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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近来和戴晓云说话,说一说就说到佛上。陆国杰知道戴晓云佛念弥深了。为了和戴晓云之间多一些共同语言,近来陆国杰也看了一些佛理方面的书,陆国杰更多感到佛教是对人欲的一种反叛,其中不乏开启人生的智慧,感悟空寂无妄的境界,也是对心灵的一次净化。

戴晓云说:“世道轮回,现世的恶报皆因前世之孽,现世的善报皆因前世积德。世道轮回,在劫难逃。”

端木铎受伤住院的一个多月里,柳琳每天都在医院陪护,如果说以前还半遮半掩,那么现在她和端木铎的关系就算是彻底公开了,端木铎自嘲比旅行结婚更加浪漫。端木铎身体多处受伤生活无法自理,柳琳整天守候在他身边,给他洗脸,刷牙,喂饭,接屎接尿,擦洗身体,陪他说话。端木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婴儿阶段,从柳琳身上感受着母爱的温馨,感叹:不管是做儿子还是做丈夫,男人都离不开女人的照料。柳琳从碗边舀出一匙热粥,噘起红唇轻轻吹拂,用舌尖试一下凉热。温柔的目光就像夕阳下一湾静静流淌的小溪,倾诉着无穷无尽的情意,把爱演绎得生动无比。端木铎看得发呆,柳琳用汤匙轻轻敲着碗边提醒端木铎注意,发出十分美妙的声音。喂饭的时候柳琳微微张开红唇,等端木铎把饭咽下,柳琳才把嘴闭上。

陆国杰说:“柳琳和端木铎这样的好人遭了这么多罪,这哪里是善报,不都是恶报吗?”

端木说:“我现在是你儿子。”

戴晓云说:“我佛慈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阿弥陀佛。”

柳琳笑了,“你不怕差了辈分。”

陆国杰一想真可能是这么回事。

端木说:“不怕。”

戴晓云说:“怎么不可能?柳琳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丈夫被判刑后,为了不让公公婆婆伤心,为了不让两位老人和孙子分开,一直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而且和端木好了这么多年就是不结婚,这在许多人看来就是不可能的事,柳琳做到了。马强的父母遇上这样的儿媳肯定会要报恩吧?马晓文又刺伤了端木,端木挨了三刀就是不让报案。两位老人会怎么想?他们肯定会想法子把端木接回家好生照顾调养,来报答柳琳,替孙子还债。”

柳琳用毛巾擦去粘在端木铎嘴边的饭粒。

陆国杰说:“不可能。柳琳和马强的父母住在一起,家里还有一位刺伤端木的小凶手,端木不可能到她家去住。”

端木铎动情地说:“认识你之前只有我妈喂过我,给我擦嘴,为我接屎接尿,洗澡……”

做完佛事戴晓云从屋里出来,问:“今天没有事啦?”陆国杰把到医院看望端木铎,端木铎出院了,以及到他家没找到端木铎的事说了。戴晓云想了想说:“我猜,端木肯定在柳琳家。”

柳琳想起昨晚上给他擦身体,端木铎故意咬住她的衣袖不松口,直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他才松开,这分明是男孩讨取母爱的一种方式。

陆国杰回到家,戴晓云在卧室里跪在床前拜佛,小香炉里燃着三炷香,香烟缭绕,香炉后面摆着那本《大悲咒》。戴晓云已经能够把《大悲咒》全文背下来。戴晓云做佛事时陆国杰从来不打扰,也从来不加任何评论,只要能够减轻病痛,他总是能宽容戴晓云的。

端木铎出院的那天,出租车直接开到柳琳家所在的新港小区。

陆国杰说:“送我回家。”

端木铎没有心理准备,对柳琳说:“到你家不太方便吧?”

司机小王问:“现在上哪儿?”

“听我安排!”柳琳不容商量。

端木铎的伤口恢复得很快,半个月后的星期六,当陆国杰再次到医院看他时,医生说端木铎已经出院了。陆国杰来到端木铎家,端木家门锁着,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陆国杰想,他的伤刚好能上哪儿去呢?打他的手机,回话说“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难道是病情加重转院了?一想也不会,端木铎伤得并不重,一个星期前去看他时伤口恢复得很好。据陆国杰所知,端木铎在清河没有什么亲戚,他能到哪儿去呢?

轿车在柳琳家楼前的小路上停下,柳琳扶着端木铎下车。端木铎看见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站在楼门口迎接,二老白发飘零,目光迟滞,面颊干瘪、骷形显现,失去弹性的皮肤上点染了更多暗黑色的死斑,和几年前相比身体好像缩小了许多……端木铎恻隐心动,愈加不安,进一步理解了柳琳为么不同意和马强离婚。晓文站在奶奶身边,看见端木铎从车里出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崔宝来和姚佳一边喝酒一边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吃完饭崔宝来开车把姚佳送到家门口。崔宝来对姚佳彬彬有礼,敬重有加,没有半点非分之举。

一个多月来端木铎一直隐瞒案情,柳琳也假装不知。感受善良,端木铎的眼睛湿润了。

崔宝来说:“我听杨大姐说过。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我才想交你这样一位朋友。”

端木铎住院期间,两位老人专程到五百公里以外的凌源监狱看望儿子马强,向马强哭诉说柳琳对马家的情义,还有孙子马晓文刺伤端木铎的事。马强的母亲哭着说:“你这不争气的东西,怎么就能摊上这样的好媳妇,我们马家这辈子都报不完柳琳的大恩大德啊!端木也是个大好人,要不是他,你这辈子就别想出来。他和柳琳好了这么多年,就是不结婚还不是为了我们吗?晓文捅了他三刀,肺都扎漏了,他愣是不让报案,是你表弟宝成把他送到医院的。儿啊,你就离了吧!柳琳哪点都对得起你,对得起我们马家,我们不能无情无义!不能再拖累柳琳了……”马强大哭了一场,写了一份离婚申请书,又分别给柳琳、端木铎和儿子晓文写了三封信。

姚佳说:“我也是个苦命人,我的事你听说了吧?”

接端木铎到家的当天下午,柳琳把端木铎安顿好以后。两位老人拿出马强写的三封信,分别交给了柳琳、端木铎和晓文。

崔宝来摇摇头说:“我也不是什么好鸟,我没文化,没知识,没档次,光有钱有什么用?”

给柳琳的信:

姚佳被崔宝来真心的悔过所感动,说:“不要灰心嘛,你才四十岁,今后的路还很长,会遇到好人的。”

琳琳:

崔宝来说:“我找过她,她听说我和春明的事了,在奚落笑话了一阵以后说:崔宝来!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她说,我有儿子,你一无所有,接着是哈哈大笑……后来我才知道金铃和他们饭店的业务总管结婚了。我的心彻底寒了。我活该!活该!”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六年前我没听你的话,钱迷心窍,闯下杀身大祸。是你请端木律师为我上诉,才把无期徒刑改判为二十年,我后半生才有望。为了我父母你没提出离婚,你已经尽到了孝心。是我拖累了你……我今生难报此恩……

姚佳说:“我在金铃酒店吃过饭,酒店相当不错,不知道是你前妻开的。”

端木律师是个好人,你不该瞒着我。我希望你早日嫁给他,衷心祝你们幸福!随信寄上离婚书,情未了,缘已尽,千万别再犹豫。

崔宝来说:“我没有脸了啊!金铃是那种特别要强的女人,和我离婚以后,拿着四十万元,开了一家酒店,就叫金铃酒店。现在也发了。”

给端木铎的信:

姚佳问:“你没去找你的前妻?”

端木大哥:

崔宝来有些难过地说:“我结过两次婚,离了两次婚。我第一个媳妇叫金铃,是我一个单位的,经别人介绍认识结婚,在一起生活了十二年,有一个儿子。我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厉害,和我打打闹闹过了十多年,也都平安无事。后来我包下了水产公司,当了老板,有了钱。我就变心了,嫌媳妇不温柔,在外面找了个相好叫春明,是个大学生。我和春明刚好上那会儿,春明对我那个好,真是没说的。我把春明安排到厂里当会计,还在外面给她买了一套大房子。哪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这件事就让金铃知道了。金铃这么厉害的人知道这件事还得了?和我是又吵又闹。一开始我还顾面子,后来事也都闹开了,我就不要脸了,明目张胆地和春明过上了。就这样我和金铃离婚了,我扫地出门,把原来的家留给她和儿子,再给她四十万元生活费。半年以后我和春明结了婚,在一起过了三年。开始我发现公司的账有点不对,在我的追问下,春明说她留了点私房钱。我一想她是我媳妇,有点私房钱算不了什么,也就没太在意。为了公司财务的事,春明经常到大连去收账结账,有时当天回来,有时在大连住两天再回来,我还是没在意。有一天,我们公司的一个业务员告诉我,看见春明和一个年轻的男人在一起,看样子关系不一般。这才引起我的注意。有一天,春明又到大连去收账,我偷偷跟了去。她住在富丽华大酒店,我就在她房间的对面住下来,晚上我听见有人进了她的房间,过一会儿我叫服务员打开门,春明和那个男的正在床上,我当时都要发疯了。回到家我一查账,账上少了三百多万,差一点没把公司拖垮。后来才知道那个男的是她大学同学。他俩商量好,等弄到了五百万就结婚。我戴了三年绿帽子还蒙在鼓里……我和春明也没有办结婚证,属于非法同居,她走了,我们的事也就算完了。这件事差一点就把我搞垮了,公司我也不管了,好在公司里有几个好哥们儿,才把这局面撑了下来。从那以后不管谁给我介绍对象我都不谈,我还不知道我这熊样?那些人爱的是钱,哪是爱我这个人?钱能买到女人,买不到真情,更买不到爱情。”

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帮助!感谢你为我父母,为我儿子作出的牺牲。我把柳琳和儿子晓文交给你了,望你善待他们。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因为我不孝顺;不是一个好丈夫,因为我无德行;更不是个好父亲,因为我不慈爱。上对父母,面对妻子,下对儿子皆无颜面,愧对苍天……每当想起这些心肺俱裂,痛不欲生。一切都拜托您了!倘若有出来的那一天,我愿以牛马之身相报。

姚佳说:“那就说说你为什么是王老五。”

给儿子晓文的信:

崔宝来说:“那是爱钱,不是爱我。”

儿子:

姚佳问:“我不相信你这样的大老板没人爱。”

你一定会为有我这样的爸爸而感到羞耻,千万别像你爸爸这样没出息。你要自强自立,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有个好妈妈,一定要听她的话。端木律师是我的恩人,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糊涂事……怎么能恩将仇报啊?我心里难过极了!你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啊!是他挽救了你……你要报恩啊!你妈妈有权利选择她今后的生活,她能和端木生活在一起,我感到由衷的欣慰。我希望你能认端木为养父。他是个了不起的大律师,和他生活在一起,你才会有更好的前途。你爷爷、奶奶也是这个意见……

崔宝来面带难色地说:“我是个王老五,没人爱。”

柳琳读完信掩面痛哭。端木铎靠在床上读完信仰天长叹。马晓文躲在屋里看完信,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爷爷奶奶怕孙子出事,一起来到孙子的屋里守着,一边流泪一边劝导。

姚佳说:“既然你拿我当朋友也就别客气,随便聊。你爱人在哪儿工作?”

午饭的时候,爷爷、奶奶陪着马晓文来到端木铎的床前。马晓文突然给端木铎跪下,哭着叫了一声“爸,我错了……”

崔宝来憨憨地一笑,说:“其实我是想交你这样一个朋友。我是粗人不会说话,就从说感谢话开始说。”

端木铎的泪水夺眶而出,忍着伤痛坐起来要拉晓文起来:“晓文你快起来!”

崔宝来没话找话,说了一大堆感谢司法局送法到企业的话。姚佳说:“你领着我跑这么远,不是为了说这一大堆客气话吧?说点别的。”

爷爷、奶奶把晓文拉起来,坐到端木铎身边。

酒、菜上来了。姚佳看着桌上的大对虾、大闸蟹、石斑鱼、海蛎子汤说:“崔经理太破费了。”

端木铎说:“从今以后你们二老就是我父母,晓文就是我的儿子。”

崔宝来说:“你是有身份的领导,到小酒店有损你的高贵。”

新的一家人抱头痛哭,此时的柳琳已哭成了泪人……

姚佳说:“吃一顿饭跑这么远?随便找个地方就行。”

陆国杰和戴晓云来看望他时,端木铎讲述这段经历,陆国杰欷歔感叹:“端木,这三刀你挨得值!”

星期四和星期五两天下午,司法局派出两名律师到水产公司给清河水产品公司的业务员们上了两堂《合同法》课。星期五下午下班前,崔宝来到姚佳办公室,一定要请姚佳吃饭。经不住崔宝来的软拖硬磨,姚佳同意了。崔宝来开着凌志轿车一直把姚佳拉到离市十公里以外的仙人岛。姚佳没想到崔宝来会拉她走这么远,作为女人多少有些警惕。崔宝来包下紧靠海边的一间十分高雅的小餐厅,崔宝来和姚佳在一张方桌前对面坐着,透过玻璃墙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沙滩和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