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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旅行者的音乐指南

电光交响乐队也是70年代出道的。在才子杰夫·林恩的带领下,电光交响乐队成为80年代时间旅行音乐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事实上,电光交响乐队于1981年发布的专辑《时间》是第一张完整的“时间旅行”概念专辑。歌曲的故事背景是:一个20世纪80年代的人突然被扔到了2095年,在那里,他面临的难题是,科技进步也化解不了古老的心痛。“虽然你搭乘着通往明天的列车,”在专辑《时间》中的《21世纪的人》这首歌中,林恩唱道,“但你仍然漫步于悲伤的旷野。”

伊诺——与他在70年代最著名的合作伙伴大卫·鲍尔一起——缔造了80年代的新浪潮。人类联盟乐队是他的众多追随者之一。在电子合成器、机器人声和热度渐退的前卫摇滚的影响下,人类联盟乐队创作了《近乎中世纪》——这首1979年的歌曲着迷于世纪跨越和混乱的时间线——之后,人类联盟乐队在80年代转型为浪漫流行乐队。70年代的朋克、华丽摇滚和艺术摇滚运动混合在一起,造就了80年代的新浪潮运动,因此在80年代最熟悉时间旅行这一主题的乐队理所当然是从70年代一路走来的那一批。1980年,鹰风乐队的前主唱尼克·特纳带领疯狂的朋克范儿乐队内城区小组录制了《眼见青草丛生》这首疯狂的歌,在歌曲开头他尖声唱道:“我们是幸存者 / 永恒的幸存者 / 雌雄同体的能量 / 在时间中旅行!”一年后,德国摇滚的代表乐队发电站凭借包装成机器人的电子乐达到鼎盛。他们在1981年发布的歌曲《电脑世界》中提到,在控制论视野下的未来世界中,“时间、旅行、通信、娱乐”将成为被精确控制的四大生存向量。“时间”和“旅行”在此被同时提及似乎并非偶然。

经历了1984年之后,人们发现未来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这一标志性的年度就这样过去了,没有任何重大事件发生;是时候深情地回望过去——或者至少重新校准我们的感官,彻底地认识到,我们正活在未来世界。《回到未来》是个信号。这部1985年上映的电影不仅把时间机器的造型从枯燥的老样式变成了闪亮耀眼的跑车,而且创作出了有史以来最受赞誉的时间旅行歌曲之一:与跑车一样闪耀的《时光倒流》,休·路易斯与新闻乐队以彻头彻尾的复古风格演绎了这首老派、简单的流行摇滚。

到了20世纪80年代,社会氛围变得更加阴沉。1984年步步逼近,压抑地提醒着人们,奥威尔在半个世纪前做出的反乌托邦预言虽未全部应验,但在某些方面的确有先见之明。未来已经到来,比预想的更无聊、更令人恐惧。曾在风格狂放的洛克西音乐队担任前键盘手的布莱恩·伊诺,靠着1977年发布的专辑《科学出现之前与之后》在80年代抢占先机。正如这张专辑的名称充分暗示了伊诺同时从不同角度看待时间,专辑中的许多歌曲都带有时间旅行的色彩——包括《他来了》,在这首歌中伊诺唱道:“那个试图消失在未来或过去的男孩。”

《时光倒流》以其易记、温馨且毫无挑战性的音乐引领了一个时代——从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但不如这一时期的时间旅行那么火热。重金属音乐是个例外。金属乐队的杰作大胆地继续向人们展现对未来的恐惧和对过去的好奇,例如1985年命运警告乐队的歌曲《时间中的旅行者》、1986年铁娘子乐队的专辑《时间中的某地》、1988年蓝色牡蛎膜拜乐队的专辑《想象曲》以更困难、更阴暗的方式重新想象了时间旅行,尤其是《时间中的某地》这张专辑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这张专辑给人的感觉是犀利、充满危险,同时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前卫风格,专辑的概念模糊,涵盖了从记忆到历史再到命运等一切——反映了时间的各种特性。

20世纪70年代,一些前卫风格的音乐成为主流——许多前卫风格的乐队成为如今经典摇滚乐的代表。这类音乐夹带的大量奇怪元素成功地通过广播传播开来,包括时间旅行。斯迪利·丹乐队1974年的热门歌曲《德国人的逻辑》和他们以往的大部分歌曲一样深奥难懂,值得玩味。几年后,作词人唐纳德·费根明言,这首歌的歌词以独特、隐秘的方式讲述了与时间旅行有关的内容。1975年,经典摇滚乐的两大巨头,齐柏林飞艇乐队和皇后乐队也涉足了时间旅行这一主题:齐柏林飞艇的《克什米尔》有充满神秘主义色彩的歌词——“我是一名时空旅行者”,而皇后乐队的《’39》——由吉他手、未来的天体物理学博士布莱恩·梅演唱——讲述了一群太空探索者惊慌地回到地球,然而根据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地球上已经过了一个世纪。同样是在1975年,紧张激烈、骇人听闻的舞台剧《洛基恐怖秀》走向了大银幕。电影主题曲《时间弯曲》也十分精彩,令人难忘。虽然这部电影和它的主题曲都没有清晰地阐明时间旅行,但他们将不同时代和不同的美学风格熔于一炉,利用70年代混乱的时代思潮,编织了一首朗朗上口、适合跳舞、风行一时的颂歌。

从80年代末期到90年代末期,许多摇滚老炮儿将时间旅行的概念融入他们的音乐中,这也许是因为摇滚老炮儿们自己开始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当涅槃和贝克这样的另类摇滚乐队专注于讽刺和情感表现主义而非高概念时,前卫摇滚乐的传奇里克·维克曼和金属乐的中坚分子黑色安息日乐队仍在延续时间旅行这一主题——1988年里克·维克曼发布了专辑《时间机器》,1992年黑色安息日乐队发布了歌曲《时间机器》。(同样的事也出现在1999年,前卫摇滚乐的传奇艾伦·帕森斯发布了专辑《时间机器》,金属乐的中坚分子撒克逊乐队发布了歌曲《我们是时间中的旅行者》。)尽管如此,到90年代中期,时间旅行音乐依然节节败退。

奇怪的是,在20世纪70年代初前卫摇滚和硬摇滚共同流行的那段时期,以时间旅行为主题的歌词表现得尤为突出。尤莱亚·希普和鹰风这两个英国乐队的风格只能勉强算作前卫摇滚,其实他们更接近当时正在兴起的重金属。然而,1972年,这两个乐队都因时间旅行类音乐而名留青史:尤莱亚·希普乐队有《时间中的旅行者》,鹰风乐队有《银色机器》(三年后,鹰风乐队发布了专辑《时间边缘的战士》,改编自科幻/奇幻作家迈克尔·莫考克的小说中扭曲时间的永恒战士。)更令人惊讶的是,德国的爵士摇滚乐队德基安——他们推进了德国摇滚音乐运动,这场运动孕育了未来主义乐队发电机——于1973年发布了纯音乐专辑《时间机器》。这张专辑的歌曲没有人声和歌词,而是用复杂多变的节奏和拍子来隐喻时间旅行。

紧接着,八角形博士登场了。说唱歌手库尔·基思扮演了众多不同个性的自我,八角形博士是其中之一,出自他1996年发布的专辑《八角形生态学博士》。八角形博士是这张专辑的创作者和主要角色。《八角形生态学博士》不仅是90年代嘻哈音乐最重要、影响最持久的专辑之一,而且它几乎凭一己之力在流行音乐中复兴了时间旅行概念。这张专辑由多种音乐流派和不同的故事情节杂糅而成,表现出外星博士扭曲的时间旅行轨迹。《神秘博士》的粉丝可能会觉得似曾相识,八角形博士将科幻中许多穿越时空的原型编入音乐节拍、韵律和时空中,创作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马赛克式的音乐。

前卫摇滚,正如这一名字所暗指的那样,这类音乐在强烈的不安中探索着明天。硬摇滚的兴起满足了大众的需求——大放克铁路乐队1969年发布的歌曲《时间机器》歌颂了与迷妹发生性关系的现象,内容毫无深意——但前卫摇滚的主题极其沉重、理性。前卫摇滚拒绝继承传统流行摇滚那种浅薄、粗暴、简单的创作准则——因为那样得来的名声,有人喜爱,也有人诋毁——前卫摇滚将爵士乐和古典乐的结构融入摇滚乐。这不仅让前卫音乐人得以将流行音乐的形式扩展和扭曲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也鼓励他们用流行音乐去诠释更棘手的主题,比如时间旅行。在作品中插入科幻和奇幻元素对前卫乐队而言是家常便饭,这样一首歌曲可能长达二十分钟以上,通常要占据整张密纹唱片。虽然刻板印象告诉我们前卫风格偏爱某类主题,但其实它涉及的主题多得多,时间旅行对前卫摇滚而言并不是至关重要的元素——至少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重要。相比歌唱去往未来的旅程,前卫艺术家们更喜欢假装他们已经身处未来。

嘻哈流派的纵火者乐队受到这一疯狂天才的启发,于1999年发布了关于时钟旋转的歌曲《韵律时间旅行》。1998年,出道已久的实验音乐乐队线圈录制了专辑《时间机器》,就像是为了抵消日益丰富的抒情音乐带来的影响。据线圈乐队的队长、已逝的约翰·巴兰塞介绍,这张专辑由一首首无人声的极简抽象派电音组成,听起来也许让人昏昏欲睡,但其实他们的目的是将听众引入一种便于进行时间旅行的思想状态。当然,还要辅以精选的上等致幻剂。

光阴从60年代缓缓滑向70年代,流行趋势从迷幻乐渐渐过渡到民谣,这种犀利的超现实声音也被软化。民谣艺术家们接棒,继续讲述时间旅行。1969年,柴格与伊凡斯双人组合的一首怪诞单曲《公元2525年》意外走红,歌词描绘了从公元2525年到远至难以想象的公元9595年之间的各种反乌托邦景象。这首歌就像石子掠过平静的池塘,引起了巨大反响。公元9595年距离威尔斯在《时间机器》中描述的时间旅行者到达的公元802701年还差得远,但这首歌明显是受到威尔斯、悲观主义等的启发。1970年,英国民谣歌手米克·索夫特雷发布了新曲《时间机器》,这首歌的名气没那么大,但更直白。“公元前2000年,你是谁?”索夫特雷问,“公元5000年,你会是谁?”通过将民谣音乐与科幻中的时间旅行嫁接,这些艺术家成为第一批公开穿梭于时间悖论和时间倒错中的人——音乐越趋向未来,时间悖论和时间倒错等元素出现得就越频繁。

在经历了1984年之后,2000年作为时代里程碑的神秘感被大大削弱。如果说1984年标志着昨日的结束,2000年就真正标志着明日的开始。“千年虫”蔓延带来的恐慌在事后看来挺滑稽,21世纪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可怕(严格地说,2000年应该属于20世纪,但这没给任何人造成困扰)。紧接着,2001年9月11日发生的恐怖袭击把未来笼罩在新的阴影之下。音乐变得阴沉和逃避现实——但几乎没有音乐人以时间旅行为主题来抒发这些创作冲动。

20世纪60年代,愈来愈多雄心勃勃的声音和思想以流行音乐作为表达载体。60年代后期,迷幻运动兴盛,但在这之前,桑拉将音乐视为时间旅行的概念就已经生根发芽。来自德克萨斯的游吟诗人洛奇·埃里克森,一位将迷幻摇滚玩得出神入化的人,带领他的乐队电梯13层录制了柔和而古怪的《她活着(在自己的时间中)》。这首歌发布于1967年,正值迷幻思潮最火热的时候,歌曲暗示了精神药物可以改变意识对时间流动的感受。埃里克森迷恋上一位优雅的年轻女性,她似乎以自己的速度和节奏在时间中来回穿梭。

机会留给了欢快的、不爱讽刺现实的独立乐队烈焰红唇,他们给时间旅行主题的音乐带来了新的生命。随着“9·11”事件带来的阴云逐渐消散,烈焰红唇乐队发布于2006年的歌曲《时间旅行……好耶!!》迎来了兴盛的曙光。那一年,这首歌至少发布了三种版本,由儿童节目《蓝色斑点狗》的前主持人史蒂夫·伯恩斯主唱。于是,这首歌以天真活泼的风格庆祝了时空跳跃。

桑拉也确实是一位音乐人。作为“非洲未来主义”运动的发起者,他运用大乐队的比波普爵士乐和抽象、恐怖的合成器声音,将旋转的密纹唱片变成了实质上的飞碟。桑拉1960年发布的歌曲《来自明日世界的音乐》——与他的神话科学阿克斯特拉乐队一起录制——是他创作的众多深奥、不和谐的音乐作品之一,他用这样的作品使自己的音乐和听众摆脱了时空的枷锁。

在新世纪兴起的极客摇滚无疑从烈焰红唇乐队那里受到了一些科幻奇想的启发。但真正的奠基者是裸体淑女乐队。这支加拿大流行乐队于1998年发布的《一切都已结束》是时间旅行音乐中比较有想象力的歌曲之一:歌曲以诙谐的方式讲述了一对爱人在时间旅行中偶然相遇却对彼此感到幻灭的故事。同样在2000年崭露头角的还有极客摇滚的表兄弟——以说唱为主的搞怪说唱。说唱歌手拉斯作为这一亚流派的倡导者自然也涉足了时间旅行这一主题。2006年他发布了歌曲《如果我有时间机器,那可新鲜了》,这个歌名就说明了一切。

桑拉没有给出任何答案,而是提出了一些令人咋舌的问题。20世纪50年代,密纹唱片——以及由此带来的歌曲时间的延长——让艺术家有机会扩大听觉想象的范围。桑拉借助这一新的听觉望远镜深情地注视宇宙。这位出生在阿拉巴马州的伯明翰、原名霍尔曼·布勒·布朗特的钢琴家和乐队队长声称,他刚出道时曾进行过星际旅行,到达过土星;他还声称,他对古埃及的痴迷反映了他与时间旅行之间的渊源。布朗特从遥远的未来和过去吸取灵感,编造出一个精致的艺术形象——“来自群星的法老”——并用华丽的服装完善这一形象,这令他看起来像个被困于此时此地的时空漫游者,而且被困的时间长到足以学会做音乐了。

但在21世纪用音乐进行时间旅行的人中,最独特、最专注、最有创意的还是先锋派的R&B艺术家加奈儿·梦奈。她于2007年发布专辑《大都会:第一部(追逐)》,背景故事相当复杂,这张专辑也是时间旅行悖论的产物。和八角形博士有点像,梦奈把艺术家身份和歌曲中的角色身份交织在一起,从而打破了次元壁——她甚至说,歌曲中的主人公,那个28世纪的机器人辛迪·梅威瑟,从未来回到现在并带给她创作灵感。她也从一代又一代“非洲未来主义”艺术家那里汲取声音和/或灵感,从桑拉到议会-迷幻疯克再到格雷斯·琼斯都是她学习的对象。说唱歌手佩因采用了同样的方法来创作2007年发布的歌曲《时间机器》——虽然这首歌的故事没那么复杂,却令人着迷,它甜进心里且充满老派的怀旧之情。说唱歌手死亡·普雷兹在他2012年发布的歌曲《时间旅行》中唱出了关于象形文字和荷鲁斯之眼的埃及学歌词,为五十五年前桑拉开启的非洲未来主义运动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在20世纪的下半叶,这两部作品给数十首流行歌曲带来灵感,包括齐柏林飞艇乐队的《继续漫步》和大卫·鲍尔的《一九八四》。《魔戒》和《一九八四》本身都与时间旅行无关,但他们促进了“幻想小说”这一文学类型的确立,这类小说以想象的目光探索过去和未来。随着冷战时期原子技术和太空旅行技术的飞速发展,人类面临从未想到过的两难处境:我们到底生活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但这一运动还在继续影响着后来的音乐人。独立流行乐队立体声苹果于2010年发布了极客感十足、充满感染力的概念专辑《时空旅行者》——简直是三十年前电光交响乐队《时间》专辑的直系后裔。许多大大小小的流行音乐艺术家相继举起时间旅行的火把,一直传递到21世纪。流行音乐的超级巨星罗宾于2007年发布单曲《时间机器》,音乐节拍带着冷淡的未来感。永不呼喊乐队和衬衫乐队——都在2011年发布了名为《时间旅行》的歌曲——从更小的尺度上探索了明日流行乐的不同方面。

1948年,十二英寸密纹唱片(LP)出现,取代了七英寸唱片的地位。在消费主义倾向明显的战后世界,更多意味着更好,音乐也不例外。与此同时,娱乐时间也增加了,整个社会比以往任何时代更沉迷于想象——人们陷入对过去的怀念,以及对未来的希望和恐惧中。1954年至1955年,J.R.R.托尔金出版了《魔戒》,比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晚了五年。

金属乐队仍然处于时间旅行的行列中,集会恐惧症流鼻血乐队和燃情乐队先后在时间长河中滑过,前者于2009年发布了专辑《集会启示》,后者于2012年发布了专辑《蠕虫的秘密》。之后,乳齿象乐队发布了大师级的金属乐史诗作品《划破长空》。2009年发布的专辑《集会启示》提出通过星体投射实现时空穿越的假设,桑拉也提过类似假设;在这张专辑中,听众跟随音乐经历了一次穿越虫洞的旅行,回到沙皇时期的俄国,进入拉斯普廷的灵魂。

H.G.威尔斯的《时间机器》出版于1895年,同年,七英寸唱片被介绍给音乐消费者和留声机播放厅。这些重要的创新转折点以不同的形式预示着20世纪的人们将以全新的方式看待时间:时间被视为一种可以被定义、被控制,甚至被操纵的东西——这一观点很快显现于各个领域,从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到每周四十小时的工作时间。到20世纪中叶,七英寸唱片已经成为商业化音乐唱片领域的主要产品。七英寸唱片的技术限制也与时间有关:七英寸唱片单面录制时长每延长四分钟,它的螺旋形单纹就会被压缩得更厉害——声音也会更扭曲。很难想出比这更形象的关于时间旅行的类比了。

像之前的桑拉、德基安乐队和线圈乐队一样,一些新乐队也发现纯音乐是进行时间旅行的最佳传输媒介。一位女性的电子项目“时间旅行的晕动病”——由蕾切尔·埃文斯加音频发生器、振荡器和其他老式噪声发生器组成——合奏出一曲曲时间冲流的交响赞歌。与此同时,音乐大师米奇·月光精心创作了一些让人不知该如何归类的专辑,例如2011年发布的《时间轴控制公司》,这张专辑像万花筒一样混合了太空时代的刻奇音乐和漂泊时空的电子乐。就连像托马斯·杜比这样经验丰富的电子乐艺术家(成名曲:《她用科学迷了我的眼》),也轰着油门冲向时间旅行——对杜比而言,这可不是比喻,而是确有其事。在“2012时间机器巡回演出”中,杜比用自己设计的一辆镀铬拖车当舞台,这辆被当作“时间舱”的拖车是利用过去、现在和假定来自未来的技术胡乱拼凑而成。

空间也成了一个变量。考虑到时间和空间的内在联系,以及音乐将我们传输到其他时空的方式,这再自然不过了。然而,还有第三条轴:声音。歌词和音乐的融合能催生出一段引人共鸣的音符、一段不朽的或应景的和弦,其影响力远远超过语言本身。

随着21世纪的新鲜劲逐渐散去,痴迷于时间旅行的音乐家们必须找到新的方式去重新演绎H.G.威尔斯的老概念,以及过去存在的唱片时长限制。从七英寸黑胶唱片到激光唱片,唱片格式的演变给艺术家们提供了更多发挥的时间和空间,数字唱片和流媒体的优势意味着云端就是限制。音乐创作者和听众都不需要为未来的过时表演负责。

当我们听音乐时,在现场表演或唱片播放的这段时间内,我们不仅被邀请进入一个特别的场景,也被邀请进入一段特别的时光。这样一趟时间旅行未必刻骨铭心,甚至可能波澜不惊。音乐创作者的愿望通常是让人们从日常生活中抽离出来,感受片刻的悲伤或喜悦,这更像一次短途游,而非长途旅行。“昨日,一切烦恼似乎离我远去。”在披头士乐队的歌曲《昨日》中,保罗·麦卡特尼这样唱道。“明天你依然爱我吗?”雪瑞尔女子合唱团在同名歌曲中唱出这个疑问。这些歌曲不仅能帮助人们回忆过去或预见未来,这两首歌——以及成千上万首类似的歌——带给我们巨大的震动,将我们带离此时此地。我们和当下的联系变弱了,我们在时间长河中漂浮不定。

事实上,未来甚至可以一点也不未来主义。蒸汽朋克这一文学类型促成了一场音乐运动,这些音乐犹如蒸汽朋克文学的原声音乐——蒸汽朋克将托马斯·杜比视为教父之一,这并非偶然。蒸汽朋克音乐和催生它的文学一样,兴盛于时代交错的环境中,他们都从不同的历史时期中汲取灵感,包括过去的历史和未来的历史,也包括真实的历史和想象的历史。架空历史与复古未来主义相碰撞;英国维多利亚时期和/或爱德华时期的价值观与控制论和后人文主义相较量。在20世纪有关时间旅行的大部分学问中,关于悖论这件事,要么避开,要么尽量通过合乎逻辑的解释消除疑问。有了蒸汽朋克,序时的怪癖就成为可接受的,无须掩埋。著名的蒸汽朋克乐队阿布尼公园创建了包罗万象的元叙事,讲述了乐队在时间旅行飞艇上的经历,营造了一种既当观众又当科学观察员的沉浸式的聆听体验。蒸汽朋克行吟诗人维尼安·普罗塞斯将跨越几个世纪的音乐风格融合成一套体系——从拉格泰姆爵士乐到前卫摇滚再到迷幻舞曲——多种风格相混合的声音代表,在数字时代,音乐的线性断裂了,并且可以随时获取。维尼安·普罗塞斯于2013年发布专辑《时间旅行的后果》——这张专辑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时间旅行音乐终于完全体现了冒险感,这在录制音乐史上是第一次。

聆听音乐就是在时间中旅行。

这些老派的、时髦的蒸汽朋克艺术家可能会说,我们生活在后序时世界中。但这并不是什么新概念。正如才华横溢的流行朋克乐队嗡嗡鸡在1978年的时间悖论赞歌《怀旧之情》中所唱:“有时,我的脑海中会出现一首歌 / 我觉得我的内心懂得克制 / 我猜,是音乐激起了我的怀旧之情 / 怀念尚未到来的岁月。”

孟捷/译

或者,换句话说:在音乐中旅行,就是在聆听时间。

杰森·海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