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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阿本恩说过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护卫战士,更没有和护卫战士共事过,甚至就连米琪的知识库里也没有护卫战士这个条目。不过话说回来,阿本恩可能以为我就是林顾问的宠物,就好像米琪是她的宠物一样。

威尔肯皱了皱眉,说道:“你到底想不想把海瑞恩救回来?”我看着阿本恩的脸。她在纠结,一边是害怕海瑞恩有事,一边是不愿意接受把我扔进龙潭虎穴里去送死的想法。这一幕在我看来非常有趣,因为她明明知道我只是一个护卫战士而已。她气冲冲地开口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林顾问肯定不会同意这样做的。”

我们没有时间再争吵了,而且我也真的不想让任何人想到林顾问的事。毕竟林顾问是虚构的,存在感自然越低越好,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说:“没事的,堂·阿本恩。我就该为你们牺牲。”想让这话听起来不像讽刺真的太难了。

“这样做有违‘晚安登陆者’独立公司的操作标准。”阿本恩的表情再次严肃了起来。

在我们的私人频道上,我对她和米琪说:“真的没事,我有我自己的计划。我的计划更加可以保障海瑞恩的安全。”

“这可不是个好计划,护卫战士。”米琪通过信息流发来警告。

“你确定吗?”阿本恩问,然后又说,“也就是说,你不愿意把你的计划告诉威尔肯。”

米琪歪了歪头。阿本恩皱起了眉,她投来的眼神吓了我一跳。“当然了,这确实是自杀式行动。”威尔肯耐心地说,“但它只是个护卫战士,理应为我们牺牲。”

不,并不是这样,主要还是因为我不希望她给我下达一些我不得不忽视的命令。也因为我对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有一些模糊的想法,这些想法大多都是我在紧急情况下急匆匆想出来的。“你是我的客户,可以通过这个监视我的行为。”我回复阿本恩,转而对威尔肯说,“我们现在该走了。把你的武器给我吧。”

“我们决定派护卫战士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然后我就能找准机会去救海瑞恩。”威尔肯对阿本恩说。

“什么?”威尔肯没有退后一步进入开火位置,但从她关节处装甲的移动方式我看出这就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我们已经清楚了战斗机器人的位置,现在威尔肯正带领我们去到中心节点的通道,向生产吊舱走去,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穿过备用管道走到工程吊舱。又或者我就可以穿过备用管道走过去,因为这就是她的计划。

我说:“如果我要第一个进去的话,需要一把投射武器。”我只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是啊,我也有个计划了。

“不用,我会跟着你进去,”威尔肯不怎么耐心地说,“我会在生产吊舱走廊和管道的舱口交汇处帮你掩护。”她开始朝着走廊走过去,对阿本恩说,“你们在这里等着。如果我给你们发消息说快跑,你们就赶快回到穿梭飞船上去。”我跟在她身后,就像一个乖乖听话的杀人机器。

“我可不知道这些机器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威尔肯说着,瞥了我一眼。我直视着前方。如果说眼下这种情况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凸显了我之前的种种决定究竟有多么英明。正是因为我破解了自己的调控中枢,然后逃到了这里,才会害得自己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当个护卫战士真的太惨了。我真的好想回到我那段狂野不羁、横冲直撞的反叛岁月——就是找无人驾驶飞船搭便车,然后躺着追剧的那段时光。威尔肯补充了一句:“走吧。我有个计划了。”

米琪在我身后,望着我们沿着走廊离开的方向,把它摄像头拍下的画面发给了阿本恩。

我们必须穿过中心节点才能到达工程吊舱,除非中心节点那里布置了陷阱,不然大气吊舱是一个更近也更容易防守的地点,因为那里只有一个入口。而工程吊舱不仅有一条穿过中心节点的通道,还有一条从生产吊舱分支出来的通行管道,再加上枢纽区域有一个电梯间,就在展览室的正下方。

等我们走到超出她们的听力范围后,威尔肯就把她的通信和信息流都设置成了静音状态,然后说:“林顾问有什么消息吗?”

她说的“目标”是指她的客户海瑞恩,正躺在楼梯底部的地板上(你绝对不应该把“客户”说成“目标”;你总不想在危急时刻把这两者搞混吧)。海瑞恩侧身倒在地上,蜷成一团,背对着我们。我看不出她究竟是否还活着。还有另一件事让我担心,那就是:它们为什么会选在工程吊舱呢?

“没有,这里无法接入站台的信息流。”威尔肯也知道这一点,“如果你想要和她通话,我可以用通信频道联系她。”我可以假扮成林顾问,不过需要一点儿时间。

接着威尔肯说:“目标在那里。”

好在威尔肯心虚,她并不想邀请另一位安保顾问同行,来对她的策略指指点点,尤其是她还打算派那位安保顾问的护卫战士去送死。我不知道如果我们被杀了,担保公司会向客户索赔多少钱,不过应该是一大笔钱。

我们至少还有两个战斗机器人要对付,其中一个站在展览室下面的阴影里。威尔肯没看到它,不过我可以通过她的望远镜推断出它的存在。我敢打赌还有一两个战斗机器人作为后备,或者在设施的其他地方活跃着。它们的位置可能就在我们和穿梭飞船之间,因为这些机器人就是这样工作的。

我料想威尔肯的计划就是派我冲进去,然后锁死舱门,等战斗机器人把我杀了,她就会告诉阿本恩和米琪她已经尽力了,现在她们必须赶快回到穿梭飞船上,然后离开。阿本恩身边没有护卫战士,也没穿动力装甲,手无寸铁,就算她反抗,威尔肯也可以直接把她拖走。当然了,如果威尔肯敢碰阿本恩一下的话,米琪肯定会介入的,不过我不确定威尔肯是不是也清楚这一点。

威尔肯一边扫描一边喃喃道:“所以我们不止要对付战斗机器人,还多了一些无人机。”

我们来到了舱口交汇处,威尔肯停下了脚步,说:“祝你好运。”

就在我们静静观察的时候,一个战斗机器人大步走过枢纽区域的地板,从中间的雕塑型结构下面穿了过去。这个雕塑型结构的一半肯定是通往上层展览室的楼梯,另一半则是设计者的艺术表达。威尔肯的望远镜记录到上层有电流活动,我能从活动模式看出那是一些战斗无人机在飞来飞去。我完成过的大部分合约都只用更小、更便宜的无人机型号,是为了收集情报而设计的,更易于收集客户们的专利数据,同时也能帮你监视基地周边,确保不会有人偷偷溜到你团队的地盘上。而这些是大型的无人机,不仅有收集情报的能力,还有额外的防护罩,以及机载能量武器。

我心想这话说得可太轻巧了,然后继续往前走。

我靠自己也可以看清敌人的运动轨迹并推测敌人的位置,不过有更清楚的细节当然就更好了。

我并不高兴就这样被她安排了,又不是还有修复舱可以帮我进行修复。虽然只要有医疗系统,我就可以进行维修,但我还是得先找到一个医疗系统再说,而离我最近的医疗系统远在站台那艘货运飞船上。不过我相信自己一定能逢凶化吉(我只是希望自己能逢凶化吉,因为我最近都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从透明管道的一侧看下去,可以看到工程吊舱的枢纽区域。我们距离那里只有22米远,而且还可以从弯曲的屋顶上获得清晰的视野,就和地形观测舱的天花板差不多。威尔肯用她的头盔摄像头抵在管道壁上,然后把拍到的视频发给了我。

我顺着通行管道一路向前,走出了威尔肯的视线,并把她的频道放到了后台,然后敲了敲我和米琪、阿本恩之间的连接,把我的视觉通过信息流分享给了她们(就是画质没有头盔摄像头那么好,因为这是用我的双眼记录下来的,所以画面时不时会跳来跳去)。米琪说了些什么,不过更像是说给阿本恩听的,而不是对我说,所以我也没再听下去了。我准备钓一台无人机过来。

我在管道不透明那一侧的阴影里停了下来,威尔肯也在附近停下了脚步。在信息流里,我看到她正在调整头盔摄像头的放大倍数。

我在一个开放频道上传送了一小段静电信号。无人机应该会把它解读为一段声音通信的信号,就好像有个可怜的人类在附近徘徊,试图通过他的通信频道呼救,而不是使用阿本恩、米琪和威尔肯在信息流中使用的这种加密接口。

管道弯曲向前,通过阴影与跳动的光线,我可以看到前面墙壁的两侧都是巨型窗户,和我先前所怀疑的如出一辙。我们接下来要做的是再明显不过的一套战术,而那些战斗机器人完全可以派出微型无人机来这里窥探我们的做法。但我并没有接收到监视、移动或者可疑的静电干扰的迹象。之前我提出了战斗机器人并没有现场控制员的想法,现在这种情况就可以支撑我的观点;结构图上并没有显示这些通行管道两侧是窗户,但只要考虑到设施其他部分的设计,便可以很容易推断出来。战斗机器人可学不会这种推理。

如果这里的无人机决定倾巢出动,一拥而上来抓我,那我的计划当然也就完蛋了,不过我觉得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那些战斗机器人并没有派它们来追捕我们,究其原因就在于战斗机器人并不希望我们知道它们手上还有无人机,可能是因为它们打算后面用无人机来攻击穿梭飞船。我希望无人机们都被设置成了保护周边区域的模式,只派一架哨兵机飞过来调查一下情况。

好吧,这是我自找的。

我走到一个地方,这里是个管道内部的连接器,本来应该放些设备,但现在有不少空槽。这些空槽形成了一个个阴影笼罩的小隔间,于是我走进了其中一个。我将扫描延伸到了力所能及的最远处,还在不断发送断断续续的信号引诱无人机过来。果然,我收到了回应。一阵爆发的静电干扰,就像一段通信音频想要回复我,却被干扰给吞没了。

“时常检查朋友们的状况是件好事呀。”米琪发来一个微笑表情。

一个普通的护卫战士(你懂的,就是那种调控中枢还管用,没我那么焦虑,但可能比我更抑郁的护卫战士)也能做到这一点,但接下来的回应会被限制在战斗隐匿模组早已编定的那些可用回应中。无人机也许能够识别出这种回应是来自另一个战斗配备,而不是一个人类。不过反正我也没有战斗隐匿模组(我从来没有升级过这个东西,可能是因为拉维海洛和“杀了所有客户”那件事,想想就知道了),所以我就用了媒体库存里面的对话片段,把它们提取出来加以处理,消除了背景噪声和配乐,也移除了音频中隐藏的所有识别代码。我把我预先录制好的“你是——找不到——哪里——飞船——”发了过去,还添加了一些静电干扰以便混淆视听。

这是我第一次听米琪说话居然还不觉得有多糟心。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竟然还觉得它的话隐隐约约鼓励了我。我回应道:“我已知悉,只是确认一下。”

无人机发来另一段精心伪装过的静电信号作为回应。从信号强度来看,它离得越来越近了。我待在原地,静静等待。

“我一直都在监视凯达和堂·阿本恩的信息流,并且每2.4秒钟都会检查一次船载系统的状态,护卫战士。伊吉罗已经在医疗室里接受了治疗,预计马上会康复。”

在信息流中,米琪说:“我们不知道你要做什么,都很担心你,护卫战士。”

我们沿着一条绕开中心节点的管道,向着工程吊舱迂回前进。我一直在自动扫描,想看看附近有没有无人机,但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我拍了拍米琪的信息流,问道:“你刚刚检查过飞船的情况吗?”

“你们为什么担心,米琪?”扫描上还没出现无人机的身影,所以我还有时间聊两句。

我让威尔肯在前面领路。

“因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威尔肯刚刚还通过信息流告诉阿本恩什么都没做——”

我加快步伐沿着走廊向前走去。威尔肯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跟上来,她的动力装甲让她可以追上我的脚步。“等一下。”她说。我停下来纯粹是为了迁就她,因为我已经从信息流里看出她在检查设施结构图。“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无人机刚好进入了我的扫描范围,它移动得十分缓慢,害怕惊动它以为在这里的人类。我站在黑暗的小隔间里,停止了呼吸,也停止了所有可能被它接收到信号的活动。我利用更多的通信音频引诱它过来。示意图上显示这些槽位是大气气体取样站的一部分,所以无人机并不知道这里有地方可以让人类隐藏起来。它被这条明显空无一人的通道搞糊涂了,所以想追踪信号来源试试。于是我趁机把一连串无人机控制密钥打包发了过去。

我知道阿本恩心里着急,也不想给威尔肯争辩的时间。阿本恩说:“行,去吧。”

这不是隐匿模组的一部分,也不属于公司提供的安全系统的功能之一。这是我从公司一个客户那里得到的专利数据,这个人的工作就是为战斗无人机设计反制措施。虽然我很想把它删了,用这些空间来下载新连续剧,但我还是成功抑制住了这种冲动。我就知道,这种东西早晚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我说:“堂·阿本恩,我得先走到前面去侦察一下。如果威尔肯能和我一起去就更好了,而你和米琪最好在这里等待。”又在信息流里添了一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其中一个密钥起作用了,无人机切换到了待命状态。我在它的控制代码里逛了一两分钟,确保自己弄清楚了它是如何工作的。它,还有其他所有的无人机(它的读数显示总共有30架无人机处于活跃状态),以及三个战斗机器人都在同一个加密信息流中活动。所有无人机都在工程吊舱的大厅里,和两个战斗机器人一起。读数显示第三个机器人正活跃在设施中的某处,但找不到它的确切位置(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它可能正去往穿梭飞船的方向,想切断我们和飞船之间的联系)。战斗机器人的安全等级更高,我都已经置身于它们自己的网络之中,如果我想试着破解它们的话,它们也还是有时间赶过来杀了我。不过我可以控制所有的无人机了。

如果能知道有几个战斗机器人就好了,不过至少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第一个陷阱的位置。它没起到作用,这样那些战斗机器人就会调整它们的位置,制造第二个陷阱。我又检查了一下结构图,确定了我们马上要进入的地方是中央枢纽。

只需要20秒钟的时间,这些无人机就都成为我的新朋友了。

至于这个信号究竟能不能穿过设施的屏蔽层?也许是可以的。

“哦,我明白你在做什么了。对不起打扰了。”米琪说。

战斗机器人通常需要一个人类控制员。也就是说,如果想让它们完成什么目标的话,就需要一个人类控制员来操控它们。如果这个目标是比较模糊的,比如“攻击所有来到设施内部的人,同时利用专门设计好的静电干扰,能与风暴造成的干扰相互匹配,来掩盖网络信息流的活动”这种,那可能就不需要人类操控。但如果是抓走一个人关起来,引诱我们进一步深入设施内部,那就明显需要一个人类控制员了。“灰泣”可能留了一个内线,隐藏在港务局工作人员之中,随时监视着设施的情况。这个人知道我们的穿梭飞船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与设施对接,还估算了小队进入其中一个吊舱所需要的时间。然后这个人就发出信号,启动了战斗机器人。

不过我还是得快点儿行动。我让无人机一号保持待命状态,又命令剩下处于工程吊舱内部的无人机向两个战斗机器人开火。然后我就狂奔了起来。

我屏蔽了这个频道,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以免引起几个人类的注意。米琪给我发来一个担忧的表情符号。我说:“没事的。”但这只是一句谎话。我提醒自己,战斗机器人并不是人类,也不是我看过那些节目里的大反派。战斗机器人就只是机器人而已,它并不是在威胁我们,只是在告诉我们它接下来要做什么而已。

我绕过弯道,穿过两道舱门都开着的交叉口。我已经听到了能量和投射武器开火的声音,金属撞到墙上的声音,以及无人机受到攻击时发出的那种莫名搞笑的高亢哀鸣声。我没有单独控制它们;因为只要给出命令,这些无人机自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做,单独指挥只会拖慢它们的速度。

[目标:我们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当我看见工程吊舱的舱门入口时,便进一步加快了速度。跑到走廊尽头的时候,我已经达到了最高速度,然后一个俯冲让自己扑了进去。

我就快找到这个频道了。

枢纽大厅现在已经成了战争区域。我撞到地板上滑了过去。离门边最近的一个战斗机器人疯狂挥舞着手脚,因为无人机正成群结队地向它开火,并不断朝它猛冲过去。它就像一阵怒火中烧的金属旋风一样,四处乱撞。从它武器中发射出的爆炸总是偏离了目标,不断击中墙壁、地板和柱子。它用它锋利的切割手斩断了一架无人机,碎片溅得整个房间都是。我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早就弱化了我的疼痛传感器,但我还是能感觉到背上和肩膀上都传来了撞击感,这些轻微的碰撞声让我明白有东西划破了我的衣服,刺穿了我的皮肤(听起来可不可怕?反正是真的很可怕)。第二个机器人想往前跑,却撞上了一堵无人机筑起的墙,无人机用密集的火力和自己的装甲身躯,逼得战斗机器人只能一再后退。

[查询:宠物机器人。]

我翻身跃起,再次扑了出去,落到海瑞恩身边。她的身体看上去还完好无缺,我也没看到血泊,不过我暂时没时间检查她是否还活着(她是死是活真的无关紧要。在这种人质营救活动中,除非我把尸体带回去,否则人类们都不肯相信人质已经死了)。我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现在最困难的一部分来了,我必须跑出大厅才能活命。

这又是什么鬼,我都快被逗笑了。

战斗机器人已经知道这里有个护卫战士,并且弄清楚了这个护卫战士究竟是怎样接管了它们的无人机。于是它们怒火中烧,要整死这个护卫战士。我穿过房间朝门口猛冲过去。

[查询:护卫战士有个下属机器人。]

两个战斗机器人已经摧毁了23架无人机,在我的意识中,它们都只是灯亮了一下,连接闪了一下,然后就此消失不见了。不过无人机还是造成了很多破坏,它们专门攻击关节、武器端口和手部。从一架幸存无人机中拍摄到的画面里,我看到一个战斗机器人朝着我撤退的背影猛扑过来,却因为膝盖失灵而栽倒在地;无人机一直在集中火力猛攻它的踝关节,另一些无人机则负责转移它的注意力。

“不要回答,米琪。那是个战斗机器人,想锁定我们的位置。”战斗机器人不能像战斗型护卫战士一样破解别的机器人。它们工作时也不会连接到安全系统或中心系统。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我并不想让它钻进我或米琪的脑子里。

我前面那个战斗机器人堵住了门口。于是我立即右转,直奔电梯间而去。

米琪在我的信息流里问:“护卫战士,这是什么?”

这些战斗机器人果然操控了电梯系统,幸好我之前就警告了布雷斯,不过它们并不能像护卫战士一样灵活地入侵系统。我根本没打算控制整个系统,就只控制了一个电梯,让它在这里等我。我一赶到,电梯门就立刻打开了。我让它带我去生产吊舱。门猛地关上,正好切断了战斗机器人两根锋利的金属手指,然后电梯就载着我呼的一声开走了。

[查询:回复确认。]

无人机一号还在走廊里待命,我命令它去关闭工程吊舱和生产吊舱之间的两扇舱门,然后钻穿墙壁,熔毁控制装置。它呼啸着执行任务去了,而电梯也恰好停了下来,打开了门。

我又迈动了步伐,想弄清楚这条消息是从哪个频道里钻进来的,这样我就能屏蔽它了。

我踏出门,走进生产吊舱的一个无人路口里,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代码发给了电梯系统,还设置了一个密码锁。刹那间,整个电梯系统都应声关闭。如果战斗机器人们找到了正确的代码模组,那它们还需要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破解密码锁之中。不过无论哪种情况,都能为我争取到我所需要的时间。我希望是这样。

我很确定我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阿本恩和米琪都转过身来看着我。威尔肯还在继续前进。

现在我有时间评估自己的状况了,于是我慢慢将疼痛传感器调高了一点儿。那些撞击给我造成的钝痛立刻就变成了剧烈的灼痛,就像皮肤下面发生了一场场小型爆炸一样。哎呀,怎么这么痛!我把膝关节锁定在了直立位置,并且提高了我的通气量。

我停下了脚步,没有尖叫,但我考虑了0.02秒究竟要不要尖叫出声。

我周围那些无人机被斩碎的时候,有很多碎片飞溅到了我身上。我还被两发子弹击中了,一发打在我身体的左下侧,一发打在我的左肩上。我很肯定我是被本来打算瞄准无人机,却不慎偏移的子弹击中了。如果那些机器人瞄准的是我,那我现在已经被打成渣渣了。我又调低了我的疼痛传感器,那些受到撞击的身体部位,从爆炸变成了爆炸后的余烬(我也知道这不是一个永久的解决办法,而且从长远来看,假装坏事没有发生并不是什么出色的生存策略,但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存放记忆夹的手臂并没有受损,真是谢天谢地。

[查询:监视区域中的护卫战士活动。]

我沿着走廊朝生产舱大厅走去,米琪她们应该就在那里。

我真希望我也有策略。

我拍了拍米琪的信息流,想让它把位置发送给我,因为它和阿本恩都没说话,我也不确定她们通过我的视觉信息流究竟都看到了些什么。就在这时,海瑞恩用她戴着手套的手捏了捏我的肩膀。

“他们已经知道了。”我开启了一个我、米琪和阿本恩之间的私人三方对话频道。而且现在其他战斗机器人都已经知道这里还有个护卫战士,它们会调整相应策略的。

好在我还记得我怀里抱着个可能还活着的人类,所以我没有尖叫,也没有松手让她掉下去什么的。她的头盔和通信麦克风都被扯掉了,而她的头正靠在我的肩膀上。她有些口齿不清地问:“你是谁?”

“他们肯定会知道我们过去救人了。”阿本恩说道。在我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她可能也觉得这伙人并不是什么匪徒。

我分心了,所以从我缓冲区里冒出来的回答是标准答案:“我是和你签约的护卫战士。”我分心是因为米琪和阿本恩的连接那里传来了混乱的噪声。这不是通过信息流接口传来的通信,而是一段音频:米琪通过信息流给我发来了一段公开的通信音频。

我敢肯定战斗机器人是这个设施的原始设备。毕竟我们现在说的可是“灰泣”啊,他们公司的座右铭就是“杀人越货,发家致富”。

阿本恩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粗犷沙哑,她喊道:“是谁派你来的?‘灰泣’吗?”

威尔肯补充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能用上战斗机器人的匪徒,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

海瑞恩靠在我的肩膀上,发出了一声十分困惑的——“嗯?”

我听到阿本恩在信息流里对穿梭飞船上的人说了几句话,告诫维博尔和其他人要留在飞船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找我们。威尔肯把她摄像头记录下来的遇袭片段发给了格斯,格斯回复一条已知悉。这一操作比凯达要专业多了,因为后者明显很焦躁,不过他还是报告说他们已经向中转站发出了警告,而且一直在向港务局更新我们的动态。

另一段我能听到的通信音频实在是太小声了,就连我也分辨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我不得不花了4秒钟把它转换成了声谱图才弄清楚。这是两种声音:一种是米琪关节处传来的低沉声音;另一种是动力装甲发出的高亢声音,然后两种声音纠缠在了一起。

“一定是的。”威尔肯想停下来歇一歇,但阿本恩已经往前走了,她也只好跟上去。我走到了前面,米琪不用我提醒就走到了阿本恩身边。这倒还不错,虽然米琪在战斗中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我很清楚,不管威尔肯让它做什么,它都会把阿本恩的安危摆在第一位。

糟了,这下又糟了。

我跟着威尔肯沿着走廊走过去,来到了米琪和阿本恩等我们的地方。阿本恩一只手抓着米琪的胳膊,那副样子就好像要保护它一样。见来的是我们,她便松开了手,说:“启动那个东西的人就是抓走海瑞恩的人,对不对?”

我确实会犯错误(我有一个专门的文档用来记录我犯过的错),这一次我好像犯了个大错。我把威尔肯的所有行为都解读成了她是在针对我,因为我这个护卫战士的凭空出现给她造成了不适和疑虑,而且既然大家都以为我是另一个安保顾问派来的,那么这个安保顾问的存在就意味着客户会不信任她和格斯(我知道,“都是因为我”这种话一般都是自大的人类才会说的)。但现在看来,她心有不安完全就是出于另一个原因。

是啊,这话不假。

找一家像我所属的那种担保公司来负责安保工作的好处就在于,如果是小合同,你便可以直接去公司办公室提货;如果是大合同,你就必须坐着公司的飞船去目的地。这就极大地减少了有人明面上冒充你们的安保团队混进来,背地里却签了合约要杀你们灭口的可能性。

威尔肯在检查完她的扫描器后,如释重负地说道:“干得漂亮。如果没有及时除掉这个战斗机器人,后面肯定还有更多。”

威尔肯和格斯还藏得挺深。在补给飞船上,我就已经监听并且分析过她们的对话,但都没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们是为“灰泣”工作的,那她们应该对公司边缘地范围内到处都在使用的安保监控有所警惕。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我已经退到了走廊入口处。每次爆炸都会让机器人的躯体抽搐一下。最后一次爆炸结束后,我扫描了一下机器人是否还有活动。它虽然还没有断电,但爆炸已经摧毁了它的第一处理器和第二处理器。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这时候,我的无人机已经到达了威尔肯本应该等在那儿的舱口交汇处。很明显,她已经不在那里了,因为她正忙着背叛她的客户(我一开始说人类不适合负责安保工作的时候,你肯定还以为我是在信口开河,对吧?)。

威尔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后退去,以免被爆炸误伤。

我用我和米琪信息流之间的连接访问了它的摄像头。呃,说实在的,情况不太好。画面很不稳定,但我还是能看到米琪正用一只胳膊把威尔肯的右手腕压在柱子上,而威尔肯努力想用她的投射武器顶在阿本恩身上。米琪的手好像出了点儿问题,但我看得不是很清楚。我也不想在这时拉取损坏报告,这样做可能会分散米琪的注意力。威尔肯用她的另一只胳膊抵在米琪脸上,就好像想把米琪推开一样,但这并不是她的真实意图。她装甲的前臂上植入了能量武器,她是想把能量武器滑到开火位置,然后轰掉米琪的头。

我接过来,全部启动后扔进机器人敞开的外壳里,接着就赶紧撤退。

米琪没有头也一样可以正常运转,不过它的感官输入和摄像头都在头部,所以情况可能会变得比较尴尬。

她四肢摊开趴在地上,不过她的装甲很好地保护了她的听力。她从束带上扯下一捆炸弹递给我。

威尔肯已经切断了我和她之间的信息流连接,但我利用阿本恩的信息流绕过了她的屏蔽,说道:“我是护卫战士。我们可以谈谈。如果你肯做证的话,林顾问可以让你免于被起诉。”我希望这话在她听来还是有点儿道理(这是《圣殿月亮的升与落》中的一句台词),不过我也明白这话听起来就像我想拖延时间。但我其实并没有在拖延,我也不需要她回答我,只是想让她分心,这样她就没时间细思我究竟在她信息流里做了什么手脚。“你的老板都要垮台了。不管他们给你多少钱,都弥补不了你即将迎来的铁窗生涯。”(这也是《圣殿月亮的升与落》里的台词)与此同时,我正在疯狂地寻找着正确的代码。制造动力装甲的公司和那些制造安全系统、搜集情报的无人机、摄像头的公司有很大不同,这些产品的系统架构也有所不同,这就让我的行动变得更加困难了。

战斗机器人像打捞出来的一堆残渣一样瘫倒在地。它的外壳控制了爆炸烈度,所以没有弹片飞溅。爆炸损坏了它的处理器和位于腹部的重要部件,但它还没死透。我对威尔肯说:“我需要更多的炸弹包。”

阿本恩抓住了威尔肯的投射武器,想帮米琪脱身,但面对如此强大的动力装甲,她的努力不过是蚍蜉撼树。我能看出她对前臂内置的能量武器一无所知,因为相比之下这种能量武器所处的位置要危险得多。在信息流里,我听到阿本恩让米琪快点儿挣脱逃跑,而米琪拒绝了,因为如果它逃跑了,威尔肯就会杀死阿本恩。坦白说,阿本恩确实应该逃跑,但她肯定不愿意丢下米琪自己逃跑。

虽然爆炸声音低沉,不过当机器人倒下时,我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震动。我站了起来,心里震惊不已,计划居然真的奏效了,而我竟然还活着,功能也没有损坏(我们护卫战士早就被教导要这样战斗:用你的身体扑到目标身上,然后拼尽全力杀死目标,接着就寄希望于他们能用修复舱把你修好。是啊,我很清楚我已经没有装甲了,也不会再有修复舱可用,但老习惯真的很难改掉)。

我来到生产吊舱大厅的转弯处,看到她们正在搏斗。阿本恩吊在威尔肯的另一只胳膊上朝她猛踢,米琪也在用尽全力抱住她,而她的能量武器正在缓慢且无情地滑向米琪的头部。如果再过30秒钟,我还是找不出正确的代码,那我就只能把海瑞恩放在地板上,冲上去和威尔肯硬拼了。

我又一次撞到了地板上,挣扎着爬回来,而它正想把炸弹包抓出来。威尔肯一个翻滚蹲起来,朝机器人的胸口和头部开了枪。她击中了传感器和武器端口,我得承认,这的确算得上是个好枪法。她的攻击阻止了机器人瞄准我们,也给了第二颗炸弹爆炸的机会。虽然炸弹的塑料外壳脱落了,但炸药已经顺着刚刚炸开的洞滚了进去。机器人想把一个探测器塞进洞里,好把炸药取出来,不过威尔肯成功击中了它延展开来的脆弱关节,为炸药争取了宝贵的2秒钟时间。我双手抱头,把听力调低,然后滚到一边。

在另一个频道里,无人机一号报告说,它并没有检测到任何活动迹象,这就说明战斗机器人并没有试图炸穿那两扇它已经封死的舱门。这架无人机已经被切断了与它们之间的网络联系,不能再进一步报告任何机器人的行动路线了。这就意味着战斗机器人们已经停止了互相修复(是啊,除非它们的主要处理中心被摧毁了,否则它们一直都可以自我修复。没错,这就是它们这么难对付和吓人的原因),很快就会从工程吊舱那边找到另一条路过来包抄我们。真是嫌我手头的麻烦还不够多!

如果这个战斗机器人有更多的自我意识,它可能会停下来先砸碎我的头,但它开启了防御模式,所以只能一把甩开我,这样才能把炸弹包取出来。

我疯狂地扫描威尔肯的装甲,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代码。真是松了一口气。我打开一个频道,通过信息流发送了“冻结”命令。

这个炸弹包内含有两颗炸弹,刚刚爆炸的是第一颗,是专门用来炸穿重型铠甲的,对战斗机器人的外壳也同样有用。我和威尔肯信息流的通话频道还保持在线状态,所以我能听到炸弹包开始倒计时了。

公司不喜欢用威尔肯这种动力装甲,一方面不仅仅在于他们只爱用便宜的东西,也在于她这种动力装甲是可以破解的。

它用它的大手紧紧抓住我的头和肩膀,我能感觉到它手部的金属变了,这就意味着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就要伸出来了。我想,那好吧,只能这样了,看来我的进攻计划失败了。它可以用胸前的任何一种武器来摧毁我,但它气坏了,所以准备亲手料理我。紧接着,炸药包就传来了一声轻微低沉的轰隆声。

米琪挣脱开来,向后退了一步,不过它的身躯仍然挡在威尔肯和阿本恩之间。威尔肯冻结在原地(字面意义),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朝着已经不管用的通信频道里大吼大叫(我已经切断了她的通信和信息流;我希望目前的事态发展能给格斯一个惊喜)。投射武器从威尔肯动弹不得的手指间掉下来,阿本恩冲过去把武器抢了过来。

我站起身的时候,威尔肯正好一个翻滚扑到这边来。我从她的多功能束带上抓起一个炸弹包,奋不顾身朝着战斗机器人扔过去。从信息流中爆发的静电干扰来看,它刚刚清理好它的感官输入,但我已经击中了它右髋关节上方的位置,并且猛地把炸弹包塞进了那里。

现在我能看清楚米琪的损坏程度了;它的胸板遭到了两次能量冲击,右手只剩下一截断肢。

我确实太需要那半秒钟的时间了,因为就在我开火时,机器人挥起手臂把我从它头上丢了下来。我撞到地板上,滑出3米远,不过那个机器人也摇摇晃晃歪向一边,眼睛暂时瞎了,耳朵也聋了,没有了扫描运动或者能量变化的能力,也不能用内置武器瞄准目标了。

我说:“现在没事了,我已经锁定了她的装甲。”我点开米琪的反馈,浏览了一下,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威尔肯一直等到我和那些战斗机器人打作一团,才回到了阿本恩和米琪身边。她快步朝她们走过去,说有要紧事要和她们当面商量,不能通过通信频道和信息流说,然后她就一把揪住了阿本恩的头发。阿本恩的头发到现在还是散乱的。在上一次我救阿本恩时,不小心把她头盔上的释放键弄破了,所以她早就把头盔扔在后面了。

战斗机器人一定已经知道我是一名护卫战士了,因为它经由我的皮肤发来了一道脉冲,令我的疼痛传感器瞬间达到了最大值(我已经预料到它会有这一招,所以提前调低了疼痛感,但那种滋味还是很不好受)。接下来又一道脉冲,目的是烧焦我的装甲和爆炸投射武器。既然我把这两样都留在了“自由贸易港”,那么这次攻击对我来说就没有多大作用了。这一失手还为我争取到了必不可少的半秒钟时间,我如获至宝,立刻把我右臂上的能量武器端口塞进了它的感官输入收集器里。我尽全力开火了。

威尔肯用枪指着阿本恩的头,说:“对不起,这可不是我针对你。”就是这句多余的话让她失去了一个必杀的机会。因为米琪争取到了时间,冲过去挡在了她们之间,还让威尔肯的武器向上打飞了(虽然米琪只是个帮人类拿东西的宠物机器人,但这并不能说明它就不够强壮,不能和动力装甲相抗衡)。威尔肯发射了武器,摧毁了米琪的手,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让米琪停下来。

我冲向墙壁,刚好给了自己一个正确的轨迹,然后猛推墙壁翻身跃起,落在战斗机器人的头上。它的摄像头和扫描器都在头部,但它实际进行处理和保存数据的地方在下腹部。米琪也一样,因为人类总是喜欢开枪打头,所以下面会更安全些(至少人类都喜欢开枪打我的头,所以我猜他们也会这样对付其他机器人)。

阿本恩看到我,倒吸一口气说:“海瑞恩——”

威尔肯被打倒在地,她的重型武器也刚刚从她手中被打飞。战斗机器人俯身看着她。从外形上看,它接近一个人形机器人。有点儿像米琪,只不过米琪没有3米高,背部和胸口也没有多个武器发射端口,四只手臂上也没有各种手部模块,可以用来切削劈砍、发射能量爆炸等,而且米琪的个性也比战斗机器人要讨喜得多。

“她还活着。”我说。阿本恩(一个受了精神创伤的人类)手里拿着一把保险打开的武器,这一幕就足够让我心惊胆战了。

我离开走廊的时候,已经接近了最高速度,并且抓紧时间对目前局势做了一个清楚的分析,计划如何进攻(我应该给“计划”两个字加上引号,因为那种情况下真的很难做什么完善的计划)。

米琪悲伤地说:“护卫战士,威尔肯想杀了堂·阿本恩。”

碰上战斗机器人唯一的好处就是它们并不是战斗型护卫战士,不然就更糟糕了。

阿本恩把武器扛在肩上,匆忙朝我走过来。她摸了摸海瑞恩的脸,然后抬头看着我说:“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你了!”

当事后再讲起这些事时,听起来就好像我有多么运筹帷幄似的,但其实我当时满脑子想的就只有“这下惨了,这下惨了,这下惨了”。战斗机器人比我速度快,比我强壮,武器装备也比我好多了。就算有安全系统信息流可用,我也不可能在没有直接身体接触的情况下,破解一个战斗机器人,胆敢尝试的下场就是被撕成两半(我以前也被撕成两半过,而在我的“尽量避免”清单上,这种情况位列榜首)。

“米琪,损坏报告。”被人感谢的感觉倒还不错。

是啊,谢谢你的新闻播报,米琪。当我抱起阿本恩冲过房间的时候,我就想办法拍到了一张敌人飞身跃起的清晰图片。我告诉米琪:“你就和堂·阿本恩待在这里。”然后我就沿着走廊跑了回去。

“我还有86%的功能容量,只是机体受损而已。”它举起了断肢说道。

米琪发了一张照片到我的信息流里,说:“那是个战斗机器人!”

它还真把受伤当玩笑了。阿本恩转向它,满脸震惊地说:“米琪,你可怜的小手!”

1秒钟之后,米琪也到了。我把阿本恩放了下来,她有些站立不稳,好在米琪抓住了她。现在,作为人类安保顾问的又一个讨厌之处冒了出来。如果威尔肯是个护卫战士,那我的首要目标就非常明确了:继续前进,救回海瑞恩,把她和阿本恩都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来取威尔肯和敌人的遗骸。但威尔肯是人类,所以我现在就不得不回去救那个白痴。

哇,好棒哦,又是一出主仆情深的大戏。我说:“米琪,你来抱着海瑞恩。”

跑到走廊深处足够远的地方,可以确保阿本恩不会被友军火力误伤,我就停了下来(威尔肯的武器发射得太快了,我想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瞄准)。

米琪走过来,伸出双臂。海瑞恩处于半昏迷状态,不过还是突然攥住了我的夹克衫。阿本恩轻轻撬开了她的手,我把她放进了米琪怀里。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动了,也听到了关节运动时发出的轻微声响,我向米琪闪了个警告,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头顶的展览室里传出了爆炸的声响。我一把抱住阿本恩的腰,向右边第三个走廊冲过去,因为想要完成我们的任务目标就必须去往那个方向。而任务的第一步就是趁敌人忙着对付威尔肯的时候赶到那里。

我转向威尔肯。她抓阿本恩头发的事让我心里很不舒服,更别说还有那句满是讽刺意味的“这可不是针对你”。如果她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直接开枪,那阿本恩已经被她杀死了,米琪肯定也被炸飞了。但她就是想让阿本恩知道她是叛徒,尝一尝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她就是在针对阿本恩。

米琪切换到总信息流,说道:“堂·阿本恩,有人正在利用天气造成的干扰来掩盖一些信号——”

我最讨厌喜欢针对别人的人了。

“这并不奇怪,是有人在故布疑阵,利用天气造成的干扰来掩盖一些信号。”我对米琪说道。我对此也感到无能为力,心生沮丧。我想念还有安全系统可以用来做分析的时候。就算我们可以破解这个信号,我也没有数据库用来匹配。

这又是一个我不喜欢人类安保顾问的原因。他们中的某些人过于享受自己的工作了。

威尔肯带路走进这个更开阔的空间,我们踏入了透明墙壁另一侧阴云翻涌投下的影子之中。她大部分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扫描器上。我们头顶的龙骨弯曲盘绕,闪烁映衬出外面持续不断变幻的云层。这里有三道高高的拱形闸门,现在都朝着通往不同吊舱的黑暗走廊敞开。在四分之三的地方有一个展览室,对面是那堵透明的墙,旁边有更多走廊通道。米琪的信息流定位器指向这一层右边的第三条走廊。

我走到威尔肯面前,扯下她的多功能束带。她的束带上面不仅有炸药包,还有其他装备。她透过面板瞪着我。我把束带挂在肩膀上,说:“堂·阿本恩,你可能不想看到接下来这一幕。”

“不能,护卫战士。我把这种噪声和天气造成的静电干扰进行了比较,结果看起来是一样的,不过却有着不同的来源。真奇怪呀!”

阿本恩从米琪和海瑞恩身边转过身,说道:“别!”然后她用更冷静的语气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很生气,因为她派你去和战斗机器人们硬碰硬,但她还是罪不至死。”

威尔肯用她的扫描装置完成扫描之后,就示意我们和她一起继续前进。干扰变得更严重了,但我并没有听到有什么别的声音。我问米琪:“你能弄清楚是什么导致扫描器发出噪声吗?”

我并不是为自己的事情生气。被扔进龙潭虎穴里去送死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或者说是我之前的工作。我觉得这是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阿本恩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威尔肯差点儿对她做了什么。

走廊尽头是一片空地。威尔肯发信号让我们暂停,然而她想做的扫描我在5秒钟之前就已经做完了。示意图上说这是吊舱之间的过渡区。前面阴影闪动,不过我能分辨出那是由于外面反光造成的。左边有一个很大的观景窗,很像我在地形观测舱里见过的那个,只不过这个在墙上。阳光和白云透过窗户,将影子映照在地板上。

她一定也很清楚自己刚才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然后又接着说:“如果她是为‘灰泣’工作的,那么我们就需要她来做证。”

“也许吧。”我很肯定就是这样,但长期以来我已经形成了说话留有余地的习惯,免得自己说错了丢脸或者丢命。虽然时常躲不过调控中枢的惩罚,但总还是值得一试的。在没有仔细查看并深入分析地形观测舱的数据前,我们都不能完全确定。“林顾问认为最好是把找回数据的任务和为你们团队提供额外安全保障相结合。”

好吧,这话说得有道理。我之所以会跑到这个地方来,完全就是为了找到更多对“灰泣”不利的证据。我透过威尔肯的面板望着她。为了掩饰恐惧,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虽然她的通信和信息流都不能用了,但她还是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尽管我们的声音听起来很可能像是身处一个采矿隧道的底部。动力装甲断电的时候,会自动打开一些通风口让空气流通,也不至于让她因内部的高温而窒息。等我们离开之后,我可以给装甲一个延迟命令,让它关闭这些通风口,这样阿本恩就只会以为这是个意外了。

“我明白了。所以‘灰泣’是在利用这个设施进行奇特合成物的开采工作,而不是在进行真正的仿地形工程。他们怀疑只要有人对剩余设备进行详细的检查就能揭露这一点。”阿本恩听起来很严肃。

现在又到了我考虑的时刻。我究竟在不在意威尔肯的死活呢?并不。

对于这个问题,我都已经想好答案了,回复道:“‘灰泣’组织被指控谋杀了‘德落’调查小队的成员,还攻击了一个来自‘奥克斯守护组织’的小队,而这些事都发生在公司边缘地内部的一颗待评估星球上。等你再一次接入新闻信息流的时候,可以查看‘自由贸易港’的资料以获取更多信息。我们有理由怀疑‘灰泣’组织曾利用这个仿地形设施进行非法活动,还试图阻碍其他公司对这一设施的回收工作。”这些都是真话,而且我说出来感觉也还不错。

“我们该走了。”我说,然后伸手去拿威尔肯的投射武器。阿本恩把武器递给了我,我接过来,迈步往前走。我还是没有关闭那些通风口。

“我是遵照林顾问的命令来帮助你的。剩下的我自己会处理好。”有人类问我该怎么给我下命令,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这种新鲜事我倒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威尔肯的扫描器接收到了一些干扰信号,和我与米琪在扫描范围边缘碰到的是同一种静电干扰。我们继续往前走,去到走廊的右边。阿本恩问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晚安登陆者’独立公司没有通知我第二次评估也在进行吗?”

米琪和阿本恩跟在我后面,我说:“工程吊舱里的机器人一旦完成了自我修复就会来追杀我们,而且我捕获的那个无人机也说还有一个战斗机器人活跃在设施内部。”我们都知道它们肯定会用上任何遗留在设施内部的移动设备来对付我们。我可不想再和另一个生物采样器打架了。

阿本恩抬起头来看着我,虽然我可能不该这样,但我还是看向了她。原来进行眼神接触又不惊慌失措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也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通过米琪的信息流看她的脸。她摸了摸脖子,取回装置想把她的头拧下来的时候,头盔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圈压痕。她的眼神再一次落到了威尔肯的背影上,在我们的私人频道中,她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和护卫战士见过面,更没有互动、共事过,所以如果你需要什么信息或者指示的话,就请告诉我吧。”

阿本恩加大步伐,几步走到了我身边来,说:“我没办法通过信息流或者通信频道联系上穿梭飞船,米琪也不能。”

我们接近了一个路口。威尔肯通过信息流发来暂停信号,然后停下来进行扫描。我一直都在扫描,但获得的读数都不怎么准确。一定是风暴造成静电干扰的。威尔肯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和你的机器人很亲近,但那个东西和米琪不一样。它是个杀人机器人。”

“因为我屏蔽了你们。我不想让你们和格斯通话,免得打草惊蛇。”我对她说。至少在我想出来能怎么对付格斯之前还不可以。我不能从这里入侵她的装甲,就算我解除信息流的屏蔽也不行。每一套装甲的代码都是独一无二的(制造商也不完全是白痴),必须离得够近才能扫描。

“没有。它们在家用系统中是非法的。”她很不耐烦。除非是能救出她朋友的妙计,否则她现在不想听威尔肯说的任何话。

“我明白了。要是现在还寄希望于格斯不是另一个雇佣杀手,就太自欺欺人了。”阿本恩居然没有和我争辩。又或者我可能不应该这么惊讶,毕竟她是个聪明人。

我们从黑暗的区域里走出来,来到另一条灯光不充足,但可以看清路的走廊上。威尔肯说:“堂·阿本恩,你以前有没有和护卫战士共事过?”

“飞船上的分析表明她们两个已经共事过一段时间。我们只能假设她们都已经被人收买,或者在某个时刻引开了原本由你们公司派出的安保团队,然后冒名顶替混了进来。”我说。

好像说实话确实会为我赢得回报。

“你说的‘引开’,”阿本恩重复道,“是不是就意味着杀人灭口?”

“那就好。我们要尽全力救出她。”阿本恩松了口气说道。

“可能吧。”我在哈夫拉顿搭上这艘来米卢的货运飞船时,并没有下载什么当地新闻,只是下载了一些关于“自由贸易港”和“灰泣”的新消息。如果说真有发现两具不知名尸体,身份证件已被烧毁的报道,那我肯定是错过了(你不能在中转环上对别人下手;因为安保系统时时刻刻紧盯着这种事,而且很容易引起它们的高度警觉)。“既然格斯在飞船上,我们就得考虑挟持人质的情况了。”

“能。”我很肯定。

我讨厌挟持人质的情况。就算是我挟持人质也不行。

“这样就说得通了。”她犹豫了一下,“如果海瑞恩还活着的话,你能救她吗?”

米琪说:“那样可不好。”

我内心摇摆不定。我是该撒谎呢,还是说真话呢?我说的话必须和我告诉过米琪的事情相符合,而那也只能算是我谎言的一部分,虽然阿本恩可能不会注意到我的犹豫,但米琪肯定会注意到,除非我立刻就作答。“我在地形观测舱里。我在收集‘灰泣’组织可能违反《奇特合成物条约》的数据。”我铤而走险地说了真话。

看到没?它就是这样的。说什么都惹人讨厌的一个烦人精。它说的话对我们的谈话毫无助益,只是一种没有意义的发声,充其量就是能让人类听了觉得心里舒服而已。

“那当时你在哪儿?林派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本恩在信息流中快速回顾了一下我在工程吊舱里拍摄的视频。这段视频只有不到1分钟,所以她很快就看完了。她说:“是威尔肯给那些机器人下的命令吗?也许没有她的指令,那些机器人就会进入休眠状态。但如果它们向格斯报告,那我们就又陷入了相同的境地。”

“我不知道,直到米琪提醒我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你们的位置时,我才发现。”这是真话。我恨不得自己现在能躲在穿梭飞船里看娱乐媒体,哪想蹚这趟浑水呢!“林顾问也没有关于设施内敌人的情报。”

“我认为战斗机器人们并不受到威尔肯或者格斯的控制。我一直在监听她们的信息流,就算是加密的命令我肯定也能听到。”我说。她们根本就没有怎么交谈,也许这本身就挺可疑的(我知道,当事后诸葛亮不是什么光彩事)。

我们沿着黑暗的走廊往前走,阿本恩又沉默了5秒钟,然后她问:“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这里有危险?知道我们会遭遇袭击?”

米琪说:“战斗机器人可能一直处于待机状态,一旦有人来到设施内部,它们就接到了激活的指令。”海瑞恩一下惊起,喃喃说了些什么,米琪回答道:“好了,好了,海瑞恩。没事了。”

“你已经和他们正面相遇过了。他们不知道你还带着一个护卫战士,这便是你的优势。”如果一个人类说这种话,那肯定是自负之谈。但作为一名护卫战士来说,这说的就是事实。就像我杀特蕾西之前告诉过她的那样,我只是告诉你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对啊,没错,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她花了3秒钟才明白我们所做的事可能正中敌人下怀,然后说道:“但我们必须把海瑞恩救回来。有办法对付敌人吗?”

阿本恩开口道:“我还是不明白。如果威尔肯和格斯是‘灰泣’派来杀我们的,那他们又何必派出战斗机器人来搅局?很明显,‘灰泣’不想让我们的评估继续下去,但——”

我发现虽然她之前已经和威尔肯交流过了,但还是直截了当地又问了我一遍。看来阿本恩也觉得这次行动有站队的必要。我说:“我认为你是对的,我也觉得那是一个取回装置。敌方的盘算是在撤退之前,至少抓走团队的一名成员,并且杀死或者重伤其他成员。这不是一伙匪徒会做的事。”我补充道,“他们的计划可能是把你拉到设施更深处,然后杀死其他人,并且希望能够引出更多还在穿梭飞船里的成员,这样就能把你们一网打尽。”粉饰太平对情况毫无助益。客户必须相信你对情况的评估是准确的(我也明白我的客户从来就不会相信)。

“等一下。”我说,然后停下了脚步。我需要快速回顾一下我之前录好的视频,再决定是应该支持还是反驳她这个想法。在没有安全系统或者中心系统的帮助下,我一次就只能做那么几件事。如果再加上一边往前走一边扫描敌人,我就要忙不过来了。开始分析的时候,我给了米琪查看我信息流的权限,然后隐约感觉到米琪在对阿本恩解释我正在做什么事。

阿本恩花了点儿时间来重新梳理目前情况,然后问我:“你知道是谁抓走了海瑞恩吗?”

我给我的无人机发了条消息,让它打开日志,查询它的记录,然后列一个它何时进入激活、待机和睡眠状态的清单给我。接着我就调取了在第一次遭遇袭击时,米琪拍下的海瑞恩被抓的视频拷贝,快速回顾了一遍,然后又调取了我自己录下的第二次遭遇袭击的视频,而这次袭击中战斗机器人对威尔肯也没有手下留情。我看完后又检查了无人机为我准备好的日志摘要(能和这么高级的无人机合作,我的工作真的如鱼得水)。

这就是人类安保顾问的又一个问题了:他们可以选择放弃。

“那些战斗机器人和无人机不是被派来杀你们的。”我向阿本恩报告说,“它们从一开始就是设施内部物品的一部分。当时中转站仍在建设中,‘灰泣’想要赶走潜在的入侵者,指望中转站的话根本就没什么用。他们又不想向外界机构寻求帮助,因为想要尽量掩盖他们名义上经营仿地形设施,背地里却建造非法采矿平台的勾当。”把这些战斗机器人放在这里可能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设施不受匪徒袭击,还为了能让这里的人类工作者保持秩序。“设施被废弃之后,战斗机器人和无人机就一直处于睡眠模式。当你们的穿梭飞船停靠在这里时,它们就被激活了。分析结果表明它们的存在也让威尔肯和格斯感到措手不及。”纯粹的机器人分析会完全忽略这一点,但我更擅长解读人类的面孔和声音(我脑子里的有机部分在这方面确实非常管用,而且,当然了,通过录下的视频来解读就更容易了,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暂停并放大画面,不像事情实际发生时那么焦虑)。“我想威尔肯确实相信绑架海瑞恩的那次袭击是一些匪徒策划的,直到她在第二次袭击中看到了战斗机器人。‘灰泣’很有可能没有告诉她和格斯这里还有战斗机器人,因为他们希望那些机器人也能把她们两个消灭。”“灰泣”最想看到我们全部死光,最好一个不留。

我想让她知道我是站在她这边的,而不是对她们一视同仁。我可能应该再仔细琢磨一下再开口。既然威尔肯和格斯明显不相信她们还能把海瑞恩活着救回来,我敢肯定在这种情况下几个人类会分边站。

我想知道威尔肯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当然了,“灰泣”的阴谋并没有阻碍她完成任务的决心。她原本以为我会被战斗机器人摧毁,这样她就可以趁机杀死阿本恩和米琪。她希望自己能顺利脱身,并且收到她应得的杀人灭口费。

我不希望她仔细思考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护卫战士和她们(可能是虚构的)安保顾问承包商这两者同时出现的可能性有多高。于是我拍了拍她的频道,说:“堂·阿本恩,你可以通过这个频道私下和我对话。我向来会和我的客户们保持联系。请注意,林顾问已经将你指定为我的首要客户,而你的安保小队不在这一行列。”

阿本恩在悲愤中长叹了一声,然后说道:“也许我们可以用这一点来对付格斯,告诉她‘灰泣’也想除掉她和威尔肯,所以她们应该站出来指证‘灰泣’。你觉得可不可行?或者我们可以拿威尔肯当人质……”她摇了摇头,咬住了嘴唇。

“她们当时在保护伊吉罗和布雷斯,所以才无暇顾及我。”阿本恩心不在焉地说。她的心思明显在别的事情上,可能是在想我编的故事究竟有多糟糕。

她的思考很有策略性,而且总是征求我的意见,而不是给我下达愚蠢的指令,这让我备感欣慰。虽然我现在不用再服从命令了,但听到愚蠢的命令还是会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我们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格斯还不知道威尔肯已经被我们制服了。”

“在站台上。林顾问是我的朋友。‘晚安登陆者’独立公司派她来确保你的安全。”它补充了一句,“你差点儿就受伤了,威尔肯和格斯根本就没有出手帮你。”

无人机仍然报告说舱门位置没有活动迹象,这就说明机器人已经从另一个方向追来了,或者它们还在努力破解电梯的密码锁。我让无人机飞到我的位置来。当它飞到威尔肯面前时,我让它停下来,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地飞了26秒钟(好吧,其实我还是有点儿生气的)。

在信息流里,阿本恩问米琪:“米琪,你确定这个林顾问值得信任吗?她是什么时候联系你的?”

从米琪摄像头的画面里,我看到阿本恩又一次抬头看着我,然后她开口道:“格斯一定是在等待威尔肯的信号,然后就会动手杀掉穿梭飞船上的其他人,一定是这样。我应该试着和凯达取得联系。我可以和他建立单独的信息流连接,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

我说:“林顾问没有别的情报了。”因为反正我连一张硬通货卡都拿不到,又何必替她做她的本职工作呢,我说得没错吧?

“你确定他不会直接大声说‘嘿,大家,堂·阿本恩刚刚通过信息流给我发了信号’,而你甚至都来不及阻止他吗?”人类就是这样,毛病多。

实际上,这是个很有道理的猜测。我有一张比较清晰的蜘蛛腿状不明物体抓拍图,我想着如果拿它和生物吊舱的库存清单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它其实是一种获取地表样本设备的辅助物,或者就是这个设备本身的一部分。但由于设施主要系统的核心被移除了,库存也就无法运行了。我的想法是,那个被米琪听到正在接近的敌人激活并使用了取回装置,以此来分散小队的注意力,趁机抓走海瑞恩。威尔肯说:“我的摄像头没有拍到那个东西。我相信是一群匪徒躲在设施里,利用留在这里的设备来对付我们。护卫战士,林顾问能不能证实这一点?”

阿本恩张张嘴想说点儿什么,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他确实有可能这样做。但我们必须搞清楚飞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走廊里很黑,通过威尔肯摄像头发回的视频,我可以看出她用了夜视镜。当我们经过的时候,地板和墙上的应急标记灯都接连亮起。阿本恩轻声骂了句什么,因为她想重新把头盔戴上,但是我帮她把头盔拽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那个键弄坏了。她俯身把头盔放在地板上,问威尔肯:“你知道是什么东西袭击了我们吗?是什么机器人吗?还是取回装置?”

米琪说:“维博尔不是个快嘴。也许我们应该联系她。”

而且说不定不仅不会出大问题,还会有意外收获。如果“灰泣”组织就是这次袭击的幕后黑手,那么我就可以把拍下来的视频和下载的地形舱数据作为证据一起发给曼莎博士。

这时处于静音模式的无人机从我们身边飞了过去,我在它来之前就给米琪和阿本恩发了一条预警;我打算派无人机先去前面侦察。阿本恩看到它还是吓了一跳,然后一直盯着它,直到它飞远了。不过话说回来,她对穿梭飞船的想法是正确的。如果我们能从飞船上得到情况报告,那将对我们的计划大有裨益。再者,阿本恩和米琪也就不会再缠着我问来问去了,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真是百利而无一害(我都快忘记当个护卫战士有多焦虑了)。我说:“你们那艘穿梭飞船上有没有安全监控?有没有摄像头?有没有其他的机器人,包括目前处于非激活状态的机器人?”

“就叫我护卫战士吧。”不知怎么回事,我又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安全顾问,而这次我甚至都拿不到一张硬通货卡作为报酬。和往常一样,我怪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不过我觉得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我们只需要找回海瑞恩,然后我再想一个理由,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搭他们的穿梭飞船回去,接着再说我必须要回去找林顾问了,这样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没有。”阿本恩把头发往后拢了拢,看起来很沮丧,但还是在思考,“因为没有必要。撤离防护服头盔上有摄像头,但它们都没被激活,而且还放在紧急撤离储物柜里。”

“我不知道护卫战士是什么意思。我的知识库里并没有包含这一内容。如果你不叫林的话,我又该怎么叫你呢?”

米琪说:“堂·阿本恩,飞行甲板上有两套撤离防护服。我有它们通信器的硬地址。”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是个护卫战士,米琪?”我觉得我有必要回顾一下我和米琪之间的对话,看看是哪儿露了馅。

阿本恩转向我问道:“你能从这里激活它们的通信器吗?”

我通过私人频道拍了拍米琪,结果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是说谢谢你没有揭露我的谎言似乎太直白了)。然后米琪先开口说道:“你救了堂·阿本恩,林护卫战士。”

我可能可以。无论格斯是已经杀死了船上的人,还是想等到威尔肯的信号再动手,都无关紧要了。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先让格斯离开穿梭飞船。

你才想到啊?米琪早就提出了这个想法,而且发消息告诉了阿本恩。我什么都没做,因为目前我还在努力与自己的惊恐做对抗。

我们也需要让所有人都离开穿梭飞船。

威尔肯为了让自己听起来像个能够胜任的专业人士,而不是刚刚才害得一个客户被绑架的糊涂蛋,便开口说道:“由于我的扫描范围十分有限,扫描器上面并没有显示什么踪迹。不过只要海瑞恩的信息流还在,我们就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找到她。”

我差不多有个主意了。可能不是什么好主意(当你的战术思维训练大多都来自于观看的冒险节目时,你想出来的主意都不怎么样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我说:“我们得先回到地形观测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