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英也紧紧拉住史君的手:“嫂子,你来了就行了。我哥昨晚给我打电话了,他事情多,我能理解。”
早上八点钟,南平火车站贵宾室里,坐着几位前来为这一对大龄新人送行的人们。刘春生的妻子,长得又白又胖的市一高中党委书记史君,紧紧拉住了刘春英的手:“春英呀,今天就嫂子一个人来送你。你结婚这是终身大事,你哥哥他本是应该来送你的。可他说,今个要到平水县搞什么机构改革的调研。为这事儿,一早上我还和他吵了几句。你这个哥哥呀,真是没个哥哥的样儿。”
“唱害,春英啊,不是嫂子说你,你这结婚大事,也不能办得这样简单了。咱们差啥呀?人这一生就这么一次,你又是这么大的年龄才结婚,总不能连一桌酒席都不办呀!这让我们做哥嫂的,也没有脸面呀!”史君有些埋怨地说。
俩人就是怀着这样的戒备心理见面的。说来也可能让人不相信,两个硕士研究生,竟是在一位只有初中文化的介绍人的介绍下相识的。见面以后,谁也没有说出个“不”字,俩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处下去了。一晃半年过去,俩人也真有了感情。女方的哥哥、嫂嫂张罗着给大龄的妹妹办婚事,男方的姐姐也盼着惟一的弟弟早点成家。就这样,俩人办完了结婚手续,并一致同意进行这次旅行结婚。
“嫂子,这事你就理解我吧!我也是没有办法。这些年,我在单位,在社会上,参加了不少同志、同学、朋友的红白事情,也花了不少的钱。如今我结婚了,要办一下,这些同志、朋友必然参加,少不了的,也要上礼。加上我是个刚刚上任的检察长,想巴结我的人能少吗?那样一来,对我今后的工作就不利了。再说,我这么大年龄的人结婚,有什么可值得操办的呢?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所以,我就想偷偷地旅行结婚。不瞒你说,我这事连市委书记、市长都没有告诉。院里边也只有几位副检察长和一两个处长知道。我就是要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这件事办了。嫂子,你可千万别挑我呀。我哥哥都赞成我,嫂子就更能赞成我了。这就叫夫唱妇随嘛!”刘春英说到这,故意幽默了一下,还真把史君给逗乐了。
也许是命里注定,也许是有这份姻缘,半年前,经别人介绍,刘春英认识比她小五岁,刚刚从外地调入南平市计算机研究所的何晓军。何晓军不仅长相英俊,一米八0的大个,而且是南方交通大学计算机专业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当了一段时间的教师,因为南方生活不习惯,加上想念自己惟一的亲人姐姐,这才在南平市赴南方招聘人才的会上,提出来南平工作的申请。被南平市科技局一眼看中,作为重点引进的人才,安排在了计算机研究所,并委以副总工程师的重任。刘春英与何晓军的初次见面,双方都没抱什么希望。刘春英想:一个南方重点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又比我小五岁,能看上我这个长相并不漂亮的小大姐吗?何晓军想: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穷知识分子,能攀上一位很有政治前途的检察长吗?后来他又得知,女方哥哥还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这样的高门槛我能迈得进去吗?
这时,南平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魏鸿柱和批捕处处长林一伟一前一后,大步地走进了贵宾室。刘春英一见赶忙迎过来,“老魏呀,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要让你们来送,你们怎么来了呢?”
刘春英是常务副市长刘春生的亲妹妹。她比哥哥小五岁,今年正好四十三岁。刘春英在女人中是属于长得不漂亮,但却是事业型的那一类。她中等身材,皮肤不白,眼睛不大,脸很瘦,颧骨很高。实际的长相,可能看上去要比现在的年龄还要大一些。但她事业心极强,完全是自学读完了大学的法律专科和本科,又通过三年的苦读,拿下了法律硕士学位。读书的人心高,一般的男人看不上,而好一点男人,又太注重女人的容貌,而忽视了女人的才能,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一晃下来,她已经变成了一位老姑娘了。特别是后来随着她职务的不断高升,处长、副检察长,能和她对等条件的男人,更是寥寥无几。而刘春英又有一个决不更改的硬性条件:她找的男人,一定要初婚。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也是初婚,尽管已经四十多岁了,可她是真正的姑娘。如今这个世界,要找一个四十多岁,各方面条件都理想的或者对等的初婚的男人,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五十四岁的魏副检察长憨厚地一笑:“刘检呀,结婚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我们大家共事一回,说什么也要送送呀。我们都知道你的性格,也知道你对自己严格要求。我们几个副职要是带上处长们都来了,你一定不高兴,还会严厉地批评我们。所以,想来想去,因为班子里我的年龄最大,就派我当代表,来车站送送你,还给你带了一点礼物。”他说着伸手拿过林一伟手中捧着的一大束鲜花,双手递给了刘春英,说道:“我们全院干警,祝您新婚幸福,旅行愉快!”。
南平市检察院女检察长刘春英,真可谓是“双喜临门”了。一喜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在市里召开的人代会上,她当选为市检察院检察长。成为南平市历史上第一位女检察长,也是目前全省十六个城市中惟一的女检察长,成为全省乃至全国检察战线为数不多的佼佼者,备受各级领导的关注。二喜是,困扰她这么多年来的婚姻问题,终于有了一个满意的结局,今天她就要同新婚的丈夫何晓军一起去海滨城市北岛旅行结婚,度过她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刘春英感动得眼睛有些湿润,她恭恭敬敬地给魏副检察长行了个礼:“谢谢你,谢谢全院的同志们。”说完,双手接过了这束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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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鸿柱看着站在一旁的新郎,大声说道:“小何啊,你快过来。这鲜花不能光给咱刘检一个人。你是咱检察院的第一姑爷,这鲜花也有你一束。”他说着又从林一伟手中拿过了一束鲜花。
准确地说,接下来发生的这场车祸,与刘春生的车速没有什么关系。肇事时红旗世纪星的时速不到一百公里。这场车祸的原因完全在对方。在车子就要进入平水县的时候,迎面驶来了一辆装满货物,而且是超高、超宽、超长的解放牌长拖车。离远望去,这台车就是个庞然大物,在公路的正中间快速行驶,而且超高的货物捆绑不结实,上面的东西来回摇晃,车子也跟着摇晃,像个在大街上横行的醉汉。刘春生心里想着,一定要躲开这个车子。可谁想,醉汉一样的解放车,不但不减速,反而越过中间的行车黄色界线,直向红旗车开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了,这时刘春生急了,头上也冒出了大汗,他再次向右侧猛地打轮。飞速行驶的解放大货车与红旗世纪星车擦肩而过,没有正面撞上。可刘春生开的轿车却冲出了公路,翻进了路边四米多深的沟里。一场重大的车祸就在这瞬间发生了……
个头一米八〇,长得英俊漂亮,身穿浅灰色西服,系着红领带的何晓军赶忙走过来,冲魏副检察长行个礼,亲切地说了声:“谢谢您。”他双手接过了鲜花。
刘春生看了一下表,已经九点多钟了。本来出发的时间就晚了,路上讲笑话车速又慢,现在已经过了和县里约定的时间。于是,他快速发动车子,上了公路,并加快了速度。
“这几天我们可把刘检交给你了。你这个新婚的丈夫,可要把妻子照顾好呀!要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我们可饶不了你。”一旁的林一伟处长笑着插了一句。
大约过了五分钟,陶梅从厕所出来,回到了车里。她从小皮包里拿出一片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将纸扔到车外,这才说道:“走吧。”
一席话,把何晓军说得满脸通红,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已经走完了人生主要历程的刘春生,这才明白自己的一个有些荤的笑话,使特殊时期的女局长不得不中途“方便”一下。他知道农村路边的厕所都不太安全,于是,赶紧把车开下道来,就停在离厕所只有一米远的地方。他的用意十分明显,告诉想来厕所的路人,这个厕所里有人,请先不要来。他打开光碟机,放起了他平时最爱听的世界名曲《归家》,优美动听的旋律在车内外回荡。
史君把何晓军拉到了一旁,小声地说:“晓军啊,你和春英就要旅行结婚走了。我当嫂子的,有些话可要跟你说。”
前面路边果然有一个厕所,不过样子很破旧。刘春生把车子停在路边。陶梅见车子停稳,用眼睛很不自然地扫了一下刘春生,然后拿起脚下一个很精致的小皮包,打开拉链,从里面迅速地拿出一个妇女卫生巾,打开车门,快步地朝厕所走去。
看着史君一脸严肃的表情,何晓军不等她再往下说,赶忙接过话茬:“嫂子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春英照顾好,让她愉愉快快地旅行。”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前面路边有个厕所,你停下车,我要方便方便。”陶梅用手指了指前面说。
“谁让你说这个了。”史君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告诉你,旅行结婚的这些日子,你不要太劳累,不要抽烟,更不能喝酒。”
刘春生没有一点笑的样子,面目表情依然是那么平静。“这确实是一个瞎编的故事,听起来可能也有点黄。可是,听后细一琢磨,也有一些道理。金钱真是渗透到了生活的各个领域,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光着身子的人谁有钱,谁无钱,金钱的魔力不是巨大吗?”
“啥?不能喝酒?这喜酒……”何晓军瞪大了眼睛看着嫂子。
“哈哈哈”,“哈哈哈”。故事说到这,陶梅早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是前仰后合,都流出了眼泪。她一边笑一边说:“亏你还是个副市长,怎么能讲出这么黄的故事,真是不像话。”
“亏你还是个硕士研究生呢,连这些基本的常识都不懂。春英都多大岁数了,你们还不抓紧时间要个孩子呀。趁着旅行结婚心情好,又到了有山有水的地方,争取旅行结婚回来的时间,春英就能怀上孩子。你要是抽烟、喝酒,那要影响下一代。这是优生优育最基本的常识呀!”史君说这些话,就像是在学校里做年轻教师思想政治工作一样自然、深刻。
“这个故事,发生在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某个南方城市。至于是哪个城市,我就不说了。城市的管理者为了与西方发达国家尽快接轨,在出国考察后提出,也要像西方发达国家一样,建立一个公众的裸体浴场。这个想法一提出,立即引起了领导层的喧然大波。赞成者有之,反对者也不少。争来争去,拿不出个准主意。后来市委书记一拍板:你们还是少争论,多实践,我们不是可以摸着石头过河嘛!一把手一锤定音,他们就在一个小岛上真的搞了一个裸体浴场。去的人不少,也没有发生什么不轨的事件。这天是星期六。也是像今天一样的星期六,在公司里做事的小钟想和妻子一块去裸体浴场玩一玩,也算见识见识。可三岁的儿子宝宝却无处可放。他们俩都是从外地来到这个南方城市工作的,这里举目无亲,星期六幼儿园又休息。妻子想了想说,要不我在家看孩子,你一个人去?小钟一听不高兴了,我一个人去裸体浴场是想看别的女人吗?要去我们俩一同去才算公平,你不去我也不去。妻子为小钟的忠诚所感动。可孩子怎么办呢?小钟提出把三岁的儿子也带去,让他从小就长长见识。可妻子说小孩子知道的太多不好。可后来又一想,三岁的孩子还太小,不会知道的太多。于是,两个人带着儿子,高高兴兴地来到了裸体浴场。星期六来浴场的人很多,不管是男女老幼,在入口处都脱光了衣服,将自己的衣物锁在每个人的保险箱内。小钟一家三口也是一样,脱光了衣服就向海边走。三岁的儿子宝宝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只望了一会儿,他就抓住了妈妈的手,大声地问道:妈妈,我发现问题了,男人下面尿尿的鸡鸡,为什么有的人小,有的人大,还有的人不小不大?一句问话,把妈妈问得满脸通红。小宝紧紧拉着妈妈的手,一双大眼睛盯着妈妈通红的脸,大声嚷着,妈妈,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妈妈想了一下说,你问的是男人的事,你去问你爸。你爸爸是男人,他知道。小宝一听,一下子跑到爸爸的身边,紧紧抓住爸爸的手,大声地重复问道:爸爸,你告诉我,男人下面尿尿的鸡鸡,为什么有的人小,有的人大,还有的人不小也不大?小钟看着儿子,知道这是他必须回答的问题。他想了想说:鸡鸡小的人就是没有钱的人。不小不大的人,就是有一点钱的人。鸡鸡很大很大的人,就是很有钱,很有钱的人。儿子一听这话,大眼睛闪了几下,爸爸,我明白。说着他们已经来到了海边,小钟一跃扑进了大海,赤身裸体地在大海里游泳,享受着大自然无穷无尽的爱。游了半个小时,小钟回到了岸上,见儿子小宝一个人坐在阳伞下的沙滩上喝饮料,忙问道:儿子,你妈妈去哪儿了?儿子放下嘴里的饮料,冲着小钟道:爸爸,你刚才下海游泳的时候,来了一位没有钱的叔叔,他站在妈妈的身边,说妈妈长得漂亮。说着说着,他就有些钱了。妈妈和他说了几句话,那个有了一些钱的叔叔就更有钱了,非常非常有钱了。妈妈就和他走了。”
这番话,说得何晓军满脸通红,他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史君一眼,只是“啊啊啊”地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好吧,我就给你讲了。”刘春生愉快地答应着,他把车速放慢。一边开着慢车,一边讲了起来。
精明强干的批捕处长林一伟大步走到了刘春英的面前,满脸笑容地说:“刘检,真的祝贺您新婚大喜。”
“荤就荤。我今儿个就想听听你这个常务副市长,会讲什么荤故事。”陶梅的兴趣上来了,拿出了一副不依不饶,非要听下去的架式。
林一伟和刘春英同岁,又是同一年进到检察院的。读法律大专和本科又是同学,关系应当说是不错。刘春英说:“一伟,谢谢你来送我。谢谢你的祝贺。”
“当然会讲故事,只是我平时不讲罢了。不过,我这个故事可有点荤。”刘春生故意卖了个关子,想把事情打住。然而,越是这样,越引起陶梅的兴趣。
林一伟说:“刘检,您就放心地旅行吧,到达北岛市,一切都会顺利的。”
“你会讲故事?”陶梅用不相信的目光看着刘春生。她也是在南平市官场上混了十多年的县级干部,在她的眼光里,在大多数干部的评价中,刘春生是一个平时认认真真,本本份份干工作的好干部,从没听说过他还会给别人讲过什么故事。陶梅对这事突然来了兴趣。
林一伟是南平市检察院公认的最精明的处长。也是交际广泛的社会活动家。他的几句话,立即引起了刘春英的注意,她马上问道:“一伟,你是不是动用了什么关系,又给我安排别的‘节目’了?”
“这……”刘春生被问得没有马上回答出来。他小心地开着车子,和迎面的一台面包车会过后,这才笑道:“浴池里有钱人和没钱人也能分得清。不信,我给你讲个故事。”
林一伟笑了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安排。您就放心地旅行吧!”
“我不信。有钱人和没钱人,就那么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吗?”陶梅连连摇头,她不同意刘春生的观点。“要说车和房子,还有吃穿打扮能分出有钱和没钱,这是可能的。那么在浴池里洗澡,大家都光着身子,你能分出谁有钱谁没钱吗?”陶梅不客气地反问道。
这时候,贵宾室的服务员过来为他们俩个人剪了车票,并引导他们走出贵宾室,来到站台。
一听陶梅的声音都变了,刘春生马上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今,钱真的是渗透到了社会的各个领域。这也可能是市场经济的发展,社会进步的标志吧!如今,有钱人和没钱人,让人一眼就能看得见,分得清。有钱人开好车,住高档别墅,穿高档服装,吃山珍海味,说话的口气,气质和一切表情都时时刻刻体现出他是有钱的人。而没钱的人呢,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他是没钱的人。”
何晓军看看手表,又焦急地向四周看看。刘春英知道他的心思,就问道:“晓军,你说你姐姐要来送我们,她怎么没来呢?”
“我怎么了?”陶梅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声音也显得刺耳起来,“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了,跟哪个领导有什么关系了?我知道别人在背后议论我什么。我陶梅脚正不怕鞋歪。”
“可不是嘛!我这也是到处瞅她。姐姐一般说话是不落空的,这回也不知是怎么了。我就这一个姐姐,她是我惟一的亲人,她昨天还说要来车站送我,她怎么能不来呢?”何晓军说着,又用焦急的目光扫视着站台的旅客和送行的人们。仍然没有见到她姐姐的身影。
“那是因为你。别人就完全不一样了。”刘春生跟着来了一句。
这时候,开往北岛的火车已经进站了。刘春英和何晓军与送行的人们亲切握手。何晓军再次用期望的目光扫视着站台,还是没有看到姐姐。他提着旅行箱,跟在刘春英的身后,上了列车前部的软卧车箱。
陶梅瞪着大眼睛,看着面有困惑的刘春生,想了一下说:“刘市长,关于钱,我真的是没有您认识得这么深刻,想得这么多。我从政的这些年,也没有花着什么大钱,可也没缺着什么钱。有人说当官要送钱,我的每一次进步都没有花过一分钱,我觉得钱的作用并不太大,有的时候倒是感情比钱更重要。”
开往北岛的火车刚驶出车站,何晓萍提着两个大兜子,气喘吁吁地跑进了站台。她冲着一位穿铁路制服的站台工作人员大声问道:“去北岛的火车来了没有?”
“嗳,不管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反正今天是我们俩一同下去的。现在一说钱,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话要说,钱真是太重要了。政府没有钱,是什么也干不成。群众没有钱,也是活不下去。就连现在官场上的这些官员们,也大都是为了钱。就说最近省城出现的这批腐败分子吧,从市长到常务副市长,再到委办局的一把手,个个都是为了钱。他们缺钱吗?他们的钱这辈子已经够花了。可他们为什么还这样疯狂地搂钱呢?我现在真的是有些想不明白,钱这东西到底好不好呢?一个人有多少钱算是有钱呢?”刘春生说到这,终于转了一下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陶梅那张漂亮、动人的脸。
那位站台工作人员用眼睛扫了扫何晓萍满头是汗的圆脸,用手向铁路的南方指了指:“火车刚开走。”
您是南平市机构改革领导小组的副组长。”陶梅不等刘春生把话说完,就抢着纠正起来。
“怎么开走了呢?这趟火车不是九点十分才开走吗?”何晓萍大着声音问,脸上也没有一点友好的表情。
“怎么是跟我下去呢?刘市长,您可千万别把位置弄颠倒了。是我陪着您下去搞调研。
“九点十分是过去的列车时刻表。春节前列车提速改点,去北岛的火车从本站是八点三十四分开出。”站台工作人员白了她一眼,没有表情地回答。
我天天跟你下去都行呀!”
“列车改点?我,我咋就不知道呢?”何晓萍自言自语地说着。她掏出手绢,擦着满头的汗。整个火车站台上,空空荡荡的就剩下她一个人。她放下了手中的两个兜子,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这是她昨天晚上在新世纪商场精品店为弟弟挑选的结婚礼品。她长这么大,一次花了五千元钱买衣服,这还真是第一次。要不是自己惟一的这么个亲弟弟结婚,在现在她经济上这么困难的情况下,她怎么也不会舍得花这么多钱呀!那套报喜鸟西装,整整要价三千八百元。她想讲讲价,打打折。女服务员告诉她,这是名牌,从来不打折的。她让服务员把西服拿过来看看。服务员见她的身着打扮,没怎么理她。越是这样,她反倒下定了要买的决心。她知道弟弟的身高,也知道裤长,就真的狠了狠心,为弟弟买了这套浅黄色的名牌西装。买了西装,她又想给弟弟买双鞋。转了几个商店,好鞋真是太贵了,她买不起。可是,弟弟结婚,鞋也不能太差呀!她又咬了咬牙,花了一千元钱,为弟弟买了一双中档黑色新款皮鞋。买完了这两样东西,她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看看兜里还有二百元钱,还应当给弟弟买点什么呢?二百元钱也实在是买不了什么。她知道光有西装、皮鞋,还不配套,还缺一件衬衣和一条领带。她拿着二百元钱,来到衬衣和领带的专柜。品牌和样式让人眼花缭乱,价格更是惊人。她这二百元钱只好是“可汤下面”了。买了一件低档的汗衫和一条低档的领带。五千元钱都花光了,她这才高高兴兴地长出了一口气。要是父母现在还都活着,看到弟弟有这么美满的婚姻,看到姐姐花这么多的钱,给弟弟买结婚的东西,二位老人会是多么高兴呀!
“你看的都是一些现象。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财政的收入是固定的,每年想多增收一点都非常的难,市长们到处在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可增长点真就不多。而财政支出呢,却在不断地加大。城市建设要花钱,每年不上一些大项目,政府就无法向老百姓交待。社会保障支出呢,又在不断地加大比例。还有扶贫济困,解决下岗职工最低生活保障,哪一项都必须有钱。农业、教育的投入每年都要增长。司法和党政机关的支出要保障。我们的财政实际上就是个吃饭财政。根本干不了什么事情。不瞒你说,这几年全市的财政支出已经超支了六个多亿了。我这个管钱的常务副市长,是天天为钱愁呀。下面来汇报工作,汇报什么都行,就怕要钱呀。只要不提钱,让我怎么都行。就像今天下乡搞调研,只谈机构改革不谈钱,那有多好呀!
昨晚她也曾想过,是不是也应当给弟媳买点什么,可这念头一出现,又立即被她打消了。一是她没有钱了,二是弟媳是市检察院的检察长,她能缺什么呢?她和弟弟曾经去过弟媳家一次,进了门都差点惊呆了。这是一栋专门为市一级领导干部盖的小洋楼,楼上楼下六七个房间。屋里的用品是应有尽有。弟弟能找到这么个有权有势的媳妇,就如同下半辈子掉进了糖罐子里。弟弟真是有福的人,比自己幸福多了。转了三个小时商店,给弟弟买完
“缺钱?”陶梅用目光扫了一下刘春生那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说道:“政府不是很有钱吗?每年都干了很多事情。而且政府工作报告中常常讲财政收入增长在两位数以上,怎么能说没钱呢?”
这些结婚的东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她没有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响,可她还是乘着兴劲,来到弟弟的宿舍。敲了半天门,弟弟不在家。她知道弟弟明天要旅行结婚,今晚也有不少的事。她在门外又等了一个小时,弟弟还是没有回来。弟弟没有手机,也没有传呼,她又不知道弟媳家的电话。她太累了,也太饿了,终于想出明天一早到车站来给弟弟送行的办法。再把这些东西送来。可是记错了列车时刻表,扑了空,自己给弟弟买的结婚礼品也没有送上。弟弟结婚,怎么也要穿自己家人买的衣服呀!弟弟呀,都怪姐姐粗心,记错了火车时刻表。你旅行结婚,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呢?
刘春生仍然没有去看陶梅那张漂亮的脸和一双动人的眼睛,他思索了一下说:“摆在我和市政府面前的最困惑、最难以解决的事情就是两个字——缺钱。”
一列火车轰隆隆地从她身边驶过去,站台都在颤抖。又一列北行的客车开始检票了。何晓萍面无表情地提起两个大兜子,走出了火车站。
“刘市长,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作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现在最难的,或者说是最困惑的是什么?”陶梅的问话打破了车里暂时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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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星期六,通往平水县的公路上车辆不多,去年新拓宽改造的路面非常好,车速也不快。阳光照射在崭新的黑色轿车上,闪出刺眼的光。
昨天下午一点钟,座落在胜利大街38号的南平市证券公司大楼,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人潮涌动,异常喧闹的情景。一楼的股票大厅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十几个人。何晓萍快步走进证券公司,两眼死盯盯地看着大厅墙上的两块大型电子屏幕。
“是的,我会按这个要求努力工作的。”陶梅一边说着一边连连点头。
一个屏幕显示的是沪市股市行情,一个屏幕显示的是深市股市行情。一点钟,下午的股市刚刚开盘,两个屏幕上闪现的几乎全是绿色数字。这又是一个“黑色的”星期五。
陶梅的话像是客套,不过也是实情。就说这次机构改革吧,国务院和省级的改革早已经搞完了,而到市一级却迟迟不能运作,原因很简单,下面的事情远远比上面复杂。就精简人员这一项,更是困难重重。市一级的还好说,县和乡镇就难办了。一个乡镇四十几个编制,如今都是七八十人,让这些吃贯了“皇粮”的人员往哪儿分流呢?刘春生说:“现在的任务确实很重,全省市县乡机构改革很快就要动作了,我们要抓紧调查研究,拿出初步改革方案,争取上半年做好各项准备,下半年开始实施。”
何晓萍今年四十五岁,中等的身材,普普通通的模样。没有一点打人的地方。她中学毕业后在县里的一个工厂里当会计。她和何晓军早年没了母亲,父亲又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普普通通的农民。她把自己全部的心血都用在培养弟弟的身上。姐弟俩相差了七八岁。她又像一个母亲一样,呵护着弟弟。她参加工作时,弟弟正好念高中,那时他们的父亲已经患上脑血栓重病在身。何晓萍一面护理着父亲,一面用不多的工资供弟弟读高中。何晓军头脑聪明,学习优秀,高考时考上了重点大学,当录取通知书到手
“听你这话挺有哲理,不像是个学工的,倒像是个学哲学的。”陶梅故意夸奖了一句,随后又说道:“刘市长,我刚刚‘转业’到政府人事部门,情况不太熟,又赶上马上要进行大规模的机构改革,我工作干不到位的地方,您是我的主管市长,一要批评,二可要帮助呀!”
时候,他们的父亲却离开了人世。为了侍候父亲,为了全力供弟弟读书,何晓萍错过了几次好的婚姻,最后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才找了一个二婚的男人,还带来了一个五岁的男孩。
“有什么和没什么,不在我怎么说,而在你自己去悟。悟到了什么,就是有什么;悟不到什么,就是没什么。你说是不是?”刘春生没敢去看陶梅的目光,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面,像似对她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何晓军大学四年,完全是姐姐用不多的工资把他供下来的。为此,姐夫不满意,两个人常常吵架。姐夫喝醉了酒,还常常毒打姐姐。何晓萍的命也是够苦的,她和丈夫结婚七年,丈夫喝了五年的大酒,最后因肝癌离她而去。那个带来的男孩,也被爷爷奶奶接走。丈夫没给她留下孩子,却给她留下了一屁股外债。这时,何晓萍所在的工厂已经破产,当了十几年的工人,工厂只给了五千元钱买断工龄就算了事。何晓萍拿着五千元钱离开了工厂,离开了县城,一个人来到了南平市。这时候何晓军已经大学毕业了,并顺利考取了硕士研究生,经济上可以独立了。
“还有什么?”陶梅闪着一双笑眼看着刘春生问。
何晓萍也算是聪明的女人。她做了十多年的会计工作,便把目光盯到了当时火热的股票市场。经过不长时间的研究以后,她果断地把五千元钱投了进去,仅仅一个月,便翻了一番。于是她信心大增,又把挣的钱再投进去。仍然是再次获胜,又翻了一番。她真的没有想到,玩股票会是这样轻而易举地挣钱。于是,她静下心来,专心研究股票。就这样,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股票专业户。她以炒股为生,以炒股为乐,用挣的钱买了两间平房,在南平市居住了下来。
刘春生也笑了,“你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哩!”
站在股票大厅里,何晓萍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眼前这两个不断闪烁数字的大屏幕。炒股的人都知道,数字是红色,表明股票在上涨;数字是桔黄色,表明股票不涨不跌;数字是绿色,表明股票在下跌。绿色数字是所有炒股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可现在,无论是沪市还是深市,大屏幕上跳动的几乎都是一片一片绿色的数字,只是偶尔有三、五个红色的或者是桔黄色的数字,闪耀一下,然后就消失了。何晓萍长长地叹了口气。受国际大环境和国内经济环境的影响,一个时期以来,中国的股市一直在跌,在跌。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跌到了谷底……
看着刘春生熟练地把车子开出市内,陶梅笑着赞叹地说:“真没有想到,刘市长的车开得这么好。一点儿也不像个新手。”
何晓萍在大厅的座位上坐了一会儿,低头想了想,然后来到身边的一个公用电脑旁,她从兜里拿出自己的磁卡放在电脑里,然后熟练地把电脑打开,翻到自己的帐页上,三天前自己想卖出的那三只股票,一只也没有成交。今天又大幅下跌。
红旗世纪星轿车很快驶出了南平市,上了通往平水县的公路。自从当上副市长以来,刘春生还是第一次在没有司机和秘书的情况下自己开车,况且身边坐着人称“南平官场一枝花”的女局长,他愉快的心情自然是用笔墨难以形容的。
何晓萍现在手里有三只股票。一只是科技彩虹,有一千股。另一只是现代化工,有一万股。还有一只是光大房产,也是一万股。她的这些股票,买的时候花了十万元,是她这些年炒股的全部资金。股票形势好的时候,这些股票的价值已经接近了二十万。待她期再涨一些,没舍得出手。可最近一跌再跌,已经亏损了七万多元,就更不舍得割肉出局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没和市委书记有什么“桃事”,陶梅能在官场上这么顺吗?就说一年前她因为年龄的关系需要从团市委“转业”吧,历届的团市委书记“转业”,都安排在一般的部门担任副职,只在后面加个括号,保留正县级待遇。而陶梅呢,却不费吹灰之力,担任了市政府实力部门——人事局和编委办公室的一把手,成了众目睽睽的实权派人物。有人不服气地说:她陶梅也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凭什么给她安排得这么好?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吗?漂亮的女人多着哩,为什么不重用别人专重用她?如果她和市委书记没有“那么回事”,打死我都不信。信不信是别人的事,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事”,现在还只有他们俩个人知道。
何晓萍炒股这些年,也算是在大厅里散户的老客户了,工作人员都认识她。正在大厅里巡视的证券公司副总经理兼交易厅经理张大坚,用目光仔细扫着满脸愁容的何晓萍,主动开口道:“瞅你这脸色,是不是都套住了,还没有解套吧?!”
此时,坐在刘春生身边,正沐浴着早上灿烂阳光的陶梅,也是官场上的幸运儿。她毕业于重点师范大学中文系,在校时就是全校师生公认的“校花”。毕业分配来到南平师专,当了一名中文教师。由于容貌出众,美丽动人,加上业务能力过硬,很快,就被学校提拔为团委书记。高等院校的团委书记常常参加市里的各种活动,在一次青年联欢活动中,被当时的市委常务副书记田瑞明看中,不久即被破格提拔为团市委副书记。就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开始走进了官场。也不知为什么,陶梅一走进官场,就一顺百顺。她只在副书记的岗位上干了两年多,市委便派她到省委党校市级后备干部学习班学习。半年学习结束后,市委常务副书记田瑞明已经去掉了那个“副”字,成为南平市委书记,陶梅的那个“副”字也随即去掉,由团市委最末一位副书记而升任团市委书记,并被正式列为市级后备干部而上报省委组织部备案。对陶梅在官场上的飞速发展,人们在背后风言风语,都说五十六岁的市委书记看上了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团市委书记。大书记看上了小书记。不过说归说,传归传,真正要说他们俩有什么“桃事”,也还没有啥真凭实据。
张大坚今年四十八岁,是证券公司的业务精英,也算是南平市的股票专家。他圆脸,大脑袋,只是硕大的头上已经没有几根头发。
刘春生是南平市官场上值得重视的一个人物。他毕业于重点工业大学自动化专业,是真正的“七七级”。毕业一分配就来到了南平市自动化研究所,成为业务骨干,并很快担任了研究室主任。在短短的三年内搞出了两项重大科研成果而轰动了全省,被提拔为副所长。由于他业务能力强,人品正,深受全所人员的欢迎,两年后破格提拔为市科委常务副主任。以后又担任了市科委主任,并成为市级后备干部。随后被派到县里担任县委书记,进行锻炼。后来又走上了副市长的领导岗位,主抓工业经济,一干就是五年。三年前政府换届,由副市长重用为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协助市长抓人事、财政,并分管了一大摊子政府工作。刘春生属于那种一帆风顺的干部,他完全是靠实干而走上领导岗位的。加上他性格直爽,为人正派,工作能力强,群众威信高,是南平市党政主要领导的后选人。曾经有人断言:用不上三年,他将出任南平市委书记,或者是市长。
“套是都套住了。我现在只是想变点现,我急等着用钱。”何晓萍说。
2
“现在要变现,损失可就大了。现在股市这么低,这个时候就要咬紧牙关挺一挺,难关很快就要过去的。”张大坚开导她说。
陶梅听了一笑:“好吧!”随即关上后车门,打开前车门,坐到了刘春生的身边。刘春生熟练地发动了车子,脚下一给油门,崭新的红旗世纪星轿车驶出了政府大院。
“可是,可是我现在真的是急等着用钱。”
陶梅想了想,觉得刘市长的话也有道理,便打开后车门,刚要往里坐,刘春生又说:“小陶啊,你就不要坐后面了,坐在前面陪我说说话。”
“你持的都是什么股?”张大坚问。
“安全没有问题。头几天去省城开会,在高速路上我还替小吴开了一会儿哩!你放心吧,没问题的。再说现在去找司机也不太好找,政府的值班车就留了一台,事情也不能少。你有这么个机会,坐坐市长给你开的车,尝尝是个什么滋味。”刘春生说着,已经是一屁股坐到了方向盘前。
“科技彩虹,现代化工和光大房产。”何晓萍流利地回答。
“可您并不常开,安全能不能……”陶梅的话只说出了一半。
“这三只股还得下跌。你怎么买了它呢?”张大坚连眼前的电脑都不看一眼,回答的口气非常肯定。
“会。有正式的驾照。学会开车已经有几年了。”刘春生挺自豪地说。
正说着话,证券公司总经理马美丽走了过来。她冲着张大坚说:“张总啊,你一会儿到我办公室去,我有事找你。”
“刘市长,您会开车?”陶梅瞪大了眼睛问。
马美丽今年三十八岁,长得年轻漂亮。她早先是市财政局的一个科长,后来成立证券公司,她就过来当了副经理,两年后成为一把总经理。她也是南平市官场上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不用。”刘春生摇着头。他打开驾驶员车门,笑着说道:“今天赶上这么个机会,你就体验体验我这个老驾驶员的水平吧!”
何晓萍认识马美丽,见一把经理来了,就开口道:“马总,您是好人。是证券公司的一把手,我非常地敬重您。我现在遇到困难了,能帮我想想办法吗?”
望着司机小吴弯着腰,捂着肚子走出政府大院,上了外面的出租车,陶梅这才问:“刘市长,用不用把我的司机传来?”
马美丽并不认识何晓萍,不过她总在大厅里转也觉得眼熟。听了赞扬的话,就顺口问道:“你有什么困难啊?”
“我自有办法。你把车留下。快快去医院。”刘春生再一次下着命令。
一旁的张大坚忙接茬说:“她现在需要钱,要抛股票。可是没人要,我们证券公司有什么办法呢?!”
“那您……”
马美丽一听点点头:“张总不仅是我们南平的股票专家,他还是我的老师。他都没有办法,我有什么办法呀!现在是熊市,要想找人拿出解决的办法,除了中国证监会,再就只有找国务院总理了。”
“官还不踩病人哩!就你这个样子,能开车下乡吗?快到医院看病去吧!”刘春生命令着说。
何晓萍一听赶忙说:“马总,您别扯那么远。什么中国证监会,国务院总理的,离我这个小小的股民那是非常遥远。我现在只想用点钱。我弟弟明天结婚,我当姐姐的能不花点钱吗?可我的钱全都套在这里面了……”
“可您,可您今儿个不是要下乡嘛!”司机小吴不安地说。
“你弟弟都多大了,现在才结婚?”马美丽只是无意地问了一句,或者可以说是顺嘴说了这么一句。
“有病了你要赶紧上医院呀!还跑来干什么?”刘春生大声说。
“我弟弟比我小七岁,今年三十八岁。刚从南方的大学里调回来,是硕士研究生。”何晓萍赶紧回答。
“刘市长,我,我昨夜闹肚子,又拉又吐,整整闹腾了一夜,我是强挺着把车开来的。”司机小吴有气无力地说着话。细一看他,只一夜的工夫,小脸煞白,眼坑也陷下去很深,说话时一只手还在捂着肚子,弯着腰,看样子病得不轻。
“硕士研究生,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呀!”马美丽又是顺嘴问了一句,而且准备动身要走。
看到司机,刘春生有些不高兴地开口了:“今天车怎么来得这么晚?我不是说过了吗,今儿一早七点四十分准时出发。”
“我弟弟找了个大干部,是检察院的检察长。”何晓萍挺自豪地说。
正说着话,刘春生的那台加长红旗世纪星轿车已经开到了他们的面前。车门打开,司机小吴从里面钻了出来。
“什么?什么?”马美丽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何晓萍的脸上,一动也不动了。她要离去的脚步也早已经凝固在那里。她用不相信的口吻说道:“你胡说什么?你弟弟的对象会是检察长?”
刘春生说:“我就是想利用休息日到县里摸摸实际情况。眼看就要进行政府机构改革了,下面的情况不清楚怎么能行呢?到基层我们尽量不要搞大队人马,送往迎来,做那些表面文章有什么用呢?现在有事下基层,少则五六辆车,多则十几辆车,浩浩荡荡,看着挺气派,实际上是摆架子,基层和人民群众都有意见。所以,这次我就改革一下,我们就坐一台车,带上我的秘书,就什么都够用了。可是昨天下班前,秘书小康向我请假,今天是他爸爸的六十岁生日,他们一家三口要回农村给爸爸过生日。我就同意了。给我当秘书也很辛苦,他很少请假。昨晚我本想给你打个电话,让你带个科长什么的随我们一同下去。后来又一想,不就是下去搞个调研么,非得要有一个下属侍候吗?我们都是从基层干上来的,没了秘书,没了科长,我们自己动手不是更好嘛。所以,也就没有给你打电话。现在你是光杆司令,我和你一样,也是光杆司令。”
“咋是胡说呢,就是咱南平市的女检察长,她叫刘春英。我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他结婚,我当姐姐的能不给买点东西吗?可这钱都给套住了……”
陶梅说:“刘市长,我是按照昨天您在电话里的吩咐,轻车简从随您下县里搞调研的。车子我放走了,而且连个科长都没带,真的成了光杆司令了。”
“你说的是市检察院一把手刘检察长?”马美丽再一次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着何晓萍。
刘春生看了一下表,已经是八点多钟了,他的车子还没有从后院的车队开过来。而陶梅坐的那台黑色奥迪车,早已经开走了。
“这还能撒谎吗!是。是。”何晓萍连连点头。
“不不不,我可不照。我还有事,桌上一大堆文件等着我批转呢。刘市长,陶局长,你们慢慢照,我先走了。”王光辉边说边冲刘春生连连点头,又用莫名其妙的目光在陶梅的脸上扫了几下,就匆匆地走进了政府办公大楼。
马美丽一双大眼睛飞快地转动着。她想了一下说:“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让张总替你想想办法。我到楼上去一下,一会儿就来。你可别走。”
刘春生赶忙笑着说道:“我和陶局长今天要去平水县搞政府机构改革的调研,在这等车的时候,正好看到办公室小陈来照盛开的桃花,也就借光跟着照了两张。王秘书长,你也过来照两张吧!”
张大坚在一旁忙问道:“马总,您不是找我到您的办公室有事吗?怎么让我在这儿陪她?”
小陈举起相机,就在按下快门的时候,一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笑声:“哈哈哈,刘市长和陶局长合影,真是才子配佳人呀!”三个人同时顺着声音望去,市政府秘书长王光辉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找你的事可以放后,你现在就在这陪她。我上楼去去就来。老张,你可千万别让她走了。”马美丽一边下着命令,一边快速离开这里。她小跑着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关上房门,操起电话打给了她的好朋友,市检察院批捕处处长林一伟。
“敢。和主管市长在政府大院照个像有什么不敢的?!”陶梅说着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往刘春生身边一站,挺自豪地说:“小陈,给我和市长合个影。”
“一伟啊,我是马美丽。现在和你说话方便吗?”
看着小陈手里的相机,看着身后那一片一片盛开的桃花,看着站在自己身边,冲着自己面带微笑的陶梅,刘春生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照像也没啥意思。小陶,敢不敢同我合个影?”
林一伟正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抽烟,他连连点头:“马总,就我一个在办公室,说话方便,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谢谢刘市长的鼓励,我一定继续搞下去。”陈博亮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眼珠,“刘市长,您在这站好,我也给您照几张照片,难得一年桃花开,花开花落情还在。”他说着把相机的镜头对准了刘春生。刘春生微笑着站在那里,后面是一片一片盛开的桃花。相机快门又连着响动了几下。
“我问你,刘春英检察长是要结婚了吗?”
“哈哈,开个玩笑嘛!头几天你在省报上发表的那两张照片,我看就是不错。你挺有这方面潜力的,要继续搞下去。”刘春生已经收起了满脸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是啊,明天一早旅行结婚。马总,您真是消息灵通人士。刘检明天结婚的事,我们院里也只有几个人知道,您是怎么……”
一句话,把陈博亮说得满脸通红。他赶忙说道:“刘市长,这……这……,唉,这可错怪我了。我是想拍几组好照片,年底,我想出本个人画册。”
“你别问这个。刘检的对象是谁?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刘春生这时才接过话茬,开着玩笑说道:“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么漂亮的桃花,这么漂亮的陶局长,小陈早忘掉了什么市长。”
“情况我完全知道。刘检的对象叫何晓军,比她小五岁。是南方某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一米八的大个儿,人也长得漂亮。他是去年从南方大学调回来的,在市计算机研究所工作。何晓军只有一个姐姐叫何晓萍,是个下岗工人,平时炒股票。何晓军调回南平,完全是为了投奔这个姐姐。”林一伟不怪是检察院的批捕处长,对刘春英的婚姻情况了如指掌,说起来就像是说自己的事情一样熟悉。
陶梅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认识陈博亮,忙叫道:“小陈,不要给我乱照。要照像,也要先给刘市长照。”
“你说的这些准确吗?”马美丽不放心地再一次问了一句。
看到陶梅,刘春生的眼前又是顿时一亮。陶梅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她有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身材苗条,皮肤白润,五官端正,一双大而明亮的丹凤眼里闪着热情的光芒。乌黑的长发,自然地飘洒在肩头,让人很自然地想起电视上做广告的女明星。她着一身粉红色的新款高档女式衣裙,黑色的高跟皮鞋,米色的丝袜。站在你面前,真有一种仙女下凡,亭亭玉立之感。还没等刘春生说话,拿相机的陈博亮先喊了起来:“陶局长,您先别动,您现在的表情非常动人,我要抓拍几张。”说着,他手里相机的快门已经连连响了好几下。
“马总,你这是怎么了?我们俩相处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向你提供过假情报?这些都是我详细调查的,对我的顶头上司,我可比你更关心。”林一伟得意地说。
陶梅今年三十六岁,长得年轻漂亮,算得上是官场上的美女,人称“南平官场一枝花”。
“好了,就说到这吧!”马美丽不等林一伟再问什么,已经挂了电话。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驶进了政府大院,停在了他们的身旁。车门打开,最先露出的是一张十分动人、十分漂亮的女人的面孔,南平市人事局长兼编办主任陶梅从车里钻了出来。她冲着刘春生问道:“刘市长,我没有来晚吧?!”
马美丽再次来到一楼大厅见到何晓萍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她满脸微笑地主动上前拉住了何晓萍的手,“小何啊,快跟我上楼去吧,你的困难我是可以帮助你解决的。”
经小陈这么一说,刘春生眼前顿时一亮,政府大院中间的大花园,四周是一圈低矮的观赏桃树,现在已是桃花盛开,格外耀眼了。“真没有想到,这桃花咋说开就开了呢?我昨天走的时候也没有开呀!”刘春生边说边大步地来到了一排排的桃树前。那粉红色的桃花一朵挨着一朵,一枝压着一枝,一片连着一片。有的已经是鲜花盛开,有的正含苞欲放。昨夜一场春雨,不少雨珠还挂在花朵和叶片上,鲜艳动人,美不胜收。站在这种经过园艺师精心修整的桃树下,刘春生的心情非常愉快。小陈已经放下了摄影包,从里面拿出了尼康相机和变焦长镜头。
张大坚莫名其妙地看着马美丽,就像根本不认识一样,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三十二岁的陈博亮用手朝院里指了指,兴奋地说道:“刘市长您看,昨夜这一场春雨,咱政府大院里的桃花全开了。我来抢几个镜头,说不定什么时候有用。”
三个人上了楼,来到了马美丽宽大漂亮的办公室。马美丽让何晓萍坐在靠近写字台的沙发上,又破例地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这个举动,让张大坚看了十分吃惊。他跟这个学生共事十几年了,马美丽能给一个下层人倒水,那是十分罕见的事。
刘春生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工作人员都不上班。他笑着点点头,随后问道:“小陈,你来机关干什么呀?”
何晓萍刚在沙发上坐好,马美丽就笑着说话了:“小何啊,我知道你现在急需要钱。这样吧,我先借你五千元。”她说着,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捆钱,往何晓萍眼前的茶几上一放,接着又说道:“你看看,五千元够不够?不够的话,你说个数,多少都行呀!”
“刘市长您好!星期六您也不休息。”政府办公室业余摄影爱好者陈博亮背着摄影包主动和他打招呼。
何晓萍一见,马上站起来,十分惊喜地说:“马总,我真是谢您,您真是大好人呀!可帮了我的大忙,五千元够了,足够啦!快拿笔来,我赶紧写借条。还有,这钱是几分利……”
这是一个星期六,一个普普通通的,没有一点要发生什么事情前兆的星期六。南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刘春生,像平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星期、礼拜一样,在早上七点三十分的时候,就轻松愉快地迈进了南平市政府的大院。刘春生今年四十八岁,中等身材,一张平平常常的脸上有一双不大的眼睛。他留着分发,穿一套浅灰色的西装,白衬衣没系领带,一副潇洒的样子。进了政府大院,他感到有些奇怪,今天院子里为啥这么安静呢?为什么没有上班的车辆和工作人员?
“不用写借条了,有张总在场作证,这钱还能差呀!啥利不利息的,我马美丽今个借你钱,一分钱利息也不要。今后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马美丽爽快地说着。
这年头,官场上的事情只要一和“桃色”二字沾上边,事情就复杂了,就难办了,就说也说不清楚了。而这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桃花盛开的季节。
“这……”何晓萍瞪大了眼睛,仿佛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都不是真的。连一旁的张大坚也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也是不敢相信,对没有用的人像铁公鸡一样不拔一毛的马美丽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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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从下个星期开始,你就不要在下面的大厅里当散户了。那儿多乱呀!你就上楼吧,在三楼大户的房间里安排个座位。”马美丽的话刚说到这,张大坚就马上接了一句:“大户的房间是有规定的,股票投资要在三十万以上。”
——题记
“这个我知道。小何的情况特殊。特事特办嘛!以后股票炒好了,还可以进特大户的套间,享受最好的待遇。张总啊,这些事情你就去具体落实吧!”马美丽在证券公司说一不二,张大坚只得点头同意。
人最难战胜的,恰恰是自己
当何晓萍拿着五千元钱离开马美丽办公室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像在做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