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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赵吕生肩负“使命”后,立即叫来了县检察院陈清检察长。陈清与赵吕生是老乡,交情深。陈清的提拔并且来安都工作,是赵吕生一手帮助运作的,彼此之间什么秘密都能敞开心扉谈。赵吕生“如此这般”地交待了李里和一案后,陈清马上组织人员调查,并很快将他逮捕。

赵吕生获悉赖玉生传来的信息后,立即与市委书记曾玉刚取得了联系,因为曾玉刚与刘青华有过私交,对赵吕生自然是关爱有加,下一批的人事安排,赵吕生提拔重用是稳操胜券的。曾玉刚尊重了赵吕生的意见,把李里和的问题移送县里调查处理,曾玉刚警告性地补充了一句话,他说:“据说李里和的问题非常严重,你一定要准确把握,调查清楚,千万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就不是党性问题了,是法律问题!”

李里和逮捕后,陈清每两天向赵吕生汇报案情进展。几乎与此同时,省、市、县多名领导相继收到了若竹乡群众来信,大致意思是李里和违法犯罪、依法逮捕是大快人心的事,但他们也有着忧虑和担心,县里对案子会不会就轻避重或者官官相护应付百姓。并强烈呼吁案子要由省市政法部门接管。

二十八

赵吕生看了群众来信,一种担心与不安油然而生,要想保住李里和,那是比西天取经还困难的事了,一旦大事化小,引起省领导重视,亲自督办麻烦就更大了。不行,不行,万万保不得啊!但是,如果不铤而走险保他,李里和肯定会翻脸不认人,把自己的“黑档案”供出来,暴晒于阳光下,到这个时候,地狱之门就近在咫尺了……怎么办呢?赵吕生在苦思冥想,寻找良策,他在怀疑这些群众的来信的背后,一定有人操纵、策划、支持,而最大的怀疑对象是钟祥云。

三天后,县委组织部就来了人考察赖玉生,是“戴帽考察”,全县就这一个指标。再过了几天,赖玉生就当上了横塘镇的镇长,不久就鬼使神差调到市纪委工作。用赖玉生自己的话说:“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朝思暮想都没想到这把老骨头还有镇长、科长当。”

钟祥云是在上海出差时获悉李里和被捕的消息。这个消息是罗翔告诉他的,罗翔说他为了安都的事,为了李里和的问题,与市委书记曾玉刚闹翻了,曾玉刚要他“甩包袱”移案子,罗翔多有不服,出于对事业的忠心和责任,他顶了几句,罗翔是雄心勃勃想在安都的腐败问题上大动手术,顺藤摸瓜,拔出萝卜带出泥,以清腐败、正党风。殊不知壮志未酬,还被曾玉刚咬牙切齿地训斥了一番。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赵吕生回家后,还特意打电话给赖玉生,叮嘱他好好休息。

“我处理一个干部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至于要讲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没有找不到理由的。”

赵吕生听后,感慨良久,当年就是这样的顺口溜在老百姓中间流传,矛头直指邓建传。据说,邓建传在安都捞走的钱可以用10个麻袋来装。

罗翔无奈,只有这样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赖玉生又说:“当年的顺口溜不是传得很广吗?我在这里再说说,再说说,您听好啰――“万儿八千门不开,两万三万脸难看,四万五万请进堂,过了十万喝杯茶,晚上咬得银子响,早上就能戴乌纱。”

钟祥云思忖良久,在某些官员眼里、心里,“一把手”变成了“一霸手”,民主法治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真是有恃无恐、一手遮天。

赖玉生喝多了,说话开始更放肆了,虽然有点醉话连连、语无伦次,但赵吕生还是爱听他的胡侃。难得有这样的基层干部啊。

李里和逮捕后,赵吕生给钟祥云来了一个电话,说李里和的犯罪事实很清楚,检察机关正在作进一步的调查,可能还会牵涉到乡里的几名领导干部和几个村的书记主任,还问钟祥云有什么建议。

赖玉生听了赵吕生的话,心情更加激动,他“嗖”地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说:“赵书记,您是清官,重才重德更重情,我的命运一定要多劳您书记大人了,我再喝!”

钟祥云说:“既然县里办案,更有主动权,要把事实搞清楚,看看牵涉的人会有多少?当然,这个案子,还是您赵书记多劳点神、多操点心,把把关。”

赵吕生听了,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不温不和、不冷不热,顺势用手拍了拍赖玉生的肩膀,说:“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少说领导同志的话,面包会有的。”

到这一步,钟祥云还能怎么样呢?什么建议?表面文章!简直是装神弄鬼、葫芦里卖药,你赵吕生心怀鬼胎还能当我是傻瓜,你屁股一翘,屙屡屙尿我清楚着哩!

“……他妈的邓建传,什么鸟人,我就是家里穷,老婆孩子吃饭要生存,没有钱送礼,我就没有提拔嘛!我是最典型的、最直接的无钱买官的受害者。”

群众给各级领导的信函,成了赵吕生的“心病”,上也难下也难,进也难退也难,收也难放也难、紧也难松也难,这世界上的“难”字,都堆到自己的头上来了。

赖玉生特别来劲来神,用力将杯子一放,有点手舞足蹈的样子,借着酒胆,娓娓地把他的“落难史”讲了一遍:

从检察院调查的结果来看,李里和已贪污、受贿、挪用的款项已达到了200多万,“穷庙富万丈”,多经典的名句,用在若竹乡、用在李里和身上,是多么的形象,多么的洽到好处!仅凭这一点,。他是要判死罪的。

赵吕生放下筷子,凝视着赖玉生,说:“说吧,酒桌上,言者无罪,我洗耳恭听。”

这天,陈清又来了,赵吕生吩咐陈清品茶入座,然后很感兴趣地听着陈清的亲自汇报。

赖玉生说:“赵书记,我不是说酒话,我没有醉,有句话我敢不敢说?”

陈清呷了一口茶水,漱了漱口,然后将茶水吐进痰盂,气氛有些紧张。他说:“有情况,有新的情况!”

赵吕生说:“领导要善于接近群众,与群众打成一片才会有利于我们的工作。”

“你慢说,慢慢说下去嘛。”赵吕生迫不急待等着陈清的下文。

“赵书记,您是一个好官,我佩服!”

陈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着步子朝书记办公室的门边走去,轻轻地将门锁反锁,然后又回到座位。心情异常沉重地说:“问题会搞大的,李里和在牢里疯狂起来了,大大咧咧、口口声声说要见钟祥云,还说要见市里的领导,他说谁不保他,他就不保谁,要揭发某些官员的问题,他坚决不代人顶罪……”

赖玉生能言善辩,又能喝酒,饭局刚开始,赵吕生就对赖玉生有了一定的好感了。赖玉生吩咐几个在家的班子成员向赵吕生敬酒,每敬一次,赖玉生就搬出了“酒文化”,说得赵吕生心里暖融融的。几杯白酒下肚,大家在酒精的作用下,异常亢奋,赖玉生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机难得糊涂一次,于是又开始斗胆说话了:“老油条了嘛,有什么不敢说的!”

“这个王八蛋!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了!”赵吕生确实有点不寒而栗了。李里和成了赵吕生的心腹大患。没听完陈清的汇报,就难以抑制内心恐慌的怒火,蹲着脚发泄着。

赵吕生任县委书记不久,出差路过安源乡,刚好天快黑了,他就拐进了乡政府,打算在乡政府吃晚饭。很巧,书记乡长都不在家,接待他们的是纪委书记赖玉生。

李里和一案现已牵涉的人员已达到了12名,其中河口村的党支部书记曾利望也被收审,再这样下去,真是凶多吉少、夜长梦多。

赵吕生清楚的注意到,邓建传卖官贪钱很有一套,伪装得神不知鬼不觉,他每收到一笔钱,都要积累起来,然后把很小的部分钱交给纪检委“廉政账户”上,一年下来,就有近百万的“红包”存入了“廉政账户”。有人举报有人查,他就理直气壮、心性坦然、甚至发难地迸出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哦,你给我的钱吗?好像是收了,不过都交给了纪委,你去问问吧!”就这样,邓建传还获得了廉政清官美名,其事迹上了省里的《党风》月刊。不久,他就被重用荣调到了南州市委市政府驻地的南州区任区位书记。有一次,邓建传在饭局上与官员交流体会时,大家谈到了安都,都说安都怎么样怎么样的工作难做,怎么样怎么样的迎来送往,最后邓建传很有发言权的用十分浓的客家乡音一锤定音:“安都嘛,有好有坏,有得有失,有利有弊。一句话:工作难做,日子好过!”

陈清似乎读懂了赵吕生的表情和内心,试探着:“李里和已经交待了自己全部的犯罪事实,可以移送法院,提起公诉,他够判死罪。”

在县委书记邓建传的“壮胆”和“鼓动”下,赵吕生从此开始来者不拒。

赵吕生眼睛紧锁地露出一丝丝不知是怒还是凶的光芒,斩钉截铁地说:“对这样的腐败分子要坚决铲除。”

赵吕生当县长,邓建传当县委书记,俩人的矛盾倒是不很尖锐,很多事情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地过去了。有一次,一个乡党委书记向赵吕生送来了几万元钱,他拒绝不了就收下了,但他收得不踏实,生怕东窗事发。于是就请示了邓建传,邓建传讥骂了赵吕生一番,像是“自己人”教育他的样子:“唉呀!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人家给了,说明人家有情,你也别一根死脑筋转不过弯,那就收下吧,没事的!”

陈清通过“一条线”的关系,把案子呈到省市检察院,检察机关依法提起公诉。不久,李里和被处了死刑,他是安都县目前为止最大的科级干部经济犯罪案件。案子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结束了,办案之神速在安都还没有先例。

“十万买个乡长干,二十万赊个局长当,如果肯出大血本,百万县官兜里装。”这条顺口溜就是赖玉生的“原创”,当年在安都县传得沸沸扬扬,那时赵吕生还没有来安都,是他的前任县委书记邓建传时候的印证。

几天来,罗翔的心情一直很坏,没去上班,闭门谢客,拒绝应酬。这天,他躺在床上,心灰意懒。自己是堂堂的市委副书记,主持南州的纪检监察工作,可是这个岗位是这么的吃力不讨好,对上对下都不是人,连自己接查一个案子的权力都没有,眼巴巴看着这些人和尚打伞――无法无天、腐化堕落,还掩耳盗铃。特别是李里和的死让他的心情莫名地复杂起来。案子未判之前,人们对量刑有种种猜测。他不参加猜测,内心却巴不得处以极刑,以平民愤,警示教育党员干部。现在这么神速处死了李里和,老虎还没有打到,虾米抓了一筐,他心有多不甘。这样的案情对他这个纪检书记来说,太迷离了。李里和的消失,将使许多说不清的事情再也说不清。

赖玉生是安都人,是赵吕生一手提拔起来的。那年,赖玉生是安都县安源乡的一名纪检书记,在副科级的位子上原地踏步20年,心中早已牢骚满腹,只要三三两两有人相聚,他都要亲家母借黑豆――没话找话,满腹经纶地谈到官场,用一些不满的话或顺口溜来抨击、嘲讽那些腐败的官员,似乎有看破红尘、怀才不遇的坦然和苦涩。

李里和处以极刑后,安都县召开了党风廉政建设工作会议,赵吕生讲了话:

讨论得很激烈,难解难分。这时,赖玉生假装上卫生间,趁机用手机发了短信给赵吕生。赵吕生如获至宝,心中大喜:到底是以前的老部下啊,关键时候用上了。

……我们要从李里和这件案子中吸取教训,加强防范,防患于未然嘛!这个教训是深刻的,我们查处李里和,铲除腐败分子,足可充分说明我们县委对反腐倡廉的决心。

赵吕生从市纪委宣教科的科长赖玉生那里就得到了一个“转危为安”的“情报”:市纪委常委会在讨论调查李里和的问题时发生了分歧,有二个副书记和部分常委说一个乡党委书记、科级干部的问题应该由地方去调查解决,我们不应该大包大揽,我们纪检干部哪有这么多工夫和精力来应付这么多如雪片一样飞来的举报信件!罗翔听了常委们的意见后,心里很气,拍着桌子、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是不是纪检监察干部,你们可别忘了我们神圣、光荣、艰巨的工作职责,对这起举报信,我们要高度重视、高度负责,全力以赴地调查清楚,不放过任何一个腐败的犯罪分子,不冤枉任何一个为党为人民事业忠心耿耿、踏踏实实工作的干部!”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借这个机会,我用“十慎论”来与大家共勉。

十天前,市纪检委正在打“外围战”,着手调查李里和的案子,市委副书记、市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罗翔交待办案人员要注意工作方法,从细微之处入手,从反映的热点问题上入手,查出问题,教育干部。

一要慎始――谨防“第一次”,人生贵善始,一位领导同志说过:“加强官德修养,保持自身廉洁,关键在于第一次,把好第一次,就掌握了主动,就能在各种腐蚀的诱惑面前立于不败之地。”此言不谬。

赵吕生对李里和一案的“大转折”、“强拐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参会同志听后掌声雷动,喝采一片,这是知趣讨好,是捧场,而更多的人都认为这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和目的。安都的干部哪个不知不晓?李里和是赵吕生的“铁兄弟”,一手由赵扶上朝,利益关系也千丝万缕,理不清、割不断,几次李里和东窗事发,都是赵吕生赴汤蹈火“救驾”,使李里和化险为夷。

接着,赵吕生滔滔不绝、标新立异地讲了下面9个“慎”:什么“慎微、慎言、慎好、慎欲、慎权、慎干、慎独、慎友、慎终”等等。最后他又着重强调说:“共产党的干部就是严于律己,清清白白做官,堂堂正正做人,坚持高尚的精神追求,永葆共产党人的浩然正气。”

李里和被县检察院逮捕了。赵吕生对这个案子格外关注,在全县党风廉政建设工作会上郑重表示极力支持检察机关办案,对党员干部队伍中的“蛀虫”,要坚决清除,决不心慈手软。他还引用了邓小平同志的一句话:“执政党的党风问题是有关党的生死存亡问题,在整个改革开放过程中都要反对腐败。”接着,赵吕生还对坐在台下听报告的陈清检察长说:“我希望检察机关抓紧调查,从重从严从快惩治腐败分子,以儆效尤。当然,一定要实事求是,依法办事。”

赵吕生高高在上的“反腐演说”,令台下相当多的官员暗自好笑。戏演得太像了,陈清听到“十慎论”的评解,几次都想笑出声来。从赵吕生“两面人生”的哲学 <http://bbs.tianya.cn/list-50044-1.shtml>中,陈清懂得了官场的游戏规则,有几多腐败官员见人说人话,遇鬼讲鬼话,八面玲珑,迎刃而解。唱高调的背后都有一幕幕、一桩桩、一件件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真是穿起衣服是党员,脱掉衣服成流氓。社会现象,中国现状嘛,也无可厚非,随波逐流吧。从李里和这个案子来看,“一把手”的权力高如天,比得上古时皇帝,可以借刀杀人,好过瘾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