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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柳正堂的办公室在二楼,这是一间面积一百多平米的小厅,中间是一张豪华的核桃木写字台和红木雕刻的转椅。写字台对面摆着两套高档真皮沙发。写字台后面是一大排仿古实木书架,办公室正面墙上挂着赵朴初手书“忠义”两个大字。陆国杰欣赏着这两个字,心想不知柳正堂是如何搞到的字,如果赵朴初知道他手书的这两个字挂在黑道忠义堂里,不知作何感想?柳正堂的办公室里还摆放着许多名贵兰花,花香袭人。

柳正堂笑道:“什么忠义堂?也就是赵朴初写的‘忠义’两个字。”

陆国杰说:“你这个办公室比我的办公室气派多了。”

陆国杰笑着说:“你也会蓬荜生辉、三生有幸这一套?我是专程来看看你的忠义堂的。”

柳正堂说:“以前国家困难的时候,我们干部要带头艰苦奋斗。现在要加速发展奔小康,干部得带头富,这就是我的观点。现在我们村人均收入一万三千元,是清河村级的首富,我的办公室气派,不是我气派,是农民的气派!”

柳正堂说:“市委领导光临我们小小的村部,大柳树村蓬荜生辉。”

陆国杰对何强说:“你听见没有?这是农民的气派。”

城郊的大柳树村离市政府不远,仅用十五分钟后,陆国杰和何强就到了大柳树村村部。大柳树村的村部是一栋二层小楼。因为事先接到市委办的通知,柳正堂和村长章成在村部等候,陆国杰的车一到,柳正堂立即迎了出来,陆国杰与柳正堂和章村长握手。

何强说:“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何强说:“自古道,强龙不压地头蛇。柳家在大柳树村是大家族,也得有这么一个人。”

柳正堂心里明白,一定是省报上的文章引起了陆国杰的注意。柳正堂汇报工作时十分地卖力。柳正堂首先介绍了村里集体经济的情况。大柳树村有一家房地产公司,一家大型农贸市场,两家大酒店,清河有名的红楼酒家就是大柳树村的产业。柳西街有三分之一的铺面是大柳树村的产业。全村总资产超过一亿元。村里集体年收入一千多万元……陆国杰一边听柳正堂汇报,一边在心里对比着另一组情况,大柳树房地产公司以村屯改造之名建商品房,近三年来偷税、逃税金额就达一千多万元。大柳树农贸批发大市场收费管理全由村里负责,每年只向工商、税务部门缴很少的一点税,更大的问题是大柳树农贸大市场成了假冒伪劣商品的天堂,政府的管理部门谁也管不了,大大小小管理者大都让大柳树村摆平了。柳西街的所有铺面都必须向大柳树村交管理费,如果不交你生意就做不下去,大柳树村利用敲诈来的钱,买下了近三分之一的铺面,然后租给本村的村民,村民不做生意可以把铺面租给别人,从中获利。政府部门在红楼酒家吃饭可以赊账,到年底一起算,有公款支撑着,红楼酒家生意火红,背后隐藏着多少交易就不得而知了。有了钱,柳正堂用非法获得的钱收买人心。村民有病有灾找到他,柳正堂常常是掏出几百上千元,说:“你先拿去花,有困难再来找我。”村民失业了来找柳正堂,柳正堂写张条子,就可以在村办企业中找到一份工作。每到过年,所有村民都能领到几百元过节费。正因为柳正堂为村民谋利益,他在村民中有着极高的威信,一呼百应,柳正堂的话在大柳树村就是圣旨。对那些反对他的村民,柳正堂坚决打击,决不手软。有一个姓肖的村民因为写信告柳正堂是黑道头,柳正堂指使人砸了肖家的店铺,烧了肖家的房子,公安局一时破不了案,肖家一家四口只好流落他乡。大柳树村的上亿元产业,不过是集体之名,这些资产实际掌握在柳家家族成员手中,大柳树村也就成了柳正堂家的天下。陆国杰又想起年前大柳树村两百村民到市政府上访,柳正堂一个电话就烟消云散。更可怕的是柳正堂的社会势力,柳正堂结交了一批政府的官员和社会上的豪强,在清河没有他柳正堂办不明白的事情。公安局的一个侦察小组对柳正堂进行了半年多的侦察,初步掌握了柳正堂这股社会黑势力的情况。

陆国杰说:“小小个大柳树村,谁说话都不好使,柳正堂招呼一声就行,你认为这正常吗?”

柳正堂汇报完,领着陆国杰和何强看了几家大柳树村的企业。所到之处收拾得十分整洁,大柳农贸大市场秩序井然。看得出这一切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柳正堂接到陆国杰下午要到大柳树村视察后,打电话通知各企业:“中午不准吃饭,做好准备,迎接陆书记视察,谁出问题,我整死他!”在大柳树村视察过程中,柳正堂一直走在陆国杰身边,边走边介绍情况,陆国杰感觉到柳正堂在利用这次机会显示他和市委书记的关系,陆国杰含而不露,装作不知,默默地把所看到情况对照他掌握的内幕。何强对大柳树村发挥城郊优势,大力发展经济的做法大加赞扬。视察完大柳树村,柳正堂要请陆国杰喝酒。陆国杰说:“大柳树村的酒我是一定要喝的,但不是现在。我晚上要宴请省里来的几个专家。”

在车里何强说:“上个星期拓宽石塘路,需要拆迁大柳树村的两家小饭店,本来都和村里说好了,有关拆迁的补偿协议也已经签了,可是到了拆迁那天,这两家就是不迁,还找来了几十名村里的老人,说什么也不让拆房子,要求增加补偿费。后来我找到柳正堂,柳正堂到现场骂了一阵,说补偿费由村里负责,无理取闹的村民也就散了。看来柳正堂在村里还是很有威信的。”

从大柳树村回来的路上,陆国杰问何强:“看完以后有什么感想?”何强说:“没想到大柳树村这么富。柳正堂是个能人,清河城郊的几个村都能这样富就好了。”

下午,陆国杰会见了一位来清河考察的港商之后,约何强一起到大柳树村去看看。

陆国杰意味深长地说:“城郊的村要是都像柳正堂这样那就麻烦了。”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陆国杰就接到公安局钟伟打来的电话,问陆国杰看没看见省报上的文章,显然是想探探陆国杰对这篇文章的态度。陆国杰说:“钟伟,你别管报纸上怎么登,调查不能停。”放下电话陆国杰想,大柳树村就在城郊,不妨抽出点时间专程去看一看。

何强问:“为什么?”

陆国杰不想和李岩说这件事。放下电话,陆国杰骂道:“蠢猪!”心想,这位名叫杨兴权的记者不知收受了柳正堂的多少好处。

陆国杰:“当干部的光能干事不行,还必须有敏锐的政治头脑,你不了解柳正堂。”

李岩说:“我知道,一个星期前,省报记者杨兴权来大柳树采访,我还陪他喝酒了呢。我也是刚才看到的报纸,稿子写得挺好。”

经过两个多月的住院治疗,戴晓云的病情有了明显缓解,星期六,陆国杰把戴晓云接回家。走进家门的那一刻戴晓云说:“我真的以为我回不了家了。”

正常情况下,陆国杰每天晚上下班前都要翻一翻当天的报纸,了解一下时事。这天陆国杰在省报头版的下边,看到一篇题目叫《清河大柳树村发展城郊经济纪实》的报道,陆国杰非常仔细地阅读了这篇文章。这篇文章把柳正堂说成是发展城郊经济的先进典型,领导大柳树村群众致富奔小康的带头人,文章列举了几件柳正堂慷慨解囊为村民解难的故事。一个公安局正在暗地调查的黑道头面人物,跃然在报纸上,成了带领群众致富、帮助老百姓排忧解难的新闻人物,不能不让陆国杰好好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完报纸,陆国杰首先给李岩打了个电话,问他知不知道发稿的情况。

陆国杰说打开CD机,屋里回荡起那支非常动人的黑人乐曲《回家》,戴晓云说:“回家的感觉真好。”

一段时间以来,柳正堂一直在收集陆国杰的情况,研究接近他的机会。张兴化的司机老胡告诉柳正堂,陆国杰爱喝酒,下属工作干得好,出成绩了,请他喝酒他参加。工作没干好的酒陆国杰从来不喝。陆国杰有一次在中层干部会议上说:“工作干出成绩了,请我喝庆功酒我去。工作没干好,你的酒我喝不下去。”清河市的部委办局和乡镇的领导以能请到陆国杰喝酒为荣。柳正堂决定先在工作上引起陆国杰的注意。

陆国杰说:“许多人为你这次住院捐了款,真得谢谢他们。”

晚上,柳正堂在红楼酒家设宴招待关浩,之后是桑拿按摩。其实柳正堂请关浩并不是没目的,人在失意的时候得到同情最容易成为朋友,柳正堂就是要抓住这一机会,进一步密切和关浩的关系,关浩现在虽然不是组织部长了,但毕竟还是政协副主席,清河的政坛上有许多他的门生故吏,关浩说句话照样好使。柳正堂找关浩的第二个目的是想打听陆国杰对自己的态度。有一天张兴化的司机老胡在张兴化面前谈起柳正堂,张兴化严肃地对老胡说,你以后少和柳正堂这种黑道上的人来往,早晚要收拾他。老胡是柳正堂的把兄弟,当然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柳正堂。人在失意的时候,更容易说出平时不易听到的内部情况。关浩被柳正堂义气所感动,关系自然是进了一步。柳正堂从关浩嘴里打听到不少官场上的事,并得知是陆国杰让洪安和打电话停止了对他的审查,柳正堂决定找个机会接近陆国杰。

戴晓云问:“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柳正堂在清河讲义气是出了名的,柳正堂办公室正中就挂着书法家赵朴初手书的“忠义”二字。其实柳正堂对义气有着更深的理解,并以此立身。凭义气二字他身边聚集了一帮人。

陆国杰说:“相反,给我带来了荣誉。一位记者了解到这件事,写了篇消息,发在省报内参上,省委高书记在上面批示:‘群众爱戴清廉的干部,无可厚非。’”

柳正堂说:“关主席,你千万别误会。我柳正堂今天是专门来请你喝酒的,这么些年你帮了我不少忙,我非常感谢,前几年选村长时,要不是你为我说句话,我连参选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有今天。我柳正堂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在台上是我领导,你下台那天也还是我的领导,而且关系更进一步。这辈子我最重一个义字,今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办,你说一声,我马上就到。”

戴晓云说:“这我就放心了。”

关浩面带尴尬地说:“正堂,我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离开了组织部,振声的事还没来得及办……”

陆国杰说:“群众对干部要求并不高,只要他们不贪,能为群众办点事,就是好干部。”

关浩到政协上班的第三天,柳正堂来到关浩的办公室,关浩以为他是为他侄子柳振声当西海办事处副主任的事来找他。为了让侄子柳振声当西海办事处副主任,柳正堂曾多次找过他,还送了两万元钱。

星期天,戴晓云和姚佳约好到灵山寺去进香还愿,陆国杰不好阻拦,只能让她去。这些日子戴晓云和姚佳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让陆国杰感到不安,女人的事他也不好干预,只能听之任之。

关浩在省城大儿子家住了两个多月,才到政协上班。这两个月里。关浩对自己从组织部到政协的整个过程进行了一些调查和思考,最后确认是陆国杰在整自己,但事已至此只能认了。政协的工作十分清闲,政协副主席虽然级别没降低,但比起重权在握的组织部长来就显得清淡了许多,现在也没人来找没人来求了,乍闲下来心里空落落的。新组织部长陈光东上任以后,对组织部的干部进行了一系列调整,关浩的几个心腹都没得到重用,干部科长严明吉调到三坪乡当副乡长,组织科长乔石林调到统计局当副局长,他们当然少不了要到老部长这里发发牢骚,骂骂娘。组织部干部培训中心(实际上是对外营业的酒店、招待所)被撤销后,中心主任刘景因经济问题受到了开除公职的处分,其中一些经济问题牵连到关浩,虽然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关浩对陆国杰仍耿耿于怀,恨之入骨,十分注意收集有关陆国杰的情况,一旦抓住有用的把柄就准备施以重重的一击。过去一些给他送过礼,还没有来得及提拔干部也有来找他的,让他感到很难堪。这些账当然都要算在陆国杰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