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希奭没回溧阳,绕道安陆,杀了一个贬官,然后前往睢阳,处置裴宽。
罗希奭大怒,把他的双手捆住,拴在马上,打马如飞,拖着他跑。到马停止,去看裴万中,只见半个脸已被山路磨掉了,肘和脚裸露了骨头,早已气绝身亡了。
到了睢阳,罗希奭见裴宽一副可怜相,有了新主意。他想:用什么法杀人,我都见过了,我何不看看这胆小鬼吓死是什么样?于是他让刑役各执一种刑具,站在大堂上让裴宽跪在众刑役的中间。众刑役对他横眉立目发了堂威之后,罗希奭将惊堂木拍得“叭叭”连响,狠狠对裴宽道:“本部沿途杀贬官,你大概也有所耳闻。本部沿途杀了二十几个贬官,他们每人都是不同的死法!”
裴万中闻风跑了,匿在丛林中。罗希奭调官兵搜捕了三日三夜,最后从一个杜树丛林中发现,把他逮捕了。
接着他就将皇甫惟明的死法,王琚的碎尸,裴万中的死法,极尽能事地做了恐怖性的形容,使听者毛骨悚然。裴宽脸色灰白,身体瑟瑟发抖,连呼吸也屏了。
罗希奭离了江华,就到溧阳去杀裴万中。
“你看,”罗希奭对裴宽道,“他们手里拿的,是各种刑具,这些刑具连我也没见过厉害。今日我要让你试试各种刑具,看看哪种刑具能把你折磨死!”
罗希奭之残酷胜李林甫数倍,他把贬官自杀视作抗命,觉得所到之处,贬官都自杀,也就没什么兴味了,所以他想从此往哪里去,不再先发文书。
罗希奭说罢,各刑役齐望着他,把刑具挥了一下,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怪响,裴宽立即被吓得昏厥过去,罗希奭看着这份杰作,哈哈大笑。
几个刑役将王琚的烂尸拖到了河里去。
过了好久,裴宽才苏醒过来,他几乎是被吓傻了,对着罗希奭连连叩头,约有一个时辰,只连连叩头,却不说一句话,额头也被磕破了,流着血。
罗希奭仍余怒未息,狠狠道:“将他尸体抛到河里去,喂鱼虾!”
罗希奭嘲笑道:“裴大人啊,你这是做什么?”
几个刑役将王琚的尸体拉出,在堂外乱刀齐下,将尸体砍为肉酱。
裴宽这才道:“罗大人,罗老爷!我们无冤无仇,求你放了我!”
罗希奭见了此诗怒道:“这个王琚好可恶,临死还说三道四!将他拉出去,碎尸万段!”
吓昏了裴宽,是罗希奭的第一次满足;吓傻了裴宽,是罗希奭的第二次满足。有了这两次满足,他想:像裴宽这种胆小鬼,几句话就吓死了,他还敢复仇吗?这样想着,罗希奭改变了处死裴宽的主意。他想:我一路风霜,几个月了,除了享受看人各种惨死的快意,没有任何收益!裴宽是我要处置的最后一个人,我何不从他身上捞点东西,这样也不枉此行啊!
贬官路络绎,血泪遍国中。覄盆遮天日,结舌嚥冤情。才志掩黄土,抱负抛西风。惊闻勾魂赴,早上枉死城。
“裴宽,”罗希奭道,“你让我放了你,也可以。可是你给我什么呢?”
罗希奭见王琚没去接,非常生气,正要到县衙去狠治王琚出气,却见王琚吊死在大堂上,非常扫兴。罗希奭让衙役卸下了王琚,搜他的身,搜出了他的诗。诗为:
裴宽连连叩头道:“罗老爷若饶了犯官,我什么都给,什么都给!”
家人刚救活了他,罗希奭就带人进了江华县城,下令他去迎接。王琚遣属下去迎接罗希奭,自己则吊死在了大堂上。
罗希奭道:“什么都给……包括你的妻子、女儿吗?”
王琚也很有才,性清高。心想:我一生清高,何受那鼠狼之辈凌辱?他交代了后事,坐在衙内哭了一场,写了一首诗,装在兜里,然后服毒自杀。可是王琚喝的毒已过了性,失了效,并没死。
裴宽愣住,只叩头不说话了。
王曾的弟弟王琚,因受王曾牵连,被贬为江华县令,听说罗希奭要到,非常忧惧。
罗希奭冷笑了一声道:“你说话呀,包括不包括你的妻子、女儿?”
于是李适之对属下交代了政务,给家里写了诀别书,安排好了一切后事,服毒自杀了。
斐宽仍是只叩头,不说话。
安排驿马的文书到了宜春,李适之知道罗希奭要到宜春,心想:罗希奭既是李林甫派来的,一定是来取我命!可惜我大唐宗室,满腹经纶,却被一个不学无术的哥奴害得如此,真让人不甘心!他又想:但是,情势如此,有何办法?与其被罗希奭逮捕,由他任意宰杀,还是自尽为好!
罗希奭斜睨着裴宽,“嗯”了一声道:“你敢骗我?难道想惨死吗?!”
罗希奭到处杀人,引起全国轰动。杀人消息不胫而走,所有贬官都恐惧万分。
裴宽吓得一哆嗦,但还是没说话,最后才哭着道:“罗老爷开恩!罗老爷开恩……”
罗希奭处死了韦氏三兄弟,就去宜春处置李适之。
罗希奭一拍惊堂木道:“开恩?!我还不够开恩吗?要想活,快把你的妻子、女儿叫出来!”
于是韦坚、韦芝兄弟二人,对北遥拜后,悬梁而死。韦兰索纸笔,给姐姐写了诀别书,也悬梁自尽。
裴宽哀求道:“老爷不能……老爷……”
罗希奭道:“鉴于你态度好,给你们一个全尸,或悬梁,或喝药,任你们选。”
罗希奭道:“我方才还想饶你,现在我后悔了,老虎凳伺候!”
韦坚道:“不晚,至少能让韦坚做个明白鬼,知道怎样报复,要我们何种死法。”
裴宽是由地方官一步步升到户部尚书的,被贬后又做了地方官,一切刑具都懂得。他知道老虎凳的厉害,连连叩头道:“罗老爷息怒!罗老爷息怒!犯官叫拙妻、小女来伺候老爷!”说着,他令一个衙役去后堂,叫出妻子王长虹和女儿裴如英。
罗希奭冷笑道:“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王长虹和裴如英到大堂,一齐给罗希奭跪倒替裴宽求情。
韦坚叹了口气道:“知道了,知道了。李林甫太阴毒,这是一箭双雕,一箭双雕啊!”他至现在尚不知李林甫害他,也是为牵连李适之。
罗希奭见王长虹与裴如英均生得丽质仙颜,色情勃发,离座走过来道:“起来!只要你们肯替裴宽赎罪,我就饶过他!”
罗希奭道:“你是将死之人,这一点不妨也告诉你:怪你从政太精干,威胁到宰相的位子了,这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难道韦大人不知道?”
罗希奭是残忍成性的,他故意当着裴宽的面,去狎戏王长虹,看裴宽的反应。他把王长虹揽在怀里,道:“俏佳人,走吧!你先替他赎罪!”说着,拥着王长虹就往后堂走,边走边俯头去吻王长虹。
韦坚道:“这一点韦坚知道,只不知另一原因。”
王长虹啐了一口痰,全吐在罗希奭嘴上,接着伸出那只自由的手,从罗希奭的脸上抠了一把,趁罗希奭一愣之际,挣脱了他,手指着他骂道:“你这无耻无羞、不知伦理的禽兽,我丈夫有什么罪要我赎?!”
罗希奭道:“这一点,韦大人也该知道。一是因你和太子有亲戚……”
罗希奭摸着被抠破的脸,用手绢拭了嘴,把手绢扔在地上道:“哼!我不管他犯了什么罪,反正你们不赎罪,我就让他死!”
韦坚从容道:“韦坚知道,你是李林甫派来的无常,但不知李林甫为何害我!”
王长虹仍欲骂,可是被裴宽阻住了。裴宽给王长虹跪着叩头:“夫人,我求你了!你就……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罗希奭道:“韦大人聪明,一定看得出来。”
王长虹用审视的眼光看了裴宽许久,口中吐出两个字:“无耻!”顿了顿又道,“难道你为了保命,就豁出了妻子、女儿吗?”
韦坚道:“你代天子来察是假,奉李相国之命是真。你的来意是什么,说吧!”
裴宽低下头,不说话。
罗希奭把韦坚、韦兰、韦芝三兄弟召来,对他们说:“本部奉李相国之命,代天子来察贬官!”
罗希奭对刑役们道:“裴宽已把这个女人给了我,给我拉走她!”
罗希奭处置了皇甫惟明,就去了韦坚三兄弟的贬所。
几个刑役都是罗希奭豢养的走狗,听了罗希奭的命令,立刻齐上前要拉王长虹。王长虹圆睁杏眼,斥道:“住手!本夫人宁死不受辱!”说罢一头向墙上撞去,众刑役没料到一个女子竟性子这么烈,到发现她撞墙,已拦挡不及。王长虹撞得头破血流,香消玉殒了。
皇甫惟明仍骂不绝口,但骂声被棍棒的着肉声掩住了。不久,他的骂声越来越低,后来就骂不出声了,直到把他打死,这帮刑役仍未停手,直把他打得肢体零落,变成一堆惨不忍睹的模糊血肉。
裴如英见母亲死了,立起来,抱住母亲对着罗希奭哭骂。
刑役们把皇甫惟明拖在堂外,摔在地上,各挥棍棒,一阵没头没脑地乱打。
罗希奭笑道:“是她自己死的,怪我干什么?!”又对刑役们道:“把这小美人带走,可别让她再死了!”
皇甫惟明骂道:“你们无法无天,不得好死,报应在后头!”
几个刑役把裴如英拉住,推到罗希奭面前。
几个刑役都是罗希奭带来的,他们都是精选的彪形大汉,心黑手辣。听了罗希奭的吩咐,蜂拥进屋,拉了皇甫惟明就往外走。
罗希奭对仍跪着的裴宽道:“看在你献妻献女的份上饶了你!你是我此次巡察唯一饶了的人,希望再到睢阳来,不要让我看到你!”
罗希奭冷笑道:“皇甫惟明,你致死不悔,莫怪我无情!”于是对刑役道:“给我拖出去,打烂他。”
裴宽连连叩头道:“是是是!”
皇甫惟明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是为牵连太子故意构陷我们的,你们之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对你们这帮奸臣,我岂能感恩戴德?!我恨不能食你们之肉,寝你们之皮!”
罗希奭对刑役道:“这小美人是我的了,带她走!”
罗希奭把皇甫惟明叫到大堂,对他道:“皇甫惟明,你挑动太子篡位,李相国有好生之德,没杀你,把你贬谪于此,你对李相国感恩吗?”
几个刑役把裴如英绑在一辆车上,跟在罗希奭的轿后走了。
罗希奭持了文牒,照钦差的仪从,到全国各地去处置贬官。他从京城出发,直奔岭南,先到了皇甫惟明的贬所。
裴宽是罗希奭处置的最后一个贬官。处置了裴宽,罗希奭就回京师了。
李林甫伪托圣意,给他办了“替天巡狩”的文牒。这就等于钦差大臣了。
裴宽虽得活命,但失去了妻女,从此疯癫,再不能为官,就回家去了。
罗希奭自告奋勇,愿出京办理此事。
罗希奭回到京师,去见李林甫,汇报了处置各贬官的情况。李林甫很满意。虽然罗希奭没杀裴宽,但李林甫了解到裴宽已经疯了,失去了报复能力,也没责怪罗希奭。
李林甫点头道:“二位大人之言,正合我意。我们就派一个人下去,以视察贬官为名,把他们全部杀掉,以绝后患。”
李适之的儿子李霅,听到父死的噩耗,悲痛不能自抑,去迎接父亲的尸骨,准备在东京厚葬。李林甫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很不安定,便指使人上奏书,诬告李霅怨恨朝廷。明皇降旨,将李霅杖死于河南府衙。
吉温道:“对。对这些人应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李林甫杀了韦坚等人,心里并未安定。他想:韦坚等人,都在地方上有政绩,很多百姓受他们的恩惠,怀念他们。这些百姓知我害死他们,必然怨我,恨我,留着他们,也是祸患。于是,他第二次派罗希奭去处置这些人。
罗希奭道:“这些人肯定对我们有怨恨,留他们在世上,我们就难一生平安。”
韦坚做过河漕转运使,政绩不少。罗希奭就沿着黄河和江淮流域,到各州各县逮捕韦坚为转运使时曾管理漕运的官吏和船夫,把他们全部押进监狱,集体屠杀了。
一天,他与吉温、罗希奭商量对这些人怎么办。
裴宽做过地方官,声望很高。李林甫给罗希奭传书说:“隋炀帝杀了杨玄感后,并活埋了全部接受过杨玄感赈济的人,你也要这样斩草除根!”
几年来,因李林甫的陷害,很多朝廷重臣被贬官,而被贬诸人又多是天子宠爱,名望素著之贤达。李林甫怕他们东山再起,对他报复,每每想起就惴惴不安。
罗希奭处置了漕运官吏、船工,又到裴宽曾为官的州郡,严厉追究曾被裴宽蠲免过赋税的人,说裴宽行私买恩,结党反叛,把他们全部打死在公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