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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林琳一早搬到厂里去住了

袁非问什么难为情?陈红梅笑笑说:“六年前,我们不是都想在一起过一个晚上吗。你忘了,今年情人节还提起过呢。”

陈红梅说:“你喝醉了我高兴,我从来没见你喝醉过。我们都喝醉就不会难为情了。”

袁非叹了一口气,说:“我陪你,一醉方休吧。”

袁非说:“我如果喝醉了,谁来照顾你呢,你不是专门找我来照顾你的吗?”

两人说过上面这些话,林琳的第一个电话到了。袁非看看来电显示,示意陈红梅不要说话。他接过电话,两人又继续喝酒。

袁非说喝醉酒对身体有影响,劝她少喝点。陈红梅说现在是在她家里,在家里喝醉不会出丑。她还说身体固然重要,但今天不喝醉以后就没机会了。袁非听着这话有些糊涂,问为什么以后就没机会了?陈红梅说,你过段时间会明白的。她要袁非今天把酒量拿出来跟她拼一次酒。

袁非在接林琳第二个电话时已经喝得晕乎乎的。但他知道是林琳的电话,必须非常专心去应付,于是强打起精神,可还是被林琳发现了问题。男人的酒喝多了,脾气自然要大一些,袁非也不例外,他虽然听清了林琳要他走路回去,否则要后悔的话,但他还是选择不回去。陈红梅此时已经喝醉了,他不想丢下她一人回家去。眼前的女人是这辈子深爱过的,她现在需要自己,他怎么能走呢。

陈红梅在喝酒前说她下午拿到了离婚判决书,非常高兴,现在跟六年前一样是一个自由人了。她还说叫袁非来就是想喝醉后有人照顾,她今天非常想喝醉。

袁非把陈红梅扶进卧室,让她好好躺在床上,然后去卫生间端来热水给她洗了脸,还将就用同样的搪瓷盆替她洗了脚。他认为陈红梅的脸脚都可以在一个盆子里洗。

陈红梅晚上弄了几样家常菜,袁非也做了一个盘龙黄鳝。这个菜是袁非的保留菜,学的时候下了点功夫,做出来自然就比较地道。陈红梅很喜欢吃,酒自然也就喝得多了一点。

夜深了,四周寂静如洗。袁非坐在陈红梅的床边,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和曲线分明的身体,看着她时不时蹙下眉头,心头没有一点欲念。

袁非昨天晚上要回家并不困难。虽然陈红梅不能开车,但他那时还没有醉得走不了路,走几步路也许在海天花园附近找得到出租车。

陈红梅这天喝得并不是太醉,至少没有吐,在后半夜醒过来心情还不错。她看见袁非坐在床边望着自己,便嫣然一笑,然后说他坐了一个小时快变成木头人了。袁非看着她没有说话,他不晓得陈红梅是怎么知道自己已经坐了一个小时。

她母亲说今天是星期六,厂里又不上班,要她回家一趟。林琳说她想一个人静下来想一些事。她挂断电话伤心地收拾起几件衣服,临出门时把袁非打烂的那只碗的碎片从垃圾袋里找出来放在茶台上,然后去厨房把那只好碗拿走了。

陈红梅过了一会问他为什么没喝醉?袁非说:“你也没有完全喝醉呀。”

袁非没有走路回家,她等了一晚上也没回来。第二天早上,她犹豫许久还是给袁非打了电话,谁知道接电话的是陈红梅。她这下死心了,哭着给母亲打电话说袁非一夜没回来,到现在也没回来,她要搬到厂里去住。

陈红梅笑着说:“你打电话我都听见了。”

林琳冷冷地说:“你不走回来,你会后悔的。”

袁非说:“我给你洗脸洗脚,你也清楚。”

林琳再打袁非的手机,他过了一阵才接。他说:“现在已经十一点多钟,这里又没有出租车,你要我走路回来呀。”

“酒醉心明白嘛。你小子怎么这样懒呀,在一个盆子里洗脸又洗脚。”

林琳昨天在沙发里坐了整整一夜。她傍晚回到家里,看见冷清清的灶头就给袁非打电话,袁非说他在跟同事商量事情,晚上不回来吃饭。她吃过饭边看电视边等袁非,等到10点钟,袁非还没有回来,于是又给他打电话。袁非这次说马上就回来。她又等了一个小时,还是不见袁非的影子,便再打袁非的手机。袁非说司机喝醉回不来了。她问他在哪儿?袁非说在东山度假村。她问谁是司机,袁非想了想说是董正华。她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就问他们几个人在一起,还有谁?袁非说有董正华、侯峰,还有小覃。她说她要跟小覃说件事,要他把手机给小覃。袁非说小覃睡觉去了。她问他身边是哪个?袁非说都喝醉了。林琳发火了,她大声说喝醉了也要找个人说句话。袁非只好把手机给挂断了。

“我觉得你的脚可以在脸盆里洗,因为你的脚比有些人的脸还要干净。”

袁非说:“不了,我还有件事要做。”

陈红梅笑了,说:“谢谢你给我洗脚,你也去把脸脚洗了上床来睡吧。”

陈红梅说:“也好,你现在在家里做什么,出来喝杯茶吧。”

袁非点点头,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脸,用冷水洗了脚。他本来可以洗个澡,但他有些害怕……他小心翼翼地在陈红梅身边躺下。

袁非说:“她现在就像一只火药桶,过几天再说吧。”

陈红梅知道他没有洗澡,于是侧过身轻轻抱住袁非小声说:“睡觉吧,我的好弟弟!”

陈红梅说:“你们毕竟是相爱的,她也不愿意真的就这样离开你,况且,我们对得起天地良心,真没有做过什么。袁非,把心放宽一点,明天去找她谈谈,多谈几次就有办法把她接回家了。”

“错,我比你大。”袁非嘟囔着。

袁非说:“不能说是你的错,红梅,我一点也不怪你。我给你打电话只是心里堵得慌,想找个人说说话。”

“比我大还是我弟弟,我喜欢有个弟弟。”陈红梅说着闭上了眼睛。

“不是,我没有破坏你们的意思,工作上的事现在正在关键时期,怎么会让你分心呢。袁非,早晨听到你的手机铃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怕把你吵醒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帮你接了电话。我们昨晚也喝得太忘乎所以,这是我的错。”陈红梅认真地说。

袁非任由她抱着,感受着她浑身的诱惑,一动也不敢动。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那样,既对不起她刚才叫的那声“弟弟”,也对不起在家里的林琳。他数着一只只羊,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才迷迷糊糊睡着。

袁非有些气恼,大声说:“原来你是故意的呀。”

袁非这天下午在家里想了很久,他发觉自己真的爱上林琳了。这种想法使他心里很痛,他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走来走去,为了排遣痛苦,决定把茶台上的碎碗重新补好。

陈红梅说:“现在知道对林琳的感情有多深了吧,不弄出点事你是不会明白的。”

袁非去街上买回强力胶水,一小块一小块地把碎瓷片慢慢粘接起来,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碎瓷片粘得像一只碗。他看着茶台上的破碗有些失望,因为更细小的碎瓷片没有了,整个碗看上去已经支离破碎。

袁非说林琳不是个看重钱的人,否则也不会跟他生活这么些年。他还说他们以前闹着分手,她从来没有给家里讲过。林琳一般的事情不会给母亲说,如果她家里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一定非常严重。

袁非这天晚上彻夜未眠,他跟林琳平平淡淡地生活了三年,他用三年时间爱上了林琳。这种爱应该是非常牢固的,至少比一见钟情要牢固十倍,但这种爱也是刻骨铭心的,他不敢想象失去林琳以后,世界会变得怎样。他在客厅里坐了一夜,他一人坐在沙发里——昨天林琳坐过一夜的那张沙发。

袁非给陈红梅打电话。陈红梅安慰他说没什么,过几天等林琳气消了找她回来就是。她还说只要他态度诚恳一点,多说点好听的话,林琳一定会跟他回家的。她最后提醒他现在的地位和以前不一样了,已经是一个打工皇帝。

袁非在天亮以后带上粘好的破碗打辆出租车去了机床厂,他来到厂门口问单身职工的宿舍在哪儿?门口的保安告诉他职工宿舍不在生产区,他要袁非沿着大门右边的水泥路往里走,到里面问一下就能找到。

袁非现在感到事态真的非常严重。他们以往吵了架,林琳提出分手,搬到厂里住上半个月,她母亲也一点不知情。这次,林妈竟然知道他不回家过夜。袁非的头有些晕了,林琳看来已经下决心跟他分手。

袁非过去一直没来过机床厂,主要是林琳不要他去,说他长得这么难看,丢人。他们上次闹着分手,林琳在厂里住了半个月,他也没去找过她。林琳为这事还在嘴边念叨过,说一个大男人这点风度都没有,太小家子气。袁非当时回答她说:“我是怕你的同事见到我这副长相会替你不值。本来感情就出现问题,旁人再说几句破坏性的话,弄不好真得吹了。”

袁非进厨房发现碗柜里已经没有另一只碗,一定被林琳拿走了。他回到客厅再给林琳打电话,对方还是关机。他给林琳的家里打电话,林妈说林琳没有回家,然后问袁非跟小琳怎么了,你昨晚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没有回家?袁非只好说昨晚喝醉了,在朋友那儿。

袁非多处打听才找到林琳的住处。他敲开房门,林琳非常平静地把他让进屋去。袁非进屋后一句话不说,把粘好的碗放在她的手上。林琳拿着心爱的破碗,看着碗上的千创百孔,不禁潸然泪下。她任由泪水滴在破碗里,从碗里漏出来掉在地上。袁非看着爱人憔悴的脸儿,看着她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心里像捱了千刀,痛得他欲哭无泪,下颌似乎都变了形。

袁非下午回到家,林琳早已走了,只剩下打烂的那只碗的碎瓷片放在茶台上。这只碗是景德镇出产的仿古山水青花小碗,林琳读大学时在江西一共买了四只,后来留下两只,昨天早晨摔碎的就是其中的一只。林琳非常喜欢这两只碗,袁非有时看她端着它爱不释手的样子,要她收藏起来,免得打烂了。可林琳说这两只碗已经成精,是打不烂的。

他们面对面站了许久,林琳眼里的泪水涌干了,才在床边坐下来。袁非仍然一动不动地站着,林琳看看他,示意他坐下。

袁非感到事态有些严重,他告诉陈红梅要立即回家。陈红梅说:“林琳现在肯定不在家,你回去有什么用,留下来吃过午饭我开车送你回去。”

袁非没有坐,他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林琳,我今天来只想告诉你,我承认跟陈红梅睡过一张床,但我们什么都没做,因为我爱的是你,永远只有你。”

袁非上过卫生间以后就给家里打电话,家里的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听。他又给林琳打手机,林琳的手机关机。

林琳脸颊抽搐一下,泪水又流了出来。她说:“袁非,我们分手吧。我受不了,我的心太痛,放过我吧。袁非,相爱的人在一起太难了。”

袁非出了卧室,陈红梅正在沙发里沉思。她发现了面前的袁非,两人相视一笑,这一笑里包含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他们自己都未必清楚。

袁非从衣袋里掏出1000元钱放在床上。他说:“你这段时间多买点营养东西,心情不好别伤了身体。”

5月19日,星期六。袁非10点多钟才睡醒,醒来以后发现就自己一个人在床上,陈红梅已经起床。他有些失望,也感到庆幸,否则真还不好办。在袁非的心里一直有个奢侈的梦想,就是能跟陈红梅相拥成眠,做不做什么都没关系。

林琳扑在床上痛哭起来。袁非看看她,拿起床上的破碗退出门去,随手带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