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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米卢,威尔肯和格斯认出了我是一个护卫战士。当时我倒还可以顺势混入团队之中,但我真的不希望再发生一次这种事情了。

哦,没错。他们就是来抓我的。

最好再也不要发生了。

“白痴,它没有操作员,所以才叫‘叛逃的护卫战士’。”

我的朋友阿特帮我进行了一次身体结构改造,在我腿上和胳膊上各截去两厘米,这样针对护卫战士标准身形的扫描就找不到我了。它还修改了我的代码,让我的一些身体部位长出了稀疏、柔软的很像人类的体毛,还改变了我的皮肤和无机部位之间的连接方式,让后者看起来更像强化设备。虽然都是些细微的改动,但它觉得这样可以在潜意识层面减少人类的怀疑(阿特就是这样,向来狂妄自大)。代码的改变也让我的眉毛和头发变得更加浓密了,虽然只是小小的变化,却让我的面貌大为不同。我不喜欢这样,但为了保命,这是必须要忍受的。

“它的操作员也在船上?”

不过这些变动还是不足以骗过那些熟悉护卫战士的人类(说实在的,当着威尔肯和格斯的面飞奔过去跳到一堵墙上,就已经彻底泄露了我的身份,她们都不用再仔细看我一眼)。我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呃,勉强吧,基本上能),但我还需要控制自己的外表。

“情报显示很有可能。我——”

所以还在补给飞船上的时候,我就利用阿特的模板,临时修改了一下自己的代码,让我的头发又加速生长了2厘米(加速是因为如果我搞砸了,最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两足长毛怪兽,那我起码还有机会可以修补一下)。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后,我就让它停下了。

“你觉得这个叫‘护卫战士’的玩意儿真的在船上吗?”

为了检查一下结果如何,我便从归档的视频里找出了一张图片,是曼莎博士用摄像头拍下的一张照片,上面我的脸庞还比较清晰。我一般不会用摄像头来观察自己,因为我又不是自恋狂!但我当时有合约在身,只能被迫收集客户们的信息流数据。从时间戳上来看,这张照片是我们站在“跳跃号”外面,“灰泣”的人正在追杀我们,曼莎博士让我在其他队员面前露脸时拍下的,为了取得大家的信任。

安保公司的人在码头区域内走来走去,而站台安保人员只能用他们的无人机观察情况。我检查了一下被我捕获的那架无人机的录像缓冲区,找到了一段被截获的信息流量,时长将近一小时。我下载了下来,并且以“护卫战士”为关键词进行了一次查询。结果立刻就跳了出来。

我把老照片和现在用无人机摄像头拍下的新照片进行了对比。经过了这么多的改变,我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换了副样子,而且更像人类了。

哈夫拉顿站台的安保人员也在,不过他们都守在港务局区域的入口处,远远地看着这边的登船行动。不管是哪个安保公司和哈夫拉顿签合同,他们都派了一支武装部队进来。估计花了一大笔钱,而且还暴露了他们的担忧程度。如果只是搜集证据的话,哪用得上二十三个穿着动力制服的安保人员外加一整支安保无人机舰队。

我简直更讨厌我自己了。

总共有二十三个人,他们都穿着动力制服,带着重武器,排好队准备登船。其中并没有护卫战士的装甲,我也没收到其他护卫战士用于试探我的消息,所以他们可能都是人类或者强化人类。还有四十七架大小和武器配备都不统一的安保无人机在他们头顶盘旋,已经做好了一收到部署命令就蜂拥而上的准备。我捕捉到一架站台安保无人机,让它放大了人类制服肩膀上的图标。我一时没有认出来那是什么图标,只知道它并不是哈夫拉顿站的图标,于是我就标记了它,准备稍后再进行图片检索。

现在我已经回到了哈夫拉顿,还有一支尚未明确身份的安保部队正在寻找我,这个新面貌自然就派上了用场。下一步我就要扔掉我这身衣服,免得被人发现上面的弹孔。我来到中转站商场的边缘,强迫自己走进了一个大型售卖旅客补给品的地方。

混在这么多飞船乘客里,我还是会感觉很不自在。不过好在大家互不认识,每个人都边走边在信息流里查看信息或浏览娱乐频道。补给飞船的槽位前就是人行道,我发现有一大群人都站在下面的登船层上。和其他乘客一样,我也把头转过去向下望了一眼。

我之前用站台的自动售货机买过记忆夹,但我还从来没有踏入过一个真正的商店。虽然商店里面也都是全自动售货,而且我在娱乐频道上追了那么多剧,按理说也知道进店后该怎么做了,但我还是感觉很不自在(我说“不自在”,其实就是说我的焦虑水平已经达到了抓心挠肝的地步)。幸运的是,显然还是有一些人类和我一样找不着北,因为我一进店,商店的信息流就立刻给我发来一个交互式指引模块。

这都什么时候了,我真的应该克服这种恐惧了。

它指引我走进一个没有人的自动售货亭,这里是完全封闭的。我让它关上了隐私防护门,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就连我的性能稳定性都上升了半个百分点。摊位扫描了我的硬通货卡,然后给我提供了一份货品清单。

我已经在人群中待得足够久,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感到惊慌失措了——我之前还和一群人一起挤在一艘飞船上,他们都以为我是个强化人类安全顾问,全程都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儿惊恐的。

我从众多标签中挑选了“基本款”“实用款”和“旅行必备”这几个。但究竟该选长裙、阔腿裤、卡夫坦长衫[1]、紧身短上衣还是及膝夹克衫,我有些犹豫了。不如把它们全买了,都套在身上,作为我和外部世界的缓冲区。这个想法确实不错,但我不习惯穿这么多人类衣服,而且这样穿还有可能会暴露我的身份(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在走路和站立时,我该把胳膊和手放在哪里;每多穿一件衣服都会增加吸引不必要目光的可能性)。围巾、帽子和其他头部与面部的遮盖物也挺不错的,其中有些还具有人类文化功能,但一个想隐瞒自己身份的护卫战士不就是会像这样遮遮掩掩的吗?如果有额外的安全扫描器,我这样穿可能更会引起它们的疑心。

按照我的地图,我离开了安全的(应该是安全的)码头区域,沿着人行道朝站台的购物中心走去。这条路穿过了公共登船区尽头的港务局码头,补给飞船就停靠在那里。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穿过了两套不同的人类衣物,所以我对自己适合什么衣服已经有了更清楚的了解。我选了一双工作靴,外表看上去和我从“自由贸易港”偷来的那双差不多,它可以自己调节尺寸,而且还有一层防护罩,在重物掉下来砸中脚时,能起到保护作用,对人类来说可能更有用,对我来说就一般了。然后我又选了一条带有很多密封口袋的裤子,一件领口可以遮住我数据端口的长袖衬衫,以及一件柔软的连帽夹克衫。好吧,我选好的衣服和我现在身上穿的差不多,只不过一套是黑色、一套是深蓝色。我授权付完款后,包裹就从货槽里掉了出来。

与我之前离开“自由贸易港”时相比,现在想骗过武器扫描器就要简单得多了。这要归功于我遇到过很多种不同类型的安保系统,对它们的怪癖都已了如指掌。但真正帮了大忙的其实还是那些编码的努力和与不同系统合作的经历,我才得以开辟了一些全新的神经通路和处理空间。还在米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一点,当时我在没有中心系统或安全系统的协助下,独自完成了处理多重输入的任务,当时我还以为我的大脑会内爆呢。谁又能想到是努力工作帮我进步的呢?

穿上新衣服时,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一般只有在我找到一个娱乐频道上的新节目,而且观看后感觉真不错的时候才会产生。我“喜欢”这套新衣服。可能都不需要加双引号,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除了从娱乐频道上面下载的内容之外,我一般都不会轻易喜欢上别的东西。

这是我在离开米卢时,从威尔肯和格斯那里顺来的武器。在回来的路上,我花了一些时间用飞船上的工具箱把它拆开,又重新组装成了更为紧实的样式,这样就方便我把它藏在身上了。所以现在的我不仅仅是个叛逃的护卫战士,还是一个携带着危险武器,可以击穿安保人员装甲的叛逃护卫战士。我猜这样可能更符合人类的想象吧。

说不定我喜欢这套衣服是因为它们都是我亲手挑选的。

我已经接入了信息流,并且利用信息流破解了中转站的武器扫描无人机,让它们忽视我的存在。破解武器扫描器向来是我行动的重点部分,因为我的前臂上有两个内置的能量武器。这次就更是重中之重了,因为我包里还装着一把穿甲弹投射武器和一些弹药。

真的有可能。

我再次确认自己在运行之前写好的代码,目的是让我的肢体语言更像人类。我从飞船的日志里删除了所有我留下的痕迹,然后离开主气闸锁,进入站台码头。

我还买了一个新的背包用来替换旧的,这个新背包质量更好,还有更多可密封口袋。我穿好衣服后,把旧衣服扔进商店的回收器里,还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折扣。然后我就离开了摊位。

我总会过度注重细节,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我确实有思虑过多的毛病;作为一个半有机的杀手机器人,焦虑是我的原罪。

我回到商场里,混入人群之中,开始下载新的娱乐媒体和飞船时刻表,并且开始在信息流里搜索新闻报道。我搜索那张带有安保公司图标的照片,得到了一个名字:帕利塞德。我也开始针对这个名字进行搜索。

一般情况下,这都不算什么问题,因为大多数人类都没见过不穿装甲的护卫战士,他们会以为那个数据端口只是一个强化设备。如果指示补给飞船改变停靠地点的那些人类是来抓我的,那他们可能就会知道一个没穿装甲的护卫战士外表和强化人类差不多。

我最好尽快离开哈夫拉顿,再想想到底该怎么带着记忆夹回到曼莎博士身边。

我进入循环开启的气闸锁,脱下了撤离防护服,找到一个储物柜把它放了进去。我来到主气闸锁前,借用安保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在补给飞船上的时候,我就已经用乘客休息室里的清洁设备,把衣服上的血迹和机液都清理干净了,可惜船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修复弹孔和碎片造成的割痕。好在我穿的这件夹克衫是深色的,所以这些破洞都不太明显,而且衬衫领口的高度刚好能盖住我脖子后面已经禁用的数据端口。

我藏在胳膊里的记忆夹存储了很多数据,都是直接从米卢的挖掘机那里提取出来的,里面有“灰泣”利用仿地形设施做幌子,背地里非法开采奇特合成物的证据。我在威尔肯和格斯的包底下发现的那个记忆夹里面的内容就更劲爆了。她们经过小心的组织和严密的编排,记录下和“灰泣”合作的历史,里面的内容可以随时交给记者或“灰泣”的竞争对手公司。我觉得她们可能是想利用这个东西敲诈“灰泣”的钱,也可能是害怕“灰泣”连她们也杀了灭口,以此作为自保。不管目的是什么,现在这东西都落到我手上了。

我爬进空货舱,向气闸锁走去。我给飞船发了个消息,它也回应了我。我没时间贿赂它了,所以我就把刚刚从货运机器人存储器中取出的站台官方搬运安全密钥发了过去,问它我能不能先进去,再从船舱另一边出去进入码头。它回复说当然可以。

最稳妥的做法是亲自把这些记忆夹交给曼莎博士,这也是我目前的想法。只不过我不太清楚自己是否还想再见她一面(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我不知道她还想不想再见到我)。

人类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教会机器人一些事,比如不要和站台上游荡的陌生人说话。机器人明白要汇报并且击退盗窃的企图,但从来没有人告诉它们不要回应其他机器人的礼貌请求。

一想到她,我的内心五味杂陈,但我现在并不想处理。或者说,我想一直拖下去永远都不处理。不过眼下针对该怎么把证据交给曼莎博士这个问题,我也不用匆忙做决定(没错,刚刚那句“或者说,我想一直拖下去永远都不处理”也适用于这里)。不管怎样,我总还是能闯进她的住处,把记忆夹放进她的个人物品里,然后再给她留张便条(至于这张便条,我想了很久该写些什么,我也有别的选择,不过我可能还是会写:“希望这些证据能帮你告赢‘灰泣’。”署名:杀手机器人)。我现在需要集中注意力,想办法弄清楚她现在究竟是在“自由贸易港”,还是已经只身回到了“奥克斯守护组织”。

我进入了站台的一侧,一边搜索信息流和通信信号,一边对安保摄像头、无人机以及其他东西进行物理扫描。其他飞船都在附近落锁,但我只能看见它们的船体和笨重的货物分离舱。这里没有巨大的观景窗,也没有人类在里面东张西望,更没有人想知道这个穿着防护服亡命天涯的无名护卫战士究竟是谁。我捕捉到了一些信号,要么是碎片探测器,要么是货运机器人指引。货运机器人正用一排磁性夹钳将分离舱固定在站台上,我沿着它的轨迹往前走,发现一个机器人正在从一艘大型货运飞船上卸载货物舱。这艘飞船目前处于无人驾驶状态,船员们都休假去了,乘客也都下了船。我问货运机器人能不能等我先上去,它再放入新的空货舱。它说当然可以。

我的新闻搜索里爆出了一连串热点新闻,热搜榜上排名最高的标签让我停下了脚步。好在我已经走到了商场里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大型飞船航线的办公室都坐落在这里,周围人群稀疏,纷纷从我身边穿行而过。我走到了离我最近的办公室入口前,利用他们的专属信息流来播放广告和信息视频。这个位置也不太理想,但我必须先找个地方站着才能专心阅读这条新闻。

记得提醒自己:查查看真正的法医学扫描是怎么回事。

曼莎博士被“灰泣”指控从事商业间谍活动。

当他们搜查的时候,我既不在船上,也没有留下任何活动过的痕迹,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虽然我不需要食物和使用废物清理装置,但我确实耗费了一点儿额外的空气,还用了一下淋浴喷头,不过我清除了回收日志。如果法医学扫描真的像娱乐频道里演得那么有用的话,可能会找到我曾经登船的证据。不过仔细想想,我其实并不知道那种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我上一次在这个中转站接收新闻的时候还一切都好,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目前确实有很多官司都在同时进行,但摆明了“灰泣”就是暴力袭击其他调查小队的罪魁祸首。除了所有证据之外,我的信息流录像和曼莎博士的防护服摄像头视频都记录下了“灰泣”的代表亲口承认罪行的一幕。就连以前我所属的那个只会用便宜货的白痴公司都不可能打输这种必赢的官司。

如果有关米卢事件的消息搭着一艘速度更快的飞船传了出来(我这艘飞船的运行速度充其量也就算得上是优哉游哉),那么它很轻易地就能比我先到。站台上的人可能已经知道了有个护卫战士去过米卢,在面对三个战斗机器人时毫不畏惧、大杀特杀,救了一些人类,但没能救下一个人形机器人。而这艘补给飞船是事情发生后离开米卢的唯一交通工具。

但显然有人可以。曼莎博士是一位来自非公司政治实体的行星级领袖,她怎么可能被指控从事什么商业间谍活动呢?我的意思是,我对人类的法律诉讼一无所知,因为我们从来没有安装过学习这些内容的教育模组,不过听起来也太不可思议了。

再见了,小飞船。你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了我。

我克制住内心的愤怒,看完了新闻剩下的部分。“灰泣”提出了指控,但没人知道他们是否真正提起了诉讼(被告反而起诉?这是真实存在的法律术语吗?)。这些都只是猜测,因为记者们找不到曼莎博士。

我把包塞进我的夹克衫底下,穿上防护服并且启动了它。补给飞船完成了停靠动作,向指定槽位滑去,我来到了另一头货物分离舱的气闸锁前。飞船上的无人机们聚在一起,困惑地看着我从错误的门出去,向我发来难过的“嘟嘟”声。飞船在站台上落锁的时候,我从气闸锁溜了出去,并且发送了一条关门密封的指令。当我贴着飞船的外壳逃走时,删除了它记忆中最后一点儿我存在过的痕迹。

等等,怎么回事?

我之前本来已经准备好到站下船,所以就把防护服放进了补给柜里。我想既然这艘飞船很少客货同载,肯定要很久之后才会有人注意到这件防护服不在物品清单上,然后才开始着手检查它的文件和登记信息。现在我又开始手脚麻利地把它从补给柜里取出来,我真的不想被人抓住。

所以她人到底在哪儿?其他人又到哪儿去了?难道他们都回“奥克斯守护组织”去了,留她一个人在“自由贸易港”?我之前做过一点儿研究,发现“奥克斯守护组织”对待行星级领袖的态度是非常随意的,就连曼莎博士的家里竟然都没有雇保镖。但他们也不至于做出把她一个人留在“自由贸易港”这种蠢事吧?那鬼地方什么危险都可能会找上她,或者已经找上她了。

我其实挺喜欢看那种拍个没完的家庭肥皂剧,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有些记忆缠着你阴魂不散的感觉真的不怎么样。

我真想一拳打穿旁边的公司标志牌。这些笨蛋人类怎么就不懂得保护自己呢?又怎么就能把什么地方都当成他们那个愚蠢、无聊又安全的“奥克斯守护组织”呢?

在打败战斗机器人之后,我穿着这套撤离防护服逃出了阿本恩的穿梭飞船——又是一件我希望能从记忆中删除的事情。想这样删除记忆是行不通的。虽然我可以从我的数据储存里删除一些东西,但并不能抹掉我脑袋里有机部位的记忆。我的记忆被公司清除过几次,其中也包括之前那次大规模杀人事件,然而那些画面就像无穷无尽的家庭肥皂剧里的鬼魂一样在我的“脑海中”萦绕不散。

很明显,我错过了一些重要事情的进展,我需要更多信息。我顺着新闻时间线往前翻,彻底搜索了一次相关标签,尽量让自己不要恐慌。根据“自由贸易港”为了摆脱记者的穷追猛打而不得不公布的信息来看,阿拉达、欧弗思、巴拉德瓦杰和沃勒斯库已经于三十个周期之前离开了“自由贸易港”,回到了“奥克斯守护组织”。曼莎本来应该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的,但她并没有这样做。还好,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有什么噩耗。

幸好我还有那套撤离防护服。

有一个数据点深藏在另一条新闻里面,我差点儿都没发现。据“灰泣”发布的一条消息称,曼莎博士已经前往特兰罗林希法回应他们的诉讼,然而“自由贸易港”无法证实这一点。

我可以指挥飞船飞向另一个码头,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如果我这样做了,港务局便会知道有人躲在这艘飞船上,因为它明明在信息流乘客表里写清楚了目前并没有搭载乘客,而且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生命维持系统。就算是哈夫拉顿这种全副武装的大型站台,在面对反常态的飞船停靠时也会加倍小心,因为可能有匪徒藏在船上,意图渗透站台(如果真有人这么做的话,那未免也太过愚蠢了,因为这艘飞船根本就藏不下几个匪徒,这么点人最多只能惨死在登船区的枪口下,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我这辈子都在和安保合约打交道,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人类做出这种惨不忍睹的愚蠢行为)。如果站台指挥部的担心上升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向这艘飞船开火。虽然这艘飞船反应挺迟钝的,但它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工作,我实在不忍心看它受到伤害。

这什么“特兰罗林希法”又在哪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如果真的有人等着搜查这艘飞船,那它靠岸的时候我就不能待在船上了。

我在公共信息流的知识库里疯狂地搜索,发现特兰罗林希法是一个中转站,还是一个重要的交通枢纽,那里有将近200家公司入驻,其中也包括“灰泣”,他们的公司总部就在那边。所以那里也不完全是敌占区。然而知道了这一点也并没有让我感觉好起来。

他们是想抓我吗?威尔肯和格斯曾经也搭载过这艘飞船去米卢,目的是阻止“晚安登陆者”独立公司回收“灰泣”废弃的仿地形设施,所以站台上的人也有可能是想抓她们两个。当然,她们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晚安登陆者”独立公司抓起来了。这也有可能是“晚安登陆者”独立公司要求哈夫拉顿站做一次例行的证据收集。

接下来一条相关新闻推测说曼莎博士确实去了特兰罗林希法,因为她要去那里寻找更多可靠的证词,这样才能赢得起诉“灰泣”的官司。再后面一条新闻推测说“灰泣”针对她的起诉很可能是捏造的,所以她必须前往“灰泣”驻地做证,以便对此进行澄清。可怕的是,“奥克斯守护组织”和我那个前雇主担保公司应该知道些什么,但它们竟然都没有发表任何官方声明,只说她肯定去了特兰罗林希法。

哇,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疑呢!

曼莎博士是个聪明人,如果没有安保人员随行,她肯定不会贸然前往敌对公司的领地。如果她是自愿前往特兰罗林希法的,“灰泣”曾经还想杀害她,那么这一趟送命之旅的担保费用肯定会贵出天际,实际操作起来也难如登天。为了保证曼莎博士能活着回来,担保公司只能被迫动用所有武力,包括派出炮舰。担保公司的主要部署中心就在“自由贸易港”,留在“自由贸易港”不仅更安全,也不用花那么多钱,公司肯定会坚持让所有需要做证的当事人都到这里来。

我手中还有在搭船去米卢之前拿到的哈夫拉顿站台结构图。我发现这个登船区的末端就在港务局码头旁边,那里也是站台安保团队的部署点。

结论:曼莎不是自愿去特兰罗林希法的。

警告是由哈夫拉顿港务局发来的,他们命令这艘飞船更改停靠位置,从私人商务码头槽位转到公共乘客登船区的末端。

有人骗她、设计她或者强迫她去了那里。但是为什么呢?如果“灰泣”打算这么做的话,为什么要等这么久?为什么还要给目击证人们这么多时间,让他们可以提起诉讼、上庭做证并且向记者提供证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灰泣”这么惊慌……

补给飞船正在靠岸,我焦急地等待着接收哈夫拉顿站的信息流。虽然这艘补给飞船只有一个最低级的主控电脑,它的大脑和个性与热屏蔽发生器差不多,但我还是监视着它所有的输入流,及时捕捉到了导航发来的警告信息(我知道这艘飞船不会故意背叛我,但它无意间出卖我的可能性一直固定在84%)。

哦,我明白了!我闯大祸了。

我回到哈夫拉顿站的时候,碰到了一大堆想杀我的人类。不过考虑到我心里也整天都琢磨着怎么杀死人类,双方也就算扯平了。

[1] 指长袖或者半袖的及踝外套、裙子,由羊毛、开司米、丝绸、棉布制作,以自由流畅的线条为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