量子计算体系，将云球操作系统进行复制。但由于量子计算系统的根本特性，云球系统的运行时状态是不可测量、不可描述也不可存储的，加上人工智能系统中存在的不可解释性，导致云球系统只能通过演化得到，而无法进行复制。现在，必须找到一个方法规避这种不可复制性的障碍。
最终，三十五亿云球人还有无数云球动物的脑单元被隔离，意识场沉寂在了量子芯片中，整个云球系统对算力的需求一下子下降了72%。对于地球所来说，不但不再需要为算力担忧，而且还可以做很多新的事情。所以，到了严肃对待多重宇宙问题的时候了。
任为找到了一个实现思路：运行多个操作系统的“实例”。换句话说，使同一个操作系统在同一个硬件体系中多次运行，这就不涉及系统复制的问题。
任为想要继续观察，采取些措施，可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措施可以采取——除了沈彤彤忍不住又救了不少快冻死的人。张琦说服了任为，重新调快了云球时钟，恢复了演化周期。张琦说，除了徒增烦恼，观察并没有什么意义，现在让那些地下的幸存者继续演化才是应该做的事情。顾子帆、王陆杰、柳杨、罗思浩也同意这个意见。虽然也有人反对，但事已至此，任为最终还是同意让云球继续演化。
在操作系统之上的应用层面，多实例思路其实很普通，任何应用程序都可以在操作系统中被多次运行，每次运行都会成为一个运行态的实例，每个实例都拥有独立的内存运行空间、独立的传统CPU的运行时间片或者独立的量子芯片的使用权限。
但是，阳光被烟尘所遮挡，云球星再也没有黎明，始终一片漆黑，全球的平均气温下降了五十摄氏度，携带着高剂量辐射的尘埃覆盖了陆地和海洋，弥漫在大气中。幸存者不得不进入地下，国防工事、矿坑、隧道、地下室之类的地下建筑或者天然的地底洞穴。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几年的核冬天，核冬天之后还要面对数百年都无法彻底消散的核辐射残留。可悲的是，地下空间也许可以帮助人们熬过核冬天的酷寒和黑暗，重新等来温暖的阳光，却无法成为数百年核辐射的避难所，饮水、食物甚至氧气都是问题——为了防止核辐射尘埃的进入，地下空间的所有风口必须封闭，可这样下去人们迟早会憋死，总有一天必须走回弥漫着核辐射的地表。不过，这已经算好的了，很多人找不到遮蔽之地，不久就死于核辐射或者酷寒。
现在的问题是，要把云球操作系统本身变成一个可以被多次运行的应用程序。这就是说，需要为云球操作系统建立一个更加底层的操作系统，建立“操作系统的操作系统”。如果云球操作系统是一个宇宙，那么这个“操作系统的操作系统”就是“宇宙的宇宙”。
如柳杨所料，虽然云球星上几乎所有核弹都被发射，弹着点覆盖全球，但毕竟陆地面积太大了，即使核弹能够摧毁所有城市，广大的原野也还在攻击范围之外。所以，很多幸运之地躲过了核爆炸，那里的人们也就躲过了第一波毁灭。
任为想起了两个宇宙学的概念：膜宇宙和体宇宙。
云球星被无数耀眼的蘑菇云淹没了。云团一直冲到25公里高的天空中，然后四处扩散。沈彤彤的团队夜以继日编写的救人程序分毫不差地发挥了作用，一批又一批云球生命的脑单元在核弹落地之前被隔离，意识场进入了绝对思考状态。
任为并不是宇宙学家，但他知道，有一种宇宙学理论中，我们所处的宇宙不过是漂浮在更高维空间中的一张四维的薄膜，这张薄膜被称为“膜宇宙”，而膜宇宙所漂浮的高维空间被称为“体宇宙”。体宇宙中漂浮着很多膜宇宙，电磁力、强作用力和弱作用力被限制在膜宇宙中，而引力则跨越膜宇宙而蔓延在体宇宙中。由于引力的存在，漂浮的膜可能会产生接触而形成不同宇宙之间的虫洞，甚至发生碰撞，也就是所谓的“大霹雳”，使原本并无物质存在但充满能量的膜中诞生充满物质的宇宙，也就是我们所处的这样的宇宙。
不知道奥黛特和她的同道者们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会不会问自己为什么会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会不会问自己为什么会相信默尔索这样一个研究神学的学生，会不会问自己是否把才能和决心用错了地方。同时他们却会意识到，即使生活在计算机中，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并不一定非要去找出一个证明。
如果真的是这样，原来的云球操作系统无疑是一个“膜宇宙操作系统”，而所谓的“宇宙的宇宙”就可以称之为“体宇宙操作系统”，任为打算这么称呼这个新的操作系统。所以，将来的“云球操作系统”应该包含体宇宙和膜宇宙两个层面。体宇宙负责多个膜宇宙实例的运行，而膜宇宙负责一个宇宙内星系、星球和生命的运行。
奥黛特和她的同道者们目睹了云球人的毁灭。在最后一刻，他们一定还在等待默尔索那个世界的人忽然插手阻止一切，可他们没有等到，至少没有等到他们预期中的那种形式的插手，他们根本无法察觉到地球所的插手。现在，他们都进入了空闲脑单元开始沉睡。也许有一天，他们中某个人的意识场在某个宇宙的某具复制空体中醒来时，才能明白默尔索原先的同胞们终于还是插手了，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
正常来说，操作系统负责调度硬件资源为应用程序所用。但是，当原来的云球操作系统变成了一个应用，变成了一个膜宇宙，就意味着它不能再去直接调度硬件，而需要通过体宇宙间接获得硬件资源，无论是内存、传统CPU时间片还是量子芯片使用权。
鲍雪北知道地球所一定会救云球人，但却无法知道地球所会以什么方式救云球人。
理论上，体宇宙本身的实现并不困难，除了启动并运行多个膜宇宙实例以外，它最内核的功能是管理和调度硬件资源，供上层的多个膜宇宙使用。这要求体宇宙插入在膜宇宙和硬件资源之间，实现一层虚拟硬件及其标准接口，供多个膜宇宙调用，然后将这种调用转化为对真正硬件的调用——最关键的是，这一切的实现必须对膜宇宙透明，在膜宇宙运行过程中动态插入，让膜宇宙毫无察觉而正常运行。
系统时钟再次被调慢了，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时钟快或者慢，只是决定了以什么速度观察云球星人类的毁灭而已。
这就像一个薄薄的刀片，插入在一颗正在茁壮成长的树干上，树干中有千丝万缕的有如毛细血管一样的通道，而刀片上拥有对接这些通道的管道，并且插入方式非常巧妙，不能影响任何一个通道的功用，要让刀片上面的树干和下面的树干都没有知觉，仍然一如既往茁壮成长——这显然是一个困难的任务。
乔羽晴紧紧盯着呢，张琦团队中还有人专门编写了监视所有核弹发射动作的人工智能程序，但是，没有在希尔特克大陆观察到任何启动核导弹的人类动作。显然，核弹的发射是被自动操作脚本启动的，早就有人处心积虑地将这些脚本秘密写入了军方网络。默尔索的提醒没有错，奥黛特和她的朋友们不是在开玩笑，执行能力也足够强。
除了困难以外，关键是风险很大。毫无疑问，一旦有任何问题，都可能会导致大树死亡，不是万不得已的话肯定不能这么做。这也是当初建立云狱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这种做法的原因。
当他们刚刚进入短暂的梦乡时，核导弹却已经上天了。
这是疯狂的设想，任为为此感到紧张。万一出什么问题，云球星上的核灾难就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小小风波了。但是，有三十五亿云球人的意识场在等待着，而不仅仅是二十一个地球人的意识场。
肯定不是政治家们的错误，他们一直在会议室里竭力鏖战呢。第一颗核导弹上天的时候，他们正趴在谈判桌上，试图小小地眯上个十分钟——他们实在是太累了，口水仗很难打。
这种做法如果成功将非常强大。除了使膜宇宙的多实例成为现实以外，任为也想到了使不同膜宇宙的时间流逝速度不同的方法，即使用同一个系统时钟也可以做到，思路来源是云球系统曾经很不愉快的经历：计算资源的限制。只要在体宇宙中对不同膜宇宙进行不同程度的资源限制，尽管系统时钟相同，不同膜宇宙的运行速度也将不可避免地不同。在原来的云球系统中，整个宇宙是一体的，无法对单独的星系限制算力，即使限制也会造成时空的混乱，但现在，不同膜宇宙的运行资源和时空都是隔离的，就完全可以这么做了。
这是全球性的核混战，也是全球性的核武器清库存行动。
考虑到某一膜宇宙对计算资源的消耗需求并非恒定，所以在最初阶段，系统肯定无法时时刻刻都能为某种期待的时间流逝速度确定出精确的资源限制程度并进行实时调整，时间流逝速度也就无法精确。但是，通过学习和演化，任为相信，人工智能最终将会精确地把握资源限制程度和时间流逝速度之间的关系，并能进行准确预测，做到平滑无缝的实时调整，误差将缩小到足以让人无法察觉的程度。
甚至，萨波和拜俄法，托瓦芝庭和太阳城，以及其他几个拥有核弹的国家，也陆续加入了核群殴。说实话，在这个情形下，任何国家的核弹，即使留着也是没用，并不能减轻这个星球的灾难，却浪费了科学家、工程师和军人们的努力。
这个宇宙层次架构，落实到软件架构上，和通用云计算系统中的层次架构有些类似。云球系统最初的设计并非通用系统的层次架构。当时需要考虑资源消耗的问题，通用云计算系统的层次架构对于计算资源的消耗是非常不经济的。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况且按照顾子帆和王陆杰的展望，云球系统不再需要为计算资源发愁。
接着，一颗又一颗的核导弹上天了，天空中出现一道又一道闪亮的划痕。不仅仅是希尔特克的核导弹，奇尔斯特的核导弹很快也加入了进来——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面临如此的毁灭式打击而不进行报复的话，从任何角度都说不过去。
任为和沈彤彤讨论了自己的思路，沈彤彤喜欢体宇宙和膜宇宙的设想和前景，更为三十五亿云球人忧心，可谈到风险也沉默了很久。最终她建议，建立一个新的测试系统，云球二号。云球系统的功能无法复制并没有关系，按照十年前的最初设计来建设就行了。其实，原先的开发和测试系统早就该扩容了，但运行系统一直资源紧张，开发和测试系统一直被忽视，眼下面临如此巨大的结构变动，开发和测试系统的扩容问题必须面对了。体宇宙必须在规模足够大的云球二号中进行极其严谨的测试，万无一失之后才能应用到云球一号。不过这涉及钱，就算测试系统的规模不像运行系统那么大，也还是会花不少钱。
但是很不幸，演化周期重启之后仅仅六分钟，也就是经过了云球上半个月的时间，一个漆黑的夜晚，希尔特克的一颗洲际核导弹划破黑暗的夜空，扑向了奇尔斯特。
“什么？云球实验系统？云球二号？”王陆杰那张笑嘻嘻的脸上不仅没了笑容，甚至绿了起来，“我们没有这么多钱，没有，没有。就算有也不能这样用，我们还要过日子，不能一天就把钱花光了。”
演化周期重启了，大家都以为之前是虚惊一场。
“柳杨让你告诉我，我一定能找到办法安置那三十五亿云球人。”任为说，“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你也一定能找到办法筹集到这笔钱。而且，你必须筹集到这笔钱，不然就没有多重宇宙了。”
这时候也确实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各国的监狱管理局频频来电话询问，云球系统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云狱出现这样计划之外的时间僵滞，各国政府很难向国民交代，负面舆论已经逐渐出现。毕竟囚犯也是人，在事先沟通好的计划之外剥夺他们的生活是侵犯人权的——这也证明，多重宇宙如果能够实现，将会很有意义，云狱应该拥有自己的宇宙，拥有自己的时间流逝。
王陆杰一脸为难，但顾子帆说话了，“陆杰，你不能再犹豫了，你必须去找格兰特总统了。”
有这个难得空闲的时间，沈彤彤的团队对救人程序进行了非常仔细地测试。测试完毕的时候，任为决定不再等了，重启演化周期。
“格兰特总统——”王陆杰说，“真的要去找他吗？我实在有点接受不了。”
无论如何，没事就好，虽说已经做好了救人的准备，顾子帆和王陆杰还在想着发财的事情，但并没有人真的希望云球星出现这种骇人听闻的灾难。多重宇宙如果真是个好主意，也并非一定需要云球星的毁灭作为前提，那不过是个助力罢了，现在即使云球星没有被毁灭，这个助力也已经达成了部分成果：任为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实现多重宇宙。当然，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那是他的选择，德克拉民众的选择，不是你的选择。”顾子帆说，“想想吧，虽然要建设的是个测试系统，但只要有了这个测试系统，我们就将拥有很多宇宙，而每个宇宙里又拥有很多星系。”
从此，奥黛特就没有再跟别人提过这个事情——至少没有在默尔索的观察盲区之外提过。但是，这不代表她没有跟默尔索在观察盲区之内聊过这个事情。他们两个尽管没有结婚，可谁都看得出来，关系非常亲密，讨论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不是很自然吗？
“每个宇宙还可以拥有不同的科学规律。”任为补充说。
唯一不好的消息是，乔羽晴通过查找历史数据发现，十五年前奥黛特就曾经在一封发给自己当年的博士生导师的邮件中提到过，她正在考虑，是否可以建立一个人工智能系统，来模拟和研究人类社会的发展。不过，她的导师回复她，自己不认为这个世界的人工智能技术和计算能力能够达到建立一个完整的虚拟社会的程度。况且就目前的社会需求而言，这样一个系统的实用意义非常可疑，无论从任何途径，都无法得到足够的财政支持。
他竟然忘了问，王陆杰要去找格兰特总统干什么？
鲍雪北自杀后，遗体尚未下葬，但已经安置在殡仪馆中，奥黛特和她的朋友们再也无法聚集到鲍雪北的观察盲区中聚会。乔羽晴加强了对他们的监控，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异常，也没有发现他们有任何话语曾经谈及罗思浩所推测的计划。
王陆杰沉默了半天，问道：“不同的科学规律……可以有神仙鬼怪吗？可以修仙成佛吗？可以……”他伸出手，在空中做了个动作，手握着，但好像又不是握成了拳头，而是拿着什么东西，“这样一个动作，对面的人就会死去，”他换了一个动作，“这样一个动作，对面的人就会活过来。”
可等了半个月之后，云球星上也没有动静。希尔特克的核武部队确实进入了备战状态，奇尔斯特也一样，双方政治家们却很清醒，虽说看得出来双方缺乏信任，神经绷得很紧，但仍在坚持接触和谈判。
“啊——”任为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王陆杰是在挥舞一根并不存在的魔棒，“我不支持这样做，但的确可以做得到。不过，你必须要把规则讲清楚，用操作系统能够理解的格式讲清楚。”
沈彤彤和团队夜以继日地编程，就害怕赶不及。如任为所说，比起云球急救系统通过软件手段迁移意识场，隔离脑单元的程序确实要简单，但自动大批量进行也不容易。无论如何，大家按期完成了工作。
“魔法世界——”顾子帆说，“你最喜欢魔法世界，还犹豫什么？”
欧阳院长认为，如果云球星人全都知道了自己生活在计算机中，云球的存在就毫无意义了，而且会产生非常大的混乱。如果救下云球星人然后择机迁移到多重宇宙或者新的星系去，无非是再经历一遍伊甸园星建立时曾经的过程。虽说今天云球星人的知识已非那时可比，但毕竟不明真相，过个几代人的时间也许就恢复正常了。在这个过程中，可以保持观察并有机会采取措施应对各种问题。对于地球人来说，废土世界也确实是个需要研究的目标，之前有不少外部机构曾经和前沿院或者地球所讨论过这个问题。其实很明显，无论怎么选择都不是真正的好办法，只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欧阳院长不得不支持先救下云球人然后再等待合适时机进行迁移的选项。
“好吧……好吧……”王陆杰嘟囔着，“我试试看。”
欧阳院长也纠结了很久，最终同意了柳杨的意见。
从他脸上的表情能看出来，他要去做的这件事情，并不是一件他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