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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兄弟,我们同病相怜,同仇敌忾啊,我在乡政府‘五朝元老’了,一直进不了步、迈不上坎,悲哀啊!”郝弦也冰凉地说。

“兄弟,看破红尘哪!我是未老先衰了。”朱游唉声叹气道。

“你五朝元老!你知道我几朝么?我挺过了十个局长, ‘十朝元老’了。现在还是江山依旧、面貌如故。年年赖子十八岁哟!”朱游扳着指头算着。

朱游苦大仇深的样子,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直言不讳说这么多消极话,令郝弦多有同情,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难道他也仕途不得志,这样的话,咱们就是亲兄弟了。

“你说你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是和尚不撞钟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让那些得志得意得宠的崽子们去撞吧!”郝弦越说越来气了,“几天前,我下乡去,在路上见着了一个老农烧田坎,我没制止,还叫他多烧几块田,后来怎么样?一不小心就把山烧着了,我心里高兴哩!”

“郝干事,今天我就不上山了,检查个屁,管他死人倒灶,天跌下来有书记县长、有局长乡长顶着呢!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小字辈、小人物天天高枕无忧,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

“过瘾,过瘾,你郝弦是好样的,有种!我服!”朱游竖起大拇指直夸郝弦。

待还没开饭的间隙,郝弦用手搭着朱游的肩,迈向一边,拉开了话闸子。

从此以后,他们就走到一起,消极怠工,与单位领导对着干,朱游朋友比较多,经常有人“逼”他请客,朱游虽然不得志,但对没有权没有钱,没当官的朋友倒是很仗义、很豪侠,有求必应,天天花天酒地、莺歌燕舞。

“看你急的,大男人了,难道还会有什么事?”朱游朝郝弦一笑。

“我这人就重朋友情,仇官仇富,同情弱者!”朱游常把这句话叼在嘴上。

朱游、郝弦都是不求上进的干部,当年,他们都英姿焕发、春风得意、仕途一片光明,还一度成为单位呼声最高的“后备干部”,拟将提拔科级岗位的重要对象,被同事们眼红地称之为“第一梯队军”。可是不知是他们吃错了药还是走错了路,每次动用人事,总是没他们的边儿,打了水漂,异常苦闷。渐渐地,他们的年龄就大了,提拔再也没有优势了,棱角磨颓了,工作就拖沓起来了,牢骚怪话也就多起来了,对单位领导更是讨厌起来了。一次,朱游下到上山乡,说是检查春季植树造林工作,乡里的林业干事郝弦陪同他。他们正准备到山上去转一圈,朱游却装着肚子痛,叫郝弦在办公室等他,说自己要上厕所,可是郝弦等了他足足2个多小时也不见朱游的影子,眼看上午就过去了,他到处找他,没找着,无可奈何。12点吃中饭了,朱游却奇迹般地出现了,大摇大摆来到乡政府招待所。“唉呀唉呀,朱股长,你没事吧!”郝弦看到了“蒸发”一个上午的朱游又重新再现,心里踏实下来。

请客吃饭、卡拉OK要的是钱,朱游没有“外水”,工资只那么千把几百,花不来,他就干脆拉破脸皮求局长,把发票一放:“这是我的招待费,请局长高抬贵手签了吧?”

两名纪检干部有苦难言,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只好把朱游、郝弦向纪检委提供的“内幕资料”呈给了赵吕生。

“谁叫你请客的?不是办公室统一安排吗?没有我这个老大的同意,谁请客谁掏钱!”局长拒签。

赵吕生憋着气,恼羞成怒,还不时地指着这两名纪检干部说:“难道他们力大无边,头上长了角?难道他们是小布什?你们纪检是吃豆腐的是不是?我可要警告你们,对这朱游、那郝弦处理不到位,我就先把你们处理再说!”

朱游死猪不怕开水烫,“拍”地一声,在局长的办公桌上猛击起来,怒发冲冠地说:“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我请的客,一分一厘你都得签,掏钱的是乌龟王八蛋!”

纪委干部说:“这两名干部一个是县林业局的,叫朱游;一个是上山乡政府的,叫郝弦,不瞒您书记说,我们不可能对他们处理到位,昨天的通报我们都不能公开下发,否则麻烦就大了。”

“没有规矩就成不了方圆。你违反财经纪律,随心所欲,我不可能助桀为虐,助长歪风,难道你老朱还想违反不成!”局长也不是吃素的,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点着朱游的眉心。

接着说:“这两名干部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我给你们纪委一个任务,抓紧处理,一定要把他们处理到位,纪委决不能做和事佬。”

“你别装着算,什么玩意儿!既然你铁板钉钢钉、硬到家了,我也不费舌。这是我的日记本复印件和你的风流照片,你瞧仔细点!”朱游说着就把东西放下了,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县纪委将这两名干部的“要挟”原原本本向赵吕生汇报了。赵吕生紧锁眉头,大发雷霆:“没王法了,安都还有这样的干部!?”赵吕生把“这样的干部”五个字拖得特别有韵味,语速缓慢且有力。

局长火头上仔细翻着日记,尽是记录他某月某日送领导礼的、嫖娼的、赌博的、吃喝的……接着就拿起照片一瞧,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与一位小姐在一起的“鸳鸯澡”异常醒目……“这狗娘养的痞崽子,蛇蝎心,心好毒哟!”局长内心一闪,自知大事不好。不一会就打电话叫来了朱游。

安都要看的东西倒是不少,亮点也有,但就是琢磨不透的是曾书记到底对什么具体的东西更感兴趣。企业吧,安都有他看的,五、六十家企业齐驾并进,热火朝天;农业吧,也是很不错的,乡乡镇镇都有拳头产品,种养加工业遍地开花;干部队伍建设吧,倒是一个很担心的问题,恶告状,相互攻击的人或多或少存在。据说干部赌博打麻将又开始死灰复燃屡禁不止。昨天县纪委还处理了二名党员干部打麻将,这两名干部直喊冤枉,他们只是偶有染手,平时没玩过,第一次就撞在了“枪口”上,很不服气,还口口声声说纪委只会打苍蝇,不会打老虎,还列举了几名县领导和科级领导赌大的。说他们五十、一百一个炮还嫌小不过瘾,就是没人去查没人去抓。这两名干部还说,如果不处理那几个玩大的县领导、科级领导,他们就要在市委曾玉刚书记来调研期间拦车鸣冤,讨个说法。

朱游打着口哨哼着曲子,悠哉游哉进来了,像是十几分钟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笑着脸弓着背问局长:“唉呀!领导,有何吩咐?”

县委县政府将这项迎接工作布置到有关单位、乡镇和具体人员手里。

坏心坏肠,用恶劣手段整我,你不去死吗?局长心里直骂着,面子却平静下来了。和声缓气地说:“你老朱卖香的敲锅盖--好大的牌子。你不要赌气嘛,这些发票没啥天大的事,我签了就是!”

市委书记曾玉刚拟在近期走几个县市区,市委办公厅明传来电,指示安都县做好迎接准备。安都县是曾玉刚书记考察调研的“第一站”,必须要做好接待与保卫工作,确保市领导的安全万无一失,还特别要求县里选好地点把最能体现当地特色“亮点”的东西供给领导参观。

“唉呀,领导,都怪我卖羊头肉的回家--没有细言(盐),搞得我们光脚追黄鼬、眉脸大变了。抱歉,抱歉!”朱游双手合十地摆了两下。

王实心内心很矛盾,他对钟祥云快节奏、高效率、严要求的风火作风适应不过来,几次因抓的工作不力,有欠账而受到了钟祥云不顾场面和情面的训斥批评。就是在上周的星期一县长例会上,在检查过去一周工作时,王实心没有去做好一个“钉子”拆迁户的工作,导致城中小区建设进度缓慢,钟祥云暴跳如雷般指责王实心“你简直是在瞎混,三天打鱼、四天晒网,软软绵绵,做得好工作吗?我为你感到惭愧!”今天,王实心本来想与赵吕生联手“打钟”,挑挑他的毛病,压压他的威风,岂料赵吕生不买账,似乎对钟祥云不像过去那样势不两立、水火不相容了,赵吕生在表演什么节目呢?

局长说:“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咱们是老兄弟,不分家。”

“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我们县委也好,政府也罢,送锦旗、送感谢信的先例早已有过,隔三差五都有,我们为群众办了事解决了问题,他们懂得报恩。”赵吕生似乎很有城府,对自己人王实心还不掏心掏肺,讲些冠冕堂皇、不痛不痒的话。

朱游说:“好的好的,我们是不分家,不分家!”

“很难说,十有八九都是钟祥云操纵的!”王实心欲把火撩旺点,刚说完又观察着赵吕生的表情。

局长刚刚那儿子打老子,公事公办的凛然之气荡然无存了,只能丢下灶王拜山神舍近求远。

“这些农民是出于内心的自发的情愿吧!”赵吕生听了王实心搬弄是非般的汇报后,置疑地说。

朱游从此就成了林业局局长的爸爸,吃喝方便了,报账方便了,隔三差五给几张假发票,局长眼睛也不能眨一下地给签了。对局里一些股级干部的位置,朱游想要帮谁,一帮就准。

十几分钟前,王实心看到农民送感谢信,送脐橙,敲锣打鼓谢县长,心里别有一番不是滋味的滋味,他想这一定是钟祥云好大喜功,做出了点份内事就去张扬,操纵纯朴的乡民浩浩荡荡来谢恩,怀的是什么意,是恶意!难道你还想功高盖祖,横过赵吕生不成,二把手也不检点身份,这岂不是让赵书记难堪吗?在安都县的任何一样成绩成就,轮得到你钟祥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耳濡目染朱游过日子的捷径,郝弦也心热情动了,朱游带着他,教着他,不知不觉俩人就成了两个见面的下水道,同流合污。把搜集领导情报、追随领导行踪、调查领导内幕就成了他们既分工又合作的惯手伎俩,买来“探头”,添置了针眼摄像机和袖珍照相机、录音笔等,无孔不入地对付着各级腐败官员,并以此来达到个人目的。

县委这边,副县长王实心正襟危坐在赵吕生的办公室嘀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