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天老想着这个事,睡眠不怎么好。每天起得挺早的,又很无聊,就干脆跑到单位去。
冯大秘啊冯大秘,你啥时候能把你的破腚露出来,让哥给你曝曝光?
到了办公室,一个人都没有。我坐到沙发上,对着冯大秘的办公桌,恶狠狠地想:这位置该是我的吧?大秘,你啥时候还给我啊?
机遇!机遇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公安局那科长也是自己去酒吧喝酒才挨了整,他要是不去,估计还真拿他没办法。所以说,机遇真的很重要。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我吓了一跳,进来的人也大吃一惊,拍了拍胸脯,说:“是你啊,吓死我了。”
“行,回头如果要你帮忙,我再找你。你买瓶水漱漱口,酒味有点重。”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于婷,不由得埋怨道:“谁吓谁啊,进门也不出点声。”
“没让你照着原样去整,你借鉴借鉴呗。我还得回所里一趟,想好了你再找我。”乐刚站起来要走。
于婷冲我笑笑,说:“小秘,今天怎么来这么早啊?”说完也不等我答话,径直走到复印机旁。
“嘿,你们局还真黑,这都想得出来。不过这招太狠了,不太适合我。”我有点犹豫。
别说,于婷穿职业套装给人的感觉还真不错。我看着她从我面前走过去,高跟鞋噔噔响着,屁股一扭一扭的,真让人动心。她站在复印机旁复印资料,臀部微微翘着,包在贴身短裙里真是诱惑。
乐刚又认真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说:“哥,你别说,还真有。上次我们局要提拔一个副局长,局里就政工科的科长和刑侦大队的大队长有戏,竞争还挺激烈。后来政工科长去酒吧喝酒的时候,让治安大队的给逮了,说那酒吧有色情交易。后来查清楚了,科长没那事。但作为公安局的领导去酒吧瞎混,还是造成了不好的影响,选拔结果就是让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上去了。我听人说,咱一线的干警跟机关的对不上眼,这事就是治安大队故意整的,给刑侦的兄弟使把劲。”
我左右打量,见四周无人,忍不住走过去,站到她身后,“复印什么文件呢?”我从她身后伸手过去,假装要取一份文件来看,同时身体前倾,紧贴她的身体。
我急了,说:“你再想想,平级之间互相掐架的没有吗?”
我想我的意图十分明显。要看文件,你站到一旁更好看啊,干吗非站在人家身后这么麻烦。当时,我却自鸣得意,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
乐刚眉头一皱,“挨整的倒是不少,不过都是官大的整官小的,你用不上。”
于婷似乎并不很反感,屁股往后翘了翘,说:“小秘还挺关心国家大事的吗?”
我耸耸肩,说:“我要有办法,还找你干什么?你给我想想,你们局里有没有这种情况,有谁挨过整没有?怎么整的?”
我被她的臀部轻轻一靠,弄得舒畅莫名,正想多感受一下,于婷却转到一边,收拾好复印资料,冲我妩媚地一笑,走了。
乐刚听我这样说,也就罢了手,“那……哥,你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我怅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她扭着美臀,一步一步地远去……
“我信,我当然信。这年头横的就怕不要命的。”我附和着说,“不过,他也就是在工作上刁难我,我这就去打他,犯不上。打完了,对我也没啥好处。最好是在工作上整他一下子,他一跤跌下去,说不定能让我有机会出个头。”
上班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冯大秘一进来,瞧见我就笑嘻嘻地说:“小隋,正好,你帮我到审计局取点材料,我写稿子急着用。”
乐刚冲我一摆手,说:“哥,你怕啥啊,别说一个小秘书,就是县长,他不给咱面子,我也敢揍,你信不?”
嘿,我正想着怎么摆你一道呢,还没动手,你又开始支使我了。好,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识相,咱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我赶紧拦住他,说:“别啊,为这点破事就打人,也太没水平了。再说他是魏书记的大秘书,真打了他,麻烦就大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冲他堆起笑脸:“大秘,你看我也没车,跑审计局这么远,来回时间太长,耽误事。要不你让小刘帮你跑一趟吧。”
我和乐刚去了老地方,在河堤边的小摊上喝啤酒。几杯酒下肚,我就让他给我支招。我把冯大秘平日里的嘴脸夸张地说了一通,立马引起了乐刚的“阶级仇恨”,“靠,这小子敢欺负我哥!哥,你等着,我叫上几个兄弟,弄死他!”他一边说,一边就要掏手机找人。
冯大秘把脸一板,“那怎么行,小刘是给魏书记服务的,我怎么能叫他给我办事呢?你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就帮我跑一趟嘛。兄弟。”
我的斗争经验比较少,翻来覆去想了老半天,都没想出什么高招来。憋得实在没办法,我给表弟拨了个电话:“乐刚,我是你哥,你有空没?有空就过来接我,我找你商量点事。”
我犹豫着说:“不是这意思,我是怕耽误你的事。要不,你给审计局打个电话,让他们送过来?你大秘一开口,他们还不马上就送过来了?”
想整县委书记的秘书,该怎么下手呢?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琢磨这个问题。千万别觉得我龌龊,尽想着怎么整人,我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况且我跟冯大秘的矛盾,应该算权力斗争吧?没有谁对谁错,更别以为他不想压着我?
冯大秘听我说完,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小隋,这我得跟你说说。咱们跟审计局可是兄弟单位,虽然咱们直接为县委领导服务,但也不比人家高一头,可不能有什么特权思想。这可是很危险的,影响咱们书记的形象不是?”
妈的,冯大秘,根据物质不灭、能量守恒定律,世界上的包子总数是有限的,你多吃一个,别人就得少吃一个。你的幸福要总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一个包子酿成的血案,可是由你引发的。
我就这么一说,你给我整出这么多大道理来!小刘是给魏书记服务的,你不好叫;我是给你服务的?你可以随意差遣?你跟审计局是兄弟,不想压人家一头;我是什么?我就该被你压一头?你自己懒,叫我给你跑腿,我凭啥给你跑?我的工作范围里,有哪一条写着我要为你服务?挂一个办公室副主任的衔儿,你就以为自己是县委领导了?影响书记形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犯了啥错误呢。
唯一让我郁闷的是冯大秘。这小子似乎开始不爽我了,经常支使我去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仿佛要提醒大家,我再怎么样也只是个生活秘书。说起来,他叫我干活也没什么,毕竟他挂着个副主任的衔,可以支使我。让我觉得别扭的是,往往在我跟其他人聊天的时候,他忽然叫我去办事。这种情况一多,我便觉得他是故意的了。
我在心里骂开了这个王八蛋,也不说话,就在那里站着。
因为常给魏书记跑腿,周围的人以为我是魏书记的亲信,对我多了几分客气。也许他们心里对我很鄙夷,可谁管那些呢?我只知道,在场面上他们都得对我客客气气的,这就够了。
冯大秘看我没有动身的意思,皱了皱眉,转身坐到自己座位上,说:“小隋,你是不是有啥事啊?你要有事,就不麻烦你了。我刚来,没顾得上问你,你别介意啊。一会儿我跟魏书记说说,材料晚点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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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他这话,血直往上涌啊。我走到他桌前,说:“冯主任,我呢,确实是有点事。没办法,都是领导交办的。不过也没啥,多大的事也不耽误这点工夫,我马上就到审计局给你取资料去。”
偶尔,我会胡思乱想一下。林阿姨和小雅,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美女,为她们服务我也挺美的。
“别,别,别。”冯大秘起身拉住我,“你还是去办领导的事,莫耽误了。我这点事,我自己弄就行。领导的事重要,你快去办你快去办。”
我干的基本上都是这类跑腿的活,估计有人会挺看不起的。奇怪的是,我自己却很喜欢,就喜欢到处跑跑。说实在的,坐办公室让我非常难受,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办公桌闹的。
“没事,冯主任。要说你也是我领导,为你办事应该的。你给审计局打个电话,让他们把资料都准备好。我马上过去。”我说完也不容他再多说,转身就走。
有段时间,省里对公车私用现象突然重视起来,电视台的记者经常出来暗访,使得林阿姨去市里看女儿都不敢叫魏书记派车。虽然县里没人敢说什么,但到了市里保不齐就要捅娄子。不过林阿姨自己就有车,也无所谓。因为每次去都大包小包地给小雅带东西,所以基本上每次都会把我叫上,帮她提东西嘛。于是乎,我这个县委书记的生活小秘,不光服务于领导,更得服务于领导夫人。噢,差点儿忘了,还有领导的孩子。赶上林阿姨也没空的时候,这些事就都是我的了。我很庆幸大四的时候去考了个驾照,看来还是有用的。
走到大街上,我长舒了一口气。得,这么远,我还是打的去吧。TMD,冯大秘,车钱你给我报啊!
跑多了魏书记家,我跟他爱人,也就是林阿姨,熟络起来。说是阿姨,其实不过四十出头,气质挺好,挺漂亮的。胸脯……还很挺。我一直考虑要不要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来形容她,可想想还是算了,这些词跟她的气质不是很搭。听说她以前是市电视台的主持人,现在是县广播电视局的副局长,怪不得气韵如斯。有时我去书记家,刚好赶上饭点,林阿姨也会叫我吃饭。可我哪儿敢,都推辞了。我知道她是跟我客气,但人家能做出这个样子来,我还是很感激的。
我发现自己实在是点儿背,我越想整谁,谁就混得越好。我还没想出用什么招弄冯大秘一下呢,这小子最近却火了。
给魏书记跑过一次腿之后,渐渐活儿就多了。一些小事情,书记差遣我惯了,就不再那么客气。另外,单位发些东西啥的,高主任都让我送到魏书记家里去。有时候我挺纳闷的,即使让我去,多半也是小刘开车送我过去,干吗不直接叫小刘送呢,非得叫上我?我长得帅?后来一想,也是,人家既然给你安排了这么个岗位,每月还给你发钱,不用你也浪费了。
听说,他给魏书记写的汇报材料,把书记的政绩吹得像花儿一样,在全市范围内硬是弄出个典型来。魏书记受了表扬,自然不会忘记这小子,大会小会点点名,表扬表扬。把冯大秘乐得笑出花儿来。
奇怪,真是奇怪。以前冯大秘没这么嚣张啊,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我给魏书记跑趟腿,让他吃醋了?如果是这样,那就更不能让他知道我只是送小雅上学而已。让他以为我干了啥重要事情吧,哈哈。忌妒死你小子。
周围的人看他如此受书记青睐,纷纷前来拍他马屁。冯大秘在一片赞誉声中倒能保持清醒,趁热打铁地在省报上又发表了篇文章,引起了省里某领导的重视。
冯大秘也不客气,哈哈一笑,说:“暂时没了,有事再叫你。”
于是乎,魏书记火了,一举成为全省县委书记的楷模。冯大秘也牛起来,在县委办公室的排名噌噌往上蹿,大有取代高副主任的意思。差不多了,一步之遥而已。
要说办公室里一直是我在给大伙换水,让我干这活儿,我原本意见也不大。可我这正跟高主任说话呢,被人呼来喝去的,心里不免有些抵触。表面上我又不便说什么,只好走过去,提过一桶纯净水,“来咯,换水咯。”我换好水,拍拍手,讥讽地笑道:“大秘,还有啥需要小秘干的,尽管吩咐。”
其他人倒没什么,反正书记的大秘迟早要做官的,即使不是做县委办主任,那至少也能做个局长啊镇长什么的。可高副主任扛不住啊。他做副主任接近十年,好不容易等到正主任去省里脱产学习,正寻思着找机会把自己的位子扶正呢。这冷不丁地杀出匹黑马来,他怎么接受得了!不过说冯大秘是黑马也不对,人家是县委书记的御用秘书,应该算白马。
“小隋,桶里没水了,你给换换?”冯大秘端着茶杯,站在饮水机旁冲我说道。
高副主任原来的如意算盘是,冯大秘调到县直某局去当个局长书记什么的,县委办主任的位置呢,还是由他来接任。可是看这趋势,冯大秘应该不会外调了,貌似要跟他争这个主任宝座。如果老高此次扶不了正,我估计他这辈子都别想爬上副处的职位,甚至连正科都有点悬。至少目前没听说过有哪个副主任调出去做镇、局一把手的。
我说,是,是,是。
可能高副主任平时观察到我对冯大秘有点意见,所以私底下常来同我发些牢骚,鼓捣我去弄冯大秘两下子。呵呵,得了吧,老高,以前我倒想给冯大秘下个套,可这会儿我才不想给你当枪使。冯大秘现在这么红,我去招他,不是找死吗?
高主任一挑眉毛,说:“谢啥,都是你们工作应得的。不过,这是咱们办自己定的规矩,可不兴外传。”
名义上高副主任是办公室的负责人,可现在有什么事魏书记习惯给冯大秘打电话。渐渐地,很多工作上的安排就由冯大秘来转达,这意味着办公室的实权已经落到了冯大秘手里。现在办公室里最受煎熬的已经不是我了,是高副主任。哈哈哈。毕竟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也无所谓失落。
我乐了,连声道谢:“谢谢主任,谢谢主任。”
既然冯大秘风头如此强劲,我就收敛了报复他的念头。因为之前跟大秘有了嫌隙,我想升官暂时不可能了。升官无望,那么发财呢?
高主任捏了捏发票,说:“怎么不能报?你和小刘算出差,不光费用要报,还要给你们发点补贴,按规定每人五十元。”
3
好容易等到高副主任来上班,我马上凑过去,拿出一沓发票,说:“高主任,昨天到市里给魏书记办事,花了点儿钱。你看,能不能给报了?”
说到发财,我便想到了乐刚这小子。工作没两年,每月不过一千来块钱,就凭这点收入,他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警察,居然买了辆车。
第二天上班,我仍惦记着报账的事,考虑着要不要把进城的花费报销了。昨天吃完饭,虽然不知道行不行,我还是叫店家给我多开了一百块钱的发票,能报的话,不仅是饭钱,就连请民工花的钱也能回来了。
他到市里接车的时候,叫了我一块去。我本以为他最多买辆POLO吧,没想到他买了辆别克君威。
我掏出手机,拨通小雅的号,那边传来小雅欢快的声音。听说叫她出来吃饭,她很高兴地答应了。出来的时候,她换了一身娃娃装,真像个洋娃娃。
当时我光顾着兴奋,没顾上问他,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钱。
我拍拍脑门,如梦初醒般苦笑道:“你看看我,一着急,连饭都忘吃了。”哎,饭钱估计又得我掏,到底能不能报啊?我想了想,小雅也没吃饭呢,反正都是我出钱,而且不吃顿好的也说不过去,那干脆叫上小雅好了。
现在我得跟他取取经,学学怎么捞钱。他一个小警察捞这么多,难道我还不如他?
我给她带上门,就往学校外面走,边走边给小刘打电话,问他在哪里等我。出了校门,找到小刘,我正想上车,却见小刘动也不动。我有些奇怪,刚要问,他自己开口了:“隋哥,都这时候了,吃完晚饭再走吧。”
我啜了口啤酒,从躺椅上坐起来,说:“你小子就别遮遮掩掩了,跟你哥还用得着藏着掖着?难道我会害你不成?”
女孩一路上没怎么跟我说话,我一直在想:她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为她服务的秘书?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不过,最后这声“隋哥”化解了我的不快。我忙不迭地应道:“谢啥,隋哥照顾你,应该的。”
乐刚讪笑着说:“哥,你说什么呢。有什么事我还能瞒着你?”
小雅点点头,说:“没事了。你回去吧。谢谢你,隋哥。”
我把头凑过去,悄声道:“那你跟我说说,怎么弄的?”
“当然能来。县上离市里又不远,我肯定来。”我允诺着,“还有什么事吗?”
乐刚也把头凑上来,压低声音说:“哥,你知道咱们镇边上那个洞口村吧?那个村附近都产黄金呢。那些黄金老板怕人到他们矿上闹事,给局里的领导都入了些干股。我们所长对兄弟们够意思,把股份算在所里,分了红大家都有份。”
小雅掏出手机,翻看着来电记录,存下我的号码,“我要是有事找你,你能来吗?”
我把酒杯一推,愤声说道:“你得了吧,就这样,分到你那能有多少钱?你就能买上那么好的车?”
我愣了愣神儿,考虑一下她这话的意思,“我给你留个手机号,真要有什么事,你给我来个电话。就是来的时候打给你的那个号码,你存一下。”
“哥,你别急啊。除了这个,我还在其他地方入了些干股。你知道‘皇宫’吧,咱们县数一数二的酒吧,我一个兄弟开的。我在那儿入了一股,还有咱们县上跑长途客运的,每条线路多少都会给我们送点。这样积少成多,也就……”乐刚冲我诡秘地一笑。
小雅坐在床上,晃着双腿,撇撇嘴说:“找你?怎么找啊?”
“这些都是你们的独门生意,我是沾不上了。”我叹口气,点了根烟。
“小雅,要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我高兴地说道,“你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困难找老师……找我也行。”
乐刚说:“想干还怕没机会?放心吧,哥,我帮你留意着,有机会我给你介绍点生意。”
等小雅说完话,魏书记让小雅把手机交给我,跟我说了几句客套话。我这人特幼稚,领导说两句暖心的话,就把一路上的奔波劳顿给忘了。
我点点头,说:“那你替我留点意,有啥机会了记得叫上我。”
好在报到手续办下来还算顺利,没费多少工夫。我把小雅送到她的寝室,帮她把行李安顿好,就让小雅给她爸爸打电话报平安。其实主要想向书记大人汇报一下,咱的任务圆满完成了。
冯大秘春风得意,小人得志。好在我不用老待在办公室里看他嘴脸,毕竟我是给大老板服务的。现在的我没以前那么傻了,每天也不按点到办公室报到了,有人问起来,我就说到外面办事去了。难道真会有人去向魏书记求证?这样的话,冯大秘支使不了我,我就不用穿他给的小鞋。
我下了车,又帮小雅打开车门。想想行李实在有点多,只好出钱让校门口一个揽活的民工帮着扛。钱看来得自己出,魏书记也没交代这趟算公差还是私事,估计是不能报销的。倒霉,钱还没挣着呢,倒往外掏了。
听说正主任学习完就会调到省政策研究室去,明摆着县委办主任的位置要空下来,冯大秘和高副主任的竞争日趋白热化。毕竟这一步对他们俩都很重要,上去了,意味着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上不去,高副主任一辈子就这样了,冯大秘呢,机会或许还有,却不知要等到哪一年了。
我向前看了看,确实是堵得很,车子挪动比步行还要慢,只能在这下了。可小雅带的行李不少,从这进去得走多远啊……
在此等关键时刻,两个人也就不避讳啥了,明里暗里都较着劲。我听于婷说,办公室开个例会,两个人抢着主持。往往是高副主任啰里啰唆地说了一通,冯大秘再唧唧歪歪补充一大堆。两个人的着眼点都是站在全局的高度,说的内容基本上都是重复的。加上其他几个副主任多少总得讲点儿,一个例会常常要开几个小时。我听说是这么个情况,更加不屑于参加这些个狗屁会。不过不开会总得找些理由,我把魏书记交办的不是很紧要的小事攒着,一到开会,我就以此为理由,去跟高副主任请假。当然有些会不开也不行,遇到必须得开的会,我就和于婷坐到最后面,扯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有时也看看冯大秘和高副主任的表演。
“隋哥,不能再往里走了,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你们就在这儿下吧?我得把车开到前面去,这儿不能停车。”小刘说道。
到了周六,本来应该双休了,可是市里有领导下来检查工作,魏书记得作陪。林阿姨在广播电视局负责对外宣传工作,为了表示对领导的重视,亲自带着摄制组过来。估计她也是为了转正,想搞点成绩给领导看看。如此一来,他们夫妻俩就都没空了,只好又让我到市里跑一趟,给小雅送点东西。我一直不明白,直接给孩子点钱不就完了吗?何必一趟一趟跑呢。后来我总算明白过来,人家送东西只是一方面,看看孩子了解了解情况才是根本目的。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很多家长都开着车送子女来报到,校门口车满为患。堵得着急,小刘嘴里不住地念叨,恼火得很。
我开着林阿姨的车,直奔市里。因为前段时间我受了乐刚买车的刺激,所以对车稍微有些研究。林阿姨这辆车是进口的宝马三系,四十多万元,尊贵而不张扬,在我们这里算不错的。
我跟他们俩都不太熟,就没怎么说话。小刘要开车,小雅不爱答理人,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大概走了三个钟头,终于到了市一中。
我把车开到市一中门口。学校有规定,不让私家车开进校园,我只好提着东西往宿舍楼走。
小刘经常跑市里,轻车熟路,车开得又快又稳。我百无聊赖,就透过后视镜去打量小雅。
到了学生宿舍,小雅已站在门口。我发现小姑娘越发漂亮了。
“走吧,小刘。”我靠在座位上,呼出一口气。
我把东西给她送进寝室,问了些她的情况。这是不能少的,回头得跟林阿姨汇报呢。又聊了会儿天,我就打算告辞了。
“那行,我们走吧。”我替她打开后车门,看她上了车,又关上门。再走到前边,坐到副驾驶座上。
小雅不让,说:“隋哥,你带我出去玩会儿吧?我在学校都憋死了。”
“小雅,没忘什么东西吧?”我锁好后备厢,绕到小雅身旁。小雅提着一个大大的时尚女包,侧着头想了想,说:“应该没有吧。”
我说:“怎么,平时学校不让出去吗?”
赶到书记家,我帮着小雅把行李从三楼搬到车后备厢里。小雅身着衬衫和短裙,还别说,富贵人家的孩子养得就是好,她不仅脸蛋漂亮,皮肤还好,腿也……挺直。
小雅撅着嘴说:“全封闭式管理呢,就连周末,如果家长不打电话,学校都不让出去。这学期,我妈都没同意过一次。”
“小雅吗?我是你爸爸的秘书,我姓隋。我马上过来接你,你在家等着啊。”刚上车,我记着书记的嘱咐,给小雅打了个电话。
我想了想,说:“我能带你出去吗?我又不是家长。”
我走出办公室,跑着下楼梯。能告诉你我是去送书记女儿上学吗?这事说出来,还不让你们看扁我?虽然生活秘书干的或许就是这些事,但也没必要告诉你啊。想着想着,我不禁为自己刚才的表演感到兴奋。
小雅欢呼雀跃,说:“可以的,到门卫那儿我说你是我哥就行了。”
“那我就去了,再见,高主任。”
我说,行,就这样吧。
“那行,你赶紧去。我叫小刘在门口等你,别耽误事。”高主任看我说得挺急,也不敢怠慢。
要说陪小女生玩,还真没什么玩头。一出来,小雅就拉着我直奔商场。市里不比省里,没有特别好的卖场,但对于我来说,摩尔百盛、太平洋百货已经足够高档。平时难得在这里买几件衣服。
我犹豫了一会儿,对他说:“高主任,事情有点急,要不我回来再跟你汇报吧?”
没想到小雅买起来不含糊,看上一件试一件,试中意了就买。每次她换好新衣服让我看漂不漂亮,我都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天哪,这小女生真是漂亮极了。
“哦,好。”高主任答应着,一边轻声地问我,“有什么紧要事情吗?”
好几次我看入了神,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小雅便娇嗔着说:“隋哥,你说啊,好不好看?”娇滴滴的,叫得我心痒啊。
“高主任,魏书记让你派辆车,送我到市里办点事。”我匆匆忙忙地跑到高主任跟前,很有些激动。我能不激动吗?工作这么久,就等到这么一件我分内的事。
买好衣服出来,小雅想吃冰激凌,非缠着要我请客。也就是冰激凌,别的我还真请不起。我们找了间冷饮店,点了两份。我坐在小雅对面,看着她小口小口地舔着冰激凌,真是可爱。
“哎。”我答应一声,赶紧找高主任去了。
等小雅吃完,我又开车送她回学校去。一路上,我春心萌动。不行,我得控制自己:这都哪跟哪啊,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魏书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把手一摆,“不讨论这个话题了。你赶紧去找高主任,让他派车送你。这是小雅的手机号,你去之前给她打个电话,免得她在家等得着急。”
我把车停在校门口,对小雅说:“小雅,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看,你这些东西,能自己拿吗?”
我说:“就是,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小雅肯定错不了。不过林阿姨的想法也对,省里的条件确实好些,有利于孩子的发展。”
小雅看了看几个购物袋,都是衣服,也不重,便冲我笑笑说:“我自己进去。谢谢你,隋哥。”
“今年刚升上高一,初中一直在市里读的,已经习惯那里的环境了,干脆高中也在市里读算了。你林阿姨说送到省里去读,省里环境好。我说有那个必要吗,是人才,在哪里读都是一样。”魏书记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侧身过去,替她打开车门,“谢啥啊,别跟隋哥客气。”
“行,魏书记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雅的。小雅她在市里念……”
小雅提着袋子,轻轻地蹦下车,冲我挥了挥手,却又绕到我这边。我赶紧把车窗摇下来,问:“还有什么事吗,小雅?”
“看你说的,我不放心你,能让你做我秘书?那好,一会儿你去跟高主任打个招呼,让司机小刘送你们去。以前都是小刘开车送去的,这次你林阿姨去不了,我想小刘一个人也不方便,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小雅对我甜甜一笑,说:“隋哥,你得看着我进去。看不见我了,才准走。”
“不用,不用。我正好没什么事。如果魏书记放心我,就让我送小雅去吧。开学第一天就请假,给老师的印象不好。”我知道魏书记在跟我客气,我的工作就是专为他服务,由不得我有空没空。
“好,我看着你。”我答应着,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小丫头,啥意思啊?
魏书记迟疑了一下,说:“你有空吗,不影响工作吧?要不还是让小雅跟老师请个假,晚两天再走。”
我坐在车里,看着小雅一蹦一跳地走进校园,那让人羡慕的青春啊……
我听明白了魏书记的意思,忙接过话头,说:“魏书记,要是你走不开,就让我送她去吧。”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我一边哼着喜欢的歌,一边坐在办公桌前帮于婷打一份文稿。自从冯大秘借生花妙笔使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之后,我意识到做秘书的硬是要会写点东西才能有所发展,所以尽量找机会练练手。
魏书记笑笑,看了看我,说:“是这样,我女儿的学校今天开学,本来我和你林阿姨商量好的,她送女儿到市里去。偏巧她单位临时有点事,走不开。我呢,下午还有个会……”
于婷听我哼得特别得劲,故意打趣我说:“怎么,小秘思春了?”我白了她一眼,心说一个女人家老拿我开涮,我也让你见识见识。我故意轻声地对她说:“你怎么知道的?我昨晚梦见你了。”
“不坐不坐,我站着。”我没想到领导如此有亲和力,有点语无伦次。
于婷听我说完,脸上绯红一片,嗔怪地说:“尽说鬼话,就知道哄你姐玩。”
“坐下说,坐下说。”看到我有些拘谨,魏书记指着沙发对我说道。
我把笑意一收,很严肃地对她说:“谁哄你了,跟你说真话吧,你还不信。其实我知道你不是不信,你是不喜欢我,又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就装不相信。”
“习惯习惯,挺好的。”我挺感动的,人家领导想着咱呢。
我这么一说,于婷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她微微地喘着气,胸脯起伏着,好像气鼓鼓地问我:“我就不信,你就是骗我的。你要是真的梦到我了,那你说说,你梦到我干什么了?”
“小隋,工作还习惯吧?”魏书记关心地问。
我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别有意味的陷阱。一个女孩子家听见男人说梦到她,不仅不生气,还娇嗔着问你梦见她干了啥,这明显有问题。有什么问题,知道的人就明白,不知道的说明你还小。美色当前,是陷阱我也跳了。
我快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这就是传说中的老板桌了,够气派。
我正想再对于婷挑拨几句,偏偏这时候手机响了。
“小隋,来来来。”魏书记冲我招呼道。
我掏出手机,一边按接听一边往门外走。经过于婷身边的时候,我冲她坏坏地一笑,说:“还能干什么,孤男寡女的?”
我推门侧身进去,“魏书记,您找我?”
于婷又羞又急,捏着小拳头作势要打我,看我有事急着出去,拳头才算没落下来。
“进来。”门里传来低沉的男中音。
我心里说,你倒是捶两下啊。这次你要捶了我,下次,我就敢摸摸你的……
这时,我正忙着帮于婷做一个报表,听说大老板叫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兴冲冲地赶到书记办公室。整了整衣服,我轻轻地敲门。
电话是乐刚打来的。我刚一接,那小子就急吼吼地嚷上了:“哥,你咋回事啊,电话响了多少声也不接?下午有空没,有空我跟你说个事。”
“小隋,魏书记叫你,快去。”高副主任放下电话,冲我连连挥手。正主任一直在省里脱产学习,办公室的工作暂时由高副主任负责。
“啥事啊,先给我透露点?”一向都是我找他说事,他叫我从来都是喝酒找乐儿,我自然有些好奇。
于婷长得挺漂亮,打扮又时尚,我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但也不是很强烈。在言语动作上,我偶尔会有些暧昧表示,却不敢太明显。即便如此,我也十分满足了,谁叫我没谈过恋爱呢!这样一来,我上班的劲头更足了,不像之前总觉得上班像受罪。
“来了你就知道了,就这样,到时候联系你。”话刚说完这小子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和于婷的关系处得非常好,主要是我们俩都位卑言轻,倒能说到一块儿去。我原本以为她年纪比我小,没想到她竟比我大两岁,进单位也比我早两年。
下午,我来到约定的地方——县里有名的酒吧“皇宫”。乐刚和一个黑黑胖胖的男人坐在一个比较偏的位置,正喝着酒。
或许是前几天憋得太难受,所以遇到什么事我总抢着干。一来挣点儿表现,二来可以到处转转,多认识些人。于婷看我这么喜欢跑上跑下,也乐得清闲,有什么收发材料、跑腿的活儿都叫我干。一来二去的,我逐渐熟悉了县委大楼的人和事。
我走过去,乐刚瞧见了,赶紧站起来说:“哥,来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佘老板,搞黄金生意的。”乐刚又指着我对胖子说:“这是我哥,县委魏书记的秘书。”
连着好几天,也没见领导来找我办什么事。倒是高副主任看我闲着没事,叫我给办公室负责事务性工作的于婷帮点忙,整理些文字材料。于婷就是之前取笑我的那个姑娘,本来我对她是有气的,但架不住人家是美女,就没好一直生闷气。更何况,如果不给她帮点忙,我一直在沙发上坐着没事干,岂不太尴尬?
胖子站起来,打着哈哈,跟我握了握手说:“隋哥,久仰大名。这回有点事情还请隋哥务必帮小弟一个忙。”
我往旁边沙发上一坐,等待领导的召唤。
我点点头,坐下来。胖子递了我一根烟,我叼在嘴上,胖子赶紧给打上火,我深吸一口,感觉美啊。
那姑娘冲我吐吐舌头走开了。高副主任也跟着走了。
我故作深沉地说道:“什么情况,说来听听吧。”
我小你娘的秘。我在心里暗骂一声,不给老子安排办公桌就算了,还拿我来取笑逗乐。我狠狠地瞪那姑娘一眼,恨她开这种没水平的玩笑。
胖子朝乐刚看了看,乐刚接过话茬,说:“是这样的,佘老板刚买了个矿,可这个矿的开采期限到了。哥,你看你能不能找国土局的人通融一下,给佘老板重新办个证。”
高副主任拊掌大笑,“小隋是魏书记的小秘。”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不禁爆笑起来。
办采矿证挺麻烦的,我没什么把握,毕竟我从没干过这种事。佘老板看出我的疑虑,赶紧说:“事情要办成咯,我给隋哥你算上一股,别的我不敢说,一年整个四五十万元一点问题都没有。”
旁边一个在办公室负责打印文件的姑娘凑过来打趣道:“你们俩都是魏书记的秘书,冯主任是大秘,隋秘书是小……”
四五十万元?我现在一年工资也就两万元多一点,三万元不到。这数目得让我挣上十年哪,而且这是年年都有。我真得试试。“我想想办法吧,不过我不敢给你打包票。”
冯副主任接过我的手,轻轻地握了握:“莫听高主任乱讲,我这副主任也就挂个名,在县委办里排最后一号,跟你没啥区别。以后就叫我冯秘,听着还顺耳些。”
“行,有隋哥这句话就行。来来来,喝酒喝酒。”佘老板高兴地连声吆喝。
我伸出手,故作谦卑地说:“原来你就是冯主任啊,没想到这么年轻。以后请你多多关照。”
回去的时候,乐刚跟我说:“哥,这事你得用心去办。办好了,跟这些金老板扯上关系了,以后就算不求你办事,他们也会把你供着的。到那时,钱就会抢着进你的腰包了。”
原来这小子就是魏书记的专职秘书,还挂了个办公室副主任的头衔,跟我这生活秘书的待遇真是天壤之别啊。
我瞧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别克车,下定了决心,说:“放心吧乐刚,我一定尽力把事办成咯。”
高副主任冲他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再对着我说:“小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冯副主任,魏书记的专职秘书,你们一文一……武,是魏书记的左膀右臂,以后多接触接触。”
这事得怎么办呢?国土局的周局长我倒是认识,但仅凭我跟他的点头之交,他能帮我这么大的忙吗?如果跟魏书记开口,而他不同意,那我在他眼里可就废了。一个小秘书,居然背着他搞这些买卖,他心里肯定会有想法。退一步说,即便他同意,那他书记都出面了,佘老板自然要去抱他的大腿。我一个小秘书,还想分到一杯羹吗?
听到笑声,坐在前面的年轻人不禁抬起头来,看了我们一眼。
不对,佘老板在找我之前,难道就没找过国土局的人?如果他找过,现在却反过来找我,说明他在国土局是碰了钉子的。这样的话,我再插手,国土局那边会怎么看?要想压住国土局那边的任何想法,还必须得魏书记出面。可这事确实不能让书记知道啊!书记不干,我死;书记要干,我也只能吃点剩饭了。
高副主任哈哈一笑,说:“你能这样想就好。”
我掏出手机,打给佘老板:“佘老板,你给我句实话,你找我之前,有没有找过国土局那边的人?”
我无奈地笑笑:“没事,高主任。我早想好了,我这工作跑腿的事情少不了,整张办公桌也用不上。回头人家来看,我那儿老是没人,不知道的肯定以为我老旷工呢。”
佘老板倒挺爽快:“不瞒你,隋哥,我找过周局长,可不知道哪里没整对,周局长死活不同意。我从外地过来,在天远也没几个熟人,听乐刚说你在县委工作,就想找你帮个忙。要不我连县委的门都摸不着,哈哈。”
高副主任看出我有些不高兴,靠近我拍拍我的肩膀,说:“这都是领导的安排,也是从工作需要出发,小隋你千万别多想。本来我也跟领导说了,怎么着都得给人家小隋安张桌子啊,但实在是没办法,办公室条件确实有限,领导就只好这么安排了。小隋,你可不能闹情绪啊。”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佯装为难地对他说:“这事你先找过周局长就不好办了,他都不肯办,我再去说,不就……”
我的道行有点浅,没等高副主任说完,我已经张大了嘴巴。太出乎意料了,所谓的生活秘书连张办公桌都没有,跟打杂的还真没什么区别。
佘老板以为我想打退堂股,有些着急,“隋哥,我知道这事不好办,好办我也找不到你身上了。你给想想办法,事情办成了,啥事都好商量。”
高主任停下脚步,冲我笑笑,说:“是这样,咱们室的办公条件有限。你看看,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再摆张桌子进来,是不是太挤了点?领导上考虑呢,你的工作情况非常特殊,主要给县委领导服务,总要跑来跑去的,所以呢,干脆就不安排你固定的工作地点了,这样你也比较方便。你就坐到沙发那儿,领导有什么事叫你,你就去,行不行?”
我假装费了老大劲儿地思忖良久,说:“行,那我去跟周局长谈谈。不过他之前都回绝你了,我若空着手去谈,估计戏也不大。”
高主任点点头,就要从我身边走过去。我急忙压低声音道:“高主任,你看我……在哪儿办公呢?”
佘老板赶紧说道:“怎么会呢,凭隋哥你跟魏书记的关系,他怎么都得卖你个面子。不过,我也不能让周局长吃亏,一会儿我送点钱过来,隋哥你替我转给周局长?”
我赶紧回转身,招呼道:“高主任早。”
我“嗯”了一声,问他:“从你的角度看,周局长他能不能收这个钱?”
恰在这时,高副主任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我,随口说了声:“嗯,小隋来了。”
佘老板想了想说:“隋哥,他能不收钱吗?他家的房子车子,难道都是他靠工资挣出来的?没有不沾腥的官,关键就看谁送了。我初到天远,估计他信不过我,日子长了,知道我佘某的为人了,我看他会不收!隋哥你不一样,这钱要是你给他,他肯定得收。”
真后悔昨天没问清楚,我该坐哪儿办公。我迟疑着,鼓起勇气,朝一个看起来年轻点的人走过去。
我暗自点了点头,说:“行。你有空把钱送过来。别太抠门了,小钱我可送不出手。”
第二天一早去上班,办公室里居然坐满了人,来得都还挺早的嘛。我环视一周,没发现哪里有空桌。我跟主任们不熟,也就没人理我。
佘老板哈哈笑道:“看隋哥说的,我有那么不明事理吗?”
我自嘲地笑笑,不想跟他解释我其实就是个跑腿的。所谓生活秘书,自慰而已,跟他想的那种秘书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我抬了抬酒杯,对他说:“干!”
不管怎样,我试试吧。这样的机会对我而言并不多,冒一次风险也是值得的。
“给书记跑腿?做秘书?”表弟犹疑地问我。得到我的确认后,他兴奋地一拍大腿,嚷道:“哥,这下你安逸咯。我们家终于要出个当官的了。哥,以后你当了官,可别忘了我。来,来,我们兄弟两个干一杯。”
我摸出手机,给周局长拨了个电话:“喂,周局吗?我?我是魏书记的秘书,小隋,你有印象吗?”奶奶的,果然不记得我了。还是大秘好啊,天天跟着书记吃香的喝辣的,谁敢不认识不记得啊。像我这种跑腿的,被人遗忘也正常。
我喝一口酒,顿了顿,回他道:“还能安排啥,给书记跑腿而已。”
“噢,小隋啊。记得记得,怎么不记得呢!”周局长装出一副猛然记起的样子。呵呵,这些我都习惯了。装吧,可劲装,装得越像呢,越说明我还是有点分量的。
“哥,你今天去报到,组织上安排你干啥?”表弟边吃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没接他的话茬,就这样耗着,不说话。
我和表弟要了一打啤酒和几十串烧烤,便开始胡吃海喝起来。
周局长忍不住了,问道:“喂,小隋,是魏书记有什么指示吗?”
一个电话,表弟便出来了。他开着警车,带着我来到护城河边。河堤上,有精明的店家竖起几把遮阳大伞,伞下放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一个喝酒休闲的去处就整出来了。
我呵呵一笑,说:“不是魏书记有指示,是魏书记的秘书想请你吃饭。怎么样,周局有空赏脸吗?”
代沟啊,没办法交流了。我掏出手机给在派出所当警察的表弟打电话,约他出来喝酒。虽然是我的表弟,因为他念的是大专,反倒比我早一年参加工作,只一年便混得风生水起。在所有亲戚里面,唯有他能跟我沟通沟通。
周局长说:“那么客气干吗。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事你直说,能办的我给你办了,用得着你老弟请吃饭那么见外吗?”
老爹兴致不减,面有得意之色,说:“生活秘书就生活秘书,反正你跟的是县委书记,谁不得高看你一眼?”
我说:“别,周局。这事电话里说不方便,让人听到惹麻烦。我倒没什么,就怕别人误会了魏书记。”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懂不懂啊,美其名曰生活秘书!你以为是那种跟在书记屁股后面混的大秘啊,我充其量就是个跑腿的勤务员。”
之前我考虑了半天,决定就这样说。明面上我说一切跟魏书记无关,但让他听起来又好像是魏书记让我办的一样。毕竟我经常给魏书记跑腿,虽然职位低微,可不了解内情的人会以为我是魏书记的亲信,自然要卖我三分薄面。
老爹一听,两眼放光,紧贴着我坐下,很有些激动地说:“书记秘书好啊,跟着书记干,干好了,以后他还不得提拔你?”
果然,周局长没有再迟疑,“那行,咱们晚上到‘陶然居’聚聚。就咱们两个人?”
我把随身带的小提包往茶几上一扔,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说:“还能干什么,一个小办事员。不过名义上是给书记当秘书,生活秘书……”
“是。就我们两个。”
我没精打采地回到家。老爹一见到我,立即凑上来问:“领导具体都安排你干点什么啊?”
“周局,这事能不能办,你给句痛快话吧。”酒过三巡,吃饱喝足,该办正事了。
晕,既然县委书记不配生活秘书,我又算哪门子的生活秘书?高主任真会糊弄人。算了,我就把自己当秘书吧,多少能心理平衡点。我估摸着可能是魏书记手下缺个打杂的,为了有人供他使唤,又不违反政策,才整出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唤我做“生活秘书”,不过是高主任对我的安慰之辞,上不得台面。
周局长似醉非醉,摇头晃脑地说:“小隋,你给我交个底,这里面有魏书记的意思不?”
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年轻,甚至还没有正式上班,便开始考虑此等问题,是不是有些轻狂?不过我天生如此,有事没事就喜欢瞎琢磨。因为胡思乱想,我便没有仔细聆听几位副主任对我发表的一番期待和欢迎之辞。唯唯诺诺中,我只依稀听得,办公室决定让我专为县委魏书记做些服务性质的工作。高副主任开玩笑地说,小隋你可以算是魏书记的生活秘书,虽然一般县委书记并不配生活秘书。
我“嘿嘿”一乐,说:“周局,这事我还真不敢给你交底。我一小秘书,说啥也不管用,反正你觉着能办就帮忙办了。你要不给办,我回头跟人说一声,也没我啥事。”
我几乎绝望了。现在的状况意味着:我若想爬到正科级别的职务,至少要越过八个人。如果是在其他单位,最多不过三四个人,年龄上的层次差异还比较大。从门口挂着的人员介绍来看,这几个副主任个个都是年富力强,况且在县委办工作的人,几乎都是人精,我还有发展的空间吗?
嗯,周局长歪着脑袋思考着,揣测着我这话的意思。
接待我的是县委办排名第二的高副主任。有一点真是大出我的意料——小小的县委办居然有正副八位主任。天哪,我当然知道自己得从小兵干起,却从未想过上面的头头竟有这么多。个别副主任还兼着县委主要领导的秘书,实力不容小觑。
我决定趁热打铁,接着说:“周局,你是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佘老板有点表示托我转交给你,一会儿下了楼,我给你送车上去?”
县委办有好几间办公室,其中最大的一间是主任办公室,是主任和副主任工作的地方。至于办公室下面的政研室、综合科、机要局等科室,则分布在几间小办公室里。通知上说我是在主任办公室上班,让我既兴奋又有些困惑,我又不是主任副主任,这样的安排是否意味着我将要被重用?
周局长有些犹豫:“佘老板这人,可靠不可靠?”
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我就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尤其是对仕途发展的热望,去天远县县委办报到了。
“他可不可靠我不知道,但是我绝对可靠。”我笑着说,接着就端起酒杯,“放心吧,周局。他一个外地人,什么事不得靠着咱们,他能掀起多大浪?要是没把握,我一个小秘书,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揽这个活?”
我和老爹都懂。出了门,老爹就把名片转给我。我们家,能有事需要联系副书记的,可不就我一人。
周局长松了口气,说:“佘老板他……”
到市里跑的这趟,老爹和我当然不会空着手去,我提了几瓶茅台,老爹带了几条中华。虽然这些东西值不了多少钱,但副书记好歹算是自家亲戚,没必要像外人那样送钱吧。真的要送,我们家也送不起。也就是自家亲戚,副书记没有见外,很爽快地把东西收下了,末了还请我和老爹吃饭,嘱咐我几句工作上的事。最后副书记递给老爹一张名片,说亲戚之间有什么事常联系。
我凑上去,轻声说:“二十万元。”
第二件事,是跑了趟市里,拜访一位据说是我堂叔的亲家的亲家的亲戚。这关系扯得比较远,但必须得拜拜。为什么呢?因为该亲戚是市委的副书记,在我报考公务员时,老爹托堂叔跟他打了招呼,希望他能帮帮我的忙。虽然咱也不知道,最后这个书记亲戚是否真给帮了忙,但人家堂堂书记,在没收你钱的情况下,并没有驳你的面子,就冲这份情谊,怎么都得感谢感谢吧。再退一万步说,以后我在县上混,有市委副书记这么大块招牌罩着,肯定比什么靠山都没有要强得多。
周局长看看我,下了决心:“明天让他来办吧。”
第一件事,是回了趟乡下老家,到爷爷奶奶的坟前上香烧纸。作为孙子,我跪在坟头前磕了三个响头,祈求爷爷奶奶在天之灵保佑我升官发财。虽然我并不很信这个,但总得给老爹点面子。再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万一冥冥之中确有感应呢?
我把酒杯送过去,跟周局长轻轻一碰杯,狡黠地一笑:“周局,这事,魏书记可全不知情哦!”
确定我考上县委办之后,兴奋得难以言表的老爹,在我还未去单位报到的那段时间,带着我做了两件事。
周局长一愣,然后仿佛领会了我的意思,“明白,明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我老隋家总算要出人头地了!
周局长点了头,事情就办得特别顺利。风平浪静的,不可能有什么麻烦。本来不就是办一个矿产资源开采许可证吗,给谁办不是办?你有钱,我也给你办,你有吗?如果你没有,除了羡慕你还能干什么?
回想起来,我觉得自己真是幸运。全省数万人参加的公务员考试,竞争我报考的天远县县委办那个职位的应该不下千人,而获得准考资格的也足足有三百人,最终胜出的,却只有我一个。容易吗,你以为容易吗?但是我考上了!用老爹老妈的话说,这都是托了祖宗的福,咱家祖坟冒了青烟啊。
佘老板是个上路的人,他看出我对金钱的渴望,证件一办下来就给了我二十万元,说是我的入股分红,先预支一半,另一半年底再给我。接钱的时候,我装得很沉着,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其实却有些抑制不住的紧张和兴奋。没办法,谁叫我是老百姓家的孩子呢。回头想想,佘老板当时一定在心里暗暗笑话我。
说实话,我认为现实社会中真正堪与古代科举相提并论的,唯有公务员考试。不单因为它考出来,便能步入仕途,平步青云,更因为它考取难度之大,远胜于高考。
我想好了,暂时不能动这些钱,还得跟平时一样,工资有多少就花多少,别让人看出不对劲来。
我一直都搞不懂,为什么人们总把在高考中获省第一名、市第一名,甚至县第一名的都叫做状元?天下竟有如此的多状元,真是可笑。
可惜只过了两个月,我的信念就动摇了。实在是想买车啊,我把钱偷偷取出来,买了辆本田飞度。价格不高,外观不错。我比较低调地开着去上了几次班,逢人问我,我就说贷款买的,很多人也相信了。根本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骚动。这年头,谁没见过钱啊?隋越诚啊隋越诚,你不过是买辆本田飞度嘛,你以为是奔驰法拉利啊,会有人注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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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老百姓家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