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一佳和冷舒几乎异口同声,对雨秋怒目而视。
“不许你说关哥!”
“看看,他身边还不止一个女人,两个女人都替他说话,夏莱的死活,他才不会放在心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样的男人,见一个爱一个。”雨秋不怕金一佳和冷舒,依然我行我素,快语如珠地攻击关允。
“不许你说关允!”
关允不反驳,不辩解,等雨秋一口气说完,他才不慌不忙地问道:“雨秋,你说完了?说完了你就先休息一下,让雅美说话。”
“我就看他不顺眼,害得自己的女朋友差点死掉,不是男人!”雨秋不知何故对关允大有意见,气呼呼地说道,“他女朋友跳楼的时候,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坏男人?”
雨秋目瞪口呆,她还以为关允怎么着也得回敬几句,不想关允还挺有气度,反倒让她精心准备的新一轮攻击没有了士气,只好嘟囔了一句:“坏男人最虚伪了。”
“雨秋,不许闹了。”雅美生气了,拉了雨秋一把,“我们是来帮关允的,不是和他作对。”
雅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雨秋对你可能有点误会,关允你别放在心上,我和雨秋负责护送夏莱到省院,她现在是深度昏迷。”
关允不过多为自己开脱,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已经被人摆布得团团转了,现在我只想知道真相。”
“啊!”金一佳此时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喜过望,“雅美,你是说……夏莱没死?”
“怎么了,还想杀人放火不成?”雨秋将口罩一扔,“有本事碰我一根手指试试,关允!”
“当然没死,要是死了,还用我和雨秋陪护?”雅美又微微摇头说道,“不过她的情况很不好,本来应该留院观察,但留院太危险了。虽然现在让她一路颠簸有可能加重病情,但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连夜送出黄梁比较安全。”
刘宝家三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多年和关允在一起的直觉让他们不必等关允吩咐,车一停稳,三人就立刻从后车过来,拉开车门,堵在了门口。
关允从座位上跳了下来,来到夏莱面前,激动得双手颤抖。他轻轻抓住夏莱的右手贴在脸上,感受到夏莱手上传来的丝丝体温,一颗紧张而疲惫到极限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眼前一黑,身子一晃,险些昏倒。
金一佳和冷舒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没想到两个医护人员竟然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看上去比她们也不大多少。更让她们疑惑的是,关允怎么以审问的口气和两个美女说话?难道她们还能有什么危险?
还好,金一佳扶了他一把,他才勉力站稳了身子,悲喜交加之下,再次欣然泪下:“夏莱,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你好好养伤,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不管你以后怎样,你都是我永远的爱人……”
“我对你们的名字没兴趣,直接告诉我你们的来历就行,还有,夏莱到底怎么样了?”关允依然冰冷,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夏莱紧闭双眼,没有丝毫反应,雅美又说:“她内脏虽然没有受伤,身上各处也完好,从三楼摔下,没有骨折和内脏出血,只能说是奇迹了。但大脑受到了冲击,市医院设备不够先进,无法进一步检测,只能到省医院扫描了。”
“雨秋,别和关允闹了。”另一个稍微丰腴三分的女孩儿显然是叫雅美,她冲关允微一点头,“关允,我叫雅美,她是我的堂妹,叫雨秋,我们都是市医院特护病房的护士。”
“夏莱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八十,关允,你满意了吧?”雨秋又忍不住插嘴了。
本来关允想恐吓对方一下,好让对方说实话,不料对方不但不怕,还敢调戏他,不由他为之一愣。
“闭嘴!”金一佳呵斥雨秋,“你再乱说,信不信扔你下车?”
“你会让我们怎么样?”其中一个稍微瘦削三分的女孩儿掩嘴一笑,“关允,你是想非礼我,还是非礼雅美?我可告诉你,你在市医院住院的时候,我给你打过好多次针,还脱过你的裤子……”
“我没乱说,从医学上讲,夏莱现在的深度昏迷就和植物人没有区别。”
若是平常,关允或许会眼睛一亮,一时兴起之下,说不定还会吟诗一首:“有美一人,宛如清扬。妍姿巧笑,和媚心肠。”人不风流枉少年,当然,关允所理解的风流是风度和仪表之意。但现在,他只是在片刻的惊艳之后,依然冷淡如冰地问道:“现在是荒郊野外,如果你们不说实话,我会让你们……”
“崔雨秋!”关允大喝一声,“再敢乱插嘴,马上扔你下车。”
谁家仙女下凡尘?好一对完美无瑕的美玉。
关允勃然一怒,顿时吓得雨秋花容失色,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关允,我和雅美冒着生命危险护送夏莱去燕市,你不感谢我,还冲我凶?”又一想,她才意识到关允已经猜到了真相,惊问,“你怎么知道我姓崔?”
关允也算是阅美无数了,夏莱柔弱如杨柳,温琳健美如葵花,小妹高贵如牡丹,瓦儿清新如白云,金一佳美傲如红梅,冷舒含蓄如玫瑰。而眼前的二人,一人娇艳如兰花,一人静美如金菊,既有清新的气质,又有如玉的温润。
“生命危险?”关允此时已经猜到夏莱诈死事件背后的巨手是谁了,不错,正是不动声色的崔同,所以他才一语道破雨秋和雅美的姓,而且他也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郑天则不想让夏莱活着离开黄梁?”
两名医护人员对视一眼,同时拉下了口罩,露出了两张七分相似的绝美容颜,瓜子脸、柳眉、樱桃小口,近看精致如玉,远看精美如画,宛如一对玉人,飘然从天而降。
“如果让某人知道夏莱没死,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夏莱死在黄梁!”一瞬间,崔雅美的神情坚定而毅然,“所以,崔书记才想出了一出瞒天过海。”
停好车,他回身看向了两位医护人员,脸色一寒,冷冷地问道:“你们是谁?夏莱到底怎么了?”
“关哥,情况不对。”李理发现了异常,“刚才过去的几辆汽车,到前面故意放慢了车速,停在了路边。”
此时离市区已经三十多公里,夜色渐深,寒气渐浓,关允细心留意前后的车辆,大概计算了一下概率,暂时没有发现状况,忽然就靠边停车了。
向死求生
两名医护人员都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秀美的双眼,双眼灵动而明亮,从身材上明显可以看出是女性,而且年纪不会太大。关允当时心中激荡如风,哪里顾得上多想二人是何许人也,现在他越想越是怵然而惊,愈发断定事情大有反常之处。
“上车!”关允当机立断,“宝家,你行不行?不行就让镔力开车。”
不仅仅是脱离了他的视线,应该就连郑天则也被排除在了真相之外。再仔细一想,关允才又回想起在夏莱被抬上汽车的一刻,两名医护人员就一同上车,然后再也没有下车,当时他悲伤之余也没有多想——既然人都死了,还要医护人员的陪同何用?
“我撑得住,关哥,放心好了。”刘宝家虽然伤势不是很重,但一天奔波下来,也濒临精疲力竭的边缘,他硬撑了一口气,说什么也要平安护送夏莱到省城。
由黄梁通往省城的高速正在施工建设之中,预计明年就可以全线通车,其中大半路程已经开通,如果走高速至少可以节省三分之一的时间,为什么一名医护人员要多嘴提醒他不要走高速?关允在当初的悲伤、愤怒过后,慢慢冷静下来,回想起夏莱被送到医院之后,再到抢救过程和推出手术室,似乎完全脱离了外界的视线。
夏莱只是重伤未醒的事实,让刘宝家、雷镔力和李理也喜出望外,人在就好,人在就有希望。
“我猜的。”关允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从两位医护人员的身上一闪而过,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就在从医院刚出来的时候,其中一名医护人员小声地对他说了一句,让他走国道,不要走高速,他当时一愣,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没有多问,转道走了国道。
“你们断后,我前面开路,随时留意四周动静,记住一点,先下手为强。”关允冷静地下达了命令。刚才过去了两三辆汽车,才走不多远就停在了路边,很明显,是不怀好意。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只能向死求生,斗智斗勇。
金一佳已经从悲伤欲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秀丽的面容平静如水,目光望向了窗外无边的夜色,一言不发。
如果他所猜没错的话,来人肯定是郑天则的手下,要截住他们,置夏莱于死地!
“为什么高速不安全?”冷舒又追问了一句,她拢了拢头发,关切地看了金一佳一眼。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郑天则,关允发动了汽车,心中怒火冲天而起。不用想,夏莱在进取学院的采访肯定触及了进取学院不能见光的内幕,甚至是可以危及郑姓根基的黑幕,才终于引发了郑姓的疯狂报复。当时如果夏莱不悲情一跳,她被人带回去的话,也有可能被杀人灭口。
“高速不安全。”关允回了一句,强压心中的悲伤和愤怒。
也真难为了夏莱,一个人在学院里周旋了那么长时间,她多么孤单,又多么惶恐和无助,而他虽然及时赶到,却还是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关允的车里,金一佳和冷舒一左一右陪在夏莱身旁,夏莱就如睡美人一样,毫无生机。也不知是疏忽还是忘记,躺在担架上的她胳膊上还插着输液管,两个医护人员一人手举输液瓶站在一边,另一人在整理夏莱身上盖着的白色被单,仿佛夏莱并没有离去,只是熟睡了一样。
而事态演变到现在,在崔同精心推动之下,让夏莱以诈死来逃离黄梁,要的就是瞒天过海,好骗过郑天则。就连三大宗姓之首的代表人物崔同也出此下策,由此可见,郑姓对黄梁市公安系统的控制力度真是非同一般的大,已经达到了密不透风的程度,连崔同也只能避其锋芒。
“为什么不走高速?”冷舒不解地问了一句,她神情黯淡而悲伤,双眼红肿,泪水已经流干。
崔同是基于什么出发点要帮夏莱脱困,就如他不知何故高看关允一眼一样,暂时还是迷局。关允也懒得再去猜测,他现在只需要明白的是,夏莱没有性命之忧,就让他大为安心。而以崔同的权势和地位,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让夏莱离开黄梁,就证明郑天则也有让崔同忌惮的地方,那么郑天则派来追赶的人,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不让夏莱活着离去。
国道上车辆稀少,关允开车在前开路,汽车灯光只照射出几十米远,几十米外,就是无边无际的夜色,偶尔路边闪过枯树和衰败的田野,更让人心中压抑。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察觉到异常并且派人追来,郑天则不但心狠手辣,也不是等闲之辈。关允心中蓦然刮过一阵狂风,郑姓在黄梁的根基是公安系统,如果势力大到能影响整个政法系统,连检察院、法院也全是郑姓势力,黄梁的棋,还真是不好下。
在黄梁通向省城的国道上,一前一后两辆汽车飞快地奔驶。冬夜寒风刺骨,无边的夜色如浓重的黑幕一样压迫过来,如一片黑暗的汪洋大海,直欲将两辆扁舟一般渺小的汽车淹没。
想要破坏郑姓的根基,怕是必须借助外部力量了,这么想着,关允回头对金一佳说道:“一佳,电话通知夏德长,让他知道夏莱的事情。”
路长且远,黑夜无边。
“他不接电话。”一提夏德长,金一佳就怒火中烧。
瞒天过海
“他已经回燕市了,在家。”
“夏莱……”夏德长哪里还顾得上后脑摔得鲜血直流,只觉胆战心寒,悲从中来,发出了最悲怆的一声呼唤,“女儿,爸爸害了你呀……”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金一佳拿出电话,“打家里的电话,吵死他,不信他不接。”
“她在回家的路上。”金一佳只说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不过金一佳在打了三遍之后才好不容易打通电话,却被夏德长的一番话气得方寸大乱,她就有意吓夏德长一吓,不告诉他夏莱的真实情况。金一佳不知道的是,她的一吓,让夏德长摔了一跤,差点没摔出好歹,当场报销了堂堂的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
“啊!”夏德长一惊之下,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后脑勺磕在地板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夏莱她,她现在怎么样……”
汽车向前走出不远,超过了停在路边的几辆汽车后,关允突然加速。路边的几辆汽车见状,也纷纷开亮大灯,轰响着油门追了上来。
“夏莱在进取学院从三楼跳了下来……”金一佳伤心欲绝,“夏德长,你再不接电话,我让你连夏莱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果然,对方还真是冲夏莱而来。
“什么?你说什么?夏莱怎么了?”夏德长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关允逐渐提速,还好,冷岳为他安排的汽车是好车,排量大,马力强劲,油门一踩,就和后面的车拉开了距离。而刘宝家三人的汽车是一辆奥迪,动力也不错,对方的汽车品牌看不分明,应该不是大众就是奥迪,动力上估计相差不大,不好甩开。
“好,我尊重你,请你听好了。”金一佳语气一下软了,却又哭了,“我正在回燕市的路上,夏莱……不好了。”
僵持了一段距离后,后面的车渐渐不见了影子,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之中。崔雨秋拍了拍胸膛,小脸吓得苍白:“是不是甩掉坏人了?”
“我是谁?我是你姨父!”夏德长气得暴跳如雷,“你用什么口气和我说话?懂不懂什么叫尊重长辈?”
没人接她的话,正好金一佳的手机又响了。
“夏德长!”电话一端传来金一佳愤怒的呐喊,“金家家教比夏家家教好多了,难道你小时候没人教导你但留一线也好以后相见?打六七次电话你都不接,你以为你是谁?”
是夏德长来电。
夏德长忍无可忍了,伸手拿起电话:“我记得金家家教很严,不能三更半夜打电话骚扰别人。一佳,难道你小时候没人教过你?”
“一佳,夏莱她,她,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夏德长痛哭流涕,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威风,就和一名中年丧子的普通人没有两样。权势和威风,在生死大事面前,依然渺小得如同草芥。
他就任由电话响个不停,就是不接。不料电话响了一遍还不算完,又响了第二遍。第二遍响完,夏德长还是没接,紧接着又响了第三遍。
“夏莱现在昏迷不醒,托关允的福,如果能顺利回到燕市,也许还有救。”金一佳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个金一佳,胡闹什么?
“关允?又关关允什么事?”夏德长悲痛之余,一听关允,又立刻警醒了几分。
夏德长在省委的住宅电话,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才来省委不久,电话还没有对外公布。电话深更半夜响起,十分突兀,夏德长吓了一跳,一看来电就更恼火了,怎么又是金一佳?
“关关允什么事?”金一佳怒了,“如果一开始不是关允冒死从进取学院救出夏莱,夏莱就是有十条命也丢了;如果现在不是关允冒死在开车躲避追杀,夏莱连离开黄梁市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手机,是家里电话。
“你说什么?”夏德长大惊失色,“什么追杀?”
一边想着,一边习惯性拿出小本,在上面边写边画,试图在纸上画出一番锦绣前程。当年是周郎妙计安天下,现在是夏郎妙计画前程……突然,电话就响了。
“夏莱惹了谁你还不清楚?现在我们在国道上,后面有几辆汽车在追我们,不想让夏莱活着离开黄梁。我们能不能逃出生天,全看关允随机应变的本领了。姨父,你是坐等还是过来接应一下,就看着办吧。”金一佳直接挂断了电话。
而进取学院就是计划内关键中的关键。夏德长越想越兴奋,想到明天见到夏莱平安归来,手中有厚厚一叠可以让郑姓言听计从的内幕材料时,他就又从床上起来,打开台灯,喝了一口浓茶提神,准备再细细理顺他的升迁之路——到底是走在省委苦熬资历但或许可以一举成名的不寻常路好,还是精心运作一番,到黄梁担任一届市委书记更好?
夏德长惊呆了,握着电话的手在不停地颤抖,头上冷汗直流,呆立了片刻,猛然如被烫了脚一样跳了起来,立刻打出了一个电话。
凡事宜未雨绸缪,夏德长不想再处处被动了,他想要的是,等他前期工作准备充足之后,一旦运作成功,调令一下,他一到黄梁就能立刻掌控大局,在任期之内完成大计。虽然这比直接在省委坐地飞升要慢上一步,但有了市委书记一任的履历,他再迈入副省级行列时,有可能直接就从副省长起步了。
“宋厅长,我是夏德长,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请求你的帮助。”夏德长语气急促,也不太注意用语了,“请你马上调动一支特警队伍到一〇七国道黄梁市段,掩护并保护一辆汽车。”
其实谁也不知道夏德长隐藏至深的另一个政治意图,他之所以对黄梁的局势无比热衷,最根本的出发点是他图谋黄梁市委书记的宝座。在省委十分被动的局面以及胡峻议的强势,让他萌发了担任一届市委书记的念头,黄梁,就是最好的起飞之地。
宋厅长是省公安厅副厅长宋表理,他是夏德长的同学,在省公安厅担任副厅年头不短了,在燕省属于声名不显的实权人物之一。
还好,夏莱发来消息说,明天就可以回省城,到时将材料交到他的手中。假如他手中捏住了郑姓的把柄,不但郑天则要乖乖地向他靠拢,整个黄梁郑姓也会臣服在他的脚下。到时,他就可以再重回黄梁,看看能不能再在黄梁打开局面,然后呼风唤雨,助蒋雪松顺利从黄梁市升迁而去。
宋表理吃惊不小:“夏部长,出什么事情了?”
毫不夸张地说,夏莱在进取学院的暗访,是夏德长黄梁之行最大的收获。如果没有夏莱介入进取学院的神来之笔,夏德长别说现在能躺在床上安稳入睡了,怕是早就坐立不安,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夏德长顾不上多说:“表理,你先不要问了,我怕晚一步就来不及了,你要帮帮我。”最后一句,已经带了哭腔。
也别说,夏莱的学生长相还真帮了她的大忙,让她顺利地混进了进取学院而没有被人察觉,一连在进取学院潜藏了一周有余。夏莱接触到的真相越多,越是触目惊心。她在和夏德长暗中联系时,稍微向夏德长透露的一点儿真相就让夏德长惊呼不止——金矿,进取学院绝对是一座金矿,可以用来挖掘大量政治财富的金矿!
宋表理吓得不轻:“好,德长,你别急,我帮你,一定帮你,马上就派人出去,最快的话,也要两个小时赶到。”
正是抱着试上一试的想法,夏德长利用渠道悄然释放了消息,让夏莱得知了进取学院的招生黑幕。果不出所料,夏莱得知消息,出于记者的天职,正义感和使命感让她毫不犹豫决定前去暗中调查真相。
“表理,夏莱能不能活着回来,就全靠你了。”夏德长再也支撑不住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威风尽失,放声大哭,“夏莱怕是不好了……”
进取学院内幕重重,一旦揭露,就有可能引发对郑姓势力的大清洗,引起黄梁官场的大地震,事关重大,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支点。本来一开始夏德长不想让夏莱以身试险,但见夏莱十分热衷于记者工作,又以无冕之王为己任,就想索性让夏莱去暗访进取学院的内幕。一来让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可以忘了关允;二来以夏莱国家级报社记者的身份,就算被进取学院发现了,也没人敢拿她怎样。
“啊?德长,你等着,我安排了特警就过去找你。”宋表理放下电话,立刻通过保密通道发布了命令,十分钟后,他亲眼看到特警出动,才放心地开车去找夏德长。
想到夏莱,夏德长心中一阵担忧。夏莱太单纯太天真了,她以为调查进取学院的招生内幕就真的只是一个招生问题,却不知道进取学院是郑姓在黄梁的人才基地,是蒋雪松的眼中钉,蒋雪松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却苦于没有机会。
他和夏德长之间私交不浅,而且他对夏莱也十分喜爱,一心想让夏莱当他的儿媳。现在夏莱有事,他也是心急如焚。
如果夏莱在黄梁的调查同时出现转机的话,他还可以借机插手黄梁三大宗姓之一郑姓的事务,让郑姓为他所用,从而在黄梁市培植势力,迈出他在全省布局的第一步,为日后他在燕省的登高打下坚实的基础。
在省公安厅特警出动的同时,关允一行两辆汽车,也遭遇到了第一次危机。
夏德长现在真有点后悔去了黄梁一趟。去之前,他踌躇满志,以为不但可以一举摆布了冷枫拿捏了李逸风,从而彰显他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权威,还可以再以李逸风和冷枫的调整为突破口,和二人在省委的后台建立关系,从而助他打破僵局。
本来后面追赶的车辆不见了踪影,崔雨秋长舒了一口气,以为危机解除了。关允却是清楚,对方既然追赶,就绝不会善罢甘休,之所以消失不见,恐怕还是在商量对策。对方是冲夏莱而来,估计也不会把事情做绝,只想要夏莱一条命。
李逸风此举摆明了是向他示威!
而现在是两车人,八九条人命,谁也不敢这么胆大包天。
更让夏德长气愤难平的是,他才回到省城,就听到一个让他火大的消息。李逸风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一回省城之后,就已经先到省委组织部转了一圈,听说还大受欢迎。联想到李逸风是从省委出去的事实,现今重回省委,想都不用想,他对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的掌控力度,肯定非同一般。
“是不是没事了?”崔雨秋刚才冲关允挺凶,现在呆头呆脑的样子,又显示出了她率性的一面,“太好了,敌人见势不妙,主动退后,我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也正是因此,他见金一佳打来两次电话,才都没有接听。一看金一佳来电就让他想到关允,一想到关允就会想到胡峻议现身让他威风扫地的一幕,心不平气不顺,他还有什么话和金一佳说?不说也罢。
“别高兴得太早了。”金一佳毫不客气地批驳崔雨秋,“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对方气势汹汹地来了,不露面就又走了,你以为对方是傻瓜还是怕了你?”
当然,夏德长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对胡峻议的腹诽有忌妒的成分在内。胡峻议的强势正好处处压他一头,让他在不受一号二号欢迎的前提之下,又在组织部的处境举步维艰。
“就你聪明?”崔雨秋不服气,“要是对方真走了,你得向我赔礼道歉!”
诚然,省委的形势是复杂了一些,胡峻议也算大有来头,否则也不会才四十七岁就高居省委组织部长之位。但到了省级层面,凡事都要讲究和光同尘,该出头的不出头,不该出头的更不出头,才是中庸之道。胡峻议事事高调并且为人强势,常常以省委四号自居,他到底想要在燕省达到什么样的高度?
虽然崔雨秋刁蛮任性,但她穿着护士服戴着听诊器挺胸收腰的姿态也确实美好,只不过现在谁也没有心思欣赏她的曼妙,金一佳更是对她大为不满:“如果对方没走,你怎么向我赔礼道歉?”
或许夏德长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面对齐全,他在服从之中有敬重,但面对胡峻议,他在服从之中并不心服口服。相反,他还对胡峻议十分不满,认为胡峻议作为省委组织部长,在省委的所作所为太高调了,不符合一个组织部长的身份。
关允没有制止金一佳和崔雨秋的斗嘴,他知道金一佳是个聪明的姑娘,不是故意捣乱,而是想借和崔雨秋的嬉闹转移注意力。毕竟一车人除了他之外,都是女孩儿,如果都吓得惊慌失措,也不是好事,恐慌的情绪会传染。
如胡峻议一般,虽然声威惊人,却只能在市级层面威风八面,到了省级,还是如齐全一般不动如松的官场智慧更能达到举重若轻的高度。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崔雨秋显得很自信,“哼”了一声,“如果对方走了,你向我敬三杯茶,鞠三个躬,叫三声姐姐。如果对方没走,我也一样。”
为官者能达到齐全这样人未动而影响力波及省内每一个地市的境界,才是官场中人毕生追求的目标!
“我不稀罕你的茶。”金一佳嘲讽地一笑,“如果对方没走,你向关允敬三杯茶,鞠三个躬,叫三声哥哥,你敢不敢答应?”
问题是,也没听说胡峻议和冷枫有什么关系,冷枫在省委的后台,也不是胡峻议,而是省委秘书长木果法。还有一点让夏德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齐全是李逸风的官场引路人的说法,他也有所耳闻。因此,对于齐全不见其人只见其车介入到李逸风的前程的做法,他还算理解,也对齐全不用出面不发一言,只凭一辆专车露面,就让李逸风调任了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的影响力,大为叹服。
“怎么不敢?谁怕谁?”崔雨秋上当了,下巴一扬,“一言为定,谁反悔谁是小狗……”
关允凭什么惊动胡峻议出面?莫非是因为冷枫的缘故?
一句话才说一半,后面突然就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声音之大,让人心惊肉跳,距离之近,令人惶恐不安。
怎么偏偏就是胡峻议去了黄梁,而且他坐的还是三号车?没听说齐全和胡峻议关系密切到了这种程度,好吧,就算胡峻议坐三号车出面,象征着齐全和胡峻议在孔县事件上一次前所未有的联手。那么,在胡峻议介入黄梁局势摆平了孔县棋子之后,他也应该及时返回省里,为什么他又意外现身在望江楼前,还替关允解围?
紧接着后面灯光大亮,只见一辆黄梁牌照的奥迪车横在了路中间,车头已经撞毁,水箱破裂,热气冲天,显然已经开不动了。奥迪旁边还停了一辆汽车,也是奥迪,上面下来一人,人高马大,手中拿着一根粗大的扳手,高高举起,狠狠落下,毫不客气地砸在了被撞毁的奥迪车的玻璃上。
人虽躺下了,却睡不着。黄梁市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一幕幕再次在脑海中闪过,就像电影一样清晰,让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战便战
平常,夏德长没有早睡的习惯,但今天他却早早睡下了。刚从黄梁返回燕市,一路奔波劳累,再加上诸事不顺,他头疼欲裂,吃了一粒感冒药就躺下了。
关允停了车,从后视镜中冷静而漠然地看着后面发生的一切。
夏德长的失算
金一佳先是一惊,回头一看,不由惊喜交加。
随着关允等人的离去,医院又恢复了平静。但另一场风暴,正在以势不可挡之势,在市委的会议上迅速酝酿成形,黄梁市的局势,山雨欲来,电闪雷鸣。
冷舒吓得惊叫一声,捂住了小嘴,等她看清后面耀武扬威的人是谁时,才慢慢放下了手,露出了一丝欣喜。
等汽车消失在医院的门口,多年在公安战线上养成的职业习惯突然让郑天则心中一阵狂跳,趁人不注意,他转身到一边打了一个电话。他打完电话才注意到不远处,崔同的目光就如寒冬中的两道冰柱,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顿时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
最夸张的是崔雨秋,她本来正得意洋洋地以为她打赌必胜,忽然一声巨响,吓得她一声高分贝的惊叫,一头钻进了崔雅美的怀中,双手捂住了耳朵:“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雅美,出什么事了?”
“不用了,有关允就行了。”蒋雪松淡淡地一摆手,“没听关允说,夏莱不喜欢吵闹?回市委,马上再开一个紧急会议,进取学院的事情,我要听取详细汇报。”说完,他谁也不理,怒容满面地走了。
崔雅美也吓得不轻,和崔雨秋抱作一团,不敢去看。
“蒋书记,要不要安排警车护送一程?”郑天则猛然跳出一个念头,在汽车发动的那一刻,他不再犹豫,立刻向蒋雪松请求说道。
砸车的壮汉不是别人,正是雷镔力。
难道说其中有诈?
雷镔力连砸三下,砸得玻璃纷飞,又冲汽车里面扬了扬拳头,显然是在示威,警告对方如果再不知难而退,后果将会更严重。
郑天则不是不相信夏莱已死,而是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好像哪里脱离了他的控制一样。仔细一想,他终于想明白了,对,就是夏莱从摔下到送到医院,再到抢救环节,他都没有来得及插手,怪不得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几名医护人员眼生,应该不是市一院的人。
随后雷镔力又转身上车,汽车发动,迅速驶离了现场。
夏莱真的死了?
关允也开动了汽车,终于,他冷峻的面孔露出了一丝笑意。也许就连关允自己也没有察觉,刚才他一脸冷酷如冰的表情,一瞬间的狠绝,酷似冷枫。
自始至终,郑天则在一旁一言不发,闪动着一双不大的眼睛,不停地在夏莱的身上跳跃,似乎不相信夏莱已经死亡的事实。他还几次观察几名医护人员的表情,想从中寻找什么蛛丝马迹。
也许有时候冷枫的冷峻确有夺人声势的先机,在面临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时,和风细雨要不得,要的就是狂风暴雨,直接摧毁对手的意志,让对手闻风丧胆。
几名医护人员将夏莱抬上了面包车,金一佳也醒了过来,只是木然地上了车,陪坐在夏莱身边。冷舒也跳上汽车,坐在了金一佳身边,冷岳想制止,见冷舒一脸悲凄,终究没有开得了口。
在几辆汽车消失在后面之初,关允就意识到对方不是良心发现悄悄溜走了,而是在酝酿发动第一波攻击。对方一共四五辆车,一辆接一辆消失在后视镜的视线之内,先是关闭大灯,然后熄火,靠边停车,一系列动作整齐统一,显然训练有素。
刘宝家伤势较轻,送到医院后就苏醒了,但身体依然虚弱,医生建议他卧床休息,他哪里肯,挣扎着起来,和雷镔力、李理一起要一路陪同关允前往燕市。
郑天则既然察觉到了夏莱没死,又派人来追,会善罢甘休?肯定不会。而且关允还断定,郑天则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把两车八九条人命全部留下,他能坐到市公安局长的高位,再心狠手辣也不是丧心病狂之人,他要的只是夏莱一个人的命。
不多时安排好了两辆汽车,一辆大面包车,可以让夏莱平躺在里面,另外还有一辆轿车。关允亲自上阵,要送夏莱上路。
那么怎样才能让夏莱死掉而车上其他人安然无恙?很简单,不用大动干戈,只需要拖延时间就行。想个办法让自己一方的两辆车坏在半路上,不用坏多久,等到天明夏莱肯定就支撑不住了。
“答应,都答应你。”蒋雪松连连应下,示意冷岳立刻安排。冷岳想说什么,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
现在可是滴水成冰的寒冬,车一坏,没有了暖风,以夏莱目前的状况,冻也冻死了。
“不用了,谢谢蒋书记的好意,我只需要两辆车就行了,由我和一佳、宝家他们一路护送夏莱回家就行,她爱静,不喜欢陌生人陪伴……”关允说不下去了,心中一阵阵收缩的疼痛。
正是想到了关键点,刚才上路的时候关允才提出由他前面带路,让刘宝家几人断后。他相信以他和刘宝家多年的兄弟情深,不用他多说一句,刘宝家就知道该怎么拦截后面的车辆。
“应该,应该。”蒋雪松回头对冷岳说道,“你马上安排几辆车,再派几个人……”
果然,刘宝家没有让他失望,在后面几辆汽车相继消失在夜色之中后,刘宝家的汽车也熄火灭灯,消失在了关允的后视镜里。当时,车上的崔雨秋和金一佳正在斗嘴,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护送的奥迪车不见了。
关允轻轻推开冷舒:“我不要紧,谢谢你,冷舒,麻烦你扶住一佳。”他将金一佳安置到一边,郑重其事地对蒋雪松说道:“蒋书记,请允许我护送夏莱去燕市,我要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关允大概也猜到了刘宝家会怎样对付后面的车辆,小时候他和刘宝家经常玩一个游戏,在地上平放二踢脚,一声炮响之后,二踢脚如箭一样平射出去,射到远处,然后轰然爆炸。有一次他和刘宝家点燃了一个二踢脚,飞出去之后,正好落在一辆拖拉机的轮胎下面,一声爆炸之后,拖拉车停了下来,驾驶员还以为爆胎了,吓得不轻。
冷舒纵情一哭,冷岳更是无奈地暗叹一声,夏莱一走,以冷舒对关允的好感,再加上关允的情深,哪个女孩儿不喜欢?冷舒别陷进去才好,关允的情路,恐怕还有坎坷。
刘宝家小时候是真坏,关允是蔫坏,二人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合计,决定下次想个办法让拖拉机真爆胎试试,看看能有多好玩。两人想来想去,就想了一个好办法,找来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在路上挖了一个坑,把石头埋下去,又撒了一层浮土。
冷舒先是被关允的一口鲜血吓得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才“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关允,你怎么了关允?”她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一把扶住关允,拿出手绢替他擦拭嘴角的鲜血。
结果还真坑得一辆拖拉机爆胎了。
崔同点头,暗中赞叹关允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儿。冷岳却是微微摇头,关允什么都好,就是用情太深,官场中人,终究要过得了情关,否则栽倒在女人问题上就不值了。
关允和刘宝家当时躲在一边,看着扁了轮胎的拖拉车歪在路中间,高兴得击掌相庆。当然,当时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一辆拖拉车对于一户农民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资产,坏了一只轮胎也许要节省若干口粮才能换回来。
崔同和冷岳同时眼眶温润了,关允如果号啕大哭或许还不让人觉得过分悲伤,但他不哭不喊,只是喷出一口鲜血,就让人感同身受,被他的情深义重所感动。
后来大了,关允就很少再干坏事了,但他和刘宝家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刚才他和刘宝家一对一答,又一个眼神交流,关允想要怎样对付后面的汽车,刘宝家马上心知肚明。
就连呼延傲博也是大为动容,关允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年轻人,这一口鲜血饱含了多少感情和悲伤。
刘宝家几人靠边停车后,三人一合计,都一致同意要给后面的汽车一个深刻的教训,教训有多大有多深刻,视石头的大小而定。正好路边有一块半米见方的石头,估计得有一百多斤,雷镔力当即施展天生神力,将石头搬到了路中间——既然对方没有开灯,就好好送给对方一个天大的惊喜。
情急之下,蒋雪松对关允的关怀,不再是领导对下级的关爱,而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尤其是他自认成了罪人的说法,大有深意。不过在场几人都被突发情况惊呆了,谁也没有细想。
等候了不多时,对方的汽车果然鬼鬼祟祟地开了过来,速度虽然不是很快,时速至少也有四五十公里,等对方发现道路中间横亘着一方巨石时,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一头就撞了上去。
关允吐血,当场震惊了蒋雪松几人。蒋雪松不顾身份,上前一步扶起关允,眼中流露出焦急和关切:“关允,你没事吧?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夏莱走了,你再有个好歹,我都成了罪人了。”
幸亏速度不快,否则没系安全带的司机和副驾驶非得从前挡风玻璃甩出去不可。饶是如此,二人也同时撞得头破血流,半晌动弹不得。
一口鲜血喷出,情之所至,伤之所重,情深不寿说的不仅仅是夏莱,也是他吧?关允的意识一阵恍惚,殷红而触目惊心的鲜血喷了夏莱一身,是不是可以说,他和夏莱从此也血脉相连了?
偷袭得手,毁掉一车,刘宝家三人立刻一路狂奔,追上了关允的车。
“噗!”
此时已经开出黄梁四十多公里了,再有二十公里就出了黄梁地界,对方再胆大包天,也不敢越界作案,毕竟郑天则的影响力只限于黄梁市内。关允知道,对方下一波的进攻,肯定会十分疯狂。
只一句夏莱,山高水远,阴阳两隔,仿佛四年的美好时光一一在眼前浮现,关允旧伤尚未痊愈,心伤又至,就如一枚利剑洞穿心脏。数年的感情,一年的苦苦相恋,无数次的梦回,都化成一缕轻烟就此消散……他不甘心!
果然,对方本想悄悄逼近关允,一举偷袭成功,不想反被对手黑了一把,恼羞成怒,四五辆车一起点亮大灯,不再遮遮掩掩,疯狂地冲了上来。
只是关允再坚强,他也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大男孩而已。他一手搀扶着金一佳,一手抓住了夏莱的胳膊,声音已经嘶哑、颤抖:“夏莱……”
不好,对方是要下狠手了。如果说之前对方可能只想拖延时间,只想要夏莱一条小命,现在失控之下,估计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想报复。关允见状,对后面几人说道:“都坐稳扶好,保护好夏莱,车速很快,说不定还会有碰撞。”
他是永远不会被人打垮打倒的关允!
崔雨秋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只和崔雅美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崔雅美虽然也是惊恐万分,但还能勉强说出话来:“崔书记说是可能有危险,没想到,这么吓人。关允,现在一车人的命都在你手里,你一定要开好车。”
他是男人,再悲伤再遭受重创,也必须顽强地站立,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软弱,不让别有用心的人认为他可以被击倒。
“少说几句,让关允集中精神开车。”金一佳不满地回敬了崔雅美一句。虽然崔雨秋和崔雅美一路护送夏莱,也算是有恩于她,但她对二人总是大惊小怪的样子十分不满,总觉得二人添乱多过帮忙。
古来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关允心底深处蓦然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悲伤如刀,刀刀在心,痛彻肺腑,痛不可言,几乎让他无法站立,无法呼吸。但他又必须站立,必须呼吸,如果他倒了,依靠他的金一佳也会倒下。
崔雅美比崔雨秋有涵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我们是诚心来帮忙的,如果有什么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我先说声对不起了。崔书记说了,一切以关允为主。”
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但夏莱容颜未老,青春仍在,却香消玉殒,是人间最伤心悲惨之事,莫非夏莱真如老容头所说情深不寿?
“坐好!”关允突然大喝一声,猛然提速,汽车发出一阵怒吼,车身向前一蹿,速度迅速提升。
金一佳一听,只说了一句:“莱姐……”就昏迷过去。关允伸手扶住她,泪流满面,心中呐喊,夏莱真的离他而去了?她才仅仅二十三岁,明年才是她人生之中第二个本命年,距离她的二十四岁生日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她的生日是在正月十八。
随着关允的突然提速,后面刘宝家的汽车反而慢了下来。刘宝家车速一慢,后面的四五辆汽车就急速逼近,转眼间,最前面的一辆车离刘宝家的车不过几十米开外了。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
冷舒坐在最后,向后一看,见形势十分危急,不由“啊”的一声:“关允,怎么办才好?”
夏莱双眼紧闭,秀美的脸庞苍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关允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身子一晃,险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难道他青春美好的初恋——夏莱,真的红颜早逝了?
“不用急。”关允镇静自若,随手向后扔来一个打火机,“雅美,你准备好一个酒精瓶,用布塞住瓶嘴,等一下有车跟来时,点燃酒精瓶,扔到后面汽车的玻璃上。”
不只郑天则关心夏莱的死活,蒋雪松也露出了关切的神情。关允和金一佳更不用说,都不顾蒋雪松等几位领导在一旁,直接越位向前,查看夏莱的伤势。
“酒精瓶我会做,扔酒精瓶,我不敢。”崔雅美连连摇头。
但如果夏莱不死,她醒来之后,一样可以再将进取学院的内幕公布于众,那么郑姓依然面临着被清洗的危机。郑天则从未如现在一样感觉到生死两重天的紧张,心跳加快,顾不上说出一句话,只是直直地看着被推出手术室的夏莱。
“你做好就行,我来扔。”关键时刻,冷舒表现出了异乎寻常冷静的一面,就如玫瑰,虽然含蓄而奔放,却也有不容侵犯的刺,可以随时伤人。
正是基于以上担忧,郑天则才会不遗余力地想将事情抹平,不惜得罪蒋雪松甚至夏德长!而且还有一点,如果夏莱死了反倒好了,最后随便找一个替罪羊一命换一命了事。夏莱一死,她调查的事情就如人死灯灭,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可能,危机也就完全解除了。
说话间,后面的情形已然大变。
还好,夏莱虽然接触到了进取学院的部分真相,调查出了一些内幕,但应该还没有传递出去,否则当时也不会非要将她困在学院内,要的就是不让她将资料带出去。一旦内幕资料流出,不用刊登在报纸上,只要将资料交到蒋雪松手中,蒋雪松就能关了进取学院,然后以进取学院事件为契机大刀阔斧地出手,说不定真能毁了郑姓的根基!
刘宝家的汽车被一辆汽车追近到了十几米时,眼见对方想从左侧超车,突然,刘宝家的汽车左后门打开了,李理一扬手泼出了一瓶黑乎乎的东西,“哗啦”一声,东西落在地上,湿了一大片。
更何况郑天则心里清楚,夏莱暗访的背后,绝对有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她就是夏德长的先行军,一旦进取学院的内幕被夏德长掌握在手,夏德长肯定会以此要挟黄梁郑姓听从他的指挥,唯他的号令是从,进而插手郑姓事务,居心叵测。
是机油。
如果跳楼的不是夏莱,不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千金,事情别说会惊动蒋雪松了,连冷岳都不会知道,事情就会被掩盖过去。但就算夏莱是夏德长的千金,对不起,摔死白摔,也是活该,谁让你闲着没事来调查进取学院的内幕?进取学院是什么地方,以为谁都能随便调查?
后面的车躲闪不及,直接就轧了过去。轮胎一沾机油,抓地性立刻下降,刘宝家当即向左一打方向盘,一脚踩急刹车,就要堵死后面的车。
黄梁市地界上的任何案件,多少年了,都得由他说了算!
对方本能地一躲,同时也一脚踩下刹车。上当了,在轮胎沾染了机油的前提之下,急刹车就和在冰上刹车没有区别。果然,汽车发出一声难听的刹车声,然后猛然跑偏,迅速滑向了道路中央——汽车失控了。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关允的事实不是他想要的事实。进取学院到底发生了什么,夏莱为什么要跳楼,事情最后会以一个什么结局收场,都必须在他的一手操纵之下,不能偏离他想要的结果。
随后汽车接连在原地打转,最后冲击力过大,终于还是腾空而起,重重地摔倒在了路对面,眼见是报废了。
郑天则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想当面反驳关允,好让事件重新回到他认为的正确的轨道上来。刚才关允叙说的事发经过,他很清楚确实是客观事实,关允很诚实,既没有夸大,又没有捏造。
刘宝家一举得手,又黑掉对方一辆车,来不及高兴,对方又有两辆汽车一前一后超了过去,也不理他,直接朝前面关允的汽车狂追而去。
生死两重天
刘宝家顾不上拦截超过的两辆汽车,因为后面还有两辆汽车想要超车。他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阻止后面的两辆汽车超车,至于前面的两辆汽车,就只能交与关允对付了。
关允刚一说完,蒋雪松没来得及表态,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夏莱被推出了手术室!
关允见刘宝家干掉一辆,对方还有四辆汽车,两辆追他,两辆追刘宝家,心知最后的决战时刻来临了。一看路牌,还有十公里就出黄梁地界了,关允心生一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与其等他担任了市委一秘再和郑天则打擂台,还不如今天就送一份大礼给郑天则,让郑天则先品尝一下挫败的滋味。
随着关允的叙说,黄梁市几位重量人物的表情各异。蒋雪松神情凝重,呼延傲博淡漠平静,崔同微微动容,曾伟宪倒是最真性情的一人,他脸色已经大变,怒容满面。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战便战!
关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和金一佳、冷舒交流了一下眼神,然后他缓慢而沉痛地将事发经过详细描述了一遍。从金一佳接到电话,到几人匆忙赶到进取学院,再到在学院里四处找人,然后发现了夏莱坐在窗台上,以及最后夏莱的悲情一跃,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就连刘宝家三人被人围攻,最后被打得昏迷不醒的事实也没有隐瞒。黄梁市委前三号人物都在场,此时不说出真相,更待何时?
鏖战
别看只是一个谁先谁后的问题,不仅仅事关是谁先入为主,也关系到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一次过招的胜负,小事不小,尤其是进取学院的事件极有可能会引发黄梁市官场的一场风暴!
后面的车追近到了百米之内。
“既然崔书记这么说了,关允,就由你先说说当时的事发经过。”蒋雪松顺水推舟,直接就点了关允的名。
车内数女,夏莱是睡美人,无知无觉,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她无关。崔雨秋紧张地捂住了眼睛,不敢多看一眼。崔雅美还算镇静,接连做了三个酒精瓶炸弹,她一个,冷舒一个,金一佳一个。
如果让郑天则知道关允要的不仅仅是对郑姓的打压,而是血洗,他现在说不定就能拿出手枪毙了关允。
冷舒紧咬嘴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没想到平常含蓄而害羞的她,在面临紧要时刻,骨子里潜藏的叛逆全部释放了出来,热烈而奔放。
说不定有一天,关允还真能算是黄梁市的一号人物!郑天则心直跳,不行,不能让关允在他的眼皮底下壮大,一定要将关允的上升之势扼杀在萌芽状态,否则关允一旦得势,必将对郑姓打压到底。
金一佳又恢复了傲然和精干,她先是将头发束好,又将衣服系好,大义凛然的样子,如同要上战场一样悲壮。
而现在,只凭关允当前一站,崔同的立场就马上有了松动,怎不让人震惊莫名?尤其是郑天则,目光连连闪动,心中又闪出刚才的一句话——关允算老几?
五公里!距离出黄梁市地界还有五公里,关允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汽车迸发出最大马力,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对方见状,以为关允要拼命逃窜,也将动力提到了极致,试图超车!
关允尚未迈进市委大门,就已经导致市委的天平失衡,等他真担任了市委一秘,又将是怎样的光景?要知道,三年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想拉拢崔同而不可得,崔同始终保持中立,摆出我自岿然不动的从容,任凭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使出浑身解数,谁也没有打动崔同分毫。
“你们三个,谁投的最不准?”关允问道。
蒋雪松是惊讶,呼延傲博是震惊,曾伟宪是不解,冷岳是惊喜。不管各人是什么表情,几人却同时意识到了一点,崔同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居中的立场,突然有了微妙的倾斜,毫无疑问是因为一人的出现——关允!
“我!”崔雅美当仁不让地举起了手,“要让我扔,肯定扔偏了。”
崔同话一说完,蒋雪松、呼延傲博、曾伟宪和冷岳,全部脸色为之一变。
“你现在就扔第一个酒精瓶。”关允二话不说吩咐说道,“点火,扔!”
不料,崔同微一停顿之后,又说话了:“但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郑局长后来,就先等等,让关允先说说事发经过。”
崔雅美打开侧窗,将燃烧的酒精瓶扔出了窗外。她说的是实话,酒精瓶一扔出去,别说扔到汽车上面了,完全就是失去了准头,直接就落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瓶子破碎,火光四溅。
不过,相比蒋雪松明显的不满,呼延傲博在不满的同时,还微有一丝得意,应该也是崔同一向不偏不倚惯了,他的态度在呼延傲博的意料之中。
酒精瓶炸弹不如汽油瓶炸弹,酒精虽然燃烧值高,但在视觉上没有汽油有冲击力,酒精燃烧时的淡蓝色火焰也不如汽油燃烧时的红色火焰火光冲天。而崔雅美的酒精弹又扔偏了,只溅起了一股火花,丝毫没有伤及后面的追车。
崔同话一说完,蒋雪松和呼延傲博都流露出一丝不满。也是,崔同说了一气,其实根本就没有点明立场,等于没说。
“啊,扔偏了,浪费了一个。”崔雅美吐了吐舌头,脸红了,“我再多做几个当作补偿吧。”
莫不是……关允脑中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愈加怀疑他被崔同高看一眼的背后,说不定真是老容头的手笔。
片刻间,后面的车又追近了几分,关允又说:“雅美,你再扔一个。”
崔同的同字,上封顶,不见真相,下不封底,深不可测。名如其人,崔同其人和光同尘的手腕,也是深不可测……老容头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关允现在才切身体会到老容头的点评真是高明而贴切,一语中的,完全切中了崔同为人的和光同尘及深不可测。
“啊?不是吧,还要我扔,我扔就是白扔。”崔雅美连连摆手,“就剩两个了。”
不过随后崔同语气一转,又说了一句:“但进取学院的事件比较复杂,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关允、金一佳和冷舒都是当事人,他们又是夏莱的朋友,向他们了解情况,比较真实、详细。天则同志是市公安局局长,他刚从现场回来,他了解到的情况肯定专业、客观。”
“让你扔你就扔,赶紧扔,别耽误时间。”关允闷声说道。
“呼延市长的话有道理,让天则回避有点小题大做了。”崔同说话了,一说话就是附和呼延傲博,不免让关允暗吃一惊,怎么崔同的意见和蒋雪松的意见不同步?
“好吧,浪费了不许骂我。”崔雅美一扬手又扔了一个,和上次一样的是,只溅起了一股火花。
而刚才呼延傲博的几句话更让关允确信,呼延傲博和蒋雪松的矛盾,随着李逸风和冷枫任命问题而引发的动荡,再加上突如其来的进取学院事件,已经正式摆到了台面之上!
“还能再做几个酒精弹?”关允从后视镜看到两个酒精弹虽然没有扔到追车上面,但显然放缓了追车的速度,最主要的是,已经成功地激怒了对方。追车现在已经乱了章法,只顾狂追不舍,为了躲闪酒精弹,刚才排列有序的队形已经被打乱。
想想也是,呼延傲博和蒋雪松年龄相差无几,但一个书记一个市长,实际上是差了一届的距离。呼延傲博确实也应该有紧迫感,他想追赶蒋雪松,或是迫切需要用政绩来证明自己的才干,又或是和蒋雪松理念不和,不管是什么出发点,他现在开始露出强势的一面了。
好,计策奏效了。
先不管在孔县的问题上,呼延傲博是怎样和蒋雪松暗中作对,也不提呼延傲博躲在背后插手孔县局势,不惜以破坏大坝为代价也要推动李永昌的倒台,或是在冷枫任命的问题上,他又怎样和蒋雪松的立场完全相反,关允有理由相信,呼延傲博处处为蒋雪松的大计设置障碍,并非是为了帮冷枫或李逸风,而是为了他在黄梁市的大计。
“还有三四个。”崔雅美一边说,一边动手做酒精弹,三两下就又做好三四个。
关允对呼延傲博的示威视而不见,他虽然和呼延傲博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对呼延傲博并不陌生。夸张一点说,自从孔县出了大坝事件后,让关允感觉和呼延傲博一下拉近了许多,或者说,呼延傲博的神秘面纱在大坝裂缝事件暴露之后,也揭开了一角。
还有三公里就到牛城地界了,关允心想,距离和夏德长通话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夏德长反应再慢,救援队伍也应该到了。如果再不到的话,凭他一人之力想要摆脱后面的追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车上有一个昏迷的夏莱,还有三四个手无寸铁的女孩儿,他不敢冒险。
“蒋书记,我的个人意见,进取学院虽然是郑姓的产业,但和郑天则并没有直接的联系。黄梁姓郑的多了,不可能郑姓出现问题,都要郑天则回避,工作就没法开展了。”呼延傲博说话的时候,目光在关允脸上一扫而过,淡淡的眼神中,有复杂而意味深长的内容。
从后视镜观察,远远落在后面的刘宝家的汽车还在和两辆汽车缠斗,一时半会儿也难分胜负。不管了,关允一咬牙,虽然他很痛恨夏德长,但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夏德长不会坐视不管夏莱的父爱上,相信以夏德长的能量,肯定会派人前来救援。
只想了片刻,呼延傲博就有了决定,不管蒋雪松怎样维护关允,关允现在毕竟还不是蒋雪松的正式秘书,他不必给关允面子,再说就算关允真担任了蒋雪松的秘书又能如何?一个小小秘书还想掀起黄梁的风浪?自不量力。
“谁扔的最准?”关允要彻底激怒追车了。
也确实有一种说法是,官场之上,有气运互补一说,不但下级需要领导的提携,领导也需要一个得力下级的相助。呼延傲博听说过一件真事,有一个省级领导行事方圆有度,手腕极其灵活,但在换了一个飞扬跋扈的秘书之后,风格也突然为之一变,凡事都喜欢先声夺人不说,还不再讲究事缓则圆的手法,做事不留余地,处处逼人让步。结果没几年秘书事发,他也受到连累,黯然下台。
“我试试。”冷舒沉着地点燃了酒精瓶,吸了一口气,一扬手扔出了窗外。酒精瓶准确无误地划过一个弧度,落在了后面一辆汽车的机盖上,“砰”的一声,火花四溢,追车顿时着火了。
难道是因为关允的缘故?
“好样的,冷舒!”金一佳惊喜地叫了一声。
呼延傲博被蒋雪松直接当面一问,为难了,蒋雪松以前和他说话总是和风细雨,而且都是以商量的口吻,今天是第一次,明是征求意见,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难道说蒋雪松的风格变了?怎么可能,一个人的风格怎能说变就变?
不过后车虽然着火,但依然悍然勇猛,也不停车,继续狂追不舍。
郑天则想了许多,也清楚夏莱事件演变成现在的样子,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既然问题已经发生了,郑天则就本着解决问题的精神来善后,不信在黄梁地界上,还有什么压不下的风浪。他这么想着,眼睛就看向了呼延傲博,现在是一号二号正面对决的时刻,他连常委都不是,只能等一号二号分出胜负才有说话的资格。
“再扔。”关允又下令了。
郑天则对夏德长嗤之以鼻,到底是京城空降的干部,太不了解基层了,以为只凭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来头就可以让下面的人趋之若鹜?做梦!
“我来!”金一佳不甘示弱,也扔了一个。她扔得比冷舒还准,直接就扔到了另一辆追车的玻璃上,火花一溅,火势冲天,后面两辆汽车都停了。
郑天则也清楚夏德长对他有拉拢之意,但郑姓未必就看得上夏德长,夏德长太自大了。而且他已经知道了夏莱是夏德长女儿的事实,就连夏莱暗中调查进取学院的内幕,他也清清楚楚,夏德长还以为他被蒙在鼓里?
“太好了。”崔雅美高兴得拍手叫好。
上次在夏德长面前对关允下手,郑天则并不完全是为了捧夏德长的场,而是为了借打压关允让蒋雪松难堪。
不料让人不解的是,后面的车停了,关允不但不乘机加速离去,反而也放慢了速度,缓缓停在了路边,似乎有意等车再追上来一样。后面车上的人下车之后,用灭火器灭了火,又重新上车,眼见又发动汽车追了上来。
郑天则对关允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想起上次在夏德长面前想要拿下关允,最终被省委组织部长胡峻议的意外现身而搅局,不由他不心中一跳,难道说草根出身的关允,还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来历不成?
崔雅美急了:“关允,你怎么还不赶紧走?还等什么?”
关允算老几?
如果不是有意要送郑天则一份大礼,关允现在也会加速离开。但现在黄梁地界只剩下一公里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不给夏德长创造一个可以让郑天则断上一指的机会,就枉费他一路辛苦地护送。
以为再晚一步就赶不及的郑天则一下呆住了,他紧赶慢赶,就是为了先入为主,将进取学院事件的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中,不让蒋雪松好借题发挥。怎么凭空杀出一个关允,敢对他呼来喝去让他回避?
关允没回答崔雅美的问题,却问金一佳:“一佳,怎么夏德长没有打电话给你?”
不料让呼延傲博失望的是,蒋雪松非但没有生气,而且好像还被关允的话说动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的话有道理,呼延市长、崔书记,你们怎么看?”
“呀,手机没电了。”
呼延傲博眼中先是一惊,随后露出了一丝笑意,蒋雪松精心挑选的秘书也不过如此,遇事慌乱,口不择言,连基本的官场规矩都不懂,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他的目光就悄悄一斜,想观察一下蒋雪松的反应。关允难道不知道蒋雪松性子平和,处事手法优柔寡断,向来不喜欢直来直去?
怪不得夏德长一直没有消息,原来联系不上金一佳,也好,越是联系不上,他越会心急如焚,关允见后面的车已经发动,猛然一脚踩下油门,汽车加速,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更何况现在几位重量级领导都在,根本就没有关允说话的份儿。
关允先是扔酒精瓶挑衅后又停车示威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对方,对方盛怒之下,将计划抛到了脑后,早就忘了现在已经到了黄梁地界边缘,疯狂地追了上来。
以关允的级别,直截了当地要求郑天则回避,既是僭越,又是不懂官场规矩的表现。在场中人,能直接一言而定要求郑天则回避的,只有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外,就连崔同和曾伟宪、冷岳也不会如此托大。
好,来便来,战便战!关允精神抖擞,陡然间豪气大涨,哈哈一笑:“把酒精瓶一个一个全部扔下去,记住,每隔一分钟扔一个。”
关允算老几
接下来的一幕让崔雅美终生难忘:金一佳和冷舒两人,掐着时间,每隔一分钟就朝后面扔一个酒精瓶,每扔一个酒精瓶,就让对方一阵手忙脚乱,就靠几个酒精瓶的支撑,四五分钟的时间内,后面的车生生被逼迫得没有超过关允的车!
一言说出,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同时脸色大变。
相信对方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如果让对方知道其实他们是被几个漂亮的姑娘打败了,估计得去撞墙。
郑天则来得真是及时,关允知道,有人要颠倒黑白了!不能让郑天则先入为主,更不能让呼延傲博抢了先机,他当即说道:“蒋书记、呼延市长,进取学院是郑姓的产业,郑局长应该回避!”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酒精瓶也是有限的,当金一佳正扔得兴起,还想再拿一个扔出去时,却赫然发现酒精瓶已经用完了。而此时对方已经被激起了冲天怒火,不要命一样冲了过来,迅速超过关允的车,一脚急刹车将关允的车截停在了路边。
不等关允开口说明当时的事发经过,又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楼道中传来。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说:“各位领导,我来晚了,我有错,请领导们批评我。为了调查清楚事情真相,我又亲自跑了一趟进取学院。”
终于,还是让对方得逞了。
只不过,关允却看得清清楚楚。只一个轻微的变化,关允就心中笃定,在夏莱的问题上,呼延傲博自有打算,他的立场和蒋雪松的立场并不一致。
两辆车,一共下来六七个人,都戴了厚厚的帽子和一个大到夸张的墨镜。带头一人,下巴上有一个黑痣,黑痣上有一撮长毛,手里拎了一把长长的铁锁,怒气冲冲一把拉开车门,见车上一车莺莺燕燕、姹紫嫣红,又嘿嘿一阵邪笑:“娘的,没白追半天,原来有一车秀色可餐的娘儿们,兄弟们,今天的火,有地方发泄了。”
呼延傲博再次皱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关允一眼,眼神中微有不满流露,不过一闪而过,掩饰得极好,一般人察觉不到他神色之间微不可察的变化。
崔雨秋和崔雅美对视一眼,二人都乘人不注意握了一把手术刀在手,誓死保卫清白。
“我不累,事发时,我和金一佳、冷舒都在现场,还有刘宝家、雷镔力、李理都是目击者。我们的话,更客观更真实。”关允没有客气,直接顶回了呼延傲博。呼延傲博明显是想拖延时间,想等郑天则赶来,郑天则迟迟没有现身,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背后统一口径去了。
金一佳和冷舒也交流了一下眼神,也都准备抗争到底,绝对不妥协。
蒋雪松直接向关允问起事发经过,就是很明显地流露出偏袒之意,就是想站在关允的立场上,以之作为出发点。他话一出口,身后的呼延傲博就微一皱眉,插话说道:“蒋书记,还是等郑天则来了之后再了解情况,让关允先休息一下。”
关允随手抄起一个扳手,万一他的推算失误,拼死也要保护夏莱和一车女孩儿的清白。尽管他一人孤掌难鸣,但哪怕力战而死,也不会后退一步。
“夏莱情况怎么样了?”蒋雪松大步来到关允面前,一脸沉痛地伸手和关允握手,“我来晚了。关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一下。”
一撮毛估计是别有偏爱,眼睛一扫,对金一佳的傲然和冷舒的清新不感兴趣,伸手去摸崔雅美的脸蛋:“护士最好玩了,兄弟们,这个归我了,剩下的,你们随便挑……”
果然,夏德长的面子不小,夏莱出事,惊动了市委五位重量级人物,而且前三号人物全部现身,确实有风雷之威。只可惜,关允宁愿不要这样的威风,他不想夏莱受到一丝伤害。
话说一半,一道血光闪过,一撮毛的小拇指高高飞起,脱离了手掌,飞到了半空。
崔同身后是上次去过孔县一次的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曾伟宪。曾伟宪的身后,是市委秘书长冷岳和师龙飞。
“啊!”一撮毛右手握住左手,鲜血汹涌,他万万没想到,小护士看上去柔弱,出手之狠却是让人防不胜防,顿时让他怒不可遏,“敢毁我?老子让你生不如死!兄弟们,上,随便玩,玩死拉倒!”
呼延傲博身后的一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关允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崔同。
六七名歹徒“哗啦”一声向前一扑,眼见几人就要惨遭毒手,而关允也铁了心以死相拼之际,突然间对面车道上灯光大亮,数辆汽车风驰电掣一般杀来,一个急转弯,将场中一干人等全部重重包围。
蒋雪松的身后跟着一人,五十左右的年纪,圆脸、大眼、高鼻梁,头发浓密而粗,个子不高,微胖,走路虎虎生风。虽说关允没有见过真人,但没少在新闻上见过尊容,正是黄梁市的二号人物,市长呼延傲博。
汽车是改装过的,车顶上的大灯和探照灯一样明亮,照得场中亮如白昼。不等汽车停稳,“哗啦”几声,从车上下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呈战术队形分散包围,将关允以及一帮歹徒团团围在中间。
转身一看,大约四五人从走廊的一头快步走了过来,当前一人关允认识,正是黄梁市的一号人物,市委书记蒋雪松。
一撮毛见状,眼中微有惊慌,不过还故作镇静,径直来到为首的特警面前——为首者年约三十左右,方脸大眼,一脸冷峻。一撮毛嘿嘿一笑:“误会,误会,是自己人,我是黄梁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手术室的工作灯一直亮着,关允睁大了眼睛,等最后时刻的来临。忽然,楼道中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脚步声纷乱而急促,显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话未说完,便被对方冷冷打断:“全部带走!”
夏德长,你的为人离道德的高度还有很长的距离。
一撮毛见势不妙,对方不留余地,连话都不让说完,显然是想做死了这事。再一看地界,不由一阵心惊肉跳,原来已经出了黄梁,这样一想,他心中大骇,转身就跑:“风紧……”
果真如此的话,不管夏德长是怎样的痛心疾首,夏莱遭难,关允都要为夏德长好好记上一笔!
才跑两步,方脸手一抬,“啪”的一声枪响,一撮毛应声倒地,抽搐几下,竟被当场击毙!
这个夏德长……关允已经无法形容他对夏德长是什么看法了。夏德长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说夏莱的暗访真是因夏德长的授意而起,结果导致她触了雷区,被害成了现在的惨状,不知夏德长是不是会追悔莫及?
“接上级指示,缉拿重大犯罪团伙,凡有逃跑反抗者,当场击毙!”方脸威风凛凛地大喝一声,“全部拿下!”
“医生说情况不太好,正在抢救。”金一佳摇摇头,“没联系上,不过刚才我听到一个消息,好像他已经回省里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击战,在刚出黄梁地界之后,就急转直下,郑天则派出的精干部队,被一网打尽!
“不要乱想了。”关允也是心乱如麻,三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夏莱当场就昏迷过去,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真有可能……他也不敢多想了,“医生怎么说?有没有联系上夏德长?”
消息传到黄梁市,郑天则呆若木鸡,心中生寒,第一次感受到了灭顶之灾的逼近。
“夏莱会不会不好了?我好怕,万一夏莱有一个三长两短,我……”金一佳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接踵而至
她为什么而哭,为谁而哭?她也说不清楚,为夏莱?她和夏莱又不认识。为金一佳?她和金一佳又不是情同姐妹。为关允?关允又没有对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怀,或许她只是为自己而哭。
“谁是关允?”
冷舒的泪,既为关允的一哭而哭,也为关允对夏莱的深爱和对金一佳的关爱而哭。女孩儿的心思向来敏感而细腻,或许她对关允只是崇拜加好感,但现在她多希望在关允怀中放任一哭的人是她。
在方脸抬手一枪毫不留情地击毙一撮毛之后,剩下的残兵败将无人再敢抵抗,全部束手就擒。方脸的手下也不客气,给众人全部戴上手铐,押上了车。随后和刘宝家纠缠的两辆汽车也被拿下,车上的五人也被铐走,在善后事宜有条不紊的进行之中,方脸才腾出空闲,问到了关允。
“不要怕,有我在,我永远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关允泪如雨下,男儿倾情一哭,天地为之动容。冷舒在一旁鼻子一酸,顿时泪雨磅礴。
关允已经几乎支撑不住了,他在危机解除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夏莱面前,看到夏莱浑身上下没有受到一点伤,才放了心。一阵源自心底深处的疲惫袭来,关允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在为冷枫输血和一路风雪兼程之时所受的旧伤尚未全好,现在一路奔波,既有为夏莱担忧而受到的心伤,又有高度紧张之下的身心俱疲,如果不是硬撑着一口气,他现在已经和夏莱一样昏迷不醒了。
尤其是夏莱的悲情一跃,一句“关允,记得我曾经爱过你”犹在耳边,就如一条伤痕,永远地铭刻在了关允的心上,今生今世永难忘记!
但他不能倒,他是金一佳几个女孩儿和刘宝家三个兄弟的主心骨。
夏莱的出身虽然比不上金一佳,但也算是世家千金,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不说,肯定也是娇惯而溺爱。所以夏莱对他的爱,虽然不是轰轰烈烈,却也能顶住夏德长的压力而连绵不绝,也足以让他欣慰平生了。
“我。”关允见夏莱安然无事,睡得依然香甜,心里紧绷的一根弦一松,举步来到方脸面前,“谢谢你及时出现,再晚一步,我们就危险了……”
金一佳再坚强再精干,她也只是一个女孩儿,一个并没有经历多少世事和人间悲伤的女孩儿。她的坚强是源自富贵之家的出身,她的精干是得益于良好的教育,说白了,还是先天条件优越。先天条件越优越,越见识不到人间真正的悲惨。关允此时此刻对金一佳既怜又爱,对夏莱更是又爱又敬。
“我叫张哲诚,省公安厅特警一支队队长。”方脸自报家门,伸手和关允握手,“奉宋厅长之命来保护夏莱,来的时候夏部长特意交代,让我向你带好。”
不但阴暗,而且还让人齿冷。
“谢谢夏部长的关心。”关允也大概猜出是夏德长出面请动了省公安厅的特警,至于张哲诚所说的宋厅长是谁,他暂时没有印象,省里的高官离他毕竟遥远。
红颜一泪,男儿一醉,都是世间最伤心之事,关允将金一佳揽在怀中,与她同悲同哭。金一佳出身世家,从小顺风顺水,见到的都是世界美好的一面,哪里知道世界上除了美好之外,还有阴暗的角落。
他也不关心夏德长对他虚情假意的问好,他最关心的是,被拿下的一帮人如何处理。
赶到医院的时候,夏莱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金一佳守在门外,已经出离了悲伤,只有恐慌、无助和彷徨。一见关允,她也不顾冷舒在场,一头扑进了关允的怀中,浑身颤抖,泪如雨下:“关允,你可来了,我都支撑不住了。”
如何定性今天的事件,事关黄梁郑姓今后的长远,也事关黄梁的局势,更事关夏德长和郑天则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恨如何了断。
不管是崔同还是蒋雪松,或许都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夏莱悲情一跳让本来已经动荡的黄梁局势再添一把火,黄梁市的破局即将全面到来。
刚才张哲诚毫不犹豫抬手一枪击毙一撮毛,并喊出缉拿重大犯罪团伙,凡有逃跑反抗者,当场击毙的口号,当场震慑了所有人。显然,夏德长已经决心要下狠手了,直接就将一帮人定性为重大犯罪团伙,也就是说,他要和郑天则誓不两立了!
听冷舒大概叙述了市委一系列的变动之后,关允震惊了,一是震惊于崔同对他的关照大大超出了他的意料,二是震惊于蒋雪松连夜要求组织部研究他的调动的举动,绝对是高调公开向郑姓宣战的壮举。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关主任……”张哲诚递过一个证件,“省厅最近正在查处一个流窜省内各地抢劫、盗窃、杀人的重大犯罪团伙,初步判定,你们遇到的这伙人就是这个重大犯罪团伙。”
黄梁局势,真要风起云涌了!
关允当然知道一路追赶的一帮人确实也是重大犯罪团伙,但肯定不是张哲诚所说的那伙,但是不是已经不由郑天则说了算,现在已经到了牛城地界上,得由省厅和牛城警方说了算。
当然,也不排除蒋雪松悲愤的私心,他和夏德长私交甚好,视夏莱为侄女一般。夏莱却在他的治下受了重伤,现在生死未卜,他肯定痛心疾首,不做出姿态查明真相,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夏德长?
接过张哲诚递来的证件,只看一眼,关允就顿时屏住了呼吸,证件上的寸照确实是刚才的一撮毛无疑,证件上注明了一撮毛的真名叫达江友,在职务一栏赫然填写的是——刑警!
蒋雪松的神来之笔不但震惊了所有人,也让崔同吃惊不小,第一次感受到了蒋雪松在黄梁市三年的和风细雨的执政思路之外的另一种刀光剑影。崔同还意识到,蒋雪松及时出手,雷厉风行,就是要抓住关允和郑姓人才基地正面冲突的时机,借正式调关允到市委为突破口,打响向三大宗姓郑姓宣战的第一枪。
黄梁市公安局林阶分局的刑警!
而蒋雪松的反应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他不但当即决定马上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进取学院的突发事件,同时指示市委组织部连夜召开会议研究关允的调动问题,并要求明天一早行文公布!
好一个白天执法晚上犯罪的双面人,关允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地将证件还给了张哲诚:“有需要我出面作证的地方,请张队长吩咐,随叫随到。”
从林阶分局出来,一路紧急赶往医院。路上,冷舒接到了冷岳的电话,挂断电话后,冷舒告诉了关允一个惊人的事实——就在崔同接完电话之后,他不但立刻打电话通知了叶雷含无条件放人,还唯恐事情有变,第一时间通知了蒋雪松。
既然张哲诚敢一枪击毙黄梁市公安局的一名刑警,就证明事态已经上升到了政治斗争的层面。先不说省厅掌握了多少黄梁市公安系统混乱的证据,至少突发的夏莱事件曝光了进取学院的问题,再加上夏德长的介入,为省厅公开调查黄梁公安系统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瞬间关允忽然发现,原来在强硬和冷漠上面,他和冷枫确实有相通之处。
公开调查的话,必然要有一个强有力的证据推动,关允亲身经历了一撮毛的追杀,他的口供就是铁证!更何况以他国家公职人员的身份作证,分量足够。
当然,道路很曲折,前路很艰难,不过为了替夏莱讨回公道,再大的困难险阻也挡不住关允的决心。而且关允已经决定,他和郑姓之间,不死不休,拒绝和解的可能。他一向以平和示人,并且赞同李逸风隐忍低调的手腕,欣赏崔同和光同尘的政治理念,但进取学院发生的事件让他改变了许多,点燃了他骨子里隐含的反叛精神和好战之意。
张哲诚见关允一点就透,点头说道:“案子可能会移交牛城警方异地审理,省厅只负责督办。”他大有深意地看了关允一眼,又说,“来的时候我还担心,如果不出黄梁地界,事情还会比较棘手。没想到,正好在黄梁和牛城交界处,既坐实了流窜作案的罪名,又正好符合就地审理的条件。关主任,你才二十岁出头,有这份手腕,我很佩服你。”
血债血还!但关允更清楚,面对三大宗姓之一的郑姓,他就算当上了市委一秘,短时间内也无法撼动郑姓庞大势力的分毫,只有借助更庞大的崔姓势力,才有可能让郑姓势力最终臣服。
“张队长过奖了,我也是只顾逃命了,哪里会想那么多?”关允谦虚一句,忙说,“赶紧出发,夏莱的病情耽误不起。”
从林阶分局出来时,关允还以为就是崔同打了一通电话才让叶雷含放了他和冷舒,只有崔同介入了进取学院事件,才有可能真相大白,还原夏莱被逼跳楼的来龙去脉。
张哲诚见关允不承认有意引对方出黄梁地界的举动,心中反而对关允更敬重了几分,心想,以后关允如果来燕市,一定要交他这个朋友,这个年轻人,有冲劲,有担当,又谦虚,有前途。
关允并不知道的是,崔同对他的好,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出许多倍!
刘宝家推开人群,挤了过来,见关允安然无恙,就大为放心,只说了一句:“关哥,你没事就好……”然后腿一软,他就昏倒在地。
怎么会?崔同为何要对他这么好?
关允伸手去扶,刚扶住刘宝家,也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和刘宝家一起倒了下来。兄弟情义重,生死两相轻!
比关允期望中更有效果的是,崔同一接到他的电话顿时大惊,当即表示要立刻查实事情的真相。崔同先是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然后才问夏莱的伤势如何。关允虽然心中悲痛,却还是从一个先后的小细节上敏锐地发现了问题,崔同真正关心的是他,而不是夏莱,更不在意夏德长的权势。
当关允和刘宝家扶在一起双双倒下时,金一佳大惊失色,惊叫一声:“关允!”
记上一笔
冷舒向前快跑一步,伸手去扶关允,却没有扶住。雷镔力和李理也没有想到关允会和刘宝家同时昏倒,二人离得远,想要去扶也不够近,二人同时大喊一声:“关哥,宝家!”
关允要的就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搅乱黄梁局势,让本来就已经因为李逸风和冷枫的调动而动荡不安的市委,再次风起云涌!
还是张哲诚离得近,他在关允和刘宝家眼见就要摔倒在地的时候,一个箭步向前,用足全身力气同时托起了二人,见二人昏迷之时双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不由肃然起敬。一世人,两兄弟,关允能有几位美女不离不弃,能有几位兄弟生死相依,就是一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在来时的路上,关允在车内给崔同打了电话,他赌的就是崔同既然主动出面帮他安排高干病房,肯定不会对他被抓坐视不理,主要也是他想让崔同第一时间介入进取学院事件。作为崔姓的代表人物,崔同肯定会把郑姓在黄梁的人才基地视为眼中钉。
这个年轻人,有勇有谋,有美人相伴,更有兄弟誓死追随,再加上他一路斗智斗勇,只凭一辆普通客车,又有车上几个女孩儿的拖累,硬是生生将黄梁一帮横跨黑白两道的犯罪分子引出了黄梁地界,才让他从容得手,真不简单……以上种种,都让张哲诚由衷敬佩!
话一说完,他和冷舒转身就走,扔下目瞪口呆的郑寒和瞠目结舌的叶雷含,扬长而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躺在车内的夏莱虽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眼角却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
“另外我再提醒叶局长一声,今天在进取学院跳楼的伤者姓夏,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夏德长的千金!”关允扔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该怎么调查事情真相,叶局长决定吧。”
在关允和刘宝家昏倒的同时,远在黄梁的郑天则也险些昏倒。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郑天则纵横黄梁十几年从未有过一次败绩,所以当他派出精兵强将,以为可以一举将夏莱的小命留在黄梁境内时,他是抱定了必胜的信心。虽然只是派出了他手下的五虎上将的最后一名——达江友,但他相信以关允几个人的本事,达江友出面绰绰有余。
强忍悲伤,关允没有流露出难过的神情。夏莱生死未卜,他被郑寒请到了分局,这一笔账,以后连本带息一定要加倍偿还,还有黄梁郑姓,从此和他不共戴天!
郑天则以为夏莱不管从医院出去时是真死还是假死,反正达江友一出面,肯定必死。正是因为信心满满,他在参加市委书记办公会,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因为进取学校的处理意见不一致,险些当场拍了桌子时,他就一边心中暗喜,一边更加笃定,夏莱一死,蒋雪松手中无牌可打,到时他和呼延傲博继续联手,在巩固进取学院的地位之余,继续加大攻势,一举将蒋雪松赶出黄梁。
关允和冷舒下车,他镇静地和叶雷含握了握手:“谢谢叶局,郑队长是不是抓错了人,以后会调查清楚,我和冷舒还要赶紧去医院看望伤者。”
至于夏莱之死的调查结论,太简单了,反正她是自己跳楼,事情真相可以任意捏造,大不了找个替罪羊了事。最要紧的是,夏莱一死,进取学院的内幕还能有谁知道?
“对不起,关允、冷舒,我是林阶分局局长叶雷含,刚才的事情是郑寒办事不力,抓错了人,我代表他,代表林阶分局,向你们表示真诚的歉意!”
郑天则想好了如何善后,并且设想了蒋雪松要借夏莱事件兴师问罪的种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夏莱如果真没死,他该怎么办?
“草你个头!再不放人,我免了你的职!”叶雷含勃然大怒,猛然拉开关押关允和冷舒警车的车门。
书记办公会开了两个小时,由于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分歧严重,而崔同在大多数问题上保持中立,最后在许多关键问题上没有达成一致,只是在大体方向上落实了一点,就是由陈思清牵头,由市公安局副局长崔向具体负责,严查夏莱跳楼事件的真相,给夏部长一个交代。
“叶局,这……这也太草率了吧?”郑寒觉得面上无光,就不甘地说了一句。
由陈思清牵头、崔向具体负责事故调查小组,还是蒋雪松占了上风。陈思清和崔向都与蒋雪松来往过密,郑天则心里清楚,蒋雪松是有意将他排斥在外。不过不要忘了,黄梁市的政法系统,都在郑姓光辉的笼罩之下,就连崔同数次暗中想插手政法事务也不得其门而入,蒋雪松是一把手不假,但他在黄梁中层的影响力还不如崔同。
“立刻放人!”叶雷含直惊得头皮发麻,冲郑寒吼道。
崔同在黄梁都办不成的事情,蒋雪松同样也办不成!
敢抓蒋书记亲自指示要连夜研究任命的重要人物,就是完全和蒋书记的指示公然对抗了!蓦然,叶雷含想起了蒋书记要换秘书的传闻,能让蒋书记大费周章不惜以市委组织部公布任命也要保下的人物,莫非就是传说中蒋书记最欣赏的秘书人选?
正当郑天则得意扬扬,认为一切还没有偏离轨道的时候,不料两个消息接踵而至,差点将他打得晕头转向,郑天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雷含握着电话的手都微微颤抖了,关允到底是何方神圣,惊动了市委组织部连夜开会研究他的调动,还由蒋书记亲自指示市委秘书长打来电话通知。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如果真敢扣留了关允,明天一早市委组织部公布了任命,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一是在书记办公会结束之后,市委组织部就研究通过了调关允到市委办公厅秘书处的任命——在大部分地市还是市委办公室的正式叫法时,燕省排名前三的地市,都自行升格,将市委办公室拔高成了市委办公厅,也算是国内一个司空见惯的怪现象,省委对此也是装看不见。等于是说,关允调来市委担任蒋雪松秘书的传闻,即将成真!
话一说完,不等叶雷含说一句话,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郑天则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传闻只是传闻,尤其是眼下的节骨眼儿上,蒋雪松必定会重新考虑关允的任命,没想到,蒋雪松铁了心要重用关允。
“叶雷含同志!”冷岳的声音威严而冷漠地传来,“接到蒋书记最新紧急指示,市委组织部连夜开会研究关允同志调入市委办公厅秘书处的问题,明天一早就会正式行文。特此通知!”
在关允和郑姓结下大仇之际,蒋雪松要求组织部连夜研究关允的任命,郑天则就知道,蒋雪松是要对郑姓大打出手了。
话说一半,叶雷含的电话又响了,一看来电,他急忙示意郑寒不要说话,忙恭敬地接听了电话:“秘书长,我是叶雷含。”
一枕黄粱
“关允到底是什么人?”郑寒意识到抓错人了,但还是不肯服软,“就算崔书记打电话也不行,他涉嫌在进取学院寻衅滋事……”
如果说蒋雪松连夜任命关允的举动只是向郑姓开战的一个信号的话,只能表明蒋雪松决心已下,什么时候真正动手还不好说,或许只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如果没有崔同的相助,蒋雪松想一刀就让郑姓伤筋动骨,也没可能。崔同会一心帮蒋雪松扫荡郑姓势力?以郑天则的推测,可能性极小!
这一下郑寒心里没有底气了,他是郑姓一员不假,但郑姓在庞大的崔姓面前,还是实力不足。何况崔同的为人在黄梁市无人不知,是出了名的杀人于无形之中,有时当面和你笑眯眯地说话,一转身就会将你撤职查办。
正当郑天则自我安慰并且认为关允调入黄梁并不足以影响大局时,以达江友为首的追击关允的队伍全军覆没的消息,就如一发炮弹落下,当场炸得郑天则天旋地转。
“没见过什么世面?”叶雷含几乎要被郑寒气炸了肺,刚才崔同的语气很严厉,他差点没被崔同训得找不到北,郑寒给他惹了一身麻烦,却没事儿人一样,“关允住在市第一医院的高干病房,就是崔书记亲自打电话要求市一院特事特办。”
郑姓自从掌控了黄梁市的公安队伍,并逐步渗入了黄梁市政法系统之后,在黄梁市虽然不如崔姓势力庞大,也不如王姓布局广阔,但要说真正的实力,是当仁不让的第一。政法系统,包括公检法三大系统,几乎全在郑姓的掌控之下。这也是郑姓虽然人数上不如王姓,最高级别的官员数量不如崔姓,但却依然可以和崔、王两姓并列为黄梁三大宗姓的主要原因。
“关允是孔县县委办副主任,下面县里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郑寒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正是出于这样的自信和对黄梁市政法系统近乎滴水不漏的掌控,郑天则才从来不认为有人可以在黄梁地界上掀起什么风浪。蒋雪松来黄梁三年了,依然插手不进政法系统,哪怕排名靠前的崔姓和王姓,也要对郑姓客气三分。
“这两个人?你连这两个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抓人?郑寒,你的政治头脑哪里去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关允,一个叫冷舒,冷舒是冷秘书长的侄女,关允是……”
黄梁郑姓,表面上是三大宗姓实力最弱的一姓,就郑天则自己认为,实际上,郑姓才是三大宗姓之中名声不显但实力最强的一姓!
“崔同副书记?”郑寒脸色终于变了,“崔同怎么认识这两个人?”
作为郑姓的代表人物之一,郑天则在黄梁的布局深不可测,无人知道他对黄梁市的真正影响力有多大,也无人知道他除了表面上可以调动的黄梁专政力量之外,手下还有多少暗中的势力。
“崔书记打来了第二通电话。”
郑天则手下有五名最得力的助手,人称五虎上将,五人跟随他多年,是他在黄梁最大的助力。虽然五人之中达江友实力最弱,但也是凭借一身本事,硬生生从无数人中打出了名头,才最终成为他的嫡系。
应付?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好应付?叶雷含恨不得一个耳光朝郑寒的脸上打过去,但还是忍住了,他是局长不假,却惹不起郑姓一员的郑寒。
想不到呀,万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关允还没有真正迈入黄梁,翅膀还没长硬,居然就害他折损了一员大将!
“冷秘书长呀……”郑寒拉长了声调,眼中露出轻视之意,“叶局随便应付几句就行了。”
关允……郑天则恨得咬牙切齿,多少年了,从未有一人让他怒火冲天却又让他无可奈何。还好,关允即将前来黄梁上任,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你不来黄梁还好,一来黄梁,一定会让你有来无还!
叶雷含都快被郑寒的狂妄气得跳脚了:“第一个电话是冷秘书长的电话。”
郑天则只顾对关允恨之入骨了,暂时疏忽了两个很小但却致命的问题,是谁助暗中安排夏莱诈死离开了黄梁?又是谁带队全歼了他的人马?
“两通电话?都谁的电话?”郑寒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两个人在进取学院闹事,谁的电话也不管用。”
也不能说郑天则完全疏忽了这两个关键问题,而是他急于回去安排进取学院事件统一口径的事情,以便应付随后展开的调查。在郑天则离开市委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在楼上一个房间里,崔同和王向东相对而立,正面带微笑注视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没谁?胡闹!”叶雷含脸色大变,“刚才已经有两通电话打到我的桌子上,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次日一早,当朝阳洒落万道清辉,普照黄梁的大街小巷时,黄梁又迎来了全新的一天。虽是冬天,但由于天气晴好,无云无风,可以预见的是,又将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
郑寒的回答很有水平,寻衅滋事可以是治安拘留,也可以是刑事拘留,是可轻可重的一个说法。
市民们一大早起来,有人到公园打拳,有人到附近买早餐,也有人沿着河边跑步。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日早晨,一条传闻通过无数人的口耳相传,迅速蔓延了整个黄梁市。
“没谁,就是两个寻衅滋事的男女。”
进取学院有人跳楼了!
一开门,就听叶雷含急不可耐地问道:“你抓了谁?”
进取学院在黄梁市的知名度之高,堪比京城的京城大学和下江的兴元大学,但又比京城大学和兴元大学更让黄梁市民喜闻乐道。毕竟考上京城大学和兴元大学的可能性极低,而且就算考上了,毕业后也不一定就能进市委机关,是以进取学院名气之大关注度之高,几乎就是黄梁市民每天都要谈论的话题。
郑寒还纳闷儿,叶雷含虽然平常对他还不错,但也不至于亲自下楼迎接,他的身份还没有高到惊动局长出面的程度,就忙下车,想做个样子。
进取学院有人跳楼?这么惊人的消息一经传出,就如一阵寒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刮遍了黄梁的大街小巷。所有人都支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都想打听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有人要跳楼?跳楼的人死了没有?
一路上郑寒电话不断,不停地接受指示,半个小时后就回到了市里,开进了林阶分局。刚停好车,他就看到分局局长叶雷含一脸紧张地从二楼跑了下来,快步不停,不等郑寒下车,就来到了车前。
在进取学院有人跳楼的消息传播之后不久,又传出一条补充的小道消息——进取学院的招生黑幕被记者暗中采访到了真相,进取学院恼羞成怒之下,将记者从三楼推下,导致记者当场重伤!
郑寒惊奇地见关允和冷舒老实地上了车,他就放了心,到一边打了几个电话,又和进取学院的人碰了头,随后上车前面带路,押送关允和冷舒回局里。
消息一经传出,市民一片哗然!
“好,我听你的话。”
有不少孩子在进取学院上学的父母关心自家孩子的安危,更有正准备送孩子到进取学院上学的父母忧心忡忡,犹豫着要不要送孩子上进取学院。
“总要试一试。”
这条消息也不知从哪里流出,但对进取学院的冲击力度之大,前所未有。从创办以来一直以正面形象示人,并且在黄梁市民心目中树立了至高无上地位的进取学院,第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一句话让冷舒又气又急,关允见状,轻轻将她拉到一边,耳语几句,冷舒一脸惊讶:“真的可行?”
郑天则听到消息时,正坐在办公室喝茶,听到手下的汇报后,一口茶水喷出,气得他拍案而起:“谁在败坏进取学院的形象?”
“你又是谁?”郑寒眯起了眼睛,不以为然地笑了,“大话不要说过头了。在黄梁市,谁能一个电话就让我放人?郑局?呼延市长还是蒋书记?除非以上三人,否则,就是市委秘书长冷岳的话,也不一定管用。”
喷茶之后,他又重新坐下,眼睛一转,明白了什么。从他三年来认识的蒋雪松的为人分析,在背后散播进取学院的事情应该不是蒋雪松的手笔,况且蒋雪松在黄梁没有深厚的根基,就算他想传播消息,怕是也找不到途径。那么,将进取学院直接推上风口浪尖的幕后黑手,毫无疑问,不是崔姓就是王姓。
“有本事你就铐我。”冷舒也生气了,小脸板起,冷若冰霜,“铐了我,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让你放人,还得赔礼道歉?”
崔同在书记办公会上明明是中立的立场,而且他在进取学院的事情上,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太明显的偏向,似乎是置身事外的态度,难道说会是王姓?
“我管他是谁,也不管你是谁。你也跑不了,一起带走。”郑寒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我对你们客气,你们也要识抬举,再闹,铐了你们。”
怎么可能会是王姓?郑天则无法理解,郑姓和王姓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王姓没有理由在进取学院的事情上背后捅郑姓一刀。这么说,莫非是崔姓?
“等等,郑寒,你想抓他,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吗?”冷舒向前迈出一步,挡在了关允面前。
崔同行事一向深不可测,他的真实立场掩藏在背后,让人看不清楚,谁知道他在进取学院事件上是真想置身事外,还是另有图谋?郑天则越想越愤怒,越愤怒越心惊,怎么黄梁三大宗姓平安无事了几十年,突然之间风云突变,相互之间开始提防和猜疑了?
郑寒路上已经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知道今天的事情涉及了一名国家级报社的记者,事情可能会闹大,现在必须尽一切可能先将事情压下。他刚才已经和郑天则通了电话,郑天则指示,不管涉及谁,先控制起来再说。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三大宗姓之间出现了嫌隙?是夏德长的介入还是关允的意外调入?
“你……”郑寒在黄梁一向自诩是个人物,身为三大宗姓的成员,背景深厚,又手中有权,难免就趾高气扬。冷不防眼前的关允才二十来岁也是科级了,就让他心中不服,又被关允的气势一逼,他顿时火冒三丈,“下面县里来的?县里的级别能叫级别?不作数,在我这里,你就是县长也得乖乖地低头!走,带走!”
如果夏德长因夏莱跳楼而插手黄梁局势,导致黄梁局势有初步失衡的迹象还勉强说得过去的话,那么关允的出现,让崔同的立场开始由中立转向模糊甚至是偏向蒋雪松,就让郑天则难以置信,一个小小的关允就有影响黄梁局势倾斜的分量?关允算老几?关允凭什么?
“我是孔县县委办副主任兼秘书科科长关允。”关允一开口就毫不留情地打击郑寒的嚣张气焰,“郑队长,我来进取学院进为了救人,怎么成闹事了?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诬蔑国家干部,你是何居心?”
但不管郑天则怎样猜测黄梁局势失衡的症结点在哪里,以及他如何贬低关允的重要性,黄梁局势,还是在进一步朝不利于他的方向倾斜。在进取学院跳楼事件不受控制地在黄梁市风传之后,黄梁市委随即出现了一系列的人员调动。
关允现在心急如焚,没空理会郑寒的狗眼看人低,但不应付几句,又不放他走。关允以前在孔县一向以平和示人,但今天,他知道平和只能针对有素质的人,对于一些狗仗人势的货色,不能假以颜色。
其实市委的人员调动既不是新鲜事,也不是大事,而是早就宣布好的任命——还是关于柳星雅和郭伟全调进市委以及师龙飞调往孔县的一系列任命。只不过,相比原计划一个月左右的交接期有所改变的是,市委要求柳星雅和郭伟全三天之内办理完交接手续来市委报到。
郑寒以为在进取学院闹事的不是崔姓就是王姓,没想到,是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不但他不认识,而且明显还不是黄梁市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关允,从鼻孔里哼出一句:“关允?你是哪个单位的?为什么要在进取学院闹事?”
紧急要求柳星雅和郭伟全提前进市,肯定是进一步针对进取学院事件的举措,而原定要等春节后才让师龙飞外放孔县,却整整提前了几个月,蒋雪松迫不及待要让师龙飞为关允让路并要重用关允的心思,暴露无遗。
进取学院是什么地方?是郑姓在黄梁市的人才基地,也有人敢闹事?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在黄梁市多年,一开始都想拿进取学院开刀,最后又都收了手,为什么?还不是差点被进取学院咬了手。
同时也更是明确无误地宣告,蒋雪松要继续推动他在黄梁的大计,而且还会不遗余力,要借进取学院事件,一抓到底。
前来负责调查的警察也姓郑,叫郑寒,三十岁左右,留平头,傲慢得跟二百五一样,是林阶分局的刑侦支队队长。本来出警的应该是派出所的民警,但民警迟迟没有出警,等再有报警电话打进时,就成了人命大案,郑寒一听说是进取学院出了事,二话不说就亲自出动了。
郑天则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焦急,他才知道,他低估了蒋雪松的决心,没想到,蒋雪松也有铁腕如山的一面。
报警不出警,现在出了人命,警察才姗姗来迟,郑姓对公安系统的控制力度,真不是一般的大。
低估了蒋雪松的决心倒没什么,郑天则还完全低估了夏德长的阴险狡诈。他以为夏德长在夏莱事件上所能采取的后续对策,充其量就是在以后他或是黄梁郑姓的升迁上卡脖子,不怕,他到时自有办法过关。没想到,夏德长动用了他在省公安厅的关系,伙同宋表理要栽赃陷害黄梁郑姓……
冷舒也留了下来,她要陪关允。和金一佳哭得死去活来相比,冷舒此时反倒异常冷静,紧抿嘴唇,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坚毅。她陪在关允身边,不发一言,只以沉默的存在来显示她对关允的关怀。
省公安厅正式通知黄梁市委、市政府并黄梁市公安局,一个流窜省内各地抢劫、盗窃、杀人的重大犯罪团伙昨夜在牛城落网。据查,落网的犯罪分子中有一人的身份是黄梁市林阶分局的刑警,请黄梁方面作出解释说明,并协助调查清楚真相。
夏莱被送上了救护车,紧急送往了医院,刘宝家也被抬上了救护车,金一佳、雷镔力和李理一起陪同前往。关允留了下来,配合警察的调查。
接到内部传真后只看了一眼,郑天则抬腿一脚踢倒了屋里养了多年的秋海棠,怒不可遏,公开打脸呀,真下得了手!
气焰嚣张
关允毫无保留地向冷枫和陈宇翔交了底,也为冷枫终于主持了孔县的全面工作而高兴,更为冷枫和陈宇翔之间的通力合作而欣慰。从冷枫主导而陈宇翔密切配合的姿态上,关允断定,孔县在冷枫和陈宇翔搭班子之后,必定会走出一条不同寻常的发展之路。
崔同是基于什么出发点要帮夏莱脱困,就如他不知何故高看关允一眼一样,暂时还是迷局。关允也懒得再去猜测,他现在只需要明白的是,夏莱没有性命之忧,就让他大为安心。而以崔同的权势和地位,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让夏莱离开黄梁,就证明郑天则也有让崔同忌惮的地方,那么郑天则派来追赶的人,肯定会用尽一切手段不让夏莱活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