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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纪委调查

几天以后,由市纪委副书记龙文渊、和市委组织部新任部务委员为正副组长的联合调查组进驻白云,他们避开了县委领导,直接和县纪委、县委组织部接上头,查封了党代会的全部原始资料。

白云舆情汹汹,纷纷传言市委准备对白云党代会选举事件着手进行调查。

组织部部长杨维仁被非组织活动的罪名吓得心理脱虚,得了某位高人指点,寻了个关系住进市第一人民医院暂时逃避。调查组接待任务暂由杨道理代理。但就在调查组进驻的第三天,有消息传出,杨道理被市纪委双规。接着欧成钧、吴传亚等三人被市纪委双规。

因为缺乏警觉而有可能被此事牵连,政治生命有可能被葬送,一向自信的韩江林第一次体会到了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滋味。

调查组进驻的第五天,正当韩江林以为事件即有可能与他擦肩而过,惊魂稍定的时候,市纪委的两名干部在龙文渊的带领下,在医院宿舍的门口堵住了韩江林。

事后冷静分析,思维正常的人都有可能发现人为操控的痕迹。整个过程留下了两大破绽。在选举环节,委员选举中获得满意的苟政达,却在同一天下午的正式选举中,以零票的不可想象结果败北,这不是明显地被人为操控吗?党代会胜利结束,代表们已经各自回乡,听到苟政达被重新任命为县委书记的消息,又有人暗地窜通一气,聚集到县委组织部要求查票。选票没有公布,代表们怎么知道上级的任命没有体现代表的意志?按照有关章程要求,上级有行命任何一级党委书记的权利,要求以选票验证现任县委书记的资格,岂不是公然和上级组织作对吗?至此,人为操控痕迹昭然若揭了。

韩江林抬头见到龙文渊,心里格噔一响,叫了一声糟糕。知道事情无法回避,迎着龙文渊走了过去,主动打招呼,龙书记好。

从目前的政治态势来推理,他最有可能是非组织活动的主使者。因为苟政达落选,他将是最大的受益者。苟政达退出白云政坛,他自然而然地以第一副书记、县长的身份主持白云的全盘工作,这样,白云整个地属于他的天下。或许这也是支持他的弟兄们的想法。想到这里,韩江林不由得悲从心起,忧从心生。兄弟们本来怀着一腔良好的愿望,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结果肯定是害惨他了。他悔不该不听从组织安排,从处于多事之秋的白云政坛退出,出任深圳办事处主任,全身而退完全保持了政治上的清白。冒险留在白云结果陷入了泥潭中无力自拨了。韩江林更悔不该忽略了欧成钧们想法,当意识到他们有可能采取非组织活动时,他应当预见到其危害性,阻止他们的进一步行动。他之所以听之任之,心里隐隐地对他们的活动结果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从中获得某种好处。韩江林把它归结为政治意识不强,政治敏感性不够高的结果。

龙文渊像与韩江林有着前世的孽缘,狠狠地瞪了韩江林一眼,韩大县长,聪明反而聪明误,这回你得跟我们走一趟了。

他怀疑是欧成钧这帮弟兄在背后作怪,但现在他又不敢给欧成钧打电话。假如上级相信苟政达所告的御状,肯定会着手进行调查,他的任何异常行为都有可能成为罪证。这个时候,他任何人都不准备联系,任何电话都不再打,干脆关掉了手机。

为什么?

谁是幕后主使者?是谁鼓动代表们来查验选票的呢?查验选票的目的又是什么?韩江林关在办公室里,一遍一遍地追问。

为什么?经过前一阶段的调查,组织发现你参与了党代会中的非组织活动,需要你配合调查。

韩江林一愣,背后透出一股悲凉。苟政达赖定他搞非组织活动,上级出面调查清楚了还好,如果不能够查出幕后的主使者,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一旦背上了搞非组织活动的罪名,他的政治前途有可能给毁掉。想到事情严重性,想到局势有可能朝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韩江林的心一点一点下沉,眼前仿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请组织相信我的清白。韩江林想表现儒雅的风度,淡定地说。

经过老马出面做思想工作,代表们陆续散去。他刚回县长办公室,杨道理马上打电话向他汇报,苟政达认定是他在背后搞非组织活动,已经坐上车直奔市委告御状去了。

清不清白,苍天清楚,公道自在人心。

老马应声出去。会议不能继续下去,常委们不欢而散。

韩江林白了龙文渊一眼,你一个即将退休的糟老头子,怎么嘴上不积点德,处处还与人过不去呢?

说完,嘣地一摔椅子冲出去,门在他身后狠狠地搭上。韩江林转过身,见全体常委都被弄懵了,一个个瞪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韩江林无奈地摊开手,表达自己的无辜。然后,把他求助的目光投向马正文,老马,我不便出面,你代表县委出面做代表的工作,叫代表们相信党,相信组织,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要求上级出面调查处理,给代表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他们的要求下,韩江林上了市纪委的车,立即被载到了南原市国税宾馆,实施了软隔离。韩江林认定自己没有参予任何非组织活动,认为随着调查的深入,调查组最终会证实这一点。因此,他对遭遇双规保持着乐观的态度。

苟政达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语无伦次地说,这,这,他的目光落在韩江林身上,腾地站起来怒吼道,你,你们别唱戏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们在演双簧戏,我,我要向市委、省委告你们搞非组织活动。

看守的纪委干部在考核中曾经与韩江林熟识,见韩江林尚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警告说,这件事产生了极坏的政治影响,你必须引起高度高视,调动一切可能的关系资源活动活动,不然的话,结局有可能朝着不可预料方向转化。

韩江林一听,头轰地大了,转身看着苟政达。

韩江林说,我的行为苍天可鉴。

杨道理低头嗫嚅地道,没有公布书记的选票,代表们怀疑做假,代表们说,书记委员都没有选上,仍然担任书记,代表们认为权利受到了损害,要求向上级反映。

苍天可鉴,并不等于人可鉴,任何事情一旦与政治影响扯上关系,等同于沾上了一个墨水袋子,只会越抹越黑,普通人都会避而远之,平时愿意为你说话的,这时候都不愿意再惹麻烦。

韩江林心里腾地涌出一股火气,也不待苟政达说话,愤怒地质问,什么做假嘛,选票统计是认真的,没有谁做假。

韩江林不相信世事会如此无情,笑问道,意思我将会众叛亲离喽。

杨道理不敢接韩江林的目光,看着苟政达汇报道,苟书记,有几个乡镇的党代表质疑委员选举做假,集体上访,要求查验选票。

这位干部道,如果不是政治大背景发生变化,在相同的一片天空里,哪一件与政治相关的案件,曾经翻得到案?

韩江林感到极度的委屈,站起来想去探看究竟怎么回事。组织部副部长杨道理推门进来,差点和韩江林撞了个满怀。韩江林瞪大眼睛看着杨道理,严肃地问,外面吵吵闹闹的,究竟怎么回事?

这话击中了韩江林的软肋,心里一紧,问,问题是我根本参予他们的任何预谋和活动。

忽然,杂乱的脚步声和吵嚷声从楼道上传来,似乎有人在质疑党代会的选举。常委们都传过身。苟政达侧耳听着,脸色像死一般灰白,他用怨责的目光看着韩江林,仿佛这一切都是韩江林的预谋。

我们很多人都相信你没有参与预谋,但你手下人参与了,这些人是你平时信任的人,他们活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你,这如同一次古代的宫廷政变,预谋废立的大臣们确实没有把政变的计划告诉他们将要推戴的人,但是,当宫廷政变破产以后,当政者仍有可能把候选皇帝当成政变的主谋予以废除,以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

开始吧,书记。韩江林善意地提醒道。苟政达回过头,用猎狗般阴毒的目光盯了韩江林一眼。韩江林不曾预防,身子一个激灵,一般透心骨的寒彻在全身弥漫开来,呆呆地张着嘴不知说什么为好。

他的话让韩江林心惊肉跳,苦笑道,白云是个小县,县委书记手握重权,但与皇帝的权力相比,仍然天上地下。

韩江林侧目打量着他,才几天时间,原来的满头黑发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白,鬓角的几缕银丝犹为明显。失败对人的打击很大,官员中人在政治上遭遇滑铁卢,等于丢掉了思想和灵魂的一半。对此,韩江林深有体会。当年韩江林年轻,失败了仍然不失前途和机会,苟政达遭遇此败,无形中中止了在政治上继续前进的步伐,余下的时间只能得过且过、苟且偷生了。

这位干部走后,韩江林愈想愈觉得这位干部说得有理,他即使不能再担任白云县长的职务,也有必要把自己在这期间的活动向组织进行说明,求得市委领导的谅解。于是开始坐下来认真地写汇报材料。

在预定的时间内,常委们准时莅临常委会议室。苟政达最后一个进来,低着头闷闷不乐地在原来的位置上坐定,面对常委们的目光,他失去了原来的从容淡定,有几分手足无措,不是翻笔记,就是看看文件,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说起。

韩江林托看守者把汇报材料分送刘洪副书记和纪委书记以后,事情没有任何改变,他仍然被限制在国税宾馆的房间里,暂时失去了人身自由。

白云县委拿到市委批复以后,韩江林向苟政达提议,当天下午召开新一届县委第一次常委会。韩江林的意思是想通过常委会的形式,让大家坐在一起,交流思想,弥合与苟政达之间业已出现的裂痕,以便下一步更好地开展工作。如果有谈不拢、谈不透的话题,晚上还可以在酒桌上继续谈。晚上的酒席也可以算得是喝政治酒了。苟政达思虑再三,勉强同意了韩江林意见。

韩江林整日无所事事,不由得恐慌起来。

市委对选举结果批复下来,苟政达被重新任命为县委书记。正当韩江林认为县委换届的硝烟已散,接下来应当投入紧张的人代会筹备工作。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开始利用县委选举结果生出另一起事端来。

这是他第二次被组织双规,第一次是因为经济上的问题,第二次则是因为政治问题。经济问题可以用证据来说明,政治问题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既可以说得清楚明白,同时,也可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第一次,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副镇长,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第二次,他是县长,已经建立了良好的社会关系,这些关系在他在任时,极有可能使他能够呼风唤雨。假设真有可能因为非组织活动被抹掉县长职务,韩江林居然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人。当他做了这番假设后,心底透出一股悲凉情绪。古人所谓的患难相知,在现代这个注重利益的时代,这种患难真情和道德要求像一叶古代的风帆,离人们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