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到床垫上的时候,克鲁仍在看着头顶的降落伞。他胸口朝下重重地砸下来,姿势十分笨拙,而后被弹开,瞬间床垫上尘土飞扬。
只听见身后发出“嗖嗖嗖”的响声,降落伞从背包中蹦了出来,克鲁感到背带猛地一勒,剧烈的疼痛随之从肋骨直冲到腋窝。他抬起头,看见降落伞已经打开了一部分,绳索缠在一起,整个伞缓慢地旋转着。
降落伞缓缓飘落,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克鲁整个盖住,引得旁观者大笑。
任他们看,也任他们嘲笑吧。克鲁深吸一口气,随后纵身一跃。他在空中只停顿了片刻,紧接着便快速坠落,呼啸的空气不断灌进耳朵,声音越来越大。为了获得更快的速度,克鲁尽可能地延长自由落体的时间。终于,在达到个人忍耐极限的时候,他拉开了开伞索。
克鲁跳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他拨开盖在身上的伞布,连忙一瘸一拐地走到黛西身边,高兴地把她举起来:“你看到了吗?!”
下方传来一阵讥笑声,刚刚出现的那三个人正看着他。
“我看到了!看到了!”黛西笑得合不拢嘴。她十分消瘦,突出的双颊现在只剩下皮包骨,眼窝也凹陷了下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得想办法,克鲁心想。为了弄清楚降落伞的原理,克鲁吃了不少苦头,不过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先跳下去,至少自由落体两层楼的高度以确保足够快的速度,然后拉开开伞索。如果降落伞没有打开,那么就将身体缩成一团。
克鲁将黛西放下来,转过身对着那几个围观的人。他认出了那三个人,分别是舒利斯、雷德、朗纳,他们都是“地道帮”的成员,就目前而言没有任何恶行。“先生们,请准备好你们的罐头吧,过不了多久了。”
注意这些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克鲁左右晃了晃脑袋,放松一下颈部紧绷的肌肉,又活动活动手腕,然后踏上一块低矮的平台,平台大约有两块砖的宽度。他最后研究了一下地上的那堆床垫,并在心中演练了一下接下来要进行的全过程。
“你开玩笑吧,”雷德指着天空说道,“你倒不如用这个背包装点儿砖头回去,还能当武器来用。”
此时有三个身影出现在隔壁大楼的转角处。那三个人优哉游哉地走到了空地上。克鲁只觉得这些人的身体有些奇怪,俯瞰的视角使得他们的身体压缩在一起,显得又小又扁。
雷德的同伴笑了起来,纷纷表示赞同。
他必须成功,否则即使他能摔在床垫上,也会摔成重伤。
“你们继续嘲笑好了,”克鲁说道,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只要你把这话传开了,我就跳,不过至少要有两百个观众,并且每人得付我一个罐头。”
克鲁从屋顶俯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高度之后,不禁后退了半步。他盯着楼下的空地,那里堆着一些床垫,如今他已经从原先的三楼来到五楼。从平地上看这堆东西很大,但从克鲁现在所处的位置望去,它就像被坚硬的土地所包围的一个小靶子。黛西站在那堆床垫旁边,她向克鲁挥挥手,克鲁也朝她挥挥手,但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好啊,当然可以!”雷德爽快地应道,听他的语气,显然他觉得克鲁就是个自欺欺人的白痴。这只会让克鲁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他必须这样做,他要拯救这些人。现在降落伞仍需改进,并且克鲁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不让背带那么勒人,但是他目前可以作为依据的只有玩具上的彩色背带。
克鲁推开那扇沉重的门,正午的烈日直射进来,他连忙用手遮住眼睛。屋顶的黑色沥青地面腾腾地冒着热气,克鲁只觉得脚下黏糊糊的。他低下头避开阳光,径直走向屋顶的边缘。
“克鲁,”朗纳喊了一声克鲁的名字,嘲笑道,“线索,还不如叫‘没有线索’。简直毫无头绪。”
克鲁发现,只要折叠的方式正确,玩具士兵的降落伞每次都能成功打开,但他的降落伞却从未完全打开过。这也许是因为他和玩具的重量不同,但克鲁却不这么认为,他猜想是因为打开降落伞时自身的移动速度不够快。这说得通——他之前拖着降落伞在地上走时,也能把它打开,但条件是他跑得足够快或者风力足够强。空气才是降落伞打开的原因。
“应该叫‘弗勒’[4],这个名字和他更配。”雷德说道。
克鲁一瘸一拐地走进昏暗的楼梯间,摸索着前进。他的脚踝一阵阵抽痛,运动鞋似乎变紧了,这意味着脚踝已经肿起来了。但他不想停下脚步查看脚伤有多严重,就算伤得再严重,他也要坚持下去,直至找到打开降落伞的正确方法。
他的朋友突然大笑起来,好像他们从未听过这么搞笑的事。不过克鲁挺喜欢这个新名字的,他甚至觉得比现在的名字更好。坠落者,这个名字好,确实很适合自己。从今往后,他就叫弗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