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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你是谁?”

江心心想:“张正身材瘦小,估计连一米七都不到,而眼前这人身材略显臃肿,显然不是他。”便低头向旁边让了让。

心思急转而下,她连忙将头转了过去,正要开口假意问路,却跟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摩托车从大路驶来,车灯虽然不算亮,但照亮了正前方的整个胡同,也足够两人看清对方。

“奇怪,这里只有张正一家住户,怎么会有人从他家出来?难不成刚刚我进去的时候,他悄悄躲了起来,等我离开之后这才出来吗?”

“是你!”

前后也就三分钟左右,她正假装踱步闲逛,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两人又是同时脱口而出。

这是个视野十分通透的地方,胡通只有一条,住户也只有张正一家,只要他出现,就一定能够看到他。

原来那个跟江心撞在一起的不是别人,正是沈逸。

此时她要迅速离开了,如果被人撞见的话,也没办法解释,确认没人之后便快步离开了,准备到胡通口去等。

沈逸外表还是一副邋遢样,一身休闲服,但他的心思却十分缜密。最近几天,江心总是有意无意向他询问公司有没有加班任务,一来二去他也就留了心,随即暗暗打探,果然发现前几天有十几个人被张正留下来加了一晚上的班。张正虽然职位不高,但也算是公司的元老了,而且还是王浩明的心腹。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悄悄让张博跟踪张正,结果发现他每天下班之后都要去一家叫做“聚力金融”的公司小聚片刻。

一室一厅的平房里,并没有发现张正的身影。

对于聚力金融的底细,没有人比沈逸更清楚的了。这是一群乌合之众被老板陈永昌聚集在一起开的公司,表面上经营的是小贷业务,实则干的是赌博生意,业务涵盖了山城周边的二三级城市和县城,因为数额巨大,去年被沈逸查到,在张博的配合下,顺利成了他们的下饭菜,并达成了长期的“合作”。陈永昌这个人胆小怕事,也没做过什么害人性命的勾当,又非常听话,配合按时汇款,从不耽误,是沈逸的忠实猎物。

单是猪窝已经不足以形容这间屋子里了,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场。烟头、包装袋、臭袜子应有尽有,床单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都已经变了颜色,上边还有几个用烟头烫出的窟窿。

恒记集团靠的就是网站统筹起家,虽然没有接过这样的业务,但做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一个通宵的时间足以完成。

在她的心目中,沈逸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邋遢的人了,但来到这里后,却再次被刷新了三观。

在秘密联系聚力金融陈永昌后,沈逸已经从侧面知道了情况,王浩明因为炒股票赔了钱,在扒本心的作祟下,才想在其他地方找“副业”最终瞄上了建设网络赌博这块,这是他的老毛病又犯了,还是一个贪字。于是在聚力的软磨硬泡下,终于动心,王浩明派张正负责跟聚力金融接触,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帮他们筹建了网站,似乎还入了股,当然沈逸是在没有泄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侧面问的,陈永昌未必会交把底全部交出来。

江心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即用力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不是贼,然后便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沈逸这辈子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张博,剩下的就是王浩明了。王浩明不仅对他有知遇之恩,更是在十几年前一次与人结仇被人追杀的关键时刻救过他的性命。建设赌博网站看似处于技术层面,但却涉及国家明文禁止的违法行为,说没踩红线,实则已经被吊在红线上,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看到王浩明出事。

住在这么龙蛇混杂的地方,竟然还不关门?

他这次来就是找张正要那个网站域名的,只要知道域名,以孙小兵的本事,就能让这个网站办不成,他其实是希望王浩明知难而退。

隔壁的狗狂吠几声后,她便敲响了屋门,结果门没锁,稍微一碰,直接就开了。

他自然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在这里出现,便翻墙来到了张正家,结果发现屋里没人,正要离开,便跟江心撞到了一起。

在来的路上,江心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不管威逼还是利诱,一定要从张正的嘴里套出些东西,实在不行的话,也就只能表明身份了。

两人各怀心事,所以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古怪。

里面住的人来自四面八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或者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如果什么都不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话,似乎又不太现实,毕竟两个人都有一个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如今,城中村的定义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它俨然已经成为了新时代的红灯区。

毕竟还是沈逸机敏一些,表情一转,嘿嘿大笑,反客为主故意打趣道:“江小姐,这么巧啊,你也来这里看望同学?”

虽然张正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组长而已,但恒记集团的效益这么好,他的收入应该也很可观了。可来到他家之后,江心却吃了一惊,因为他竟然居住在一个十分落后的城中村里。

听了这话,江心闷笑。这条胡通中只有张正一家人,都是公司的同事,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化妆侦察是每一个警察必学的功课,江心更是各中高手,装上假发,又改了个妆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这话没法接,沈逸分明是给自己一个台阶,至于下不下?傻子才会有台阶不下,难道硬生生地摔死?

这就是做秘书的好处,不用通过任何人就能掌握很多资料。

“不是,我……我男朋友住这里。”

她连忙打开了公司通讯录,并找到了张正的电话,并在档案室记下了他的家庭住址。

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心虚。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自己明明化过妆的,而且还特意戴了假发,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显些没认出来,而眼前这个连毛巾和抹布都分不清的人,是怎么一眼就认出自己的?或者自己太天真?

接到好的项目应该可有丰厚的项目奖金,在这么好任务来到时就辞职了,世界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江心虽然手忙脚乱,不过看到对方是沈逸,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沈逸只是一个睡觉流口水的扣脚大汉,根本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更加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怀疑。

想到张正,更引起江心怀疑,因为他今天早上已经辞职了,辞职报告是由自己亲自交给沈逸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当时加班的人有很多,不过江心来的时间比较短,所以认识的人很少,从人事部的排班记录来看,应该是由一个叫张正的技术组长负责的。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笑骂的声音,似乎是有一群小混混在打闹。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觉得今天是白来一趟了,身处这样一个环境里还是早点离开为妙。

难不成那次加班跟口袋金融有关系吗?

心念相通,两个人也就没有说话,默默向村外走去。

口袋金融跟恒记集团有合作这件事她是知道的,貌似就在加班事件发生的那几天。

村里每一个角落里都有腐烂的恶臭味,直到看见步行街,味道这才渐轻,倒真有一种慌入隔世的感觉。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的时候,上级领导与她取得了联系。告诉她口袋金融涉事老板的账户又向某个慈善机构打款200万元,要求江心继续深入调查口袋金融和恒记集团除了正常业务往来的其他问题。同时告诉她,市局经侦大队吴佑行即将成为她的直属领导。

此时不算太晚,只不过晚上八点钟而已,对与江城这座不夜城来说,夜生活也只是刚刚开始。

以后的几天,她每次下班之后都会回公司一次,结果再也没有发现过加班的事情。所以上次技术部临时加班一夜,就显得特别不同寻常。

“走,一起去喝一杯?”沈逸试探性问道。

也就是说这看似关系极好的两人,其实也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听了这话,江心被宠若惊,眼前这个沈总怎么都不像是一个会约女孩子吃饭的人。

自从上次偶然见到王浩明偷偷安排人加班之后,她就已经暗自留了心,曾经试探过沈逸的口风,结果发现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如果是在平时的话,她多看沈逸一眼都觉得心烦,自然不会跟他一起吃饭,可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哪一点和往常不一样,但究竟是什么,一时间也说不出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希望能够赶快结束任务,然后被调回局里,堂堂正正的做一名警察。

他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貌似这已经超越了上司对下属的关怀,倒更像是……

其实她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会儿想办法圆圆今天这个谎,让他不要把今天晚上遇到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说来也巧,江心还没想出接近王浩明的办法,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刚开始的几天只是见面打个招呼而已,渐渐地,她每天都会收到一些小礼物,时间一长,她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正中下怀!沈逸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他做的事情比江心要危险百倍,稍微有一点走露风声,就有可能把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牵扯进来。

另一边,江心一门心思的只想找出与王浩明有关的罪证。

走到一个路边摊,沈逸直接就坐了下来,顺便脱掉了鞋子,露出了一对文艺青年的脚丫子,俨然像回到了自己家。看了看简陋的桌子,还有一旁正在撒尿的小孩,江心皱了皱眉,下意识想做一个捂鼻的动作,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