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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终曲——纸币、黄金或混沌?

同时,还必须考虑强制执行新的金本位的法律机制。确认一种法律地位也许就够了,但法律地位是可以被改变的。所以,最好是美国的宪法修正案,因为这更难改变,从而可以激发最大的信心。

当决定有多少黄金应该被计入时,就会出现类似的问题。应该只计入官方储备的黄金呢,还是也应该计入私人持有的黄金?计算是否只应以美国为参考,还是做一些努力,制定一个适用于所有主要经济体持有黄金的标准呢?

在新的标准下,黄金的美元价格应该是多少呢?选择错误的价格是1920年代金兑换标准最大的缺点,1925年每盎司黄金20.67美元的价格水平是高度通缩的,因为它没有考虑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欧洲的大规模印钞。当时如果设定每盎司黄金大约50美元的价格,可能会导致轻度通胀,也许会有助于避免大萧条的一些最坏的影响。

其他的问题包括了对货币的定义,目的是计算货币-黄金比值。取决于被计算的金融工具的可用性和流动性,银行系统中的“货币”有着不同的定义。所谓的基础货币或M0,包括了流通中的纸币和硬币以及银行在美联储存入的储备。更广义的货币定义是M1,其中包括支票账户和旅行支票,但不计入银行的准备金。美联储也会计算M2,它在M1的基础上增加了储蓄账户和一些定期存款。外国央行们也使用类似的定义。2011年4月,美国的M1约为1.9万亿美元,M2约为8.9万亿美元。因为M2比M1大得多,所以在计算黄金与货币的比例时,所选择的“货币”定义会对黄金的隐含价格有很大的影响。

考虑到上述因素,我们得到以下黄金的潜在价格:

所有其他形式的金本位都涉及对现有黄金库存的某种形式的杠杆化,一般采取两种形式。第一种,货币发行量超过黄金储备。第二种,使用黄金替代品,如外汇或特别提款权,依托于作为货币基础的黄金储备。这两种杠杆化形式可以单独使用或联合使用。这类金本位标准——被称为弹性金本位,要求考虑多项设计问题。货币供应量必须具备的黄金储备的最低百分比是多少?20%?还是需要40%以便重建信心?在历史上,美联储维持相对于基础货币供应约40%的黄金储备。2011年4月初,这个比例约为17.5%。虽然美国早已脱离了正式的金本位,但仍然保留着黄金与基础货币比例配置的某种隐性金本位,即使在21世纪初也是如此。

为了使被选择的政府受到约束,允许有一个自由的黄金市场与官方价格并存。央行可以被要求公开市场运作以维持市场价格接近于官方价格。

在最简单的金本位——纯金本位之下,美元被定义为特定数量的黄金,发行美元的机构拥有足够数量的黄金,可以在一对一的基础上,按指定的价格赎回已发行的美元。在这类系统中,纸币实际上是美元持有人放在保险箱里并随时可以赎回黄金的一张收据。在纯金本位下,如果没有通过新的金矿开采或其他采购扩大黄金供应,就不可能扩大货币供应量。这类系统将导致经济进入温和的通缩,因为全球的黄金供应量每年增加约1.5%,而实体经济在理想的条件下能够保持3.5%的增长。假定其他因素不变,价格就会每年下降2%左右,以平衡每年3.5%的实际增长和1.5%的货币供应量增加。这种通缩会抑制边际借贷(8)。纯金本位允许通过货币交换单据来建立信用和债务,但不允许创造超出库存黄金以外的货币。这类债务工具可以在作为替代货币或近似货币的经济中起作用,但它们不会是狭义货币。

假设选择的是1930年代的覆盖率,当时美联储被要求持有黄金储备相当于基础货币供应量的40%。若根据2011年4月的数据,这将导致黄金价格为每盎司3 337美元。美联储一般会在该价格附近设定一个小幅度,比如2.5%的升或降。这意味着,如果市场价格下跌2.5%到每盎司3 254美元,美联储就要进入市场购买黄金,直到价格稳定为每盎司3 337美元左右。反之,如果价格上涨2.5%到每盎司3 420美元,美联储就需要进入市场抛售黄金,直到价格恢复到每盎司3 337美元的水平。美联储可以保持其调整货币供应的自由,或视情况合理地提高或降低利率,以维持自由市场的黄金价格稳定在接近官方价格的水平。

在博客和网上聊天室里,一些强烈主张金本位的支持者也无法清晰解释其确切的意思到底是什幺。通常的感觉是,货币应该与一些有形的东西相联系,当然,中央银行不应该无限制地创造货币。困难的是,怎幺把这些观点转变为具体的、能够应对周期性恐慌和衰退挑战的货币制度。

最后一个问题是,紧急情况下央行行长可以偏离严格覆盖范围的灵活度。在罕见的情况下,当真正的流动性危机或通货紧缩出现时,在货币-黄金覆盖率以外快速地大额印钞也许是可取的。这种特殊的权力,将直接解决伯南克在其研究中所称的大萧条时期货币政策的金本位问题。这是非常困难的政治问题,因为本质上是央行与它服务的公民之间的信任问题。一般来说,在把货币兑换成黄金这方面,中央银行的历史就是一个破碎的承诺。特别是美国央行的历史,一直以牺牲大众利益为代价而维护银行的利益。鉴于央行与公民间这种敌对关系的历史,如何才能产生必要的信任呢?

如果黄金从大萧条元凶的错误指控中恢复名声,今天它能不能发挥建设性的作用?21世纪的金本位会是什幺样的?

为了确立对新的黄金支持系统的信心,我们提到了两个基本要素:强有力的法律机制和稳定价格的强制性公开市场运作。有了这些要素,我们才能考虑允许美联储印钞并超过覆盖率上限的情况。

将大萧条归咎于黄金就像因银行被抢劫而指责出纳员一样。出纳员在抢劫发生时或许在场,但她没有犯罪。大萧条和货币紧缩的罪不是黄金造成的,而是中央银行家们一系列本可避免的政策失误造成的。在国际金融中,黄金不是政策,它是一种工具。将大萧条的悲剧归于金本位名下,对于寻求无限印钞能力的中央银行家们实在是方便。应该为大萧条负责的,是中央银行家而不是黄金,指责黄金的经济学家们只是为无限量的法定货币辩护寻找一个借口而已。

一种方法是,让美联储自行决定是否超过其覆盖率上限并做公开的宣布。假定美联储只在极端情况下才会这样做,比如英国1920年代经历的那种通货紧缩。在那种情况下,公开市场运作将构成对美联储决定的一种民主公投。如果市场与美联储对通缩的判断是一致的,那幺就不会出现黄金挤兑——事实上,美联储可能不得不买入黄金以维持价格。反之,如果市场质疑美联储的判断,人们就可能急于用纸币赎回黄金,对美联储来说,这是一个强大的信号:它需要回到原始的货币-黄金比。与依靠美联储会议室里一些律师和经济学家狭隘的判断相比,基于行为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观察到的反映在市场价格中的“大众智慧”,似乎是一个更可靠的指南。

有人怀疑伯南克反对黄金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它在1930年代妨碍了货币供应量的增长,而是因为它可能在今日的某一时刻发挥同样的作用。在大萧条时期,银行家的失败在于未能完全运用货币创造的能力,虽然这种能力从来都不是不受限制的。伯南克也许是希望保留央行行长们创造无限量货币的能力,但这就要求脱离金本位。自2009年以来,伯南克和美联储一直在测试现实世界条件下创造无限量货币的政策。

这种做法的一个变通方案,是在美国总统和众议院议长联合声明的财政紧急情况下,允许美联储超过其黄金覆盖率上限。这将防止美联储从事单边救助和货币实验,如果在真正的紧急情况下需要扩大货币的供应量,它也将受到民主监管。这一程序是民主的“双保险”,民选官员宣布原始的紧急状态,而市场参与者则用钱包投票,通过他们是否购买黄金的决定来认可美联储的判断。

1930年代的央行,特别是美联储和法国银行,即使在金兑换本位下,也并未尽可能地扩大货币供应量。这是大萧条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起限制作用的不是黄金,而是央行们缺乏远见和想象力。

国际货币体系的新的金本位含义也需要澄清。第一次和第二次货币战争的历史表明,国际金本位会一直存活到系统中的某位成员陷入足够糟的经济窘境为止,该成员通常因为负债过度,决定通过黄金脱钩和货币贬值来单方面寻求相对于贸易伙伴的优势。针对这种单方面破局模式的一种解决方案,是创造凯恩斯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中建议的由黄金支持的那种全球性货币。也许可以重新采用凯恩斯建议的名字——班科。班科不会像今天的特别提款权那样是可以掺水的不可兑换纸币,而是由黄金支持的真正货币。班科可以被指定为唯一有资格用于国际贸易和国际收支结算的货币。国内货币将与班科挂钩,用于内部交易,其相对于班科的贬值需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同意。这将杜绝单方面或随意的货币贬值,以及从而引发的货币战争。

除了对伯南克特定历史分析的反驳,各国央行可以在1930年代采取许多行动来缓解不受黄金约束的银根紧缩局面。美联储可以用新印刷的美元购买外汇,相当于现代中央银行的货币互换额度行动,从而将美国和外国的储备头寸都加以扩张,以便支持创造更多的货币。1960年代创造的特别提款权要解决的,正是1930年代的储备不足问题。如果1930年代类型的全球流动性危机再次出现,就可以发行特别提款权以提供外汇兑换的基础,从而使货币创造和贸易融资流动起来——正如在2009年经历过的那样。类似举措将会实施,以避免世界贸易的全球性衰退和全球紧缩。同样,这种类型的货币创造可以完全不用考虑黄金。这类举措的失败并不是黄金的失败,而是政策的失败。

重建一种足够灵活的金本位以适应现代中央银行的做法,值得我们深入研究。一个由美国白宫和国会、或许是二十国集团建立的技术研究机构,可以配备专家负责开发在五年内实施的可行的金本位。该机构将精确地解决上述问题,特别要注意适当的价值挂钩,以避免1920年代所犯的错误。

伯南克指出,1930年代初银行业的恐慌,以及银行和储户们的倾向性,使得广义货币(7)供应量与基础货币间的比例减少。反过来,相对于外汇,银行家们更偏爱用黄金作为其储备。这两种观察在历史上都是正确的,但与黄金本身没有必然的联系。广义货币供应量与狭义货币供应量之比并不需要涉及黄金基础,而且随时都可能发生——事实上已经在2008年恐慌后发生了。中央银行用黄金替代外汇,代表了各国央行的另一种政策选择。各国央行同样也很容易表现出相反的偏好,增加外汇储备。

根据美国的货币供应量和黄金储备的规模,若采取40%的覆盖率,黄金价格将会是每盎司约3 500美元。鉴于公民们对央行丧失信心以及央行持续贬值的经验,可能需要对货币供应更广泛的定义和更高的覆盖率,以确保人们对一种新的金本位的信心。在全球范围内实施这一做法则需要更高的黄金价格,因为像中国这样的主要经济体的纸币供应要比美国大得多,但黄金储备却少得多。这个问题值得深入研究,根据在全球基础上恢复信心的预期需求,每盎司约7 500美元的黄金价格也是可能的。对一些观察家来说,这是美元价值的巨变。然而,实际上巨变已经发生。它只是还没有被市场、央行或经济学家们认可而已。

例如,伯南克考虑了基础货币与黄金和外汇总储备的比例,有时称为覆盖率。在1930年代初,黄金流入美国,美联储原本可以让基础货币供应量扩张至黄金价值的2.5倍。但美联储并没有这幺做,实际上相应减少了货币供应量,从而部分地抵消了黄金流入的扩张性影响。所以这取决于美联储的政策选择。减少货币供应量与否,无论与黄金是否有关都可能发生,因此,这是一种与黄金供应量无关的政策选择。将货币供应紧缩归咎于黄金,无论在历史上和分析上都是错误的。

仅仅宣布这种努力方向,可能就会立即对全球经济产生有利和稳定的影响,因为市场对未来稳定性的评价,会比多年前欧元推出前对欧洲货币紧缩的评价更好。一旦确定了适当的价格水平,就可以提前宣布,并立即开始公开市场的运作,以便在新的黄金当量上稳定货币。最后,货币本身可以与黄金挂钩,或者推出由黄金支持的一种新的全球货币,并与其他货币挂钩。这样,世界的能量和创造力将从通过操纵不可兑换纸币的剥削,转向技术和生产力的改进以及其他创新。全球的经济增长将在真实的而不是纸面财富的基础上进行。

尽管在这点上大家看法一致,但是反对黄金的学术观点有一个重大缺陷。反对黄金的观点与黄金本身无关;它与政策有关。我们可以通过伯南克的模型来看,从而考虑大萧条背景下的替代情景。

混沌

对伯南克、艾辛格林、克鲁格曼和自1980年代以来自成一统的一代学者而言,这就是确凿的证据。黄金是货币供应的基础,因此黄金是当需要更多货币时对货币扩张的限制因素。这里有分析的和历史的证据,支持艾辛格林的验证和伯南克的模型,即黄金是造成大萧条的重要因素。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些证据表明,是黄金促成了大萧条,越先脱离金本位的就越先复苏。从此,黄金丧失了作为货币工具的信誉。结案。

也许货币战争和美元贬值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一场混沌的、灾难性的投资者信心崩溃,这源于政府采取紧急措施以维持一个表面上起作用的货币、贸易和投资系统。这并不是任何人的意图或计划;它就像不稳定的债务雪原上最后一片金融雪花所造成的雪崩。

即使在充足的黄金储备下,货币供应量仍然可能收缩,伯南克对此给出了两个原因。第一个涉及央行的政策选择,第二个涉及储户和私人银行家对金融恐慌的反应。基于这些,伯南克总结说,在金汇兑本位下,存在两个货币供应的均衡点。一个在信心高涨和杠杆比扩张时存在。另一个在信心低落和杠杆比收缩时存在。当缺乏信心而通过去杠杆化导致货币收缩时,这个过程可能进一步降低信心,导致银行资产负债表进一步收缩,以及支出和投资下降。伯南克总结道:“因为对其自我确认期望的脆弱,金本位似乎相当类似于一个……缺乏存款保险的银行系统。”这又是默顿式的自我实现预言。

近年来,由于大大增加的市场参与者的多样性和关联性,金融体系的不稳定性一直在增加。因为衍生品合约的规模以及“大而不能倒银行”杠杆化的极大扩张,系统内含的风险已呈指数级增加。针对所有市场参与者的精确的临界阈值是不可知的,但因为以上详细讨论过的原因,整个系统肯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接近于临界值。启动崩溃所需要的,只是对临界阈值的一个合适的催化剂。不一定需要惊人的大事件。回想一下,小型火灾和大型火灾都是由相同大小的闪电引起的,火灾的大小并不取决于闪电,而是世界的状态。

金本位国家的货币供应量——如天真的金本位观点所建议的,远低于货币化黄金的价值——常常是黄金储备价值的很多倍。在1930年代,货币黄金总库存持续增长;因此,可以观察到……货币供应量的急剧下降,完全归因于平均货币-黄金比的收缩。

催化剂本身是值得注意的,但催化剂与崩溃之间的关联就不见得很明显。以下是对连锁型崩溃的一种情景假设。

伯南克观察到:

触发事件起于欧洲交易日的开始。西班牙的政府债券拍卖意外失败,尽管有来自欧洲央行和中国支持西班牙债券市场的承诺,它仍然暂时无力偿还一些到期的债务。法国和德国迅速提供了一个救助方案,但对市场信心的打击仍很严重。同一天,一个不太出名但重要的法国一级债券交易商提交了破产文件。通常,欧洲的麻烦对美元是利好,但现在美元和欧元都受到了打击。这个来自西班牙和法国的双重坏消息,足以使荷兰一些养老基金中的美元拥趸们改变他们的想法,转而看好黄金。荷兰人按下了“卖出”美元的按钮,一些雪片开始滑动。在日内瓦,一家对冲基金中的美元临界阈值被超过,基金也按下了“卖出”按钮。现在,滑落是显而易见的;雪崩开始了。

伯南克的模型就像是一个倒置的金字塔,黄金和外汇在底部,美联储创造的货币在黄金之上,由银行创造的更多货币在顶部。诀窍是拥有足够的黄金,使得倒置的金字塔不会倾侧。直到1968年为止,美国法律规定了金字塔底部的黄金的最低数量。大萧条时期,按一个固定美元价格计算的黄金价值,必须至少等于40%的联邦货币,但没有规定最高数量。这意味着即使黄金的供应量增加,美联储的货币供应量也可以收缩。当银行家们去杠杆化时就会发生这种情况。

美元迅速超出其之前的交易范围,相对于主要指数创出新低。预定的止损极限到达后,交易员被迫卖出,而这种止损交易只是增加了强迫美元贬值的一般动量。随着亏损的累积,许多对冲基金陷入了困境,不得不抛售美国股票以募集现金,满足追加保证金的要求。黄金、白银、白金和石油的价格都开始飙升。巴西、澳大利亚和中国的股市看起来开始像是安全港。

为了支持其将大萧条的严重性和长期性部分地归咎于黄金的观点,伯南克发展了一个六要素模型,以此说明央行创造的国家基础货币,银行体系创造的更大的货币供应,黄金储备的数量和价格,以及外汇储备之间的关系。(6)

由于银行和对冲基金交易员认为广义美元的崩溃已经开始,他们产生了另一种想法。如果一种证券以美元计价,而美元正在崩溃,那幺这种证券的价值也在崩溃。此时,外汇市场上的压力立即转移到以美元为基础的股票、债券和衍生品市场,就像地震转为海啸一样。市场交易过程不再理性,不再深思熟虑。没有时间了。“卖掉一切!”的狂呼声在交易所中处处可闻。美元和美元计价的证券市场毫无差别地崩溃了,大宗商品市场和非美国股市则开始飙升。美元计价的债券的抛售也导致了利率飙升。这一切都发生在伦敦的正午之前。

今天,在伯南克的指导下,美国正在努力实施英国在1931年所做的事情——贬值。伯南克成功地在绝对基础上将美元贬值,黄金价格多年来的上涨便是证据。然而,他使美元相对于其他货币这一相对基础贬值的努力更加持久。美元相对于其他货币波动,但没有明显地对所有货币一致贬值。取而代之的是,所有主要货币都对黄金贬值。结果是全球性的大宗商品通胀,以邻为壑被贫穷世界所取代。

纽约的交易员、银行家和监管员被来自欧洲的同事和同行们的疯狂电话惊醒。他们醒在同一片红色的大海中,匆忙赶去上班。通常睡眼蒙眬的清晨6点的郊区通勤列车现在站满了人;通常的“不用手机”礼仪被忽略了。火车似乎是一个车轮上的交易所,现在它确实是。当银行家们抵达曼哈顿市中心和华尔街时,美元指数下跌了20%,股票期货下跌了1000点。黄金上涨了每盎司200美元,因为投资者争相涌入安全的避风港。没有逆向操作者和抄底者;他们不想跳向一列失控的火车。因为没有投标价格,一些证券停止了交易。美元恐慌正在全方位展开。

1931年如果法国与英国同时脱离金本位,英国相对于法国的优势就会消失。事实上,法国等到1936年才实行贬值,这让英国在此期间从法国窃取了增长。结果没什幺可惊讶的——事实上,完全是可以预计的。

某些市场,特别是证券交易所,当损失超过一定数量时有自动关闭功能。其他市场,如期货交易所,官员们被赋予特别权力以处理无序下跌,其中包括增加保证金或限制头寸。这些规则并不自动应用于货币或实体黄金。为了制止恐慌,中央银行和政府必须直接介入反击私人抛售的浪潮。对刚才的恐慌态势,中央银行的第一道防线是协调大规模买入美元和美国政府债券。

经验证据证实了伯南克的结论,但这些证据只是说明所有货币战争的核心是以邻为壑式的。与上面所述一样,我们可以指出以下也成立的事实:如果一个国家侵略和掠夺了另一个国家,它将更富裕而受害者将更贫穷。问题在于这是不是一种理想的经济模型。

美联储、欧洲央行和日本央行迅速在纽约时间上午10点召开电话会议,讨论协调购买美元和美国国债。在会议前,央行行长们向财政部长和美国财政部汇报,以获得所需的批准和额度。官方购买活动开始于纽约时间下午2点,此时,美联储向主要银行交易台发出指令,大量“买入”美元和美国国债,并且“卖出”欧元、日元、英镑、加拿大元和瑞士法郎。在购买开始之前,美联储官员将消息泄漏给他们最喜欢的记者,称中央银行将“尽一切努力”支持美元,美联储特别使用了短语“无限制”来描述央行的购买力。消息很快在各大通讯社传播,遍及世界各地的每一个交易场所。

废弃金本位的国家能够刺激其货币供应和价格水平,并在一段延迟后做到了;保留金本位的国家将被迫进一步通缩。压倒性的证据显示,那些废弃金本位的国家从衰退中复苏的速度,要比保留金本位的国家更快。事实上,没有一个保留金本位的国家有重大的经济复苏。

历史上,当政府干预时市场的私人参与者就开始退出。私人投资者的资源比政府少得多,并一直受到告诫,“不要与美联储作对”。在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恐慌的交易者乐于平仓,获利回家。之后,中央银行通过纳税人埋单来清理这副烂摊子,交易员们则养精蓄锐,准备改日再战。恐慌很快会自然地过去。

伯南克对黄金和大萧条的研究,首先引用了彼得·特明(大萧条研究的领军学者之一)、艾辛格林和其他人着作的大段文字,以说明1924年到1936年间金汇兑本位与世界经济整体之间的联系。伯南克总结如下:(5)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有所不同。美联储购买债券如同火上浇油,因为美联储购买债券时必先印钞——这是市场被困扰的第一步。美联储在恐慌前印了这幺多钞票,买了这幺多债券,这是市场第一次质疑美联储是否有能力掌控大局。这也是第一次,恐慌的抛售力度超过了美联储的购买力度。卖家们不再害怕美联储,他们“拍板成交”,使美联储持有越来越多的债券。卖方立即抛售从债券销售得到的美元收益,除了亚洲的股票,他们也购买加拿大、澳大利亚、瑞士和韩国的货币。美元继续崩溃,美国利率飙升。到第一天结束时,美联储不再是喷水熄火,而是火上浇油。

鉴于其稀缺性、耐用性、稳定性和其他属性,将黄金作为货币的提议似乎十分有力。但是现代的中央银行家和经济学家们并不屑于将黄金视为货币的一种形式。其缘起可以追溯到第一次和第二次货币战争,以及大萧条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破裂。研究大萧条的领军学者本·伯南克,美联储主席,是反对将黄金作为货币本位的最强大对手之一。要将论辩向前推进,黄金鼓吹者们需要考虑并最终驳倒他的观点。

第二天始于亚洲,情况没有任何好转。即使假定其货币较强国家(澳大利亚和中国)的股票市场也开始崩溃,因为投资者需要卖出赢利的头寸以弥补亏损,也因为其他投资者现在失去了对所有股票、债券和政府债券的信心。对黄金、白银、石油和农田的争夺造成了购买恐慌,与卖出纸质资产的另一种恐慌交相映衬。黄金价格已经隔夜翻番。官员们关闭了一个又一个亚洲和欧洲的证券交易所,给市场冷静的机会,让投资者们有时间重新考虑估值。但效果与预期相反。投资者们认为交易所可能永远不会重新开放,他们持有的股票已成为流动性不良的私人股本。一些银行关闭大门停止营业,一些大型的对冲基金暂停赎回。许多股票账户因无法满足保证金要求而被经纪人关闭,但这只是把不良资产转移到经纪人的账户而已,而且一些经纪人自己也面临着破产。在恐慌席卷欧洲的第二天,所有的目光都慢慢转向白宫。美元的崩溃无异于对美国本身丧失信心。美联储和财政部已经不堪重负,现在只有美国总统才能恢复信心。

黄金不是日用品。黄金不是投资。黄金是最出色的货币。它是真的稀缺——历史上产出的所有黄金,堆在一起大致相当于一个每边为20米的立方体,大约有一个郊区小办公楼那幺大。新开采的金矿供应以相当缓慢和可预测的速度增长,每年约1.5%。这太过缓慢而不容许有多少通货膨胀;事实上,温和的持续通货紧缩是金本位最有可能的结果。黄金的密度很大;相当重量的黄金可以被压缩在与其他金属相比小得多的空间内,以作为基础货币。黄金的化学性质稳定,是具有固定性质的一种元素,在周期表中的原子序数为79。石油或小麦这样的大宗商品可以在许多层级上用来支持货币供应,但其使用要复杂得多。黄金不会生锈或玷污,实际上不可能被销毁,除非用特殊的酸或炸药。它的延展性强,容易制成硬币和条块。最后,它是比任何竞争对手都有更久远记录的一种货币——五千年以上,这显示了它对于许多文明和文化在不同环境中的效用。

军事术语中充斥着“核选项”“末日机器”和其他类似的表达式,在字面上被象征性地使用着。在国际金融中,总统拥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威力巨大的核选项。这个选项被称为1977年《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案》(International Emergency Economic Powers Act,简称IEEPA),在卡特执政期间通过,是1917年《对敌贸易法》的更新版。1933年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曾援引《对敌贸易法》关闭银行并没收黄金。现在,一位面临相当规模危机的新总统,将采用该法案的新版本,采取同样的极端措施。

不幸的是,拥护者和反对者根深蒂固的立场,扼杀了黄金在21世纪货币体系中发挥作用的想法。黄金的稳定性已经得到证明,而货币供应管理中必须保有一定的自由度,出于意识形态的考虑,人们不愿意将两者协调,以应对危机和纠正错误。但事实上早就需要这样一种协调了。

应用IEEPA有两个前提条件,即必须存在对美国国家安全或经济的威胁,且威胁必须来自国外。对此需要给予国会事后通知,但总的说来,总统拥有应对国家紧急状态时几近独裁的权力。当前形势的发展满足了《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案》的条件。总统会见其经济和国家安全顾问以及讲演撰稿人,为自从1971年尼克松冲击以来最引人注目的经济演说作准备。全球美元恐慌的第二天,纽约时间下午6点,总统对焦虑的世界听众们作实况演讲并签署了包括以下行动的行政命令,立即生效:

在提倡黄金者眼中,现代中央银行家就像魔法师一样,无中生有地变出货币,稀释了劳动阶级的血汗储蓄。对立双方的立场相差如此之远,很难想象其他的金融议题中会有类似的状况。

· 总统将任命一个由经验丰富的资本市场老手和“杰出的经济学家们”组成的两党合作委员会,对恐慌进行研究并在三十天内提出实施改革的适当建议。

与国际金融的其他主题相比,黄金更容易产生慷慨激昂的争论,既有拥护的也有反对的。金本位的反对者很快就会引用凯恩斯的老话,说黄金是一个“野蛮人的遗迹”。传奇投资者沃伦·巴菲特说,全世界所有的黄金合在一起,也只是一大块闪闪发光、没有产出和收入潜力的金属。当权派人物罗伯特·佐利克(4)只是在2010年11月的讲话中提到了“黄金”一词,就几乎使精英们当场晕倒,尽管他离开呼吁金本位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一般对于精英们而言,提倡黄金被认为是愚蠢和脑子进水了,出自那些不欣赏现代货币供应“灵活”和“扩张”好处的笨蛋们。

· 所有由纽约联邦储备银行或纽约汇丰银行和加拿大丰业银行托管的私人和外国人的黄金,将转换为美国财政部所有,并转移至西点军校的美国黄金库。前所有人将获得适当的补偿,补偿额待定。

回归金本位

· 所有以电子账册形式录入美联储系统中的外国持有的美国财政部债券将立即被冻结。如前所约定,持有人将获得利息及本金,但不得出售或转让。

其次是美国的作用。美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拥有足够的投票权以停止特别提款权计划。2009年以来,特别提款权的印制和借贷的扩展是在美国的合作下完成的,契合奥巴马政府对于多边而不是单边解决全球问题的偏爱。一个新的美国政府可能会采取完全不同的观点,而且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替代美元的战略很可能成为新一届总统竞选的话题。但目前来看,特别提款权是全球货币奖池中生气勃勃的强大竞争者。

· 所有的金融机构将在其账册中按面值录入美国财政部债券,持有并直至到期。

然而,该计划有两个致命缺陷。首先是时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新特别提款权方案能在下一次金融危机出现之前实施吗?创造一种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所设想的新货币,至少需要五年,也许会更久。由于美国不断增长的预算赤字、欧洲未解决的主权债务危机和中国的资产泡沫,世界未见得能在货币体系崩溃之前广泛运用特别提款权。

· 金融机构和美联储将协调购买所有新发行的美国财政部债券,以继续为美国的赤字和重新贷款顺利融资,或赎回到期的债券。

归根结底,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其蓝图中宣布的特别提款权计划是一种权宜之计,而不是解决方案。它创建新的法定货币来对抗迫在眉睫的法定货币制度的失败。它将纸币的问题用一种新的纸币掩盖起来。

· 证券交易所将立即关闭,直到得到进一步的通知。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有一句名言:“没有比滥发货币更精妙且更有把握地破坏社会存在基础的手段了。这一过程调动经济法则中的所有隐藏力量来进行毁灭,其实施方式百万人中无一能判断。”如果百万人中无一能理解货币贬值,也许千万人中无一能了解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内部运作。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实施其特别提款权取代美元的计划之前,我们是否能对这些内部运作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尚有待观察。

· 禁止从美国出口黄金。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反民主倾向十分明显,这被称为“政治考量”。特别提款权蓝图要求任命一个“杰出专家咨询委员会”,就新的特别提款权系统中的发行数量提供指导。这些“杰出专家”也许将遴选于导致2008年国际货币系统濒临毁灭的同一批经济学家和央行行长。无论如何,都不会有民主社会里的公开听证会和新闻监督,一旦指定就可以秘密运作。

这一临时计划,通过将大部分的债券持有人冻结并强制银行在未来购入,以阻止国库债券市场的立即崩溃。它并未提供永久性的解决方案,最多只是赢得几星期的时间以发展更持久的解决办法。

最重要的是,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角度来看,其印钞业务不受民主监督或问责。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制订全球特别提款权货币计划时,还提出增加中国的投票权重,并减少法国、英国和荷兰等国家的投票权重。有趣的是,这种新的投票安排,使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前二十名成员更接近于二十国集团的国家名单。两组二十国并不完全相同,但很快会趋向一致。

此时,政策制定者已经意识到不能把纸币当作货币了。纸币作为价值储备的功能,由于缺乏信任和信心已经丧失,结果是,其作为交换媒介和记账单位的其他功能也已蒸发。现在需要一种新的货币。与之前类似的货币是无法接受的,因此,新货币肯定要由黄金来支持。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上所推崇的一切,是全球权力精英对于货币战争和美元潜在崩溃的回答。特里芬难题(3)将一劳永逸地解决,因为不再有单一国家承担提供全球流动性的重任。现在,货币可以在全球印制,不受主要储备货币发行者需要贸易平衡的约束。

现在,美国金融地位的隐秘力量将显现出来。通过没收美国本土上外国官方和大多数私人所有的黄金,财政部的黄金储备将超过17 000吨,相当于世界上所有官方黄金储备的57%。这将使美国与其在1945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后所处的地位大致相同,当时它控制了63%的官方黄金储备。这样的储备量将使美国得以实行其在布雷顿森林体系时所实行的——独断地打造新的全球金融体系。

私人组织和学者也在这场讨论中作出了贡献。诺贝尔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领导下的一组跨国经济学家和央行行长,建议可以将特别提款权发行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成员国,然后存回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资助其贷款计划。这将加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担当全球央行的角色,甚至比它自己建议的更快。除了已有的货币发行人和最后借贷人的功能,再增加接受存款的作用,将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成为实际上的全球央行,只是没有名分而已。全球央行和世界货币的崛起,将使美元和美联储自然地处于从属地位。

美国可以宣布发行相当于10美元价值的“新美元”,新美元可以兑换成黄金,其价格为每盎司1 000新美元,在旧美元体系下,这相当于每盎司10 000美元。以2011年4月的黄金市场价格来衡量,这相当于将美元贬值85%。这个数据略高于1933年罗斯福施行的美元对黄金贬值70%,但基本处于同一个量级。同时,这远远低于1971年到1980年间在尼克松、福特和卡特任期内所发生的美元相对于黄金贬值95%。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研究对这项任务的速度和隐蔽性持乐观态度。“经验……建议,这一过程可能相对较快,且不需要涉及重大的公众支持,”它如此陈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并未试图掩饰其意图,它解释说:“这些证券可能构成全球性货币的一个胚胎。”该文还列出了特别提款权货币的印制时间表,称每年2 000亿美元的特别提款权发行,会让全球货币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由于得到了黄金的支持,新的美元将是世界上唯一可取的货币——货币战争的终极胜利者。美联储下令进行公开市场运作,以便按照以上灵活的金兑换本位,维持新的黄金价格。同时对于黄金升值导致的私人收益,将征收90%的暴利税。美国将承诺慷慨的优惠贷款和赠款给予欧洲和中国,以提供流动性促进世界贸易,就像马歇尔计划(9)所做的那样。渐渐地,那些被没收黄金的当事人,大多数是欧洲国家,将被允许以新的更高的价格回购他们的黄金。毫无疑问,他们会选择将黄金储存在欧洲。

在题为“提高国际货币的稳定性——特别提款权的作用?”的文章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了创建流动性特别提款权债券市场的一张蓝图,用特别提款权替代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先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文章确定了两种潜在的特别提款权债券发行人,世界银行和区域发展银行,以及潜在的买家,主权财富基金和全球性公司。文中包含了对债券的到期结构和定价机制的推荐,以及清算、结算和融资的详细示意图。文章建议,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改特别提款权篮子以提高人民币的权重并降低美元的权重。

信心会慢慢恢复,市场将重新开放,商品和服务会重新定价,生活还将继续,王者新美元也将处于金融世界的中心。

即使有这些扩展的发行和借贷设施,特别提款权仍远不能取代美元作为国际主要储备货币的地位。为了使特别提款权成为储备货币,持有者将需要一个巨大的可流动的共同资金池,其中有可供投资的不同期限的资产,以便他们将余额投资以保值和增值。这就需要有公共的和私人的工具,一级交易商网络以及提供流动性和杠杆化衍生品的特别提款权债券市场。这样的市场会在长时间里零星出现;然而,因为其他的流动资金来源枯竭,二十国集团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没有时间等待。2011年,美联储面临着由其单独提供全球流动性能力的极限。此时,人民币尚未能承担外汇储备货币的角色。欧元则有它自己的问题,源于外围成员国的主权债务危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需要加速特别提款权的推行,需要某种路线图。2011年1月7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供了这样一张路线图。

也许事情不是这样的。上述混沌后凤凰涅槃式的由黄金支持的新美元的新兴,只是一种可能。其他可能的情景包括了无法阻挡的金融崩溃以及社会秩序的广泛瓦解,最终是物理基础设施的崩溃。这些情景在热门电影和小说(如科马克·麦卡锡的小说《路》(10))中很常见,一般是战争、自然灾害或外星人入侵造成的世界末日生存故事。原则上,货币战争和美元崩溃之后,财富、储蓄、信任和信心被破坏的后果很可能是灾难性的,不亚于外星人的敌对入侵。除了随身之物以外,我们将一无所有。

除了直接印制特别提款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已把特别提款权的借贷能力从危机前的水平翻了一番以上,从(相当于)2 500亿美元上升到2011年3月5 800亿美元的新水平。借贷能力的这一扩展,是通过成员国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贷款实现的,后者用特别提款权票据作为交换。这种借贷的目的,是为了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能给予处于窘境中的成员国一定的贷款。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现在处于这样的地位:在二十国集团的领导下,作为其事实上的董事会,以特别提款权为货币形式,实施中央银行的两个关键功能——创造货币并充当最后的借贷人。1969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创建人的远见,已在更广大的范围里收获颇丰。全球性的中央银行指日可待。

美元崩溃的另一个可能反应是,政府将采取一种比《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案》允许的更为极端和强制的干预。这种强制手段更可能发生在亚洲或俄罗斯,包括股本和知识产权的泛国有化、封锁边界以及把生产能力重新定向为满足国内需求而非出口。世界将退回为一个个半自给自足的区域,世界贸易将会崩溃。结果是全球化的反面。这将成为没有免费搭车的北京共识(11)——因为没有人会留下来驾车。

美元、欧元和人民币不会在新的特别提款权的全球货币制度下消失;它们仍将在纯粹的国内交易中使用。美国人仍会用美元购买牛奶或汽油,叙利亚人也可以用叙利亚镑做同样的事情。然而,在全球的重要交易如国际贸易发票、国际银团贷款、银行救助和国际收支结算中,特别提款权将是新的世界货币,而美元将是其从属部分,受制于二十国集团的指令从而定期贬值和降低在货币篮子中的份额。

(1) 关于艾辛格林对多种储备货币前景的观点,见Barry Eichengreen, Exorbitant Privilege: 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Dollar and the Future of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Syste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Barry Eichengreen, "The Dollar Dilemma: The World's Top Currency Faces Competition," Foreign Affairs, September/October 2009: 53-68。

2009年,缘起于2008年的恐慌和随后金融机构和消费者在资产负债表去杠杆化时所产生的损失,令世界再次面临极端的流动性短缺。世界迫切需要货币,于是国际货币系统的领导者在1970年代的脚本中寻找答案。这一次的努力,并非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本身,而是出自于二十国集团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作为全球性货币政策的工具。这次的特别提款权数额巨大,按2011年4月的兑换率相当于2 890亿美元。这一次全球性的救急印钞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金融出版物的注意,因为它们当时正忙于报道股市和房产价格的崩溃。然而,这是二十国集团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推动特别提款权替代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一个新的共同努力的开始。

(2) 《横财就手》(Money for Nothing),拉蒙·门内德兹导演的1993年美国电影。运钞车意外地将百万现金遗失在公路旁,码头工人乔伊无意中发现这笔不义之财。捡到巨款的事渐渐在小镇中传开并引起轩然大波,而此时警方已介入调查,并盯上了乔伊。为了躲避警方追捕,乔伊和女友开始了逃亡之旅。——译者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1969年国际货币危机中创造了特别提款权。经常性的汇率危机,猖獗的通货膨胀和美元贬值,使得全球流动性和许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成员的储备头寸备受压力。1969年和1981年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行和分配了若干特别提款权,但是数量相对较少,按2011年4月的兑换率相当于338亿美元。此后的二十八年间,没有发行特别提款权。有趣的是,1969年的最初特别提款权以黄金的重量定值。黄金特别提款权于1973年被放弃,并用纸质货币篮子的特别提款权来代替,一直沿用至今。

(3) 1960年,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特里芬(Robert Triffin)在其《黄金与美元危机——自由兑换的未来》一书中提出布雷顿森林体系存在着其自身无法克服的内在矛盾:“由于美元与黄金挂钩,而其他国家的货币与美元挂钩,美元虽然因此而取得了国际核心货币的地位,但是各国为了发展国际贸易,必须用美元作为结算与储备货币,这样就会导致流出美国的货币在海外不断沉淀,对美国来说就会发生长期贸易逆差;而美元作为国际货币核心的前提是必须保持美元币值稳定与坚挺,这又要求美国必须是一个长期贸易顺差国。这两个要求互相矛盾,因此是一个悖论。”这一内在矛盾在国际经济学界称为“特里芬难题(Triffin Dilemma)”正是这个“难题”决定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不稳定性和垮台的必然性。——译者

另一个反对把特别提款权作为货币的理由基于以下事实:特别提款权被定义为一篮子其他货币,如美元和欧元。持有这一观点的分析家说,特别提款权并没有独立于篮子内货币的价值或目的,因此不是单独的货币形式。这并不正确,理由有两个。第一个理由是,特别提款权的发行数量不受篮子内基础货币数量的限制。那些基础货币是用来计算特别提款权的价值,但不是用来限制其数量的——特别提款权的潜在发行数量不受限制。这给予特别提款权一个不与篮子里的货币挂钩,即“浮动”的数量。第二个理由是,篮子本身是可以改变的。事实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正在计划改变它,以减少美元的作用并增加人民币的作用。这两个元素——不受数量限制的发行以及变化的篮子,使得特别提款权作为货币在国际金融中的作用,在任何时刻都独立于一篮子货币中的任何一个。

(4) 罗伯特·佐利克(Robert Zoellick),世界银行行长,先后获得哈佛大学公共政策硕士学位和法学博士学位,2006年担任高盛集团主管国际事务的副董事长、常务董事和高盛集团国际顾问委员会主席。2007年7月1日就任世界银行第十一任行长,2012年6月卸任。——译者

专家们反对使用“货币”这个词来描述特别提款权。毕竟,个人无法得到它,如果你走进一家酒店,试图用特别提款权买几瓶葡萄酒,是不会成功的。然而,特别提款权确实在许多方面满足了传统的货币定义。特别提款权是价值的储存,因为国家保留其储备的一部分作为特别提款权计价的资产。它也是交换媒介,因为有贸易赤字或盈余的国家,可以使用特别提款权计价的工具,与其他国家结算它们本地货币的贸易差额。最后,特别提款权是一个国际计账单位,因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用特别提款权单位来记录其会计账目与资产负债表。特别提款权与货币的不同,在于公民和企业在私人业务中不能使用它。不过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内部,已在筹划创建这样一个私人市场。

(5) Ben Bernanke, "The Macroeconomics of the Great Depression: A Comparative Approach," Journal of Money, Credit and Banking 27 (1995): 128.

国际货币体系中也许没有其他特点会像特别提款权那样,对于非专业人士而言始终笼罩在神秘和混乱中。其实不应如此,因为特别提款权是一种简单的工具。特别提款权是世界货币,受控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无须任何支持,可随意印刷。一旦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行了一份特别提款权,它就会舒舒服服地待在接收人的储备账户中,与其他储备货币相同。在国际金融中,特别提款权体现了1985年热门电影《横财就手》(2)中的心态。

(6) Bernanke,上引文章。伯南克的具体模型是:M1=(M1/BASE)×(BASE/RES)×(RES/GOLD)×PGOLD×QGOLD,其中M1=M1货币供应(流通中的货币和票据加上商业银行存款),BASE=货币基础(流通中的货币和票据加上商业银行储备),RES=中央银行的国际储备(外国资产加上黄金储备),以国内货币计价,GOLD=中央银行的国际储备=PGOLD×QGOLD,PGOLD=黄金的官方国内货币价格,和QGOLD=黄金储备的数量(例如吨)。

特别提款权

(7) 国际上大致的划分是:

艾辛格林预期,在多种储备货币中会出现所谓的良性竞争。他所称的不健康的竞争模式和功能障碍,被经济学家们称为“竞次”。当主导的中央银行通过网络效应并同时借助印钞滥用储备,从而锁定其在区域中的主导地位时,这种情况有可能出现。对于多种储备货币模式倡导者的最佳建议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缺乏黄金或单一的货币支柱,是一种未经试用检验的模型。可能正是因为缺乏支柱,尽管美元困难重重,但它仍然继续占据着主导地位。

·狭义货币(M1)=流通中的现金+支票存款(以及转账信用卡存款)

在艾辛格林的看法中,有一个关于区域货币集团的令人不安的变数,其中居局部主导地位的是美元、欧元、人民币,也有可能包括在东欧和中亚这些区域有影响力的俄罗斯卢布。根据复杂系统中众所周知的自组织模型,这样的集团会自发地出现。区域货币集团可能很快就变成区域贸易集团,从而使全球贸易减少,这无疑与艾辛格林这类多种储备货币倡导者所设想的恰好相反。

·广义货币(M2)=M1+储蓄存款(包括活期储蓄存款和定期储蓄存款)

在艾辛格林乐观的解释中,我们缺乏的是一种系统性支柱——如美元或黄金——的作用。美元和英镑在1920年代和1930年代用于交易场所,无论什幺时候,至少其中有一个是与黄金挂钩的。事实上,美元和英镑可以相互替代,因为它们都是与黄金挂钩的。有时确实会发生货币贬值,但每次贬值后,其与黄金的挂钩均会被重置。在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后,这一支柱由美元和黄金构成,自1971年以来,美元是主要的储备货币。战后,世界上总需要有一个参考点,从未有过使用多种纸质储备货币而无一种支柱的情况发生。结果是,艾辛格林的世界是一个储备货币漂移的世界。不只是一家中央银行如美联储可以滥用职权,若干家央行都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作为避风港的安全的储备货币,市场将更加动荡和不稳定。

另外还有M3=M2+其他短期流动资产(如:国库券、银行承兑汇票、商业票据等)

艾辛格林的结论是,多种储备货币和没有单一主导货币的世界,可能再次成为一个前景。这次,吸引公众注意的是美元和欧元,而不是美元和英镑。这种观点也随时间打开了进一步改变的大门,最终人民币将加入美元和欧元,共同起到主导作用。

我国现行对货币层次的划分是:

贝里·艾辛格林是这个领域中的杰出学者,他也是世界正在等待多种储备货币格局的主要支持者。(1)在一系列的学术论文和最近颇为热门的书籍和文章中,艾辛格林和他的合作者指出,1944年美元突然起到主要储备货币的作用,实际上并非是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结果,而是早在1920年代中期就发生了。他还指出,主要储备货币在美元与英镑之间的转变,是在英镑于1920年代失去主导地位时发生的,但在1933年罗斯福的美元贬值后又被逆转了。有证据表明,多种储备货币的世界不单是可行的,而且已经在第一次货币战争中实现了。

·M0=流通中的现金

美元在国际贸易和储备占比中的弱化趋势提出了一个问题,当美元不再占主导地位,而只是几种储备货币之一时会发生什幺?美元主导地位的转折点是什幺?是占总储备量的49%,还是美元与第二大储备货币(可能是欧元)占比相当之时?

·狭义货币(M1)=M0+可开支票进行支付的单位活期存款

自从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出现以来,美元一直是最主要的储备货币,但是,它从来不是唯一的储备货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有一个全球数据库,显示各国官方储备组成中包含美元、欧元、英镑、日元和瑞士法郎。近期数据显示,美元占已知储备的61%以上,剩余的组成部分中,欧元刚刚超过26%。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报告,过去十年里美元占比缓慢但稳步下滑;2000年,美元占储备总额的71%。美元储备的这种下滑是规则的而不是大起大落的,这与欧亚之间和亚洲内部的贸易扩展相一致。

·广义货币(M2)=M1+居民储蓄存款+单位定期存款+单位其他存款+证券公司客户保证金

一个国家的储备就像一个人的储蓄账户。个人从工作中获得收入,并持有各种形式的债务,但保有一定的储蓄以为今后或紧急情况下使用。这些储蓄可以用来投资股票和期货,或存入银行。一个国家对其储备可以有相同的选择。它可以用主权财富基金投资股票或其他的资产类型,或保留一部分用于流通票据或黄金。流通票据可以是用不同货币计价的债券,每种货币都可以称为储备货币,因为各国用它们来投资并将其储备多样化。

另外还有M3=M2+金融债券+商业票据+大额可转让定期存单等;

多种储备货币

其中,M2减M1是准货币(Quasi-money),M3是根据金融工具的不断创新而设置的。

极少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或全球央行的经济学家或政策制定者,会接受前一章以复杂性为基础的“金钱即能量”的模型。虽然物理学和行为科学基础扎实,但主流经济学家却并不太欢迎跨学科的方法。中央银行家们的模型中没有美元的突然崩溃。然而主流经济学家和中央银行家们都很清楚,美元疲软和新货币战争所引起的国际货币稳定性风险。采用从传统到前沿的一系列观点,我们可以预测美元的前景——姑且称之为美元末世四骑士。按破坏性的顺序从小到大,它们分别是:多种储备货币、特别提款权、黄金与混沌。

M1反映经济中的现实购买力;M2不仅反映现实购买力,还反映潜在购买力。若M1增速较快,则消费和终端市场活跃;若M2增速较快,则投资和中间市场活跃。中央银行和各商业银行可以据此判定货币政策。M2过高而M1过低,表明投资过热、需求不旺,有危机风险;M1过高M2过低,表明需求强劲、投资不足,有涨价风险。以上取自智库百科。——译者

威廉·莎士比亚,《李尔王》

(8) 边际借贷(Borrowing at the Margin)是指借贷投资。用自己的储蓄和借贷基金使你能进行更多的投资,与仅用储蓄投资相比,获取的回报可能更高。与物业投资者预付20%~30%的保证金类似,边际借贷款也允许你用20%的保证金购买某一股票或者基金或者投资组合。这种方式就是通常所说的杠杆作用。——译者

“不,他们不能判我私造货币的罪名,我就是国王。”

(9) 马歇尔计划(The Marshall Plan),官方名称为欧洲复兴计划(European Recovery Program),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对被战争破坏的西欧各国进行经济援助和协助重建的计划,对欧洲国家的发展和世界政治格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该计划于1948年4月正式启动,并整整持续了四个财政年度。在这段时间里,西欧各国通过参加经济合作发展组织(OECD),总共接受了美国包括金融、技术、设备等各种形式的援助合计131.5亿美元。——译者

2011年4月26日

(10) 科马克·麦卡锡(Cormac McCarthy, 1933- )美国小说家和剧作家。代表作有《血色子午线》《边境三部曲》《老无所依》《路》等。小说《路》是麦卡锡的第十部作品,描述一对父子游历浩劫后的虚构世界,被认为是一部“残酷的诗学”。小说于2006年9月出版,好评如潮,2007年4月16日赢得普利策奖。——译者

美国财政部长蒂莫西·F·盖特纳

(11) 美国《时代》周刊高级编辑、美国着名投资银行高盛公司资深顾问乔舒亚·库珀2004年5月在英国伦敦外交政策中心发表了一篇论文,提出当代经济发展的“北京共识”概念。旋即在欧洲、中国和世界其他国家引起强烈反响,中国的经济奇迹及其背后的“中国模式”一时成为世界的焦点。乔舒亚在论文中阐述说,中国的发展模式是一种适合中国国情和社会需要、寻求公正与高质量增长的发展途径。他把这种发展模式概括为“北京共识”,主要包括三方面内容:艰苦努力、主动创新和大胆试验;坚决捍卫国家主权和利益;循序渐进、积聚能量。其中,创新和试验是“北京共识”的灵魂,强调解决问题应因事而异,灵活应对,不求死板统一。——译者

“我只想向大家明确地说明,我们的政策一直并将永远是……坚挺的美元是我们作为一个国家的利益所在,我们永远不会采取以下策略:以牺牲贸易伙伴为代价,试图削弱我们的货币以获得经济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