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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陆建设故意说:和你挑明了说吧,我和齐本安是天敌,死仇!

吴斯泰应付说:是,是,陆书记,您说得对,经验之谈啊!

吴斯泰吓得直往后缩:陆书记,您夸张了吧?您开玩笑是吧?

陆建设在屋里踱着步,威胁吴斯泰:老吴啊,跟什么人,走什么路,这可是个大问题啊!跟对了人,没有枪可以有枪,没有炮可以有炮。跟错了人,就是有了枪也会被人收缴,有了炮也会被人毁掉!

陆建设说:不是!我不开玩笑,京州中福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吴斯泰几乎要哭了:陆书记,我……我没这么想,真的……

吴斯泰被他收拾得狼狈不堪,脸上却仍然挂着职业性的笑容,抹着汗说:陆书记,您就是有水平,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陆建设眼睛看着天花板:个个忠诚,就是都不忠诚!你对齐本安就不忠诚!齐本安来了,不像石总那样宠着你这个破秀才了,不让你公款出书了,你和大猫出版社谈定的第二本破书没法出了,你生气啊,那好,齐本安,你他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举报你公款旅游……

陆建设不耐烦了:别捧我!我就问你,换办公室的事怎么说?

吴斯泰苦笑:我……我怎么敢啊,陆书记,我对领导个个忠诚!

吴斯泰仍是推辞:这个,陆书记,您领导们定,我只管具体办!

陆建设语重心长:吴斯泰啊,你别以为齐本安看不出你肚子里的那点坏水!齐本安会上一说,我都看出来了,你故意给齐本安使坏!

陆建设翻着眼皮:吴斯泰,我和你说了一个晚上,你也没去办啊!

吴斯泰立即改口:哦,是齐董事长!哦,不,不,是齐本安!

吴斯泰汗流得更急:这不是还涉及齐本安董事长嘛,您……您得和齐本安打招呼说定了,让齐本安通知我!陆书记,我……我也不怕您生气,我……我得把话说明白,您说万一搬家以后齐本安说,他办公桌里有……有一笔巨款丢了,少了,我……我怎么赔他,是吧?

陆建设鼻音浓重:怎么还一口一个齐书记啊?哪来的齐书记啊?

陆建设煞有介事:啊?齐本安办公桌里竟然有一笔巨款?好,吴斯泰,我接受你的举报!说,多少钱?是现金,还是银行卡?嗯?

吴斯泰苦笑着自嘲:不光荣,很可耻,齐书记已经批评过我了!

吴斯泰几乎要哭了:哎呀,我……我这就是举个例子……

陆建设讥讽:哟,哟,吴斯泰,你还是光荣的纳税人啊?!

陆建设立即教训:这种例子你少举!有诬陷领导的嫌疑!

吴斯泰忙解释:哎,陆书记,这……这是我瞎说,吹牛上的税!

吴斯泰说:是,是,不说了,陆书记,您忙,我……我走了!

陆建设笑了:吴斯泰,你揭发过齐本安吧?齐本安到云南找靳支援搞交接,趁机公款旅游,玩儿了石林,逛了西双版纳,有图有真相!

陆建设才不忙呢,也不许自己面前的猎物溜走。此刻他就像一只娱乐心很强的猫,正耍玩着手上的老鼠,哪能让老鼠就这么溜了:你往哪里走,我的朋友?吴斯泰啊,你得认清形势,认清自己啊!

吴斯泰可怜巴巴看着他,赔着十分的小心:不……不会吧?

吴斯泰连连点头:是,是!汗珠随着低下的脑袋一滴滴落到地上。

陆建设开始敲打:是,吴斯泰,你也不容易!既怕得罪我,又怕得罪齐本安!但是怎么办呢?干事就难免得罪人啊!有时候你不想得罪那个人,可实际上还是得罪了他!比如齐本安,齐本安恨死你了!

陆建设很人道地递了几张纸巾过去,让吴斯泰去擦汗,自己又说了起来:心虚了吧?害怕了吧?是不是?齐本安没公款旅游,你公款旅游了啊,有图有真相啊,我就得处理啊!老吴,把你公款旅游的事实经过老老实实写一份,送到我这里来,我根据你的态度作出处理!

陆建设思索着,想起了一件事:齐本安到任后搞交接,追原董事长靳支援追到云南,吴斯泰陪同去的。吴斯泰自谓作家,名儿都是奔着文豪路线走的,人家托尔斯泰,他吴尔斯泰。吴斯泰在石红杏时代用公款出了一本游记,这次就想趁机旅游也写点儿游记。不料,让齐本安拦着,云南的好地方都没去成。吴斯泰就抄宾馆的旅游指南,抄写了两篇所谓的游记,晒了机票和P出的照片,发了朋友圈。还把齐本安也挂扯上了,说他是和齐书记一起游的。齐本安在大会上说过这事。

吴斯泰哭丧着脸:陆书记,这……这事齐本安已经处理过了!

这可恶的东西,都不知道他已经在开辟京州中福的新纪元了!

陆建设说:老齐怎么处理的啊?也没听说给你什么处分啊?

吴斯泰结结巴巴:陆书记,这……这个电话得您打呀,只……只要齐本安发话,我……我连夜给您搬,您……您千万体谅我的难处!

吴斯泰说:齐本安在大会上严厉地批评了我……

陆建设说:好啊,招呼你打!现在就给齐本安打个电话吧!

陆建设说:有多严厉?我怎么没听出来?再写份材料交上来!

吴斯泰接了纸巾,擦着汗说:这事总得和齐本安打个招呼吧?

吴斯泰逃命似的退到门口:是,是,陆书记,那……那我走了!

陆建设眼光独到,观察细致,体贴入微地递给吴斯泰一张纸巾。

然而,让陆建设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该死的吴斯泰竟然以卑劣的手段反击他,趁着星期天,把他办公室旁边的一个不到三平方米的小便池作为扩充面积补给了他。这一补,他办公室面积不但够了,还多了一点八七八平方米。但是毕竟做了多年的小便池,办公室的尿臊味大,吴斯泰就买了瓶劣质花露水喷了喷!还说,终于给了陆代书记一个温馨而干净的大办公室!陆建设认定是齐本安使坏,问吴斯泰,吴斯泰不承认,说是他想出来的主意。他不信,吴斯泰没这么大的胆!

吴斯泰怔住了,光秃的脑袋上现出一层细密丰满的小汗珠。

真是代书记了!办公室门前换了块新木牌:党委(代)书记办公室,吴斯泰也不承认是他干的,道是京州能源牛俊杰亲自派人拿着新牌子、小锤钉上的。吴斯泰承认借了张椅子给牛俊杰的人,让牛俊杰的人站在他提供的椅子上,把新牌子钉上去的,为此向陆建设作了检讨。

陆建设手一摆:不必了吧?你有钥匙,让办公室的同志辛苦一下,把我的东西搬到老齐办公室,把老齐的东西搬到我办公室就完了!

陆建设气愤难抑,冲到齐本安办公室,极其愤怒地说:老齐,我提醒你,我是林满江和集团党组任命的京州中福党委书记,不是你用卑劣手段可以赶走的!你对上级的决定哪怕再不乐意,也得悠着点!

吴斯泰推辞说:今天是周末,等上班后,和齐书记说了再办吧?

齐本安似乎很意外,问他:哎,老陆,出啥事了,有事说事!

陆建设亲切而又和气:你怎么知道是气话啊?吴斯泰,你呀,小瞧老齐的高风亮节了!人家老齐是从北京总部下来的,在京州过渡一下镀层金,说走就走了,占这么好办公室干啥?给我们对调一下吧!

陆建设说:老齐,你演戏是吧?你戏精啊!你说把你的办公室换给我,为啥一直迟迟不换?不换也就罢了,为啥把一间男厕所作为补充面积套进我的办公室了?连牌子都换成代书记!往泥里踩我是吧?

吴斯泰呻吟着:是,是,说过的,但……但是,我看是句气话……

齐本安还装傻呢:老陆,这事我不知道,我了解一下再说吧!

陆建设逼了上去:老齐说了,和我对调办公室。你怎么不办呢?

陆建设不依不饶,眼光凶悍起来:老齐,你他妈别给我装×!

吴斯泰支吾着:这个……这个,陆书记,我……我正想办法!

齐本安的口气冷硬无比:老陆,请你文明一点,不要把自己变成疯子,把这里弄成疯人院!坦率地说,在我一生的工作经历中,还真没见到过像你这样没有水平的国企干部,更何况还是党委代书记!

陆建设心里厌恶,却一脸亲切:老吴,我办公室的事怎么说啊?

陆建设说:老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林满江董事长和集团党组用错人了?用了一个没水平的疯子?你难道在和一个疯子共事吗?

其实,就算皮丹不提示,陆建设也没放过办公室的事。同级别的干部,齐本安超标一个平方,他少近两个平方,齐本安超出的面积得扣除,他少了的面积得补上。齐本安阴坏,说可以和他换一下办公室,以为他不敢换,他本着折腾原则,偏要换。换办公室的事,就交给办公室主任吴斯泰了,吴斯泰答应了。答应后却再没影子了,让陆建设很恼火。这晚,有了皮丹的提示,陆建设一个电话把吴斯泰招到了自己家里。吴斯泰心里明白着呢,进门后怯怯不安地看着他,故意装糊涂:陆书记,这么晚了把我叫过来,是不是有啥急事?请您指示!

齐本安说:你难道不是疯子吗?为了一点八平方米办公面积,逼得吴斯泰恨不能上吊!你说他把厕所套给你是污辱,可他没法办!你办公室是顶头一间,除了厕所可套改,没有套改余地。我说清楚了吗?

陆建设想想也是,这样斗下去,将来退休都不安生。可不斗下去呢,现在就不得安生。上任连个话都不让他讲,一个多星期了,也没请他碰头研究工作,齐本安、石红杏都没把他这豆包当干粮!再说,他好不容易在北京朝里有了人,有了林满江这极其宝贵甚至昂贵的政治资源,弄上了一“代”字,总不能把个“代”字代到退休吧?得折腾!

陆建设说:老齐,这么说,把厕所套进我的房间是你的主意了?

老婆说:那你去团结他们啊,你再有几年就退休了,别争了!

齐本安说:是啊,吴斯泰一请示,我就同意了,这样就达标了嘛!

陆建设心里委屈:但是,齐本安、石红杏他们不团结我啊……

这个不要脸的大屁股动物,终于认账了!可这一认账却让陆建设心惊肉跳:这么说,吴斯泰被他逼到大屁股动物那边去了?糟糕,他是不是犯错误了?领导一再强调要团结同志,他又没注意团结……

老婆说:老陆,我劝你别听皮丹的!皮丹有劳模老娘,有铁心护着他的大哥林满江,你有啥?到时候闹出了麻烦,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电话里和皮丹一说,皮丹说:现在要的不是团结,是斗争!齐本安、石红杏、牛俊杰他们搅和在一起,搞领导的小动作!领导很恼火,随时可能爆发,就差一根火柴,甚至一颗火星,明白吗?所以要摩擦起火,一定要加大摩擦的力度,把京州中福班子不团结的风声造出去,造得越大越好,促使领导下决心拿下齐本安,早日派自己过来。

放下电话,陆建设摩拳擦掌,在屋里踱着步,兴奋地对自己老婆说:看,皮丹比我还急呢,想让我挑起事端,早日赶走齐本安和石红杏!这家伙号称佛系干部,说是与世无争,实际上是正事干不了,邪门歪道鬼点子倒不少,今天这一聊,哎呀,很受启发,很受启发呀!

皮丹告诫说:老陆,一定记着,把闹摩擦当成伟大事业来干!

皮丹认为,他们俩搭班子已经不是梦想了,应该就在眼前。这时候要快走两步了,得和齐本安、石红杏折腾起来。齐本安、石红杏不折腾,他们且折腾!大领导都和齐本安、石红杏摊牌了,只要他们热火朝天折腾起来,就天翻地覆慨而慷了。领导就有了把齐本安和石红杏拿下来的借口。还特别提示说:像办公室面积的事,千万别让步!

陆建设呼应:这是必须的,我肯定把这番事业干好,干出彩来!

陆建设心里挺迷糊的:京丰、京盛的交易怎么成齐本安和石红杏手上的牌了?难道齐本安也抓住这个线索刁难领导了?石红杏又是怎么回事?和领导一个床上睡着的相好,也反对领导了?而且已经摊牌了?该不是分赃不均,反目成仇了吧?陆建设却也不敢多问。这潭水太深了,他这个林家铺子新伙计目前还不具备分赃资格,还是在岸上站着安全。于是,不再提涉及领导的那笔可疑交易,只谈搭班子的事。

打完电话,陆建设仰天长叹,又是一番感慨:皮丹不是号称佛系干部吗?怎么官瘾也这么大呢?这证实了他内心深处的看法,这世界就是由权、名、利构成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陆建设本想调查牛俊杰的腐败问题,无意中发现,有问题的不是牛俊杰,倒可能是集团领导。京丰、京盛两个矿十五亿卖给岩台矿业集团人家不要,京州中福却在集团的指令下,四十七亿买了。林满江有和傅长明勾结的嫌疑。这事可不得了,得赶快报告领导知道。陆建设及时报警,给皮丹打了电话。不料,人家皮丹早就知道了,说这是齐本安和石红杏手上要打的牌,领导已经和他们摊牌了!希望他们这次把领导搞毛了,弄得个双双下台,他就能来和他一起搭班子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