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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面对纪检干部严厉又耐心的说教开导,东启聪却想,你们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只要你们点不到的地方,我决不会主动交代,即使你们点到的地方,我也不会束手就擒,而是要“解释”清楚,把自己洗刷干净。他知道,只要让纪检人员抓住了腐败的真凭实据,由双规进入批捕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尽管审问者步步紧逼,加紧攻势,被审者却步步为营、稳健防守。东启聪之所以敢如此对待审查,来自他对外界的分析判断,他想,蓝莹肯定早已失踪,让纪检人员找不到她,因为事先他与她交代过,万一出现“凶象”,应该怎么办。平时她与他的联系不会中断六个小时,当蓝莹打不通自己的手机时,肯定知道形势不妙,不妙自有应对不妙的策略,只要他们找不到蓝莹,就查不出那么多老板送进青蓝公司款项的来龙去脉。既然查不出来,怎么定案?东启聪知道,青蓝公司其实就是蓝莹一个人,所有财务账目,资金往来,也只有蓝莹说得清,道得明,甚至有些大铺资金,连账都没有,只是在心里记得。东启聪还判断,这时的岳父妻子,对自己的不幸不会等闲视之,袖手旁观,当然还有自己曾鼎力支持关照过的企业家朋友,个个都是仗义的知恩图报的人物,他们对自己身陷“囹圄”能不管不问吗?是的,东启聪的判断不能说不对,因为他有这种经验和阅历。以往同仁中有落马的,双规的,受审判的,甚至住进监狱的,都是他们的亲人和一些仗义的老板经理,方会做出孤注一掷的行动,去营救亲人或“恩人”。对于长期流传在小市民中的那类俗语:什么“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东启聪却不屑一顾,他知道,有些被抓被逮被隔离被审查的人物,之所以能“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是由于外边一直有人营救的缘故,而且这种营救的人物很有分量,营救的策略又很有章法,操作的手段又得体到位,最后被营救的人方能回家过年,成为没事的人,甚至有那官复原职的例子。倘若没有人营救,或是虽有人营救但救人者只是些虾兵蟹将,施用的只是雕虫小技,当然效果不会好的。别说回家过年,根据抗拒人的态度,司法官员照样给予严惩严判,即使对那种零口供的犯罪嫌疑人。这时候,东启聪想的是,力争做到“洁身自好”,不能叫纪检干部抓住罪证,自己更不能坦白交代实质问题。他很清楚,一旦被揪住了罪证,即使岳父艾民动用了老本,有再高级的官员讲情;即使企业界的朋友甩出老本,花去再多钱财,也抹不掉白纸黑字印证的罪行,到那时候,还能“回家过年”吗?人,到什么时候,都怀有一种希望,特别像东启聪这样的人物,他不会轻易绝望。他在与纪检干部进行着顽强的较量,他梦想有奇迹出现,尽管是困兽犹斗。为了梦想成真,他提醒自己,必须顽强、顽强、再顽强,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什么?坚持守口如瓶。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呢,是借过宋老板一辆保时捷德国跑车,那车我写有借条,也是为朋友才借他的车,恐怕车已经还了吧。”东启聪对这事,心中有几分把握,他记得曾跟蓝莹交代过,这辆保时捷车,对外人讲,是借宋老板的,如今自己出事了,小莹不傻,她会把车完璧归赵的。不过,纪检干部并不满足于东启聪就事论事的回答,他们想要更多的“干货”,就追问道:“东启聪,你比谁都清楚,你到底收受多少贿赂,索要多少钱款,以权谋私办了多少钱权交易,插手了多少政府工程发包。你要老老实实,清清楚楚地交代,即使你不说,我们也照样跟你定案,有群众举报,有事实存在,你别想侥幸过关……”

就在这个时段,涉嫌行贿罪的宋城金,也在与纪检干部做着较量,压根儿他就不承认给东启聪送过钱,当纪检干部查封他那企业总公司的账户,派办案的会计查出他们确实往青蓝公司的账户汇过巨额款项的事实,这与举报人揭发的事实已经吻合,难道宋城金还能不承认吗?宋城金,的确是个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人,对视着有时间、有账户、有数额的汇款实事,宋城金说,那是俺两家公司之间的事,与他东市长没啥瓜葛,俺的公司要做广告宣传,委托青蓝公司做这事,俺能不付给人家钱?要说广告业务为啥到今天还没有做,这是俺企业内部的原因。俺的计划变化了啊,公司上了新的项目,方案得重新做,这样一弄,操作的时间就往后推了,咋的,俺公司上新项目也得报纪检委批吗?宋金城如此不配合工作,使纪检人员很是窝火,他还时不时的发出一些刁难和奚落的话语,这就不仅是不友好不配合的问题了,他已站在东启聪一边,分明与纪检干部对抗。原本在双规东启聪时,就有人建议将这个宋城金隔离起来,进行突击审问。可是,这事经过争论还是没有定下,毕竟这个姓宋的人物是什么县人大常委,又是江口市人大代表,不能轻而易举的对他下手啊。在纪检干部心中,没对他宋城金采取措施,已够他侥幸了,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快速反击过来。他的故里那个什么乡什么村竟然组织一些人,跑到省城上访江北省委,提出“不许打击陷害好人宋城金!”“宋城金是我们农民脱贫致富的恩人!”……这些人的活动与那类成群结队的上访者不同的是,他们的动向和声音能够迅速快捷的传递到江北省主要领导人物的心中和耳际,不只是在信访局大门口嗷嗷的干喊,尽管拼到了声嘶力竭,那声浪只是滞留在信访干部的身边,就被他们“消化”掉了。恰恰这个时候,那辆色彩诱人车型别致的保时捷跑车开至宋城金的企业集团总公司。是在早上刚刚上班的时间,开车的人走进总公司办公室,把汽车钥匙递给办公室主任,对他讲,停在楼下的那辆汽车,是前不久一位领导借宋老板的,如今物归原主……话说到家,车开到地,那人就扬长而去……这件事情对纪检干部是一个很大的触动。原本,正在审查东启聪的纪检人员,是将这辆价值百万元的汽车作为一张王牌,押在被审查的东启聪身上。之所以果断双规东启聪,可以说,有这辆受贿的汽车作证,证据就足够了,即使其他腐败线索全部切断,也无碍大局。也是这种缘因,纪检人员并没有与东启聪和宋城金直接碰撞汽车问题,他们知道,对有一定经验和反审问能力的受贿人和行贿人,都不能轻易的说出这件可以致命的线索,以免打草惊蛇。到那时,不仅取不到证据,反而使对方设下攻守同盟的障碍,使本该查得清的事情却查不下去。谁知他们会将车归还回来,这样的结果,使汽车这一受贿罪证化为了乌有。

东启聪被双规时,正值不惑之年,这是男人的黄金季节,对一个有为的人,事业已见成效,精力还正旺盛,未来前景看好,前程宽广又诱人。可是,在锦绣美好的时段,他栽倒了。不过,东启聪还没有感到山穷水尽、一败涂地。他很冷静,在与亲人好友,所有同仁都隔绝的时日,只有纪检干部的陪伴,要么,就是面壁寂寥得要死的空间,坠入这种境地,看不见往日的热闹,享不到昔日的温馨,只有单调的质询,甚至是审问,还有持久的反省。这种双规生活,却没有使东启聪绝望,他在“反击”。也只有这种时刻,他方能专心盘点往时的作为,在台上的时光,时时就像沸腾着的烫人的水,哪里能平静沉稳下来。东启聪回想,多年的政界生活中,自己应该算规矩的了,开始在《江北日报》,那时是很敬业的,后来在《江口晚报》当总编辑,工作虽然平凡平庸,但没有什么腐败作为,后来到背头县任宣传部长,也是很清廉的。只是当上背头县常务副县长,做了固阳市市长及至西阳坐上副市长的交椅时,方与企业家们发生经济往来。可是,自己没有主动索贿啊!即使收些礼品和钞票,也是他们硬塞进自己手中的,破绽会出在哪里呢?东启聪是聪明的,又是敏感的,他想到主动与宋城金打招呼要钱的事,一次是为蓝莹弄保时捷名车,一次是为蓝莹购的独体别墅凑房款钱,这两铺款都是背头县宋城金办的。后来,他不仅将西阳的老汽车站改造工程让宋城金中了标,又把一段修路造桥工程给了这个宋老板,回报他的够意思了。这些工程赚的钱比他送那二百万元多多了,难道这事出在他那里?不出在他那里又会出在哪里?这些日子,纪检人员在反复持续的对东启聪攻心,却不见效果。这个男人,一直守口如瓶,也是无奈,纪检人员说出了“有辆世界名车是怎么回事?”以此敲山震虎,企图以一反三,诱导东启聪将更多的腐败事倒出来。可是,东启聪却没有顺从纪检干部的心意,他断定,这次出事肯定是坏在宋城金那里,要么,纪检干部何以只提及名车的事呢?想到这里,就对答如流地说:

东启聪的案子陷入困顿状态,欲进很难,欲罢不忍。有人建议索性将其移交检察机关,立即对东启聪批捕,进入司法程序,动用司法手段,搜查、抄家、采用可行的刑罚,肯定能撬开他的嘴巴,将其腐败罪行倒出来。主张这么做的纪检干部并非主观的鲁莽之辈,他们根据掌握的材料,及合理的判断,加上以往办案的经验,认为这是一种事半功倍的选择。他们清楚,当今的官员,那些腐败了的官们,骨头都是软的,一旦将他们由双规升级为逮捕,精神支柱很快坍塌,梦想的奇迹立马破灭,随之就是为求生不择手段的要“立功”了。纪检干部坚信,倘若批捕东启聪,他一定会节节败退,束手就范。然而,东启聪毕竟是东启聪,虽然身陷囹圄,但是他执政时编织的权钱交易网络,权力交易网络,并没有随其身一道陷入囹圄,它们还在发挥作用,还有东启聪的亲人们,为营救他所做的工作也悄然的起了作用。所以,倘若以对待那些无名鼠辈的草率做法,来收拾东启聪,显然形不成统一意见。其实,在对东启聪的质询,审问,乃至追查发生困顿时,有一种截然相反的意见,已经与之势均力敌,这种意见是立即放人,官复原位。既然先前怀疑的受贿价值百万元汽车一事化为乌有,另外的一些怀疑,也是查无实据,那就可以疑罪从无,让人家恢复人身自由,正常工作。

与艾民同时做工作的是几个有经济实力的企业家,其中以固阳市的政企两栖人物季发达为代表,加上几个有些名气的乡镇企业的头头,平时,这些人都得到过东副市长的关照和支持,自听说东启聪被双规之时,他们就大骂背头人的恶毒与笨拙,不讲义气又不守规矩的小人作为,接下来是责怪宋城金太无能太鲁莽,怎么能使自家后院的火烧到领导身上,损失太惨重了,出了这事,以后哪个市长还敢沾企业家的身子,还能像以往支持咱们,帮助咱们?这些人物不像混迹政界的那些“政客”和混充文化界的所谓文人,见别人兴盛,就跻身攀附权贵去锦上添花,见别人倒霉,撒腿就跑,生怕沾染一星半点“腥臭”。季发达这帮人不然,也许,是他们讲义气,也许,是他们看得更远,也许,他们才是真正懂得辩证法的人。为使东启聪化险为夷,他们上蹿下跳,东奔西闯。与艾民不同的是,他们的活动往往有声有色,不像艾民那般平静悄然,隐秘规矩。在这些企业家心中,有个共同的不容置疑的信条:“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是他们认为该花钱的地方,就慷慨解囊,一掷千金。他们以为,如今办事,不管什么事,不花钱不行,小气吝啬的人更不行,只要看准目标钱就往最多最高的标准撒去,事情才有希望弄成。倘若有人讲,照规矩来,按原则去跑事,照样能办成事。他们会以为,这是天方夜谭,这人是星外来客,不懂行情。所以,这帮人跑起事来,动作就有点大,手法还有点野。实际上,不管是艾民的“文攻”,还是季发达之类的“武拼”,只要对上“症”,啥“药”都管用。

事情发展到有不同的看法时,且两种看法都言之有理,持之有据,决策的人就有些为难了。他担心偏听则暗,企图做到兼听则明,也是这种原故,对东启聪的处置采用了不偏不倚的折中态度,既不升级批捕,也没有马上放人。

东启聪被双规,最痛心的人是他的妻子艾思思,当然蓝莹也为之痛心。别看平日是前呼后拥门庭若市的副市长,如今却是门可罗雀、无人光顾了。这时候,艾思思对“世态炎凉”的含义方体会出来,倘若是在一帆风顺的荣华富贵中生活的人,是不懂这四个字的内涵的。当然,他们对人世、人生,乃至于人,不可能有真正的了解和感悟。因为他们只享用了险峰高原的风光,却没有遭遇坠入谷底的磨难。眼下,艾思思面前最亲近的人是五岁的小儿子,还有她的父亲和母亲。她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求父亲想办法,把丈夫营救出来。其实,即使最讲原则最循规蹈矩的人,也是有感情的,当事情出在自家人头上的时候,心中也会萌生种种想法甚至怨气。对时下干部素质的评估,可以说艾民是很权威的,这与他从事的职业和阅历有关,他清楚,如今干部的腐败,特别是受贿索贿、以权谋私、权钱交易有愈来愈猛,愈来愈凶的趋势,纪委的人只要瞄上谁,然后去查一查,谁就由干部成为罪人,由堂堂的人物变成身败名裂的囚犯。那么多可以去查一查,查一查就可以双规的干部,他们却不去查,偏偏拿自己的女婿开刀,是他东启聪的问题就大得惊人,还是有其他缘故?不管什么原因,就冲自己的身份,多年来对事业的敬业忠诚贡献和政绩,能这样无情吗?能如此下手吗?就是东启聪有重大问题,为何不事先打个招呼呢?如今的人啊!唉——这些怨气在艾民的心胸翻滚一阵子之后,就开始对女婿东启聪来气了,你这个小东啊!不能说做岳父的没跟你打过预防针,每前进一步,我都推心置腹的教你啊,教你如何做人,如何为人,如何待人,如何处事,如何洁身自好,如何低调、低调、再低调,如何……唉,年轻人怎么就不听话呢,若是听了我的话,能有把柄落到纪委手中吗?沦落到眼前这一步,自己能眼看着小东任人处置吗?本来,按照原则,被双规的干部,就由人家纪检部门独立办理和定夺有关事宜了,其他的人是不应该干预和过问的,可是,谁让他小东是艾民的独生女的女婿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人在艾民心中比艾思思重要呢?对于艾思思,还有哪一个人比东启聪更重要呢?艾民开始活动了。他的活动是悄然的,不动声色的,又是遵照规矩的。从京城到省城,该找的人物,能找的人物,他都找了,该讲的话,能讲的话,他都讲了。他的活动是十分隐秘的,又是十分策略的,包括一些话,他不会讲得那么直白,那么刺激,以免引起纪检干部的反感,但是,又绝对的让对方明白弦外之音的用意。所以,艾民的活动是颇有成效的,直弄得省里一位领导也以为,去弄艾民的女婿,有点不应该,至少是不策略。反腐当然要抓,要搞,但也不能不讲政治,不懂章法吧。西阳那么多干部,全省那么多人物,偏偏整他东副市长,他的问题就真的是最大的吗?这样的整法,让我们的艾副市长的面子往哪里搁嘛!退一步讲,就是他东启聪有问题,问题不小,也不能如此的突然袭击啊!有些人,就是不讲政治……当然,这只是一种声音,对东启聪双规的一种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