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知道格鲁夫吧。他每个月都在做一件事情，以董事会的名义给自己发一个辞退书，好每个月让自己从零出发……”
“这话听起来是有些道理。”宋星河微笑。
宋星河听到这里，真正笑了，“你倒是读书。”
“你啊，就是和那些大观园里的小姐少爷们一样，吃得太饱啦。脑子里都被那些美味的葡萄塞满了，自然就不能思考了。估计让你的脑子净饿个几天，也一样就都好了。”
华年往嘴巴里塞了一个馄饨，没好气地说：“你倒是也读点书啊。我建议你去研究下延迟满足法。”
宋星河看着华年：“你说说，你明白我什么了？”
宋星河大笑。
华年忍不住笑起来，“小时候看《红楼梦》，里面有个治病的小偏方。不管什么病，先净饿个两三天，这病说不定就好了。我以前总看不懂这个，觉得怎么靠饿着就能治好所有的病了？这完全不符合科学道理嘛。今天看了你，才终于明白了这里面的道理。”
“这么用心开解你，那么这顿你请？”华年说。
“已经吃了那么多好葡萄，那些坏葡萄又怎么咽得下去？”宋星河问。
“一笔归一笔的，上次帮你的，你先还，下顿再讨论。”宋星河说。
华年耸肩：“我男朋友总说我，你真傻，应该先挑好葡萄吃，享受当下。也对，活着又不是死亡倒计时。可是我从小到大都先吃坏的，改不掉了。我总想着这样能给自己留个盼头，留个希望不是？你说，是不是开始就把希望吃掉的人才是傻子？”
出了馄饨店，华年想骑单车回去，便到路边找了辆共享单车。宋星河也找了辆单车。大约是家的方向不同，宋星河和华年便背对着背骑开了。
“以前总是先挑坏的吃，现在不挑了。你呢？”宋星河说。
华年心里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会在什么时候再遇到他？彼此没有任何联系方式的两个人，即使一分钟前还在谈笑风生，可分开的那一刻，似乎就是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华年欢快地问：“爱吃葡萄吗？你吃葡萄时，先挑好的吃还是坏的吃？”
突然，华年看到宋星河居然已经骑到了她身边，宋星河的声音冷冷清清：“我们加个微信？”
宋星河没有回答。他眼睛里流淌出一种忧伤。这股忧伤在他的眼睛里，就好像浩瀚深沉的大海里那道最险峻最漆黑的礁石。
发明手机的人一定不知道，这个发明诞生的时候居然改变了宇宙法则。还有什么比创造制造缘分的机器更厉害的发明？上帝之手的零件一个个被人类造出来，然后用它轻轻一挥，让你的缘分安然落在上面。是时候多关注新媒体行业了，缘分是多么伟大的赚钱机器。投资人华年得出了结论。
“这个问题，就好像问我，你为什么活着一样？”华年笑眯眯看着他。
“还有人没有朋友圈的？”乐宝翻着华年的手机看宋星河的微信。
店很小，只有四五张桌子，散乱摆着，桌上厚厚一层油泥。华年要了纸巾来擦。宋星河拔了桌上筷筒里的筷子，点了两碗馄饨，没有多一句闲话。有夜行人也来吃馄饨，匆匆进去，匆匆出来。宋星河吃完，看着华年吃。宋星河问：“你现在快乐么？”
“他这个人看着就怪。”华年说。
宋星河说去吃耳光馄饨。馄饨店在一个曲曲折折的小弄堂里，宋星河说这里的馄饨是天下最好吃的馄饨。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没有朋友圈，深山里的老农和马云们。”乐宝又笑。
“你请客。”宋星河仰头。
“你怎么知道马云没有朋友圈？你加过他微信？”华年来了劲。
华年红了脸。
乐宝立刻不饶华年。她的手指柔嫩又细，特别是指尖那一处，果冻似晶莹的粉，看着十分无邪，只是这看着无邪的手指却总能很邪恶地在华年腰间找到她的最敏感点。没一会儿，华年便抵挡不住她的攻势求起饶来。笑了一会儿，停下来。
宋星河眼神一飞：“你趁早死了这个心。”
乐宝又问华年：“这个宋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来头？”
“不是很方便。”华年说。
“放心，肯定不是马云那一类的。你上次不都对过脸了吗？”华年说。
夜宵？华年犹豫。深夜里一男一女的夜宵，暧昧不明。她已经有了于成龙。
“可听你的描述，总觉得不像普通人。”乐宝说。
“也对，好吧，为了谢谢我，你该请我吃个夜宵。”宋星河笑起来。
“管他呢。”华年说。
“能在这里工作，说起来得谢谢你。”华年语气很诚恳。
“就没想过会是你的另外一段姻缘？”乐宝调笑。
华年在手机上看了下时间，晚上十一点。
“开什么玩笑，我生是于成龙的人，死是于成龙的鬼。”华年死守腰部，抵抗乐宝新一波的袭击。
宋星河说，“我在楼上刚开完会。想起你在这里工作，就下来和你打个招呼。”
乐宝来势汹汹，华年一边笑弯腰，一边就想起了于成龙兔子般温柔的眼神。
什么都好，就是加入项目组以后，华年加班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这一天，华年又照常加班，办公室里又惯常只剩下她一个。华年去茶水间倒杯茶，遇到了宋星河。
这个世界一天比一天美好。美好到没有了边界。
回到上海不久，Miss周竟然开始让华年加入项目组。华年知道这肯定是乐宝起的功效。虽然好几次她问乐宝，乐宝总说和她没有关系，但华年就是知道是她。华年哪里会注意不到，乐宝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会议上夸她几句。华年心里明镜一般。
“明天晚上的饭局，别忘了。”乐宝敲华年的桌子提醒。
“一直有。”华年的甜蜜满出来。“也是，以前我也有。”Miss周居然笑了起来。华年感觉到她的意犹未尽，又不敢继续往下问了。Miss周已经又戴上眼罩转身去睡了。
华年点点头。这些日子Miss周虽然给她安排了新工作，名片上职位那一栏却还是空着的，所以前几天Miss周突然通知她去吃这顿饭的时候，她的心就加倍地热起来。
Miss周问：“你有男朋友了？”
“现在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么？”华年问。
于成龙在华年要上飞机前，突然说要到机场来接华年。华年很意外。就在昨晚，他们还吵了架。这吵架的内容不过一夜的时间，华年就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最后于成龙委屈地说了一声，我就是要闹，怎么样？这么想你，我闹下都不行？如果他在身边，华年应该会立刻钻到他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啃。怎么可以比小白兔还要可爱？恨极了，也不过拿咬青菜的嫩牙啄她两下，撒着娇怨她不理他。
“好像要来几个空镜的人。”乐宝说。
“男朋友。”华年眼梢泛上春意，一个月没见他了，怪想他的。
华年脑子里迅速划过之前看过的空镜的利润表、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她想起自己前几天写的关于空镜的分析报告，心里有些得意，真被她猜到了，这次光翼真要动空镜。
“没关系，我叫辆车回去好了。”Miss周居然脸色还好，只是问，“于成龙是谁？”
“Miss周终于看到了我的才华，也是该我的出头之日了。”华年大呼。
华年一拍脑袋：“怪我！因为于成龙来接我，就没想到叫车。我们送你吧。”
乐宝敲了下华年的头：“看你得意的，今天下班后好好去买套衣服。你也太爱钱了！”
“你没有通知公司司机来接机？”Miss周质疑。
乐宝很轻松地笑。华年当然感激乐宝的提醒。乐宝早早已经在这里找到了安生之所。这一年多，她跟着Miss周去了无数的饭局，自然比她更得这些饭局的要领。而华年，却还在漩涡的当口。
华年吓了一跳，一愣，“什么司机？”
华年下班后拉着于成龙直奔IFC去买衣服。她选了一套鲜嫩的春装，鹅黄色，看着便是暖心的春意。
感觉Miss周睡了，耳边却突然响起Miss周的声音：“司机到哪接？”
于成龙看着华年穿上这身衣服，眼睛立刻放出光来：“你这样出去，我怎么放心？”
飞机上和Miss周坐同一排，这是件有些尴尬的事情。特别是当这个座位是可以平躺的时候，特别是平躺的座位之间还没有隔断的时候。
于是硬是买了条丝巾给她，硬生生挡住她露在外面本来也不算多的裸露皮肤。华年笑眯眯地看着他。男人想把女人藏成私有品，是恋爱最幸福的辰光。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没有朋友圈，深山里的老农和马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