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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疑云下的征程

以前那么多年,张琦一直是这样吗?

自从提出穿越计划以来,任为越来越觉得,张琦似乎只关心一件事情,就是云球的演化,其他事情似乎无论如何他都可以接受,即使有什么风险或者有什么弊端,他也从不纠结。

任为多数时候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么多年的时间,事情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客观地说,并不是每件事情都能记得那么清楚,任为很难确定自己这么认为是不是正确的。

但看得出来,其实这些事情都不是张琦最关心的,他乐见很多事情发展,支持很多想法,可他自己最关心的,始终是云球本身,而现在,是云球应该进入新一轮演化周期的时候了。

但至少,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否则,张琦凭什么给自己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这是任为的预期,也是任为希望的答案,他真的不想搞那么多事情出来,但他在内心又需要一个张琦这样的人给予支持——一脑门子官司,却不告诉任何人,对任为来说实在太困难了。虽然有些事情他可以和吕青聊聊,但吕青也在自己的困局中,女儿的不知所踪更加让她情绪低落,况且,吕青毕竟不是地球所的人,工作上的困局还是需要同事的支持,而张琦总是最合适的那位同事。

碰到疑难杂症时总想找张琦来商量,张琦的从不纠结在任为心目中一贯是个优点,但现在,任为开始有些怀疑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可他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头。

张琦对于这些事情的看法符合任为的预期。张琦认为,无论是傅群幼和图图的事情,还是卢小雷和离影的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一切都无法挽回,就没有必要再去追究,假装没有发生就好了。至于张理祥,只能保持观察,没什么事情能做。然后,云游计划会毁了云球系统,万万不可行,而机器真人在空体置换合法化的前提下则是更优方案,应该全力推进,不必有什么疑虑。

不过目前,张琦的关注点倒是没错,时间差不多了,该做准备进入下一轮演化周期了。

然后,还有夏风的云游计划,柳杨和琳达的案子,《空体置换法案》,德克拉的局势,接着是柳杨回归,机器真人的研发,李斯年反而对自己一手促成的机器真人项目不太关注的奇怪表现——张琦当然已经签了保密协议,其实,既然要商业化,机器真人已经在解密过程中,很快就不需要签什么保密协议了。

那天,在喀里希大厅的战斗中,一共死了三十多个人,其中有六个是来救人的杀手。受伤的人很多,但不包括杀手,受伤的杀手要么跑了,要么自杀了。

张理祥现在虽说算免于起诉,但还不是完全自由的状态,而且很快就要进入云狱,和肖近浓一起去调查什么高密级的案子,没有机会去询问。当然,询问也没什么意义,肖近浓审也审过了,既然警方都审不出来,地球所能询问出来吗?

受伤的布伦将军主持大局,平定了局势。

张理祥身上充满了疑点,他为什么交代了二十一个偷渡者,却隐瞒了最后一个?或者说,如果傅群幼是那个幕后黑手——除了他还能有谁呢——用了什么方法使张理祥做到这一点?

很快查明,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人来救人而已。天随·路和子琮·刘被救走了,不过这不重要,他们能闹出什么浪花?萨波大使者和纳斯卡国王都已经死了,这是关键。结果虽然意外,但是可以接受。而且,那个莫名其妙的费斯尔斯伯爵夫人也死了。

谈到傅群幼和图图,立即就涉及卢小雷,涉及离影,涉及松海,涉及张理祥。跟张琦沟通的时候,任为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都讲清楚。

毛鲁鲁·瓦尔继承了他父亲已经得到却无福消受的王位,而教宗任命了新的大使者。

张琦认为,这个葬礼不仅是确认了对傅群幼的猜测,甚至透露了更多信息,任为也同意,但是,他们想不明白那是什么信息。而顾子帆因为对云球和萨波不太熟悉,很难对葬礼有太多评价,可他却认准了傅云生和傅潮平有些问题——似乎不能说是空穴来风,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傅家的这些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在新的大使者到来之前,在布伦将军的主持之下,纳斯卡王后、费斯尔斯伯爵、洛基廷伯爵夫人、洛基廷伯爵都被烧死,还有十几位贵族和上百位平民一起被烧死。另外,还有几十位贵族被剥夺了贵族称号,沦为平民。

张琦后来侧面打听过,顾子帆说的没错,傅云生和傅潮平都是在葬礼的前一天夜里才从匆忙赶回来的。葬礼本身完全是傅江涌一手安排,如果他要通过葬礼传递什么信息,完全做得到。据说,傅云生和傅潮平对葬礼安排相当不满,但已经来不及做出什么改动了。

这次事件在瓦普诺斯史书中被称为“喀里希之变”。

而对于傅群幼所作所为的这些猜测,虽说还没来得及去问傅江涌,但傅江涌安排的葬礼基本上就算是明着承认了,至少是承认了其中相当一部分。

另外还有一些相关的花边新闻。

张琦回到地球的时间不长,一回来就听到了傅群幼的死讯。参加葬礼之前,任为已经告诉他,傅群幼很可能进入了云球,很可能就是图图,把前因后果都讲了。张琦看图图遗书的时候,还感慨了好一会儿,谈起傅群幼曾经对自己说的话,“汉业存亡俯仰中,留侯于此每从容。”有些惘然的样子。

费斯尔斯伯爵夫人有一位男宠叫作特里·根奇,被全城搜捕。这个人是个画家兼诗人,画了很多渎神的画作,同时还写了很多渎神的诗,流传相当广。可是,“喀里希之变”以后,这个人却不见了,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但如果被他逃脱了总是不好听,所以,官府在上心与不上心之间,追捕了有一阵子。

“是啊,能有什么其他选择呢?”张琦也问,“而且,是一个能够挡住黑格尔·穆勒劫人的选择。”

若干天之后,费斯尔斯伯爵府的新主人,在府中湖边的一栋废弃小屋的杂物堆里,发现了特里·根奇的尸体,尸体都已经腐烂了,品相极差,也就勉强能认出来是谁。

“把阿黛尔送到哪里——除了蓝月季这样的疗养院,还能有什么其他选择呢?”任为问。

大家猜测,费斯尔斯伯爵夫人一死,特里·根奇就殉情了,于是不免感叹了一番,而关于他们的感情,也生出不少新的传说。不过,尸体为什么被藏在那样一个地方,谁去藏的,一直是个悬案,但没人有兴趣去调查,这事儿就这么着算了结了。

“也有可能,她在后悔根本最初就不应该帮助柳所长做阿黛尔这件事情。”张琦说,“但是,阿黛尔这件事情是柳所长的选择,不是她的选择,她算是被迫的,能有什么办法?她能够选择的,只是把阿黛尔送到哪里。”

在西南海滨一场预先埋伏的战斗中,热风角的国王被万望山教宗派去的赛纳尔斗士团斩首。热风角很快有了新的国王,而热风角和萨波的联合舰队将归于临海,由布伦将军统率,这是教宗的旨意。

“你的意思是,”任为想了想,“她的潜台词是在说,其实还有不是疗养院的选择?”

现在,布伦将军已经制订了新的出海计划,不久就要出发前往希尔特克,那里亟须更多的士兵。

“可是,”张琦说,“换一家疗养院有什么区别呢?她自己也说,黑格尔·穆勒要劫人,谁能挡得住呢?既然换一家疗养院也一样挡不住,那有什么好懊悔的呢?”

拜俄法的饥荒愈发严重,毛鲁鲁国王陛下迅速加派了兵力,防止拜俄法灾民进入萨波,并开始动用兵力驱赶已经进入萨波的拜俄法难民,因为据说,他们造成了治安问题,而且就算他们要饭,也抢夺了萨波本地乞丐的工作机会。

“蓝月季疗养院应该是李舒找来的。”任为回到了有关李舒的话题,“这一类的事情,柳杨一贯都是让李舒去办,说是她的选择也没什么奇怪。”

毛鲁鲁国王还让边境的士兵告诉拜俄法灾民,教宗已经跟赛纳尔确认过,确实是拜俄法人的懒惰、撒谎和自大惹怒了赛纳尔,而且高粱这东西本来就不洁,总去吃高粱就是会导致懒惰、撒谎和自大等等的毛病,因此才导致了这场饥荒。

“没办法啊。”张琦说。

这就实在没办法了,拜俄法人只能自求多福,没人帮得了他们。听说,有些懒惰、撒谎和自大的拜俄法人因此而被杀掉了或者摔死了、淹死了之类的,留下一些难看的尸体。

“嗯,你在云球生活得太累了。”任为表示同意,“我真没想到,你还可以那样生活。”

其中个别罪大恶极者,是被烧死的,比如拜俄法大使者。教宗尚未任命新的拜俄法大使者,因为这个级别的教徒,没人愿意去那个鬼地方——至少也要等饥荒过去以后再去。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他随即摇了摇头,好像在试图摆脱自己的疑心,“在云球这段时间,搞得有点疑神疑鬼了,”他嘲讽了自己一句,“地下工作不好做。”

天随·路和子琮·刘正在前往鬼门的路上,也许只有那个偏僻的所在,才能逃脱来自万望山教宗的追捕。

“她为什么这么说?为什么是她做了错误的选择,而不是柳所长做了错误的选择?”张琦问。

虽然杀手们来自风雪堡,但却认为风雪堡并不安全,而且那里实在太遥远了,路途漫长,一路都有风险。

“这句话——”任为有点疑惑,“怎么了?”

注意,即使躲过了万望山教宗,但如果落到克其克其派教宗手里,恐怕同样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说,‘是我做了错误的选择。’”张琦回答。

去鬼门就简单多了,穿越哈特尔山和坎提拉沼泽即可。那里几无人烟,只要小心脚下,就碰不到什么大的危险。在哈特尔山进入坎提拉沼泽的边缘,杀手们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坎提拉瘦马。到了鬼门,万一遭遇追捕,还可以迅速遁入鬼域,臭鼬马靴也已经准备好了。

“李舒说的话奇怪?”任为问,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李舒说的话,“哪一句?”他问。

杀手们说,这一切都是费斯尔斯伯爵夫人的安排。

“哦——”张琦迟疑了一下,“我觉得,刚才李舒说的话,好像有一点点奇怪。”

在最后离开的时候,费斯尔斯伯爵夫人在倒下之前,推开了天随·路从门外伸进来想要扶她的手,并且告诉天随·路,她在鬼门给他们留下了一本笔记,天下的希望藏在那本笔记之中。

“你在想什么?”任为问。

天随·路虽然认识费斯尔斯伯爵夫人,却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少许的碰面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但在那一刻,天随·路很犹豫要不要抛下费斯尔斯伯爵夫人逃命,幸好,他立即被一个杀手拉走了,否则就肯定是陪着费斯尔斯伯爵夫人送死了,逃亡的线路早就准备好,非常隐秘,可如果多犹豫几秒钟,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李舒陪着申依枫已经离开了。看着关上的门,张琦显得有点走神,似乎在思考什么。

关于张琦对云球的介入,这就是结局,也许不能算大结局,但目前就是这样了。

她摇了摇头,脸上都是懊悔,似乎比难受更多,“都怪我,是我做了错误的选择。”

虽然不能确定,张琦的所作所为到底能够对云球的演化起到什么作用,但现在没什么更多可以做的事情,只能在新的演化周期中听天由命。不过总的来说,大家似乎没什么信心,多数人心照不宣,张琦这趟算白跑了。

“是啊,黑格尔·穆勒,谁能挡得住呢?”李舒重复了一遍张琦的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一开始就不应该把阿黛尔送到蓝月季这样一个普通的疗养院去。”

好在,除了任为和裴东来,大家并不知道张琦究竟干了些什么,否则张琦可就没脸见人了,任为替他感到紧张,但他自己,似乎并不是很担心,这进一步加剧了任为对他的怀疑。

“真的,申院长,你不要自责。说实话,要是黑格尔·穆勒想要劫人,谁能挡得住呢?”张琦说。

从王陆杰的角度看,这一轮观察周期是相当失败的。云球星上,特别是在发达的瓦普诺斯大陆上,虽然不乏有趣的贵族生活,但沉闷和血腥的地方太多,为了避免引起地球社会的反感舆论,窥视者计划不得不建立越来越多的神秘地点,那种禁止观察的神秘地点,而且没有花钱就能获得的VIP通道。

“是我们不对,不关你的事。”李舒说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申依枫的后背,她看起来也很难受。

显然,在窥视者计划的用户群中,过多的神秘地点使得“神秘”这个词形象不佳,逐渐地成了一个令人烦躁的贬义词,大大地影响了窥视者计划的用户体验。

“我明白,柳杨所长也这么说。”申依枫说,“但我还是难受,我们本来可以把阿黛尔照顾得更好的。”

所以在这个观察周期中,窥视者计划挣得钱远远没有达到王陆杰的预期,说实话,要不是这样,也许王陆杰就不会那么着急地推出什么云游计划了。

“你不要难过了,”张琦说,“虽说阿黛尔又忘了很多事情,但她现在的生活应该很好。”

伊甸园星的发展不错,照这个势头下去,在新的演化周期中,说不定就会接近甚至追上地球了——当然,张琦不是这么认为的。

“可怜的孩子!”申依枫用手捂住了脸,似乎又要哭出来,“都怪我们,太不小心了。”

张琦在等待,伊甸园星上一定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而对孙斐来说,这近乎诅咒。所以,张琦已经有很久不敢在孙斐面前提这个了,从他这次进入云球之前就不敢了。

“唉,”任为叹了口气,“可惜,我听王陆杰讲,她现在也许已经又忘了。”

现在,演化周期要重启了,大家都很好奇,如果伊甸园星照此发展,也许真的会接近地球,那时,会发生什么呢?

“是的,很多。”申依枫说。

好在,无论如何不会有什么风险,大不了断电就是了,要不是有这个绝招,大家还真有点担心。

“你说,阿黛尔已经回忆起很多云球的事情?”任为问。

云狱是一个很极端的科学实践,却没什么要做的事情。一切都很正常,无论是罗思浩的黑洞体系、沈彤彤的复制空体,还是辛雨同的基因编辑,都表现良好。

“是的。”申依枫说。

云狱的未来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也没什么可期待的,那里只是个监狱而已,而且有着和地球相同的时钟。

“他说不要报警?”张琦接着问。

云狱中的犯人们,正在等待过上正常的生活,而非僵滞在时间中。对,正常的生活,这是云狱对客户最起码的承诺。偶尔让时间僵滞一段是可以的,毕竟技术水平就是这样,但总不能一直僵滞,否则,监狱客户和犯人本身都是无法接受的,既然是个监狱,就得有监狱生活,总有些人能够享受生活,无论是不是在监狱里。

“是的。”申依枫说。

何况云狱中还有那二十一个地球人和二十八个云球人,即将加入的还有柯西维·瓦尔、特里·根奇和费斯尔斯伯爵夫人,而肖近浓正在等着,准备带张理祥一起进去破案。

“这些事情,你在电话里都跟柳所长讲过了?”张琦问。

犯人们都已经在云狱里,费舍尔监狱长和他的助手也已经进入云狱去适应。但卢小雷和肖近浓返回地球的时候,他们在云狱中使用的空体已经死亡了,加上张理祥、柯西维·瓦尔、特里·根奇和费斯尔斯伯爵夫人,沈彤彤和辛雨同需要复制六具新的空体以供使用,当然,这和之前那几百个犯人需要的空体相比,都不能算是什么事了。

“本来想等等看柳杨所长能不能回来,我再来见大家。”申依枫接着说,“看来柳所长近期可能不会回来了,我就先来了,我想还是应该跟大家讲一下事情的经过。”

沈彤彤存储了之前卢小雷和肖近浓所用空体的详细数据,所以虽然使用了新的空体,但在云狱里面的人来看,卢小雷和肖近浓的外貌将没有任何变化。不过,不幸的是,他们进入云狱之后,需要亲自埋葬之前那两具空体,而且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否则实在有点吓人。

任为、张琦和李舒都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他们坐在地球所的会议室里,申依枫已经讲了一会儿,脸上带着泪痕。

总之,对于下一轮演化周期的重启,云狱是随时就绪的,甚至是翘首以盼的。

“大概就是这样。”申依枫说,“简单地说,阿黛尔就是悄无声息地忽然失踪了,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虽然万事俱备,但关于卢小雷,这个原本的云狱管理员,却有些问题需要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