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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午夜

沿着平原到要塞的南边,闪烁着成千上万的灯光,指示着那些从远方而来的人的营房,更远处,在指南针所能到达的四个角落,天使们在不知疲倦地巡逻、放哨。

现在,支持阿斯里尔勋爵反叛的每一个世界的战士们都到位了,机械师和技工们在给飞机加燃料、安装武器、校准瞄准器和测量器。随着夜晚的降临,备受欢迎的援军到达了:北方寒冷地带来的披甲熊——数量很多,他们的国王也在其中。随后不久,第一个女巫部族到达了,空气从她们的松枝间穿过,发出的声响在黑色的天空中经久不息。

午夜,在塔里,阿斯里尔勋爵坐在那儿与奥滚威国王、天使泽法妮亚、加利弗斯平人奥克森谢尔夫人和托克罗斯·巴西利兹讨论着。真理仪专家刚刚讲完话,阿斯里尔勋爵就站起来,穿过房间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悬挂在西边天空中云山遥远的光。其他人都一言不发,他们刚刚听到一件让阿斯里尔勋爵脸色苍白、全身发抖的事情,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整整一天,部队都在集合,阿斯里尔勋爵部队的天使们高高地飞在云山上方,寻找一个突破口,但没有成功。什么也没有改变,再也没有天使飞出或飞进,狂风撕扯着云,云无休无止地自我更新,一秒也不散开。太阳横在寒冷的蓝天中,然后移向西南方,给云镀上金光,给山周围的水汽染上深浅不一的杏子和橙子那种乳黄色和猩红色。当太阳落下时,云层从里面发出淡淡的光。

终于阿斯里尔勋爵说话了。

奥克森谢尔夫人一直是加利弗斯平人的第二司令,现在她得接过洛克勋爵的职责,奥滚威国王鞠了一躬,留下他的司令扫视着灰色的地平线。

“巴西利兹先生,”他说道,“你一定很累了,非常感激你作出的努力,请和我们一起喝点酒吧。”

“他早就应该休息了,派人去叫他,好吗?噢,还有一件事:请叫奥克森谢尔夫人一有空就来塔上,我得慰问她。”

“谢谢,我的大人。”真理仪专家说。

“去库尔特夫人那儿了,但是他已经累了,要休息以后才能干别的。”

他的手在颤抖,奥滚威国王倒了一杯金色的托考伊葡萄酒,把杯子递给他。

“坦白地说,不知道。那就是我想见巴西利兹的原因,他去哪儿了?”

“这意味着什么,阿斯里尔勋爵?”奥克森谢尔夫人清脆的声音说。

“阿斯里尔勋爵,”国王说,“你知道她对于未来的重要性吗?”

阿斯里尔勋爵回到桌前。

“我的女儿!”阿斯里尔勋爵欣喜地叫道,“让这样一个孩子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不是很了不起吗?她孤身一人跑到披甲熊国王那儿,使用小伎俩把王国从他的统治下解放出来,那已经足够了,但她却还下到死人世界镇静地把死人放出来——还有那个男孩,我想见见那个男孩,我想握握他的手。我们开始这场反叛时知道自己在与什么进行较量吗?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吗——权威者和他的摄政者,这个梅塔特龙——当我的女儿卷入时,他们知道他们会与什么进行较量吗?”

“嗯,”他说,“意味着当我们进入战场时,我们将有一个新的目标,我女儿和这个男孩因为某种原因与他们的精灵分开了,并设法活了下来,他们的精灵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如果我总结错了的话就纠正我,巴西利兹先生——他们的精灵在这个世界,梅塔特龙打算抓住他们。如果他抓住了他们的精灵,孩子们就得跟着他。如果他能控制住那两个孩子,未来就永远是他的。我们的任务很清楚:我们得在他们之前找到那些精灵,保证他们的安全,直到我女儿和那个男孩与他们团聚。”

“假如他们派那些天使去找你的女儿了呢?”

加利弗斯平人领袖说:“他们是什么形状,这两个失踪的精灵?”

“我们会赢的。”

“他们还没有定型,夫人,”托克罗斯·巴西利兹说,“任何形状都有可能。”

“阿斯里尔勋爵,他们有来自上千个世界的同盟。”

“所以,”阿斯里尔勋爵说,“总的来说:我们所有人、我们的共和国、每一个有意识的物种的未来——都取决于我女儿是否活着,决不能让她和那个男孩的精灵落入梅塔特龙的手中。”

“即使我们人少,”他接着说,“即使我们短命,即使我们看得不远——但与他们相比,我们还是强壮的。他们嫉妒我们,奥滚威!那就是他们仇恨我们的原因,我敢肯定。他们渴望拥有我们这样宝贵的身体,如此结实而有力,如此适应这个美好的地球!如果我们用决心和力量迎战他们,我们能够横扫无数的敌人,就像你能用手扫过云雾一样。他们的力量不过如此!”

“是这么回事。”

他一只手抵住朋友粗糙的脸颊。

阿斯里尔勋爵叹了口气,几乎是心满意足的叹息,仿佛他已经完成一个漫长和复杂的计算,得出一个非常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们没有这个!”他用力摇晃着奥滚威的胳膊说,“他们没有肉身!”

“很好,”他将大手摊放在桌上,“那么战斗打响时我们这么做:奥滚威国王,你指挥所有的部队保护要塞。奥克森谢尔夫人,你立即派你的人四处搜寻我女儿和那个男孩,还有他们的精灵。找到他们后就用你们的生命保护他们直到他们重新团聚——我知道到了那时,那个男孩就可以逃往另一个世界,脱离危险。”

国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半是惊讶半是绝望。阿斯里尔勋爵转身抓住他的胳膊,手上的劲道差点伤到他的骨头。

夫人点了点头,她笔直的灰白头发被灯光照得像不锈钢一样闪闪发光,她从洛克勋爵那儿继承来的蓝鹰在门边的架子上飞快地伸展了一下翅膀。

“我也看到了,一大堆复杂的东西。我很纳闷,他能透过云往外看吗?有些世界里的设备能做到这一点,但至于他的部队,如果他们只有那些天使的话——”

“现在,泽法妮亚,”阿斯里尔勋爵说,“你对这个梅塔特龙有何了解?他曾经是人,他仍然有人类的力量吗?”

“那不是一座山,”他说,“我看见了炮台……”

“我被流放很久之后他才显赫起来,”天使说,“我从来没有近距离见过他。除非他真正强大,在每一个方面都强大,不然他不可能统治王国。大多数天使往往避免肉搏,梅塔特龙却喜欢搏斗,并且会取胜。”

奥滚威国王放下双筒望远镜。

奥滚威可以看出阿斯里尔勋爵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的注意力突然被吸引开了,他的眼睛一时间失去了焦点,然后又带着特别的专注回到眼前。

那儿不只是一座山,但是他们只看见一瞬间,接着云又卷回来,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拽过来把它重新掩盖起来。

“我明白了,”他说道,“最后,泽法妮亚,巴西利兹先生告诉我们,他们的炸弹不仅在世界的下面打开了一个深渊,而且极大地毁坏了世界的结构,以至于到处都是缝隙和裂口,在那附近的某个地方一定有一条通往那深渊的通道,我要你去找到它。”

云在山南侧的上空旋转,长长的蒸汽破旗从强大的风里伸出来,但是阿斯里尔勋爵说得对:那个运动是来自内部而不是来自外面的空气,云扇动着翻滚着,然后分开了一秒。

“你打算干什么?”奥滚威国王严厉地说。

“啊!那是什么?”阿斯里尔勋爵指着说,“那不是风。”

“我要去毁灭梅塔特龙,但是我的作用已经快结束了,必须活着的人是我女儿,我们的任务就是让王国的所有力量都无法靠近她,以便她有机会进入一个更安全的世界——她和那个男孩,还有他们的精灵。”

阿斯里尔勋爵离开瞭望镜,站起身来,手搭在眼睛上方,成百,成千,成万,直到半边天都黑了,那些细小的身影飞呀飞,不停地飞过来。阿斯里尔勋爵见过数亿只强壮的蓝色椋鸟在夕阳西下时围绕着康鄱皇帝的宫殿盘旋,但眼前这么庞大的群体他从来也没见过,那些飞行物自己聚拢,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飞走,拥向北方和南方。

“库尔特夫人呢?”国王说。

“天使。”他说。

阿斯里尔勋爵用一只手摸了摸额头。

国王把他的双筒望远镜放到眼前,认出了那是什么。

“我不想让她烦心,”他说,“让她一个人待着,尽量保护好她。不过……也许我这样做对她不公平。不管她还做了些什么,她都会让我惊奇。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必须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做——我们必须保护莱拉直到她找到她的精灵并且逃跑。也许我们的共和国成立的唯一目的就是帮助她做到这一点。好啦,让我们尽量做好吧。”

一股灰色的东西正离开云山,一个缓慢扩散的污迹映在蓝天上,但它不可能是烟:它正顶着风撕裂云彩飞过来。

库尔特夫人躺在隔壁房间阿斯里尔勋爵的床上,听着他们谈话的声音,她动了动,因为睡得不深,她从惊扰不定的梦中醒来,全身不适,心情沉重。

“嗯,他已经以侵略共和国的方式开始了,”奥滚威说,“瞧——那是烟吗?”

她的精灵在她身边坐起来,但是她不想走近那扇门,她想听到的仅仅是阿斯里尔勋爵的声音,而不是任何具体的话语,她觉得他们俩都注定要灭亡了,她觉得他们所有人都注定要灭亡了。

“握缰绳的是摄政者,他把自己掩藏得很巧妙,这个梅塔特龙。他们在伪经里提到过他:他曾经是人,一个叫作伊诺克的人,是贾雷德的儿子——亚当的第六代子孙,现在统治着王国。他的意图不只是这样,如果他们在湖边发现的那个天使没弄错的话——就是进入云山侦察的那个天使。如果他打赢了这场战争,他企图直接干涉人类的生活,想一想,奥滚威——一个永久的教会法庭,比教会纪律法庭做梦才能想到的任何事情都更糟,人员来自各个世界的间谍和叛徒,由他亲自指挥,他让那座山飘浮着永不坠落,他充满了智慧……那个老权威者至少还知道体面地退出,把杀害异教徒和绞死女巫的脏活儿留给他的神父们去做,而这个新家伙会凶狠得多。”

终于她听见隔壁的门关上了,就打起精神站了起来。

“云山,”奥滚威说,“或者——他们管它叫什么?战车?”

“阿斯里尔。”她说着,走进温暖的石脑油灯光中。他的精灵轻轻地咆哮,金猴把头压得很低讨好她。阿斯里尔勋爵卷起一张大地图,没有转身。

瞭望镜拉近了一些,但是看不到更多的细节:不管放大到多大,云仍然看起来像云。

“阿斯里尔,我们会怎么样?”她拿过一把椅子说。

他正透过哨塔瞭望镜看着西边天空中的某个东西,它看上去像一座山悬挂在离地平线一手宽的天空里,笼罩在云层中。它离得非常远,因此只有把手臂伸直时的一个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它出现的时间还不长,并且悬挂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用掌根揉着眼睛,满脸疲惫。他坐下来,一只手支在桌上,他们的精灵非常安静:猴子趴在椅背上,雪豹身子挺得直直的,警觉地坐在阿斯里尔勋爵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库尔特夫人。

“你认为那是什么,国王?”阿斯里尔勋爵说。

“你没有听到?”他说。

那人鞠了一躬离开了。库尔特夫人走过去躺在行军床上,但是不管她多么努力,却怎么也闭不上眼睛。

“我听到了一点点,我睡不着,但是我没有一直在听。莱拉在哪儿,有谁知道吗?”

“谢谢你,先生,”她又转回身对真理仪专家说,“非常感谢,如果你发现更多有关她的情况,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请让我知道好吗?”

“没有人知道。”

库尔特夫人突然感到筋疲力尽,她最想做的就是躺下来睡上几个月、几年。外面,旗绳在风中噼啪作响,白嘴乌鸦哇哇叫喊着,围着城墙打转。

他还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他不准备回答,她也知道这一点。

“炸弹没有伤到她。”

“我们本应该结婚,”她说,“并且亲自把她抚养成人。”

“那颗炸弹呢?”

这句话太出乎他的意料,他不禁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的精灵从喉咙深处发出轻得不能再轻的咆哮,接着像狮身人面像一样伸出爪子安静下来。他什么也没说。

“她在受苦,她在忍受痛苦,她害怕,但是她有那个男孩的陪伴,还有那两个加利弗斯平间谍,他们还在一起。”

“我不能忍受头脑一片空白,阿斯里尔,”她继续说,“什么都比那个强,我曾经以为痛苦会更糟——遭受永远的折磨——我原以为那一定更糟……但只要你有意识,就会好一些,对不对?好过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进入黑暗,一切永远永远地消失?”

库尔特夫人说不出话来,她只得转身走到窗前以便掩饰她脸上流露出的情感。她终于说道:“她会活着出来吗?不,我知道你不能预言。她是——她怎么样——她有没有……”

他的角色仅仅是个倾听者,他的眼睛锁定了她的眼睛,他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没有必要回答。她说道:

“她在死人世界里。有一段时间我弄不懂仪器告诉我的这个事情,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已经确定无疑。她和那个男孩进入了死人世界,他们打开了一条路放鬼魂们出来,死人们一出来就像他们的精灵一样消失了,这对他们来说好像是最美满最值得渴望的结局。真理仪告诉我,那个女孩这样做是因为她偷听到一个预言,说死亡会被终结,她认为这是她应该完成的任务。因此,现在死人的世界有了一条出路。”

“那天,当你那么刻薄地谈起她和我时……我以为你恨她,你恨我我能理解,我从来没有恨过你,但是我能理解——我能看出来你为什么会恨我,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莱拉。”

“是吗?噢,求求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慢慢地把头转向一边,然后又望了回来。

“她活着,”巴西利兹小心翼翼地说,“但是也……”

“我记得你在斯瓦尔巴群岛,在山顶上,就在离开我们的世界之前,说过一件奇怪的事情,”她接着说,“你说:‘跟我一起来吧,我们将永远消灭尘埃。’你记得你说过这话吗?但你并不是这个意思,你的意思正好相反,对不对?我现在明白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正在干的事情是什么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真正要做的是保护尘埃呢?你本该告诉我实情。”

他迟疑了一下。金猴抓住她的胳膊。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走,”他的声音沙哑而平静,“我以为你更喜欢谎言。”

“请告诉我,”她一倒完饮料就问道,“因为我敢肯定,你一直在跟踪所发生的事情——我的女儿还活着吗?”

“是的,”她低声说,“我当时是那样想的。”

“我想来点咖啡,谢谢。”

她坐不住了,但是她真的没有力气站起来,一时间,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声音减弱,房间暗下来了,但几乎是一瞬间,她的意识比先前更无情地回来了,他们俩之间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变。

“谢谢你前来,巴西利兹先生,想用些点心吗?”

“阿斯里尔……”她喃喃地说。

十分钟后,响起了敲门声,那脸色苍白、眼睛黑黑的真理仪家肩上停着夜莺精灵走进来,微微鞠了一躬。过了一会儿,那个传令兵端着一盘面包、奶酪和咖啡来了,库尔特夫人说:

金猴试探性地伸出一只爪子碰了碰雪豹的爪子,男人一言不发地看着,斯特尔玛丽娅没有动,她的眼睛紧盯着库尔特夫人。

她洗漱完毕,换上她剩下的唯一一件干净衬衣。冷风摇晃着窗户,灰色的晨光使她打了个寒战,她多放了一些煤炭在铁炉子里,希望这能止住她的战栗,但这种寒冷不只是在肉体表面,更在她的骨头里。

“噢,阿斯里尔,我们会怎么样?”库尔特夫人又说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眼下他正研究他的书籍,夫人。等他有空我会请他上这儿来的。”

他什么也没说。

“对,他有空上这儿来一会儿吗?”

她像梦游的人一样站起来,拿起放在屋角的帆布背包,从里面取出她的手枪,接下来她会做什么谁也无法知道,因为这时传来上楼的跑步声。

“巴西利兹先生?”

他们俩,还有各自的精灵都转身看着走进来的传令兵,传令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对不起,大人——那两个精灵——有人在离东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他们——是猫的样子——岗哨试图跟他们交谈,带他们进来,但是他们不肯走近,就在大约一分钟之前。”

“有什么就拿什么吧,”她说,“谢谢你。噢,顺便问一下,”那人转身离开时,她接着说,“阿斯里尔勋爵的真理仪专家,叫什么先生来着?”

阿斯里尔勋爵坐起身来,完全变了个人。一时间,所有的疲劳从他脸上消失,他跳起身来抓过他的大衣。

意念机一降落,阿斯里尔勋爵就跳出来跑到西哨塔去找奥滚威国王,完全不理会库尔特夫人,过来照料这个飞行器的技术员们也根本不注意她,没有人因她偷走那架意念机而质问她,就好像她是隐形人一样。她伤心地走上塔里的那个房间,在那里,传令兵主动说要给她端一些食品和咖啡。

他没理睬库尔特夫人,把大衣披到肩上对传令兵说:“马上告诉奥克森谢尔夫人:不得威胁、惊吓或劝诱那两个精灵,任何看见他们的人先得……”

当意念机从南方飞来时,喧闹的黎明正从玄武岩要塞的上空拉开帷幕,库尔特夫人浑身酸疼,伤心欲绝,她睁开了双眼。她一直没有睡着,她可以看见天使泽法妮亚在着陆点的上空滑翔,然后随着意念机朝城墙飞去。

他说的其他话库尔特夫人没听到,因为他已经下到了楼梯的一半,当他跑动的脚步声也消失时,唯一的声音是石脑油灯柔和的咝咝声和外面狂风的呻吟。

阿斯里尔勋爵说:“玛丽莎,醒来吧,我们要着陆了。”

她的眼睛与精灵的眼睛相遇了,金猴的表情跟平常一样微妙和复杂,在他们三十五年的生命中,一直如此。

——约翰·济慈[1]

“很好,”她说道,“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我想……我想我们要……”

半恋着惬意的死亡……

他立刻知道了她的意思,他跳到她胸前,他们拥抱在一起,然后她找到自己的毛边大衣,他们非常安静地离开房间,走下黑暗的楼梯。

很多时候我一直

[1]John Keats(1795—1821),杰出的英国诗人作家之一,被人们推崇为欧洲浪漫主义运动的杰出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