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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进展 2

贾二恼火起来:“严局,你可是说要找我谈谈,怎么还来这一套?”

谈话开始了,丁英汉拿出了笔录纸,准备记录。

我告诉他,了解情况也要做记录,并反问他,为什么对做笔录这么敏感,他说不出话了。

可以肯定,这个总统套房里,除了贾二还有别人,就在关着的门后。

我开始问话,当然,开头的几句是他的年龄、身份等,他又产生了反弹。我和夏支队长向他解释,这是我们的程序,并不是只有对犯罪嫌疑人才问这些,他只好忍受了。接着就进入了正题。我知道他的反感心理,因此在电话里问过的就不再重复,而是追问起一些细节,譬如,他最后一次见到李强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发生了什么事,李强和他都说过什么话,谁能证明等等。他只好假装回忆说,他最后一次见到李强,就是他辞职不干的时候,他没说别的,就是向他辞职,嫌工资低,要去别的地方,因为在他的办公室里,所以没有人能证明。我又问,李强辞职之前正在干什么?也就是说,在执行他的什么命令。这个事年前问他时已经涉及到了,但是我看到,他听了之后还是迟疑了一下才说,执行什么命令啊,就是让他保护我的家人安全。我就追问,保护哪个家人?他又想了想说,保护修丽云。我问修丽云是他的什么人,他想了想说是爱人。我就假装顺嘴问了一句,他们是否结婚了。贾二说,他因为忙,一直没办结婚手续,但实际上已经结婚了。说到这儿,我又把话题拉回来,问李强跟他的关系如何,他是否信任李强。他说跟李强关系不错,挺信任他的。我就问既然他们关系不错,李强为什么要辞职。他支吾着说:“这我也说不清,他就说工资低,有更好的地方要他。”我又问贾二怎么看李强被害这事。贾二装糊涂,说看不清楚。我就对他说,经过我们的前期调查,没发现李强在华安跟谁有矛盾,所以,如果他得罪了人,这个人也应该是他们公司内部人。他无法反驳我的推论,只好支吾说:“这……大概吧,也许……”我说,既然这样,他是公司的老总,李强又是他身边的人,他在公司里跟谁有矛盾总该知道一些吧。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敷衍着说了句:“这……我大事还管不过来,这种事,哪有工夫过问!”可是,我指出,据我们掌握,他对保卫处的人员非常重视,招人时总是亲自审查,怎么能对他们不了解呢?在这种情况下,他只好说:“这个……啊,也是……听说,蔡江跟李强有点儿矛盾……”说完好像有点儿后悔,说他就听李强说过一嘴,是不是真的他也不清楚。再说了,蔡江人挺老实的,不可能害李强。我没再问这个问题,因为他已经亲口说出了蔡江的名字,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突破。我分析,他一定是为了急于摆脱自身的窘境,说出了蔡江的名字。

我四下打量着屋子,这是一个宽敞的会客厅,摆放着好多沙发,无论沙发茶几或其他陈设,看上去都是那么华贵,脚下的地毯也特别厚,脚踩在上边非常舒适,而客厅两面的墙壁上,各有一扇关得严严的门。

要谈的基本谈完了,我和夏支队长、丁英汉站起来告辞。贾二这才恢复正常,送我们往外走时对我说,今后不要再为这事找他们兄弟了,这对他们本人和宏达集团影响都不好。没等我说话,夏支队长开口了,她严肃地说:“贾总,我们说过了,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有协助公安机关破案的义务,难道您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吗?”贾二语塞地说:“可是,我说了,你们太……”夏支队长打断他说:“我们影响你们的形象是吧。严局,今后你们再找贾总和他们的员工调查,一定要讲究方法!”我急忙答应说是是。贾二听了也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还有别人。

走到门口,我回过身,借着向贾二告辞的机会,迅速地向墙壁上的门看了一眼。一瞬间,我看到贾二的目光也看过去,但是又迅速移回来,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

这是为什么?

走出龙翔大酒店后,夏支队长说:“屋里还有别人。”

这不正常,有人在我们进来之前,把烟灰缸收拾过了。

她也看出来了。我问接应我们的年轻侦查员,他看清那个进贾二房间的人没有?他说只是看到个背影,是个男的,好像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没有看清脸。

坐下后,我闻到一股烟味。我看看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边只有少量残存的烟灰,却看不到烟蒂。

后来我才知道,屋里的人原来是屠龙飞,他也来了省城,来见贾二,至于为什么,我相信读者能够猜到。

他连丁英汉的名字都没提,看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丁英汉也不在乎,随着我们一起坐下了。

夏支队长边走边说:“贾文才这个人确实可疑,根据你们掌握的这些情况,死者不是他亲手杀的,也是他派人杀的。”

进来的只有我和夏支队长及丁英汉,其他人都被留在外边。一进屋子,贾二就问我怎么知道他在省城。我当然不会告诉他,而是反问他为什么对自己的行踪保密,不让我们知道。他不回答,反而追问我们是不是对他使用了侦查手段,话里的意思是,如果使用了,就去控告我们。说真的,在这一点上我真的犯了毛病,不但使用了侦查手段,而且使用的是特殊侦查手段。但是,我不可能承认,而是说他贾总威名赫赫,走到哪里都招风引雨,想找到他不是太难的事。然后又严肃地说,我找他本来是为了解情况,可是,看到他这么躲着我,我已经有点儿怀疑他了。他被这话一下子激火了,大声说,如果我怀疑他,就把他抓起来吧。还把双手伸出来让我铐。没等我说话,夏支队长又开口了,她平静地说:“贾总,您为什么这么激动啊?别说严局,我都觉得有些不正常了,依您的身份,应该支持我们工作才是,怎么这种态度呢?再说了,被害的可是您的手下,您就不想破案吗?”贾二听了急忙说:“谁说我不想破案了,我是没时间……啊,对对,李强不能算我的手下,他已经辞职了,已经辞职了……好,夏支队长,严局长,请坐吧!你们既然来了,就谈谈吧,不过,我过一会儿还要接待一个客人,时间不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却不能动他。因为,修丽云害怕他,不敢站出来指证,就是能站出来,贾二不承认,谁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我听到……不,总统套房隔音很好,里边的声音听不清楚,只能说感到,里边响起一阵慌乱声。好一会儿,门才在里边打开,一个人的面孔出现在门口:白净的面庞,金丝眼镜,镜片后闪烁的、看不太清楚的眼神。正是贾二。他虽然出现在门口,却用身子把门挡得严严的,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询问我要干什么。我说要跟他谈一谈。他说他现在没时间接待我们。丁英汉走上前,把夏支队长介绍给他,特别加重语气说明,她是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支队长。贾二愣了一下说:“我是人大代表,你们……”不等他说出要说的话,夏支队长就走上前说:“贾总,我们知道您的身份,否则严局长就不必费这么大事找您了。我们找您是了解一些情况,并不是对您采取强制措施,所以也没必要向人大请示,凡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都有义务协助公安机关工作,您既然是人大代表,一定明白这一点,也一定会带头支持我们工作,是吗?”贾二一下被夏支队长说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只好闪开身子,让我们走进去。我轻轻地嘘了口气,心想,如果不是夏支队长来,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进这个门呢!

我说:“夏支队长,你看出来了吧,我们下边不容易呀,我一个公安局长,如果没有你撑腰,恐怕今晚都见不着他的面……对了,你这位弟兄身手不凡哪!”

两个保镖不敢动了。保镖甲对着对讲机急促地叫起来:“贾总,有警察要见你,他们是华安县公安局严局长,还有省公安厅的……”

夏支队长自得地一笑:“打黑支队嘛,对付他们,没几个硬手能行吗?”

两个保镖惊住,但是又不服地欲上前较量,夏支队长及时走上前喝道:“干什么?我们是省公安厅的!”

青年笑了笑:“那两个小子也不一般,不过,想跟我动手还差了点儿。”

这时,夏支队长带来的年轻手下走上来,说了句:“你们闪开!”然后伸手去推保镖甲,保镖甲就抓他的手臂,可是,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保镖甲突然向后踉跄退去,并撞得保镖乙也向后退了两步。

夏支队长告诉我,青年是从特警总队调过来的,曾经在全国特警大比武中拿过好名次,那两个保镖当然不在话下。然后又对我说:“严局,你手下也该配两个这样的兄弟呀!”

可是,两个青年就是拦在面前不让我们迈步,一只手臂顶在我的肩头,感觉上力气很大,显然,这个保镖身手不凡。

我说:“华安目前好像还没有这位兄弟这样的。”

他们肯定是贾二的贴身保镖。我控制着怒火告诉他们,我是华安县的公安局长,有案件需要对贾文才进行调查,他们没权阻拦。

青年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可以给你推荐两个。”

青年甲问我们预约过没有,听到我说没有,立刻强硬地声明说,没有提前预约就不能见贾总。

我说:“行啊,我举双手欢迎!”

我拿出警官证,说要找贾总。

说话间走出了龙翔大酒店院子,我们停下脚步,转身向大酒店看去,只见它威严地矗立在夜幕中,看上去很有些神秘。我正在琢磨着哪个窗子是贾二的,夏支队长手下的青年走近我说,他已经查明,这个大酒店就是贾二开的,不过,他还有一个合伙人,姓庄,叫庄革放……

拦住我们的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他们手上拿着对讲机,眼神警惕,一边伸出手臂阻住我们,一边问我们要干什么。

丁英汉:“庄革放?他不是庄书记的大儿子吗?”

一行五人:我、丁英汉、夏支队长、夏支队长的一个手下和迎接我们的年轻男子,匆匆走进大厅,走进电梯,很快来到八层,来到总统套房门外,被拦住了。

对呀……

龙翔大酒店的门厅极为宽敞气派,假山水池喷泉,绚丽的霓虹灯映照着水中的游鱼,让人赏心悦目,还有几株非常巨大的树木和鲜花栽植在大厅里。一个巨型大吊灯喷金流银般从高高的屋顶垂落下来,熠熠生辉。整个门厅只能用恢弘、金碧辉煌等字眼来形容。

原来,庄为民在华安大讲马列主义为人民服务的同时,儿子却在省城办起大酒店,这……

我和夏支队长分别驾着两辆普通牌照的轿车,来到龙翔大酒店外的街道旁,一个身材矫健的年轻男子迎上来,他是施总提前派来侦查的,他告诉我们,贾二就在酒店里,住的是总统套房,刚才有个男的进了贾二的房间,不知干什么的。

青年说:“真的吗?这个大饭店怎么也得几千万吧,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龙翔大酒店毗邻省城繁华区,但是本身的位置又不那么喧嚣,是旅馆业中闹中取静的黄金地段。占地面积很大,不但酒店本身高大巍峨,没有几千万上亿的资金是办不起来的。

我没有回答,可是心里却什么都明白。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当然是华安人民的,是那些被强制搬迁的群众的,是他们的贫穷和破产,养成了庄革放这幢恢宏大厦。

听得出,他根本就不想见我们,可是,我必须见他。经过一番秘密调查,终于掌握了准确的信息,他就在省城。我立刻跟施总取得了联系,请求支援。施总当即答应下来,但是也感到有些难,他说,如果贾二真不配合,还真的不能采取强制措施,所以只能勉力为之。我说那就勉力为之吧,然后,我带着丁英汉直奔省城。此时,施总已经在暗中通过他独有的途径,查到了贾二的行踪,我和丁英汉到达省城的当晚,就和夏支队长一起出现在龙翔大酒店外边。

上车前,夏支队长又提出一个问题,贾二在我询问时,说出蔡江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们分析了一下,感觉到他不是偶然、随意说出的,而是有准备的。可能,他已经有了算盘,实在不好推托自己时,就推出一个替罪羊。

可是,贾二一直没回华安,我跟他通过几次电话,他都说在外边忙什么项目,没时间回华安。我要派人去见他,他又坚决拒绝,说这会给他造成负面影响。然后又说,关于李强的事,他上次已经说清楚,没有新的补充。当时,李强就是突然辞职不干了,至于谁害了他,为什么会被抛尸井下,他也不清楚。我在电话里指出,他在电话里谈不行,必须面谈,他说李强之死跟他无关有关都不好使,必须按照法律程序调查之后才行。他听了很是不快,问我是不是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如果是这样,请和人大联系,接着又抗议我们对他们公司的骚扰,说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就向上级领导反映了。我说反映不反映是他的权利,但是我们向他调查也是为他好,因为李强确实是他们公司的人,而且直接为他服务,人被害死了不查清楚,就洗不清他们公司的嫌疑,只有抓到真正的凶手,才能彻底洗清他们的嫌疑。可他还是说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华安。问他现在在哪儿,他说没有准儿,今儿个在北京,明天可能就去海南了。

而且,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看,这个蔡江并不完全是替罪羊,他可能是参与杀害李强的凶手之一。

我再次给市局彭局长、省厅施总打了电话,说要接触一下贾二,问他们有什么想法。他们在思考后,都在原则上表示同意,但是也都强调,一定要特别讲究方法。找他时,只能是协助调查,了解情况,不是任何强制措施,否则要经人大批准,那麻烦就大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应该对他采取措施。

看来,只能这么做了。

于是,上车后,我拿出手机,想给周波打电话,让他把蔡江控制起来进行突审,可是,没等我拨号,周波先打了过来:“严局,我这边有突破了!”

压力是双重的,这种传唤虽然不能把贾氏兄弟怎样,可是,对他们气焰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当然不会被动地承受着,于是,就把压力转到我们这方面来。先是政法委书记霍世原过问,我们到底掌握了宏达集团什么情况,这么调查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儿,长此以往,对宏达集团、对整个华安的形象都有消极影响;接着,市局彭局长也打来电话,了解案情进展情况,话里话外,提醒我们讲究策略,注意方法;后来,汉英也把我找了去,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已经有上级领导关注我们的调查了,他们指示,执法要为经济建设服务,不能影响企业经营,也要注意维护企业形象。我问他什么意思,是不是把调查停下来,两具尸骨都不管了。汉英说当然不是,他只是让我知道这个情况,尽量讲究点儿方法。我说,两条命案不查清楚,调查恐怕不会停止,而只要调查,就要找宏达集团公司的人,然后把话题转到贾二身上,说我还一直没跟他谈过,而他是最大的嫌疑人,却一直在外边躲着不回来,他的特殊身份,让我们投鼠忌器。汉英说这他实在帮不上忙,要我通过公安系统的上级领导想办法,还指出,这样做还能分担我和他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