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己发射一组卫星！”傅江涌说，他终于从两条大鱼的思考中挣扎了出来，“自己的卫星，怎么样，厉害吧！”他在空中竖起了大拇指，还左右晃了晃。
“那可是在太平洋南部。”张琦说，“离我们太远了，通讯问题就更加严重了，传输速度、安全性、稳定性都是问题。”
“X量子链路卫星。”王陆杰说，“我找量子通讯研究所讨论过，没问题。传输速度、安全性、稳定性都没问题。”
“不是。看来是我们想到一起去了。不过我们买的岛可不止0.2平方米。”王陆杰说，“岛太大了，所以格兰特不同意我们建国。”
“那也不便宜啊！”张琦说。
“是柳杨的事情提醒了你吗？”任为问。他想起，柳杨也在德克拉买了个岛，还建了个国。
“可比你在这里不停地买地要便宜。”王陆杰说，“而且我们是一劳永逸。我们要买的岛很大，买下来够一辈子用。你在这里，今天一点儿，明天一点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况且，在这里反而通信线路都在地面或者低空，不如卫星在太空靠谱。”
“买一个海岛。”王陆杰接着说，“一个荒岛，我已经跟德克拉的格兰特总统谈过了。”
“那德克拉也太远了。”张琦说，“没有更好的选择吗？”
“德克拉好，德克拉好。异国风情，民风开放，漂亮姑娘多。”傅江涌说，眼睛瞪得很大，好像面前都是漂亮姑娘。
“德克拉最好，这不能看距离。”王陆杰说，“首先，从距离来说，反正通讯上是用X量子链路卫星，没什么区别。其次，只有在德克拉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土地才最便宜。第三，德克拉共和国是机器人总统，只要利益谈清楚，别的容易谈。第四，云狱放在德克拉共和国，对所有客户来说都最容易交代，德克拉跟任何国家都没有什么纠葛，基本属于世外之地。第五，在那样偏僻的海岛上，安保最有保障，而且有德克拉政府支持，我们的安保力量能够更强大，让云狱的客户更放心。另外还有很多次要的好处，比如我们的机房可以建在海底，光散热就能节省很多钱！”
任为、张琦和孙斐一下都愣住了。
“我说，傅公子，”孙斐插话，又对着傅江涌，“你们家老爷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那么神奇啊！去年还搞得王总差点背过气去，今年怎么就消失了呢？卖公司这么大的事情，他都由着你来？他不怕你把家败光啊？”
“德克拉。”王陆杰说。
“跟你说过了，”傅江涌说，“他说让我管，我就管，他不插手，他消失，我求之不得。我哪知道他想什么呢？再说了，我也不想知道啊！告诉我，我都不带听的。”
“你想在哪里买地呢？”任为问。
孙斐沉默不语，但还是盯着他，没有放下疑心。他冲孙斐做了个鬼脸，“两条大鱼。”他悄声说，“我明白了。”
“对啊！是有风险！所以，你们也不能怕风险啊！”王陆杰说，“再说了，现在你们的风险就是我们的风险，我们会不负责任地让你们乱冒风险吗？确实是没办法。以后，我们花钱得有个高效的花法，在这里买地那就属于效率很低的花法。”
“你见过傅老头吗？”孙斐扭头问王陆杰。
“是有加速度。”张琦重复了一遍，“有加速度——”他又重复了第二遍，然后摇了摇头，“那么，你们这么孤注一掷，不怕自己有什么风险吗？”
“哦——”王陆杰愣了一下，“倒是见过几次，但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他好像不爱搭理我。”
“是，是，是有加速度。”任为说，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也不爱搭理我。”傅江涌说，“咱们是哥们了，他肯定也就不爱搭理你了。”
“别危言耸听。”孙斐说，但口气已经软了。这事会涉及伊甸园星，她有点心虚。
“我接着说正事，”王陆杰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云狱的推广方面进展很好，这是个能赚大钱的生意，要尽量快速推进。云球的股份化已经解决了我们身份上的问题，可地点也是顾虑之一。云狱建在任何一个国家之内，客户多少都会有些疑虑。但如果能够建立在德克拉这样的地方，那几乎就是在全世界最好的选择了，客户的疑虑最少。我征求过很多客户的意见，他们都很满意。请大家注意啊，我们虽然会投很多钱进来，可云球的消耗确实太大了，一定要尽快挣钱，挣大钱，才能变成正循环。”
“不用谢，不用谢，我们又不是做慈善，各有各的心思。”王陆杰说，“你们搞科研，喜欢公式，却不喜欢算账。我们做生意就不一样了，公式不懂，但天天算账。照现在的架势，如果不进行大规模的系统扩容，依我看，即使撑过这个演化周期，也没有下个演化周期了。这么说吧，在可预见的将来，云球的运行速度就要跟地球差不多了。别看过去一个月运行速度下降并不快，但这是有加速度的。唉，你们真要愿意也行，窥视者计划反倒可以常年开放了，云狱嘛，最多把犯人关在云球上，云狱星系算是白弄了。”
“还是为了生意。”孙斐说。
“孙斐，云球发展太快了，最后算力还是不够用。”任为替王陆杰回答孙斐，“穿越计划以后，云球确实发展得太快了，我也有些担心，很快就会是个大问题。”听到大家这么支持云球，任为还挺感动的，“谢谢你们几位，这么支持我们。”他说。
“是为了生存，为了发展。”王陆杰说。
“两条大鱼？什么意思？”傅江涌嘟囔了一句，想要接着说什么，却噎住了说不出话，满脸不解的表情。
“你们那些人工智能拍的电影和电视剧集不是都上映了吗？”孙斐说，“不是效果不错吗！”
“你才是鱼呢！你是大鱼，你是两条大鱼！”孙斐对于傅江涌的比喻显然很不高兴，冲着傅江涌说了一句，然后转向王陆杰，用手指着傅江涌说：“这位大公子，不，二公子，把宏宇卖了，宏宇可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您也把电子胃卖了，电子胃最近的火爆就不用说了。顾子帆那么大的投资人，还把所有的项目都清盘了。你们有这么多钱，还担心什么呢？”
“是效果不错，所以我们还能这么悠闲。”王陆杰说，“是钱都要挣，你以为云球这么好养活吗？”
“老王聪明，吃不了亏！”傅江涌说，“电子胃那玩意儿，现在挺火，以后怎么着可不好说，小鱼小虾，该脱手就得脱手。你们可不一样，放长线钓大鱼，你们就是那长线上的大鱼！很大的鱼，知道吗？你们自己得明白，你看，这么大——”他举起两只手，在空中隔了一段距离，似乎想要示意鱼很大。但瞬即觉得距离太小了，两只手又向远方努力一移，搞得两只胳膊都笔直笔直了。
“其实——”任为想起李斯年的意识机器人，他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更大的生意。不，不能确定是否比云狱的生意更大，但一定也是个大生意。不过，马上他就想起那是涉密的，自己还签了保密协议。张琦和孙斐应该都只知道李斯年要不断电移植脑单元，却不知道究竟要干什么。所以，任为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任为想起任明明，确实应该感谢王陆杰，王陆杰改变了胡俊飞的命运，也帮任明明实现了一个心愿。他心里有点痛，什么时候明明才能回家呢？
“什么？”王陆杰问。
“是很火呀！所以趁机卖个好价钱。”王陆杰说，“幸好电子胃火，不然我只能当你们一个看不见的小小股东了，那我在这儿还干个什么劲头？”不过他看起来还是有点惋惜的样子，“唉，以后不叫新声健康了。胡俊飞那小子，要不是我，哪有他今天啊！现在也算是个大老板了，但愿他好好干，别浪费了我的心血。顾子帆老不信任他，他可别烂泥扶不上墙。”
“没什么。”任为笑了笑，“我是想说，好像德克拉最近不是很太平。”他想起了格兰特总统利用隐私来统治民众的事情，想起了任明明，我们会在德克拉看到明明吗？
“电子胃不是很火吗？”任为问。
“哦，”王陆杰说，“你是说他们修改宪法的事情吗？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不卖怎么办呢？”王陆杰说，“除了电子胃，我们新声科学娱乐还有什么钱啊？”
“修改宪法？修改什么宪法？”孙斐问。
“什么？”任为又吃了一惊，“陆杰，你把电子胃卖了？”
“德克拉宪法规定，格兰特总统必须以五十年为周期判定某件事情对德克拉共和国是否有利，现在有人呼吁要改成三年或者五年，正在讨论公投的事情。”王陆杰说。
“哈哈，不上当了。”傅江涌说，“还有顾子帆，清盘了他之前投资的所有项目。所有项目，知道吗？以后，他这个大投资人，只有你们一个项目了。”
“三年或者五年，太短了吧？”孙斐说，“老百姓就这么短视？”
“伸什么手！翡翠掉了。”孙斐说。
“这算长的了。”王陆杰说，“有人要改成一年呢！”
“对，对。”傅江涌指着王陆杰说，“他也把胡俊飞他们卖了，一大笔钱！一大笔钱！”他又伸出手做出数钱的动作，还特意把手向孙斐的方向伸了伸。
“那我们这事情，不存在什么风险吗？”张琦问，“你不要忘记，上次你就是被SmartDecision算计了。”
“你们别听他瞎说，”王陆杰说，“云球股份化，你们的估值非常高，当然也合理，你们做的事情确实了不起。而且股份化过程中，我们的钱是要投进来，留在公司里，并不是说被前沿院拿走，说到底是为了保障你们的未来。我很理解，也很支持。可是这么多钱，我们也不容易拿出来啊！”
“和我没关系啊！”傅江涌说，一边摆了摆手。
“别，别。”傅江涌说，“老爷子不管事了，让我管，我哪会管啊？再说了，让那个机器人拓跋宏做CEO，让我当董事长，不是拿我当白痴吗？我做傀儡也就算了，但也不能做一个机器人的傀儡啊！我不卖怎么办呢？卖了多省心啊！”
“我们请宏宇的拓跋CEO评估过，我们这事，无论是五年还是五十年，对德克拉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王陆杰说，“我们要付很多钱，而那个荒岛以前从未产生过任何价值。当然，格兰特比拓跋宏要强大多了，也许会算到拓跋宏算不到的事情，所以我们的合同要签的非常周密。不过退一万步，我们也不用害怕格兰特违约。就算换了一个总统，无论是机器人还是人，我们都不用担心。”
“什么？把宏宇卖了？”任为吃了一惊，看了看张琦和孙斐，他们也都瞪大了眼睛，显然一样很吃惊。
“为什么？”任为问。
“他把宏宇卖了。”王陆杰说。
“一旦云狱开始运作，里面就关押了各国的犯人，可不止一个国家，人数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王陆杰说，“云狱停机，就意味着那些犯人死掉，除非德克拉人疯了才敢这么做。真要那样，有些国家敢把德克拉炸平了。”
“什么？”任为问。
“怎么搬迁呢？”孙斐问，“只搬迁云狱，还是怎么划分？我看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不停机地把任何一部分搬迁过去。而一旦停机，就会有意识场死掉。”
“但你们知道，为了云球股份化和以后的运作，他做了什么吗？”王陆杰接着说。
“分布式计算——不，分布式宇宙啊！”王陆杰笑了，他已经有半天没有笑了，“开始讨论这个问题，就是个进步。”他似乎胸有成竹，“所谓分布式，就是不搬迁！要搬迁还叫什么分布式？”
“你才二百五呢！”傅江涌伸手把王陆杰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了下来。
“不搬迁？”孙斐问，有点疑惑，“一点也不搬迁吗？总要搬迁一部分吧！不然我们费了这么多唾沫，在说些什么？”
“就说他。”王陆杰伸出右手搭在傅江涌左肩上，轻轻地晃了晃，左手伸过来指着傅江涌，“你们觉得他是二百五，对吗？老实说，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
“你是说，”任为马上明白了王陆杰的意思，“云球系统的物理世界和现有脑单元都不搬迁，只在德克拉安置新产生的脑单元。”
“老爷子的事情，别往我身上扯。”傅江涌说。
“对！对！”王陆杰说，“你们是科学家，应该比我明白！”
“又有谁变卦了？”孙斐问，看了傅江涌一眼。
张琦很快也想到了。“云球人会逐渐死去，空余出来的没有意识场的脑单元都转向通用功能，而新的脑单元由系统限制在德克拉演化。”他说，“这倒是个好事，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实现脑单元和功能系统的完全分离。而且，我们只能扩容却无法升级的问题也能够有一定缓解，那些老的芯片可以逐步被替换掉。”
“什么事情？”任为问。
“我们的脑单元和功能系统本来就可以隔离，有什么了不起？”孙斐说。
“放心，现在还没有。”王陆杰说，“可是任所长，你们真的要变通，该冒的风险还是要冒，否则迟早会出问题。”他眼睛扫了一圈，挨个看了看任为、张琦和孙斐，然后接着说：“本来有些事情，现在还没有完全定下来，用不着这么着急告诉你们，但现在我想还是跟你们打声招呼。”
“不过以前都在一个机房里啊！而且据我所知，随着系统资源紧张，你们还把这种脑单元和功能系统隔离的算法也弱化了。”王陆杰说，“这导致了云球系统在结构层面上的一定混乱。当然，说到底还是资源不够惹的祸。现在，是纠正这一切的时候了。”
“怎么，他也有资金问题了？”任为问，有点紧张。
“但还是要冒风险。”孙斐说，“X量子链路——云球的时钟可是很快的。”
“他不是有的是钱吗？”孙斐说。
“云球时钟很快，而且这么多实时交互，确实对传输速度要求很高！”任为说。
“开玩笑，开玩笑！”傅江涌赶紧把两个手掌竖起来，似乎在抵挡孙斐涌过来的怒气，“还有，顾子帆也着急。你看，这些天啊，他到处找钱，现在正在跟一个大金主在谈呢！他啊，已经是你们的专职融资经理了！”
“放心，放心。没问题，可以做实验啊！量子通讯所的人说了，X量子链路比你们的局域网速度快多了。”王陆杰说，“我觉得冒险是值得的，而且是一步一步来，实验好了再往前走，紧张什么？关键是我们没有选择，现在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你有病啊，”孙斐大喊，“我替你想？我想得着吗？”
张琦扭头看了看任为，任为点点头。
“孙主任，”傅江涌插话说，“你要理解陆杰。”他满脸堆笑，“你看啊，陆杰真是着急，我也着急啊，你就算不替陆杰想，你也要替我想想啊！”
“那么，德克拉那边的建设需要多长时间？”张琦问。
“他的穿越计划。”孙斐指着张琦说。
“我们会用最快的时间搞定德克拉方面程序上的事情，然后从国内调全自动工程队伍过去，建设应该很快，设备会同时订货。”王陆杰说，“欧阳院长希望我们在这个演化周期结束、下个观察周期开始之前把股份化的事情搞定，我希望那时候也是德克拉开始演化第一个脑单元的时候。”
“就是啊，就是啊！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王陆杰说，“这可是你们穿越计划的功劳，社会大发展，人口大爆炸，下一步是更大的爆炸。但是，既然取得了进步，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嗯，这个过程从观察周期开始启动比较安全。”张琦说，“演化周期时钟太快，不利于观察和调整。”
“嗯，生产力增长了，人口自然就增长了。”张琦说，“战争只不过稍微延缓了一下发展，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甚至还促进了各地的交流，让技术和思想广泛流传，生产力进一步增长。”
“是的。”王陆杰说。
“分布式宇宙？”王陆杰愣了一下，“这个说法好啊！”他晃了一下脑袋，仿佛在赞叹，“不过大小姐啊，你不能什么都要！这三百多年，云球人口增长了两倍半，已经是一亿两千多万云球人了！社会、科技、文化都大幅进步，演化速度很快。记住啊，这可还是在持续不断的战争之中！你看看，梦魇战争、七国时代，大家打得一塌糊涂，只不过偶尔歇歇脚，人口就增长这么快。现在，仗越打越少，想想看，接下来人口会怎么增长？你可以不冒险，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再过两个月云球的运行速度就要下降一半！”
“还要自己建核电站，对不对？”孙斐问。
“分布式计算？”孙斐说，“这不是分布式计算，这是分布式宇宙！太冒险了，出了事谁负责？”
“都是模块化的，很快。”王陆杰说，“还有后勤设施、安保队伍、通信卫星，等等，很多事情，不过只要有钱都很快。唯一的问题是你们，要把机房设计和设备规划尽快给出来，而且是不是要改造一下云球系统？”
“分布式计算。”王陆杰说，“张所长，你应该很内行啊！我不明白，到底有什么问题。”
“设计规划容易，我看复制这里就可以。”张琦说，又扭头看了看任为。
“这个——”张琦叹了口气，“唉，我知道很贵，但这已经算是远郊了，还能怎么样呢？你是知道的，我们没办法搬迁啊！要搬迁的话，难免断电，那些意识场一瞬间可就不见了。”
“可以。”任为说，“这里很好。”
“先不说买地有多难。”王陆杰说，“就算很容易，单说花钱，你是想在这里，”他指了指窗外，“再买一万亩地？”
“至于系统改造，”张琦说，“就像刚才说的，云球以前就有这个机制，但是因为资源限制，为了充分利用资源就进行了弱化。现在可以恢复，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进一步强化就行了，不复杂。”
“我知道，我知道。”张琦说，“云球人口增长太快了，我们不仅需要系统扩容，还需要机房扩建。但你们也知道，这要买地，不仅仅是花钱的事，买地可没那么容易。”
“对，不复杂。”任为说。
这是演化重启之后第三十七天。
说着话，任为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是不是要跟李斯年通报一下？这么一来，等德克拉的系统启用，这里就会迅速空出大量脑单元。李斯年如果有用，必须尽快通过不断电移植弄走，否则是会被操作系统分配做其他用处的，就等于是报废了。或者也有可能脑单元所在的量子芯片本身就太旧了，等脑单元都空出来就要进行升级，那就真的报废了。对，要尽快跟李斯年通报一下，脑科学所的进度也要加快。
“这事儿，真不能拖了。”王陆杰说。他坐在桌子对面，边上还坐着傅江涌。他们是来谈一件重要事情的，但顾子帆却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