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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实习丰回报

屠书记在接待什么人,果断地命令,江林,有事请说。

这些话在韩江林耳边回响,叩问着他的良心。他们信任他,怀着希望给他写信,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帮他们说一句话总是应该的。到了白云,时间刚好十点,正是上班的时候,韩江林掏出手机给屠书记打电话,心想,如果屠书记在办公室,顺便见见屠书记,把这个事情作个汇报。

韩江林简单地把信中得到的信息说了。屠书记嗯嗯应着,韩江林汇报完,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给他写信的这些人,信中对他极为信任,诉苦说,他们为革命工作了十多年,最长的工作了二十年,人生的大部分青春年华贡献给了国家和人民,而现在为了减少职数,把他们一脚踢开,除了抄写材料,除了写黑板字,他们身无长技,把他们开刷到社会上,开刷到农村,靠什么养家糊口?

解决百姓生活和就业是政府的职责,老同志再就业确实困难,能不能帮助在企业里找就业岗位?韩江林一字一顿,想把意思表述得更清楚一些。

韩江林分析了一下组织部的大致形势。施副部长望不上了,他比韩江林年龄还长,当初他教导韩江林,转眼韩江林成了他的领导,他自然有想法。施副部长诚实老道,背后不会搞什么小动作,双方至少能够保持表面上的团结。石雨林年轻,曾经当过团委副书记,当过乡长,很受屠晋平赏识,可以认为是屠晋平安插在组织部的一颗钉子,石雨林有欲望,他会极力隐瞒自己的情感和倾向,尽力讨好每一个领导,正说明他心机比一般人强。韩江林对组织部工作的了解,都是通过石雨林主动汇报这个渠道了解到的。与施副部长的冷漠相比,他更需要笼络和倚重石雨林这样的人。做到了单位一把手,韩江林终于明白,各种人物对领导都有用,包括政治小人。

屠晋平听完,带着长者的教训口气说,我的小韩部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你任职谈话时,县委表明了态度,你是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事情是组织部和人事局在弄,县编制委员会主任是苟县长,副主任是王副书记,事情不到我这里,也不到你那里,你就不要插足,领导就要有领导的样子,一开始插足矛盾,结果把自己放在一个对立面上,以后怎么工作,怎么处理矛盾?怎么保持中立,怎么拍板?

他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把事情往坏处想,暗自告诫自己,别人不告诉他,肯定有不告诉他的理由。他把信看完,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原来这次机关事业单位裁减人员,是为了给明年的机构改革做准备。

从领导艺术上说,屠晋平说的一点没错,但领导又必须承担责任,如果讲艺术而放弃责任,那就不是人民公仆,而是政治分子了。韩江林说,他们把信寄给了我,请求我处理。

自己是白云的组织部长,全县人民都知道的事情单单蒙着他?重大的人事为什么没有人向他通气?韩江林张大眼睛,因为身世的原因,从小就对欺瞒他、把他撇在一边的事情特别敏感。

屠晋平说,我是说组织程序,不是说民间的渠道,你是领导,当然只能重组织渠道,至于他们给你的信,你交给组织部处理就是,请组织部找他们谈话,做做工作。

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白云就是一潭平静的湖水,几颗石子都会起轩然大波。

韩江林对这种做法表示质疑,他们告的就是组织部和人事局,如果要组织部处理,那不是自己扇自己的嘴巴?

你怎么知道?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组织程序就是这样。

是不是县里聘用的老师和机关事业单位的那部分人员?

韩江林弄不明白,这种有明显漏洞,对告状者极为不利的制度和程序,怎么做到公平公正地履行职责,怎么安抚人心?

韩江林扬了扬手里的信,这些人快要被开了,他们还到处写信,唉,要是你能给他们上一堂课就好了。

屠晋平猜到了韩江林的想法,语重心长地开导说,组织人事有严格的纪律,仅有同情心是不够的,组织人事工作思考上在超前半步,操作上要后退半步,具体操作的时候,我们会按照其他县的办法操作,不争第一,也不垫底。

祸兮,福之所倚。

书记定了调,韩江林自然不好再说什么。挂了电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想上办公室与屠晋平见个面,现在这种心情也没有了。

开了好啊,你现在才有小车开,要是当初不开,你现在只能在街上拖板车,整天风里来雨里去。

吴兴财看韩江林难过的样子,劝慰道,韩部长,心太软会吃亏,还会吃苦,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后适当心肠硬一点,手段辣一点。

部长大人放心,我从坦克上下来后,又跟首长开过小车,转业回盘江煤矿后,因为超生给开了。

韩江林不置可否,只感觉心痛,默然长叹,辞退一个人,可能会把一个幸福的家庭推入黑暗深渊啊!

韩江林嘿嘿一笑,放清醒啊兄弟,座下是别克,不是坦克!

韩江林忽然对人事工作有了新的认识,对清退机关事业单位聘用人员问题感到担忧,从屠晋平的话里他猜到,县委、政府的主要领导在处理这些人员的态度上,分成对立的两派。主要领导各自为不同的利益群体说话,形成两大对立的不同利益群体,在白云这样的小县里,其影响必然超出事情本身。

吴兴财笑笑,没玩过我敢来接你吗?我在部队可是坦克兵。

人们常说,县里的人事就是书记的事,分流上百人这样的重大人事事件,书记能置身事外?好钢需锻造,好事需多磨。屠晋平是不是有了更高明的策略,于是有意把权力放给组织部和人事局,让两家分管领导吵得不亦乐乎,直至打得两败俱伤,他再中间调停?林语堂先生曾经说过,中国所有的问题就是吃饭问题。踹人饭碗的事,除了少数激进派,一般的书记都是折中派。刚才自己向书记提出把分流人员流向企业,由企业接纳的建议,不同样是一种折中策略么?

韩江林以为吴兴财刚拿到驾照,没想到他把车开得非常稳当。韩江林拿起文件袋,撕开信翻看,忽然问,你开过车吗?

前思后想,韩江林感觉已摸到屠晋平的思想脉络,心情稍为平静,决定听从屠晋平的意见,暂时不介入任何一方。主意拿定,他再拿起信看了看,觉得自己终归背叛了写信者的信任,成为了一个不作为、逃避责任的不合格领导。

韩江林离开了南江,权力的威慑力暂时消失,自然就有人敢议论、评头论足了,所以后院起火。这使韩江林警醒起来,在用钱上不能不分外小心。

韩江林看时间还早,决定请县计委的龙主任吃顿饭,请求龙主任从计委渠道再跑跑省计委,把项目落实下来。

果然,韩江林心中的气一会儿就散了,心胸开阔了。数千年来,华夏大地上的物质就基本富足,孔子之后,人们不再思考物质的产出拓展,主要思考的是分配方式。这种思维模式主要倾向于思考现实的物质分配,注重眼前利益。在总量不变的前提之下,他人多增一分,我则减少一粒,他人的多占意味着我的生存压力加大,所以贯穿整个封建社会的国家主要矛盾,就是物质资料分配的矛盾。韩江林正为钱所困,居然听到后院起火,神经更加紧张、焦虑。如果他强要财政所报销,迫使他们接受,慑于权力的威力,他们肯定会接受,但心里更不舒服,必然为将来埋下隐患,如果不报呢?自己承担这笔费用,那可是好几个月的工资。虽说那笔钱的投向有公私兼顾的意思,但主要还是公事,他不愿意也舍不得承担一大笔钱。

龙主任比岳父兰槐小两岁,韩江林任副镇长,分管南江扶贫开发时,计委渠道下来的扶贫项目款,龙主任雁过拔毛,扣下百分之五的管理费,数额小的项目,则扣掉百分之十。从上面下来的项目款已经在算盘上细算到小数点,他这一扣,加上财政又分期拨付,许多项目往往搞得半场不落,成为烂尾工程,更多的则是豆腐渣工程。韩江林对这个主任大人心中窝火,又悚他在白云的背景,小心避开不去触碰他。

真没想到孙浩居然这么别有用心,韩江林非常生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越是生气的时候,表情越要淡定。和兰晓诗热恋的时候,兰晓诗为了培训韩江林的交际手段,每天早上要他对着镜子练脸部表情,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练就了他临危不乱、宠辱不惊的淡定表情。开始时,韩江林还自嘲,为人处事以诚为本,怎么搞得像演员式的?现在看来,他平时老练、镇静的表现帮了他的大忙,方才明白演员技巧也是政治家最基本的素质之一。

车开到计委楼下,韩江林找到主任办公室,龙主任正在笔记本上抄写着什么,抬头见韩江林,热情地站起身来握手,说,你不是在党校学习吗?我昨天还跟小王说,有空上去看你呢。

吴兴财说,办公家的事也需要钱呀,就说想跑个项目什么的,肯定需要向上面进贡,少不得要花钱,一般人鼠目寸光,把钓鱼的诱饵看成鱼了,上次小周带点东西上来,你亲自打报告给财政局要这笔财,钱到后,小周拿发票去财政所报,立即闹得不可开交,孙书记还四处说你乱用钱,他都不想想当初他是个什么样子,小周满肚子苦水无处倒,只好跟我这远房老表倒了一通。

龙主任文凭不高,水平不深,却能稳坐计委主任交椅十来年,除了资深背景,靠的就是这种典型的套话,客气的假话。韩江林嘿嘿一笑,哪敢劳驾当叔的?我这不是主动来看你了吗?

人都喜欢听善言,韩江林非常感动,谢谢大家,别把我看得那么好,我是穷惯了,从小不会花钱。

龙主任一笑,赶紧招呼办公室倒茶,问,有什么事吗?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又是对韩江林这样的小辈,免不掉他的官僚架势。韩江林看不惯这种派头,一直认为龙主任年纪大,跑不动什么项目,自己就任常委接手组织部时,第一件事要向县委建议调整人事,把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官僚拉下马。

大家都知道你向来节俭,自己不会乱花一分钱,也从来不向老百姓要一分钱,南江的老百姓心向着你,都希望你能上去,当上更大的官,为老百姓办更多的实事。

办公室小潘端茶过来,清秀的脸上笑容花团锦簇,让韩江林又是一惊,原来进计委办事时,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自己还不是正式的常委、部长,这些人已经春花烂漫,如果他走进了组织部,他们还不得热情似火?原来读苏秦游说六国的故事,苏秦家人对苏秦成功前与成功后的不同态度,他感到不解,认为不管事业是否有成,对待亲人的关爱之心应当是一致的,不至于受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影响。现在看来,不由得他不承认,花儿不会面向黑暗和寒冷开放,永远只向有能量的太阳开放,永远迎风招展。

开销?我哪能有什么开销?

刚说出请龙主任吃饭的话,龙主任立刻跳了起来,说,我请我请,你那里不方便,我这里吃饭喝酒的小钱还是有。龙主任便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起曾和省计委某某处长一起喝酒,上面拨了多少项目款,意思是向韩江林宣扬他和省、市计委的良好关系。他这话只能唬住那些与上面来往较少,与周边市县信息交换较少的老领导,唬不住韩江林。东江县去年渠道获得的项目款五千余万,白云这方面的项目款只有一千余万,仅为东江的五分之一。年轻同志对年轻同志,喝酒能喝出关系,喝出生产力,但对老同志,特别是老同志对年轻同志,喝酒仅是消遣、娱乐,不会产生任何生产关系因素,横亘的代沟是双方无法逾越的障碍,这也是韩江林着意要拿掉他的原因。

吴兴财说,韩部长,在党校有处理的开销,交给我处理吧。

说真话沉重,说假话无聊,两人闲坐说闲话,龙主任极力述说与兰槐年轻时代的友情。韩江林不胜其烦,如坐针毡,外人都认为他攀上了高枝,又何曾知道,高枝上的凤鸟已移情别恋,飞上他人巢穴?

韩江林接过文件袋,打开是一把信件,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不像正常的书写方式,下面的落款只有“内详”二字,只有两封有正式的邮出地址,一封落了县直机关,一封落了二中。韩江林担心下午党委会上的斗争,心绪不宁。他暂时压抑住好奇心,收好文件袋,想静心想一想应对斗争的策略。

好不容易挨到龙主任站起身,韩江林暗暗松了一口气。龙主任和韩江林上了吴兴财的车,计委的同志坐单位车,直奔白云宾馆。

好了,韩部长还要进城办事吗?不进城我们绕环城路出去。吴兴财想起什么似的,捡起车座旁的文件袋,递给韩江林,这是小周带给你的东西。

走进白云宾馆富丽堂皇的包间,韩江林又是一番感慨,当官真好。原来上计委只是冷脸冷水,遇上龙主任高兴,拉着大伙上十元店饱餐一顿,好像是天大的赏赐,地位不同,待遇前后迥异。

这倒是,韩江林感慨一声,问,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上酒时,韩江林说下午有事,不喝。马主任便说,总量一瓶小茅台。

能说什么?要是南江老百姓都开得起车,干部都能够搭老百姓的私车,不就是太平盛世了?

你们喝,我陪三杯。韩江林笑道,国家越来越大,称为盛世中华,这杯中酒倒是越来越小,酒杯小,茅台也小。

虽是顺便,坐着煤老板的车回南江,干部们还不知道说什么呢!

马主任笑道,国家大,百姓就小,生活越来越精致。

书记大量,大部长也要大量啊,吴兴财笑道,我可是有事顺便过来。

吴兴财不懂官场语言的别样味道,问,茅台酒是一个厂子出,一样的成色一样的分量,还分小茅台和大茅台?

韩江林说,你来接过,也太破费了吧,以后不要这样。

喝酒时,韩江林细品慢饮。要在以前,主导酒桌的是龙主任,他说喝,韩江林不得不喝,直到吐血。现在韩江林居高临下,谈笑风生,他人则赔着笑脸,不停地点头附和。春风得意马蹄急,这种被捧着供着的情形,还真令人飘飘然。

他大量,可苦了我,一半车钱向银行借。

两杯酒下肚,龙主任稍为兴奋,再次唠叨和省计委领导处长的关系。他说的都是已经赋闲的老处长,韩江林有意拿几个新任处长的名字考龙主任,龙主任上交的是白卷。韩江林极为失望,觉得要龙主任跑项目没有任何希望,这次接触浪费了时间,得不偿失。他不便点破,不再说工作,只一味劝计委的同志喝酒,有意给人留下平易近人的印象。心说,有失必有得,项目跑不成,喝杯小酒,笼络小民心。

屠书记大人大量。

席散上车,吴兴财一语中的,龙主任像农村酒客,喝了酒花皮料嘴,他能办事吗?

我想买一个一般的,屠老板的意思,要弄就弄一个好的,让外人看看,小南江的老板也开得起高级轿车。

走,韩江林说。纵有千百不满,也不能在非正式场合评价一个干部,特别不能随便在常人面前评价干部。地位决定一个人被他人关注的程度,他身兼管理干部的组织部长,任何话都有可能被人用放大镜观看,甚至有可能是南美丛林中扇动翅膀的那只小蝴蝶,给某一个人的心灵或者给南江和白云的政坛带来巨大的震动。

吴兴财倒好车。韩江林说,你说的买车就是这个车?开这么好的车来接我,太隆重了吧?

手机铃响,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韩江林摁下接听键,一个陌生女人叫了一声韩部长,柔婉的声音中略带一点伤感。

韩江林知道办事是一个借口,实则专门来接他。韩江林说,这个小周,我刚给他打电话,他像闷头股,一声不吭。表面上批评,心里却是表扬的意思。

你是?韩江林正要按白云人说话的语气,直接问你是谁,她的哀求语气刺激了他,他张嘴把谁字吸进肚里。

吴兴财帮着韩江林放东西,没有回答。

我是宏伟的二姐洪英。

办事?这么早办什么事?

韩江林一笑,表示记得。

吴兴财笑笑,我进城办点事情,小周叫我顺便过来接你。

杨宏伟和他是高中时足球队的铁哥们,韩江林在县城没有家,星期六打完球后,宏伟经常叫上韩江林一起回家吃饭,认识了杨洪英。她爱唱爱跳,县里开展什么活动,总少不了她,曾被称为白云一枝花,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直接被招进了县歌舞队。后来歌舞队解散,杨洪英被县委副书记看中,又从县歌舞队到了县委接待室,她结婚后,和县委副书记的绯闻也出来了,副书记被调走,杨洪英和丈夫离了婚,成了单身母亲,县委接待室是裁撤的单位,杨洪英自然属于被分流之列。和她同时参加工作的人都转为了单位职工,不知道她为什么仍然没有转正。

整理好寝室,电话向班长请了假。韩江林提着东西下楼,准备到车站赶车回白云。宿舍楼前停着一辆白色别克,一个人站在车旁张望,看见韩江林出门,赶紧跑过来帮他提东西。韩江林抬头看见是吴兴财,大为惊讶,你怎么来了?

杨洪英说,听说你今天要回南江,我等了你一个上午,你还回南江不回?

韩江林又给办公室打电话,正好是小周接的电话。韩江林吩咐他把文案打印后交给龙林镇长审阅。小周答应一声,不再说什么。

这话让韩江林感动沉重,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关键是他目前无法帮她解决问题。当年,韩江林每次上杨家吃饭,杨洪英像一个关心体贴的姐姐,又是劝吃菜,又是盛饭,还帮他洗打球后换下的臭烘烘的衣服,那种感情就像亲姐姐。

韩江林之所以先跟龙林通气,不想让龙林产生背着他暗地里搞名堂的想法,当然主要也是为了保护小周,不能让龙林怀疑小周背后捣鬼,一个成功的官员不仅善于保护自己,还得善于保护自己的同志、部属,对自己的部属既不奖励,也不保护,必然就失去了号召力,这个官员的政治生命必然就此终结。

杨洪英说,上次我给你写了一封信,不知道你收到没有。我在县委工作了那么多年,他们不能想辞退就辞退,我都三十的人了,大好的青春时光都在县委机关耗掉了,没有了工作,叫我拿什么养活我,养活孩子?

韩江林说,我抽空草拟了一个方案,等会儿通过QQ发给小周,叫小周打出草稿,你审阅修改后,下午的党委会上交大家讨论。龙林愉快地接受了任务。

三十岁的单身母亲,往往把年龄看得很重,认为自己失去了年龄的优势。韩江林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十分无能,非常无助,竟然不能帮助一个需要帮助的姐姐,既然不能给她希望的答案,他只能选择逃避,借口说,我有事耽搁了,今天不回南江,我现在名义上是组织部长,县委没有给我管事的权力,你的信我转给了组织部,你去找找他们。

星期五早上起来,韩江林给镇长龙林打了个电话,把开展南江民族风情节的想法跟龙林通了气。韩江林摸准了龙林的思路,知道他凡事都会答应,因为他年轻,发展前途远大,不想给人以不配合的借口,韩江林凡有提议,他必然附议。他也想干一番事业,对办民族风情节的想法非常赞同,几乎没什么犹豫就答应召开党委会议定。

杨洪英绝望地说,我找过了,鞋子磨穿,嘴巴磨破,说不动他们的铁石心肠。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资金问题仍然让韩江林一连两天一筹莫展,哀声连连,真是一分钱难死英雄汉呀。

韩江林无奈地说,他们按政策办事呗。

事情谈妥,资金仍然是一个问题。二郎神答应了赞助,但钱还没有到位,即使这笔钱到位,举办风情节是一项综合工程,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好钢须用在刀刃上,他此时还不想动用这笔钱。基础设施项目的落实方面,仍然需要花钱送礼,上级的资金才会到位。这种钱好比抽水时的引水,自然是少不得的。财政局长虽然答应保证韩江林的资金用度,但韩江林不想把这方面的开支用得过大,特别是他在党校学习期间,更不能把费用弄得过大,既不想给领导造成不好的印象,也不想在群众中造成不好的影响。

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针对具体的人、具体的情况区别对待吧,不能笼统一刀切,有人被切一刀就活不成,人事不讲人情,那还是人做的事吗?

事后,韩江林了解到,系主任一直推动学生田野采风,但苦于没有适宜的单位愿意接受,甚至学校自己掏钱,也难以找到单位接纳这二十多个学生,韩江林主动提出邀请,与系主任的想法不谋而合,自然一拍即合。

直人快语,说得直白,韩江林认为她说得有理。

两人随后约定了时间,即定在下一个月,一则秋收之后农闲,农村嫁娶、祭坛庆典都在这个时候,农民在喜庆场上盛装跳舞、通宵达旦地唱歌,二来年轻人有空流连于山野,或者在乡间走村串寨摇马郎。从时间上考虑,南江定于明春举办风情节,中间有一个时间间接,可以对创作成果进行社会效应方面的检验。

江林,你参加讨论,要帮我说说话啊,杨洪英哀求道。韩江林恍惚回到当年,耳边响起那个柔和而甜美的声音,叫他的名字,总是那么悦耳动听。她把韩江林当成了最后救命的稻草。韩江林只能说,如果我有机会参加讨论,我尽量吧。

这个设想比韩江林预想的更好,一次简单的实习活动被赋予几层意义,通过挖掘、整理,升华、推介了民族文化,对提升南江古镇的名声将会有不可估量的作用。他赶忙说,作业是作业,如果作品产生好的社会效果,照样评奖,照样拿奖金。

不是尽量,是一定啊。杨洪英再一次哀求。

他主动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我们不白吃白喝,在南江实习期间,你们提供后勤服务,我们学生和老师呢,作为回报,也是学生作业,每人至少拿出一件音乐作品,算是给南江人民一个交代,除了在南江和白云各举办一场专场演出,回到南原,我们将以毕业晚会的形式,举办南江艺术采风成果汇报演出,通过音乐演出这个平台,宣传推介南江的民族文化,推介南江。

帮不上忙,韩江林心里难过,挂了电话,感慨一句,我不知道为什么把这破工作看得这么重?

王主任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不难,民族音乐曾经民族在特定时代的流行音乐,尽管音乐的外在元素变了,音乐流畅的旋律、助人欢快的本质没有变。韩江林不由得另眼相看,觉得王主任深谙艺术真谛,与这样的专家合作,对这次活动的成功又增添了几分信心。

小老百姓像小蚂蚁,在茫茫人世间寻条活路不容易。

第一次操作与艺术院校合作,韩江林提不出什么要求,只说希望艺术家和学生们能够深入体验生活,领略丰富的原生态音乐文化,对南江的古老苗族飞歌进行再创作,融入现代元素,成为广为传唱的流行音乐,使之能够从下里巴人登上大雅之堂。

韩江林翻出杨洪英的信,再看了一遍,信大概是请人写的,字字真切,句句是理。可如今不管有理无理,政策横在路中间,成为一道跨不过的坎,一条过不去的河。信当然要转到组织部,它和绝大多数的上访信一样,只在接待人员的眼里过一下,登记在册,然后装入文件柜里,最后石沉大海。当初,养父不停地写信申诉、上访,所有的信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音。中华民族号称礼仪之邦,政府是人民的政府,老百姓咨询的事情能不能解决,公务员怎么可以不理不睬,怎么可以不给答复?如今,用这话自问自责,他只能摇头叹息。

磊当线人,联络南原大学音乐系王主任和几位有创作才华的老师吃了一顿狗肉。席间,韩江林透露了设立优秀民歌创作奖的消息,表达了聘请艺术系领导和老师担任评委的意向,并热情邀请艺术系毕业生到南江实习、体验生活。往届的毕业生实习都是各处联系,有些甚至在南原各大歌舞厅里表演,边打工边实习。南江给学生提供这样一个集体实习的机会,让学生深入农村,接触生活,进行艺的田野采风,王主任正求之不得,愉快地答应了邀请,主动地问韩江林还有些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