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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古英素就是狐狸精。”

“你说什么呀?谁是狐狸精?我跟谁又勾搭上了?”

马永刚看到自己的手机放在茶几上,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白天古英素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告知她正在爱巢房地产开发公司检查,回来再给他打电话。当时,他看完短信,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来,接完了电话,就忘记删掉这条短信了。

“你少理我,去找那个狐狸精吧。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早就勾搭上了。”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们俩勾搭上了?”

“你怎么啦,刚才还风和日丽,怎么现在晴转多云了?”他坐到沙发上,就要拥抱于若梦。

于若梦抓起桌上的手机,打开了那条短信。“你自己看?”

马永刚和古英素仿佛热恋一般,每天都要打电话互相问候、聊天,打电话不方便时,便互发短信。马永刚每次接到古英素的短信,看完后,随即删掉,他不愿意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有一天晚上,马永刚在于若梦的家里吃完饭,进卫生间洗澡,出来时,见于若梦坐在沙发上沉着一张脸。

“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前两天,她托我办了个事,给她办成了,我给她打电话,她当时不方便接电话,便给我发了条短信,就这么简单。你这叫什么证据?你心眼太小了,除她之外,好多女人给我发短信,难道我们也都勾搭着?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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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过你,你是总有理,反正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你们肯定有问题。”

“轻易得到的东西,你不会珍惜。”古英素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马永刚像个懂事的孩子一样说:“我知道。”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和古英素分手后,他把一身力气全部发泄在了于若梦的身上。

“行啦,亲爱的,这一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再说了,就你拿我当宝贝,人家谁看得上我呀,古英素能看得上我吗?”

马永刚第二次请古英素吃饭,是在一家比较清静的饭馆,那里环境优雅,没有大厅,都是一个一个的雅间,除了吃饭还可以唱卡拉OK,最适合情人幽会。马永刚想,古英素不会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吧。但是这一次,马永刚仍没有得手,两个人分手时,古英素只让马永刚在她的脸颊上印了一个轻吻。

马永刚使出浑身解数,千哄万哄地,把于若梦弄到了床上,但他怎么也无法进入。女人情绪不好时,身体也会极力抗拒着,终于进入了,于若梦也没有了平时的激情,让马永刚索然无味。

这一晚,马永刚没有得到他想得到的。但古英素的话意味深长,她说好事要慢慢来,让他心中有了更大的企盼。

7

于若梦像妻子那样嘱咐他少喝酒。这一点就连许萍都做不到。

古英素住在旧楼区里的一个五楼独单里,这是她和第二个男人离婚时分割给她的唯一财产。马永刚跟着古英素悄悄上楼,他们刚刚在外面吃完饭,楼道里漆黑一片,他们手牵着手,小心翼翼地迈着楼梯。为了不惊动邻居,他们像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屋子,屋子里家具不多,但收拾得比较干净整洁,特别是卧室里散发着香气,窗帘床罩也很讲究。

“说不好,如果太晚了,我就不去了。”

他们两个人分别洗了澡,一起上了床。马永刚一边抚摸着古英素洁白细腻的肌肤,一边瞪大了眼睛细细地欣赏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微微发抖的身体,不让自己像一只恶狼一样扑上去,他唯恐压碎她。古英素也在欣赏着他,也在温柔地抚摸着他,她仿佛是一个高明的骑手,手里攥着一条缰绳,完美地驾驭着马永刚,让他不至于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他们在欲望的征程中,保持着持久的快乐,当他们最后冲刺的时候,他们达到了完美的结合,达到了欲望的顶峰,他们终于越过了终点,但是古英素还不让马永刚立刻停下来,而是让他继续缓缓地奔跑了一段路程,他们这才慢慢地停下来,那种快乐是那样的绵绵不断,让马永刚欲神欲仙,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他感觉,许萍太平静了,马永刚根本激不起她的涟漪,让马永刚没有快乐;于若梦太热烈了,她不仅燃烧了自己,也燃烧了马永刚,让马永刚只有短暂的快乐;只有古英素的驾驭,才让马永刚跑出了完美的结局,让马永刚的快乐持久而绵长。

这时候,马永刚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于若梦。他摁了接通键。于若梦知道他又在外面应酬了,她让马永刚吃完饭马上过来。马永刚看了一眼古英素,心里还有一种侥幸的期盼,万一今天晚上有实质性内容呢?

马永刚在古英素的床上吸着烟,感觉有一种快意的疲惫。十几年前,这个自己曾经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美人,像美梦一样的虚幻,像海市蜃楼一样的可望而不可即。历经十几个春秋,自己经历了多少酸甜苦辣,经历了多少宠辱浮沉,靠着自己的苦扒苦挣,终于争得了个人上人。没有苦怎么会有甜,没有现在的地位,怎么会有眼前的美人和鲜花,怎么会美梦成真?怎么会如愿以偿?他把烟掐灭了,回过身来,非常动情地紧紧拥抱着身边的美丽胴体,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抓住现在的幸福,才能抓住自己的爱情。

马永刚不情愿地坐回了原位。他看见眼前的古英素非常的淡定从容,全身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她不像于若梦,于若梦热情奔放,像一团干柴见火就着,而且还会烧得烈焰腾腾;而古英素却像一座秀丽的山峰,静静的,只可仰看,只可欣赏,她有一种母性的力量和威严,她会让躁动不安而顽皮的孩子安静下来。

等马永刚平静下来的时候,心里又有一种隐隐的愧疚不安,今后如何面对另一个女人呢?那个在他生命中不可能一下子抹去的于若梦,他们毕竟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岁月。他低下了头,一时间仿佛觉得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中……

她推着他。“快回去,好好坐着说话。”

8

“我就坐这,你还害怕我吃了你不成?”

中午一点半,于若梦气冲冲地闯进了马永刚的办公室,简直是破门而入。她使劲摔上身后的门,脸上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并不看马永刚。

古英素立刻抽回了手臂。“去,坐回你的原位。”

“你说,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关机?家里、外面哪都找不到你?”她像连珠炮似的发问。

“能发财,你一生富足,因为帮你的人太多了。”马永刚沉浸在古英素的香气中,一阵阵冲动让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他抚摸着她的手臂。“你的皮肤真好,又白又细!”他迅速地在她的手臂上吻了一下。

“昨天在金鲤门和几个大学同学喝酒、洗桑拿,手机没电了。”他和古英素在一起时,每次都关掉手机。

“胡说八道,我才不要那么多臭男人呢!看看我以后能发财吗?”

“你胡说,有人看见你去了金嗓子歌舞厅,你和那个狐狸精跳舞去了。”于若梦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古英素把右手伸给了马永刚,马永刚握住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感觉到了她的温热和光滑。“你现在身体很健康,而且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只是感情很丰富,这一生至少有六个男人……”

马永刚最见不得女人流眼泪,马上拿了纸巾递给于若梦。“我承认跟你说了谎,主要是怕你多想,谁让你心眼小呢?我昨天确实去了歌舞厅,不过,不是我们俩单独去的,是一群一伙的,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真的,我和她没什么的。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最爱的人。”

“我给你看看手相吧,我专门研究过。”

“你少在这花言巧语。你说我是你唯一最爱的人,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们吃鲍鱼,喝酒。没说几句话,马永刚就坐到了古英素的身边。

“什么日子……什么日子,我能不记得吗?”他在脑子里快速搜寻着,猛地想起,昨天是于若梦的生日。怎么办?对了,抽屉里放着一条价值一千多块的白金项链,是准备送给古英素的。他快速走到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了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递给了于若梦。

“哼,谁信呢?”

“我能不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吗?你打开看看!”

“我可是好人,是老实人,没有邪的歪的,对人好就真好,决不假好,而且负责任。”

“你少哄我,我再也不相信你了。”她把小盒子扔在茶几上,倏地站了起来。

“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谁也别说谁!”

马永刚拿起盒子打开,取出一条亮闪闪的白金项链。“我知道昨天是你的生日,但是因为有关挣钱的事,我必须去应酬,我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来,我给你戴上。”马永刚给于若梦戴项链,她没有反抗。

“小白脸没有好心眼,都不可靠!”

“你就骗我吧,昨天晚上,我提前一小时下班,到超市买东西,回家后忙活了好长时间,做了好几道菜,还特意买了一瓶剑南春,坐在桌前,等啊等啊,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你的影子,给你打电话,你始终关着机。我冒险给许萍打了电话,说你不在家;给你的哥们儿打电话,谁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哈小全当时也追我呢。可是你们一个一个的,都没有多少信心。碰一下壁都缩了回去,说明不是真爱我。也别说,你和哈小全现在都出息了,都人模狗样的。当时谁想得到?像刘富庭那样的公子哥儿,一旦得到了你,他就不珍惜你了,唉!”

马永刚听了于若梦的话,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愧疚感,她对自己真是痴心一片啊,心底里陡地升起了一股柔情。“亲爱的,真是对不起!”他听了听门外面没什么动静,便把于若梦拉进自己的怀里,使劲地拥抱了一下,旋即放开手,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今天晚上,我请你到金佰利吃饭,补上昨天的生日宴好不好?”

“我也试图接近你,我和李高阳找你们打牌,你没见哈小全那个小气样儿,横眉冷对,像见了敌人似的。我只能换一种方式。”

“好吧。”于若梦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还不是跟你这领导学的,和领导保持一致准没错儿。你说你有什么惨的,你那也叫追呀,找个老大姐提亲,老掉牙的方式,典型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浪漫。像这样的,我都婉言谢绝!”

“对啦,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去了金嗓子歌舞厅?”

“你这四个字的比我多,一串一串的……”

“我今天早上,听见李高阳在楼道里给谁打手机,我隐约听他说,马局长也去了金嗓子,是不是还有你们局的古大美人。”

古英素脸上马上表现出了一幅温柔可人的样子。“你有什么惨的?当时追我的人多了,追求的方式多种多样,写情书的,请吃饭的,请看电影的,天天陪着我上下班的,陪我打球的,花样百出,一年两年,痴心不改,穷追不舍……”

“噢,知道了,你回去吧,让人看见影响不好。你晚上直接去金佰利,在那等我。”

“我当年追你,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想起来,好惨啊!”

于若梦离开后,马永刚的心里就有些犯嘀咕。李高阳怎么会知道我们昨天的行踪?这一段时间,马永刚和古英素真是如胶似漆,经常在晚上下饭馆、唱歌跳舞、洗桑拿、打保龄球,在一起疯狂地做爱,白天还要保持电话热线联系。马永刚几乎忘记了于若梦的存在。他和古英素有点玩疯了,出入那么多公共娱乐场所,难免被人看到。想想真是太大意了。李高阳知道了我的行踪,然后通过打手机的方式故意让于若梦听到,他到底想干什么?这个人真是要提防,不过他目前还没有和我较量的资本,量他还不敢掀起什么大风浪。不过,和古英素来往真是要小心谨慎了。

古英素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每当马永刚提起刘富庭,提起她的第二次婚姻,她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说,过去的事就不提它了。

9

古英素把头发高挽了一个发髻,脖颈白皙而修长,抹袖粉色连衣裙,藕一样的双臂,浑身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看马永刚点菜,她对马永刚出手阔绰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也没有不好意思地阻拦,好像她就是这样高贵,本来就应该享受这样的招待。

转眼到了十一月,正是冬季供暖的时候,但古英素住的地方长年没有通暖气,只好打开了电暖气,但屋子里的温度始终上不来,马永刚和古英素冻得浑身打哆嗦,只好多穿些衣服,两个人都没有做爱的激情,只好偎依在一起看电视,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自从去“金嗓子”跳舞被李高阳发现后,两个人不得不收敛起来,再也不去公共娱乐场所了,经常买些好吃的东西到家里来幽会,或买些光盘回来看VCD。

在金佰利的一个小雅间里,有一张只能围坐六七个人的小桌子,整间屋子灯光比较明亮。马永刚和古英素的中间隔着两个座位。马永刚征求古英素的意见,想吃点什么,古英素说客随主便。马永刚要了一瓶红酒,每人点了一只鲍鱼、两只大闸蟹,还点了半斤基围虾、一份三纹鱼、一盘素菜、两碟凉菜。马永刚就是要让面前的美人儿看自己出手阔绰。

“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愿意住下去了,冬天没有暖气,把人冻死;夏天西照,把人热死。我想把这套独单卖了,买套商品房。”

5

“还真是,冻死了,买商品房。”马永刚正在看足球,心不在焉地搭讪了一句。

于若梦怏怏不快地开门走了出去。

“我要买就买大点儿的,至少九十平方米,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客厅至少二十平方米。”

“行啦,你应当相信我。快回去工作吧,你把门关上像什么样子,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

“对,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至少二十平方米。”

“你们这些男人都不好说,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你现在当领导了,当领导的没一个好东西,我就是不放心你。”

“要买九十平方米,加上装修得需要四十万,这套房子只能卖十几万,还差二十多万呢,你说怎么办?”

“你瞎说什么呢?人家顺便看望一下,就是来勾搭人,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意志有那么薄弱吗?”

“对,二十多万,进啦,哎呀,臭,太臭啦!这球愣没进。”

“她和你又没什么关系,看你干什么?我可知道她这个人,骚着呢,可会勾搭男人了,你可别上她的当!”

“我跟你说话呢,我要买房子。”她使劲推了一下马永刚。“你听见没有,还差二十多万呢。”

“她来找李高阳办事,顺便来看看我。”

马永刚这才回过神来。“真要买房子?你先到市场上转一转,起码地点呀,楼层呀,价位呀,都得合适。”

马永刚听出了于若梦话语中的醋意。

“我已经选好了,就在滨河小区,那房子我已经看过了,我爱死那房子了。如果我一个人贷款,还得要按接,我还不起的。我实在不想贷款,按接的利息高得吓人。要是找亲戚朋友借,早一天还,晚一天还,还可以商量,再说,谁还会收我的利息?可是我上哪去弄那二十多万元?”

“刚才,我看见古英素从你这里出去,她来干什么?”

马永刚没有马上回答她,他想了一下,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让我给你想想办法!”

于若梦没有敲门就擅自推门进来了,马永刚立刻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这是他们约定好的,在单位里,不能有丝毫的亲热,绝不能露出蛛丝马迹。他看见于若梦随手把门关上了。

“你能想办法?那太好了,真是我的好老公!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受洋罪了。你真好,亲爱的,来吧,让我好好侍候你一回,屋里开始暖和啦,来吧!”

4

古英素让马永刚着实销魂了一把,马永刚直累得大汗淋漓,惬意得疲惫不堪。

马永刚一个人兀自站在屋子的中央发愣,他仍然陶醉在古英素留下的阵阵馨香之中,他的心里荡起了兴奋的涟漪,她就这样爽快地答应了,后面还会发生什么呢?他搓了几下手,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难道说,这个我年轻时梦寐以求的美人,就这样轻易到手了吗?不过,她只是答应吃顿饭,可能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但是,这已经是可喜的第一步了,说明她对我已经刮目相看了,以现在的我想要得到她,可能不会有多少困难。

10

马永刚告诉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古英素拨通了马永刚的手机,双方存了号码,古英素便匆忙告辞走了。

马永刚知道,于若梦的手里已经存了不入账的小金库,有三十多万元了。怎么向她开口要这么大一笔钱呢?马永刚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确实费了一番琢磨,他一根又一根地吸着烟,弄得办公室里乌烟瘴气。又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没有去于若梦那里了,想来,在于若梦那里真的没有什么意思,他和她上床出现了从没有过的阳痿现象,难道因为有了古英素,自己的身体真的是这样排斥另一个女人吗?抑或自己在古英素那里用力太过,出现了肾亏的问题?于若梦在欲火中烧的情况下,说了一些特别难听的话,“我知道你让狐狸精给迷住了,你把力气都给了别的女人,你还来我这干吗?”她越是这样说,马永刚越是紧张,越是捉襟见肘,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女人真是他妈的敏感、难缠,让马永刚实在是头疼。为了另一个心爱的女人,他还是下了决心,硬着头皮去找于若梦。

“那你把手机号留给我,定好了雅间,我给你打电话。”

他调整了一个笑吟吟的表情,看上去很亲切的样子,他进了于若梦的办公室,于若梦虽是副科长,但马永刚让她在科里牵头,所以给她安排了独立的办公室。于若梦本来在咯咯地笑着给人打电话,见马永刚推门进来,便放下电话,脸上现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那就一言为定,晚上六点,咱们金佰利见!我得告辞了,下午两点半,和同事定好了,得去一家学校处理举报问题。”

“马局长光临,有何吩咐?这一段时间没累着吧。”

“这样吧,就定今天晚上六点,我请你到金佰利吃海鲜,金佰利在咱金州市可是数一数二的大餐厅。”

她舌尖带刺,马永刚没有理会,仍然笑吟吟地看着于若梦,随身坐在了于若梦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看你说的,我有什么高攀不上的,倒是你这局长大人,能看得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吗?”

“你别这么笑好不好,不知哪里又遭殃了。”

“请客,这好办,你点地方,请你这样的大美人儿,我还怕高攀不上呢?”

“我来是想问你,咱的账面还有多少钱?”

“马局当了官,是不是应该请客了?”

“敢情马局长来是为了查账,我去给你拿账本。有进有出,一笔一笔记得详细着呢,谁领了多少奖金,都有本人的签字,你们打点上上下下、方方面面,每一笔支出都有你审批时的签字。不记清楚了,到时候谁来个不认账,我说得清楚吗?我一定学会保护自己。这年头靠谁靠得上?靠你吗?我还没看透。”

马永刚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双眼,他的目光总是扫过古英素修长而纤细的双腿,没有穿丝袜,洁白而富有光泽,黑色凉鞋中的一双小脚十分秀美,脚趾甲染得粉亮。他心里不禁赞叹着,真是绝色美人儿,从头到脚都是这样完美,于若梦和古英素相比,明显相形见绌了。

“你说到哪去了,我不是来查账的,看你没完没了地说了一火车的话,我是问咱账面上还有多少钱?”

“我来找李高阳李主任办点事,已经办完了,顺便来看看局长大人。”她的声音仍然是那样的动听,像是叮咚的泉水声,敲击着马永刚的耳鼓,也敲击着马永刚的心。

“还有三十三万挂点零。”

“快请坐,我给你接杯凉的纯净水,外面热吧!”马永刚拿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上接了一杯冰凉的纯净水,端到古英素的面前,他看到古英素的那一抹洁白的胸脯,不禁怦然心动,他赶快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我最近私下里谈了一笔大生意,手头的钱不够,从别处实在拆对不出来了,想从咱这借二十万,过几个月,我保证还上。”

古英素应当是接近四十岁的女人了,但依然俊美如初,仍然是披肩长发,穿了一身黑色,短袖褂,一步裙,黑色映衬着她的肌肤更加白皙。马永刚早就知道,古英素离过两次婚,从来没有生过孩子,现在仍然独身,所以她还是这样苗条挺拔,黑色的眸子仍然明亮、深邃。古英素身上散发的香气扑面而来,让马永刚的心里陡地动了一下,他的身体里又有了当年的那种冲动,脸上似乎在发烧,因为心怀了鬼胎,便有些不自然。

“你就折腾吧,早晚折腾出事儿来。我不管,这里是你当家,你只要打好借条,你把小金库的钱全拿走,我也不管,反正有你的借据,还不上,出了问题,你自己兜着,我怕什么呢?”

“当了局长就是不一样了,说话净说四个字的,我们没文化,听不懂。”

马永刚不仅给古英素解决了二十万元,还帮助她卖掉了那套旧房,两个人一同跑滨河小区,很快买下了那套九十平方米的房子。马永刚亲自找了装修队,装修时,他和古英素一同到装饰城购买装修材料。晚上下了班,他还要到装修工地去看一看。房子装修得差不多了,他又陪古英素买家具。开春的时候,古英素搬进了新居。这个新的温柔乡,让马永刚乐不思蜀,他有时整夜整夜地不回家,当然,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背叛家庭,和许萍谎称喝多了,在洗浴中心过夜。几个月来,他再也没去过于若梦的家,他对于若梦怨恨的眼神视若无睹。他在工作中总是提不起精神,总是无精打采,没有了先前的热情。他开始一步一步地滑向了深渊。

“是哪阵风,把古女士吹来了,真是蓬筚生辉啊!”

五月份时,李高阳突然组织办公室成员清理各科室票据,发现于若梦的科室所使用的一本票据,大概有四十多万元的收入,有近一年半的时间,没有上缴入账,在李高阳的追问、追查下,于若梦把所有情况和盘托出,包括马永刚的二十万元借条。同时,纪检委接到匿名举报信举报同一个问题,于是纪检委派人来劳动局调查……

那天中午,马永刚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小睡了片刻,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如果没有这片刻小睡,下午工作总是打哈欠。他小睡起来,抽了一根烟,看了一下手表,一点三十分,正好是夏令时,距上班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听了听门外边,楼里还是静悄悄的,大多数人还在休息,他便坐在电脑前上网浏览新闻,看了一会儿,就退出来,上网“拱猪”。这时候他听见有人敲门,声音很轻,他说了声请进,门开了,马永刚感觉眼前一亮,只见古英素飘然而进,他急忙站起来迎接。

11

正在马永刚志得意满之时,古英素突然闯入了他的世界。

在炎热的天气里,进进出出的人们都穿着短袖衬衫,而那些女性们更是风光无限,特别是那些皮肤白皙、身材姣好的女性,她们更愿意展示自己雪白的臂膀或修长的双腿,只是到了办公室后,她们才不得不换上没有个性色彩的、统一制式的服装。

3

只有原副局长马永刚不顾炎热,竟然戴着一顶灰色的长檐帽,低着头坐在传达室里,帽檐几乎遮住了他的整个一张脸。他一边用眼角扫瞄着门口,一边双手不停地倒腾着桌子上的一堆报纸。他本已把报纸、信件分发完了,只是不愿意抬头。是的,他不愿意抬头,觉得没脸抬头!

马永刚分管科室的干部,不用扬鞭自奋蹄,他们不再是一张报纸一杯茶,无所事事闲聊天,而是马不停蹄地勤奋工作,局里的账面上,咨询费、罚没款源源不断地进账。一把手童恩周也乐开了怀,在班子会上不断肯定马永刚所分管的工作。马永刚也一时觉得他的世界里充满了阳光,而这阳光灿烂得让他都有些睁不开眼了。

但他却像猎狗一般机警,如果是本单位的人,他会默然垂首,如果是陌生人,他会迅速抬起头,忠实地履行着他门卫的职责。

马永刚私下里指示于若梦,那些关系好的企业,他们交来的咨询费,给他们开普通收据,不入局里的账,对于不要收据的,更是求之不得。再利用给企业办培训班的机会收一部分费用,找个莫逆的饭店,用他们的票据收费,除去成本,又可以挣一部分钱,这些钱一律作为我们自己的奖励。于若梦完全相信这个男人,她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没有错,她都一一认真照办了。

“同志,您找谁?请到这里登记。”他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询问着想要进去的陌生人。

马永刚见说不动一把手,便不管不顾地进行了地下活动,和分管科长们私下研究了一套他们自己的奖励方案。马永刚对分管科长说:“企业在用工方面的违纪,检查要狠,罚没要狠,咨询费要多收,干部们拿来的不论是咨询费还是罚没款,一律按百分之三十提取奖励。我们在局里的误餐奖金照拿不误,我们自己的奖励,我另外给你们想办法。这一切一定要秘密进行,我丑话说在前头,谁一旦走漏了风声,咱们大家可一块吃不了兜着走。”科长们自然是乐不可支,拼命驱使着自己的手下向违法企业下狠手。

机关里的人们进进出出,他们都表现出急匆匆的样子。他们路过传达室,谁都不往这边看,他们都只低着头,仿佛是他们自己做了亏心事。

马永刚不大相信干部有什么所谓的觉悟,他认为,只有用经济手段才能真正激发干部的工作积极性,市场经济社会谁不看重金钱?劳动局本来就是财政差额拨款单位,财政只给工资条上那点钱,误餐、奖金、办公经费都要靠自己挣。一把手童恩周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干不了两三年就要退下来,所以比较谨慎,制定的各方面政策,也比较保守,只想着过平稳日子,少惹事。马永刚觉得局里的奖励政策,不足以激励干部的工作积极性,私下里曾向童恩周提出过改革建议,童恩周只是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并没有实际行动。

更可笑的是,曾经和马永刚有过一腿的漂亮女人于若梦,她每天都来传达室取报纸文件,她依然香气袭人,但她从不和马永刚搭话。每每手忙脚乱地开锁,抱起报纸文件像逃跑似的离开,有时会把信件掉在地上,她竟全然不知,她像躲避瘟疫一样地躲避着马永刚。马永刚望着这个漂亮女人的背影,有时脸上会露出一丝非常复杂的笑意,他的脑海里会闪现出于若梦美丽的胴体,他熟悉它的每一个部位。他贪婪地嗅着于若梦留下的香气,身体很亢奋,有一种很美妙的东西在身体里奔突。他知道,是这香气调动了自己身体的记忆。想到这里,他就已经浑身汗涔涔了。

他的心理开始悄悄地滋生着一种骄纵的心理。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很有能耐,好像没有他办不成、摆不平的事,胆子越来越大;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终于站稳了脚跟,他的地位牢不可破,所以他要松一口气,所以说话办事就没了先前的谨慎。

马永刚看见,取代了自己位置的现任副局长李高阳,开着他的“大众2000”呼啸着冲出了大门。他终日神气活现地进进出出,昂着头,不到四十岁的人,腆着一个大肚子,偏分的头发总是那样黑亮,一脸的骄矜。他对传达室里的人从来不屑一顾。马永刚不觉攥紧了拳头。你神气什么?你的屁股照样不干净,你和私企老板们勾三搭四,甚至和他们豪赌,你那些破事能瞒得了我吗?你不仅在外面养着小的,而且还和于若梦不清不白。你耍手段利用于若梦把我扳倒了,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迟早会看到你覆灭的下场。

马永刚任副局长的一年试用期很快就过去了,这一年他谨小慎微,夹着尾巴做人,工作兢兢业业,他在全局大会上作了专门述职报告,大伙都给他投了赞成票。以后的日子,他更是如鱼得水,放手工作,得到了上上下下、方方面面地认可。

不知不觉中,马永刚发现,自己的手中死死地抓着一张报纸,是一张《参考消息》。他急忙松开手,报纸的一角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这是一把局长童恩周的报纸,他用手使劲地把揉皱的报纸抹平。没有童恩周的周旋和努力,我马永刚早被扒了马褂,落到一个比现在更悲惨的境地了。

2

他感觉自己的眼圈一热,有两滴懊悔的泪水倏地掉在了《参考消息》上,很快在报纸上洇开来,变成了两个铜钱大小的湿印。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自己当初为什么非和于若梦、古英素这两个女人搅和在一起呢?如果没有她们,自己能落到这步田地吗?

劳动局早已经从区政府大楼里搬了出来,搬进了一所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楼。办公条件比较讲究,局长们、科长们都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当然,局长童恩周的办公室最大,而且是个里外套间。虽然副局长的相对小一点,但比科长们的办公室要大得多、讲究得多了。马永刚搬进了严副局长腾出来的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面光可鉴人,办公室里还有书架、衣柜、床、真皮沙发,作为副局长还要配备一辆“大众2000”,局长童恩周配备的是“帕萨特”,这就是当官的特权。马永刚坐在转椅上,来回地摇了几圈,感觉惬意极了,成功的巨大喜悦仿佛渗透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经局党组研究决定,由他分管三个科室的工作,其中包括他原来所在的科室,并继续兼任该科的科长职务,同时,还采纳他的建议,提拔于若梦为该科副科长,协助他做好这个科的具体工作。

一股绝望的情绪陡地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一时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像地狱一般黑暗无望。这黑暗无边无际,他向四周奔突,但无论如何也冲不破,他见不到一丝的光明!

五月份严副局长退居二线,劳动局参加了全区的副处级竞争上岗,马永刚击败李高阳等一干对手,顺利坐上了副局长的交椅,当然,要有一年的试用期。李高阳虽然在这次竞争中不幸败北,但败得并不彻底,童恩周为了搞平衡,把李高阳调进了局办公室任主任,拉出了一个今后将要提拔重用的架势,不仅给了相当的权力,有了一定的财务签字权,而且还给他配备了一辆富康牌轿车,在所有科级中算是比较特殊的了。

他在心里痛恨咒骂着自己,你这个笨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眼前当然会漆黑一片。多年来,你苦扒苦挣地终于成了人上人,本来可以走正道,干正事,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可是你干了什么呢?你经不起金钱和美色的考验,你把党和人民赋予你的权力,用作了牟取私利的工具,用作了获取所谓爱情的手段,你自以为重新获得了失去的爱情,可是你得到真正的爱情了吗?没有,她们根本不爱你。

马永刚的一位老同学办了一个很大的菜市场,在整个筹建过程中,马永刚为他协调区里各方面关系,确实给这位老同学帮了不少忙,作为回报,老同学送给马永刚五个摊位,一个摊位一年租金一万元,马永刚每年干坐着就能收入五万元租金。这五万元成了他自己的小金库,他没有给许萍一分钱,他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正常收入,足以让他们那个家过上富裕的日子。他拿出一万元给了于若梦贴补家用,再拿出两万元,在区里上下打点一番,当然也包括一把手童恩周。

说到于若梦,当你这棵大树不再让她缠绕时,她妒火中烧,为了找到一个可以重新攀缘的大树,转而投入了李高阳的怀抱,她甘心被他利用,她的放荡不羁,她的嫉妒成性,她的愚蠢自私,终于让他们的爱情鸟折断了翅膀。噢,古英素,你确实美若天仙,可是,你给我们的爱情鸟,坠上了沉重的黄金,她永远不能飞腾了,她的翅膀让黄金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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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能让我重新来过,我会把心思全部用在工作上……又有两滴泪水倏地滴落在《参考消息》上,很快在报纸上洇开来,变成了两个铜钱大小的湿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