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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暗藏杀机

这时,一位穿着桃红色裙服的女服务员款款地走了过来。这位亭亭玉立的姑娘是厅服务中心从农村招考来的,来了没一个星期,就被田处长和主办科长按在办公室里给强奸了,闹得这个十七岁女孩子半夜里哭,说“没脸见娘了”。第二天一早,吕宇赶到办公室,狠狠抽了主办科长几个嘴巴,低吼道:“你们发骚,去发廊去。婊子们全坐在玻璃门后,眼珠子吃人,恨不得一把拉你进去。亏了这闺女刚进城,傻,要是去派出所告你们呢?”接着,他打电话给人事处长和工会主席,让他们好言劝慰,晓以利害,后来又给这个姑娘一大笔工会的困难补助款,也不知编派了个什么名目。而后,人事处千方百计使劲找理由办手续,现在,她已是厅里的正式职工了,不过也早成田处长和主办科长他们一帮子的“公共汽车”了。

这位领导衬衣雪白,色彩柔和的领带结得紧实有致,蓝灰色的西服整洁笔挺,就连稀疏的头发也黑顺晶亮,梳得纹路分明、一丝不苟。他接过党组秘书递来的机关党委为召开生活会搜集的“党员、群众意见建议”,轻轻说了句“谢谢”,便翻阅起来。钟勇见他悉心的样子,知道领导对这精心撰写的材料十分满意,便在心中骂道:全是编的,一堆瞎话,要信了它,我们早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啦。

这位服务员给分管领导面前的茶杯里斟上开水,领导点了点头,一举一动都显得那般优雅,透出发自内心的礼貌和善意。

想到这里,钟勇不由在心中笑了,觉得尽管胡长清说——党内监督对领导干部们来说,是“牛栏里关猫,进出自由”。可是,对于我们这些敢监督的,这些人也很难报复,只能在心中磨刀。所以,又有什么力量能奈何得了我们呢?于是,钟勇又觉得有勇气了,便迎着分管领导的目光笑了笑,兴致勃勃地向他点点头,显现出朝气蓬勃的劲头。可尽管这样,钟勇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不时偷窥一下对方。

钟勇放心了,心想分管领导也不是田处长他们老在背后咋舌的那号强人,看起来也没多少心计和手段。

坐在斜对面的钟勇摸不着头脑了,再偷瞥起这位第一次谋面的分管领导来。钟勇觉得他对自己好像并没有恶意,于是也对这位领导生出些许好感了。他想,尽管厅领导们下了我不少蛆,可是,能抓住我什么把柄呢?总不能栽赃陷害吧?只要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就什么也不怕。他作为省分管领导,当然比厅这一层水平更高些,会认识到我是按党章办事,是履行职责,应该支持我工作的。

按照会前跟分管领导商量好的议程,吕宇戴上老花镜,拿起省委常委会上刚发下的机密文件,念起领导们的讲话来。分管领导很快看完了那份党员、群众的“意见建议”,里面一片莺歌燕舞。他十分清楚,都是谎言,但由于是机关党组织正式呈报的材料,所以,这材料再随着班子成员们的书面发言材料一报上去,顺利进入程序,这样,决定全省重大事项的省委常委会议便会断定,就是这个钟勇借口反腐败搞阶级斗争,破坏全省水利建设,干扰和谐机关建设和全厅的大好局面。所以,等到这次生活会开完了,他钟勇就是个孙悟空,秦钢就是护着他的观音菩萨,也得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孙猴给压在五行山下,永世别想翻身。

想到这儿,这位分管领导又对钟勇笑了一下。

分管领导发现,随着吕宇的传达声音,一些党组成员脸上的那副马马虎虎的劲头消失了,心不在焉的神情也没了,有的还正襟危坐起来,只有田处长还是那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分管领导也早知眼前的钟勇是个不好剃的脑袋,只有迟瑞成屡屡出于当“大哥”的仗义,一个劲儿解释他不过是“水平低,不讲方式方法”。省分管领导想:中国的事情,就倒霉在这种掣肘上,姑息迁就。其实,田处长他们早在一开始就发现这纪委书记不对劲了,可不光迟瑞成说好话,更主要的是吕宇没下决心,始终顾及是自己提拔了他,迟迟不动手,结果造成今天的被动。现在就连他吕宇也后悔莫及了。另外,这个该死的纪检体制决定:尽管机关纪委书记的升迁荣辱由党组掌管,可还是轻易动不了他,秦钢作为直接领导——纪工委书记死顶。这些人拉起反腐做大旗,你还真不敢随意动手,要不然很容易落下个挟嫌报复的把柄。所以,只能等钟勇查不下去了,才能狠狠处理他!

吕宇念完便放下文件,立即表态坚决拥护,认真贯彻。然后,各党组成员也都按照在党组内的排名顺序,一一如此发言。省分管领导知道,这些干部被刚刚传达的如此强硬的反腐词句吓坏了。他想,还是政治经验少啊,只看个表面的。

钟勇直愣愣地看着分管领导,连嘴角也没抿一下,哪怕是敷衍地回笑一下都没有。

不过之后他发现,尽管这些领导一个个说了这么长时间,可都不露半点真情实感,全是套话。当然啦,讲套话最省劲,政治上最保险,“照抄照转”准不会出错。他暗自笑了,在心中自语起来:幸亏全是这副精神状态,要不,这班子里只要有一个钟勇这样的,我麻烦可大啦!他暗暗庆幸,幸亏在座的除了吕宇,都是“三门干部”:家门、校门和机关门。如果像“文革”前的旧时代,大学生一毕业全去接受“再教育”,老老实实当几年吃大苦流大汗的工人农民,结果都有股子“大老粗”的不虑个人得失、说干就干的劲头,你还真不好对付。

钟勇看见,这张白皙的透出老年斑点的瘦长脸颊上浮起和善的笑容,深有好感地看着他手下的这些领导干部,还特意笑着向钟勇点了点头。钟勇有点吃惊,他怎么认识我呢?但立即意识到,在座的各位很可能汇报了不少,尤其是吕宇和田处长、人事处长,讲自己如何恶劣,一心破坏全厅“团结和谐”,甚至是想“发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幸亏有个秦钢在自己头上罩着。

看着这些正生硬地说着言不由衷话语的干部们,分管领导继续微笑着。再过几个月,宝贝儿子也不会给自己惹是生非了,他全家就入外国籍了,一年多后我退休,拍拍屁股也走人。如果风气正,就在省城颐养天年,如果风气不正搞阶级斗争,我就去国外定居,反正子子孙孙几辈子的钱都够了。我可不会像那个陈立夫,担个“四大家族”的恶名,可到了美国穷得只能靠养鸡为生。

想到这里,他注视起那位破例赶来参加生活会的省分管领导。这位领导刚刚列席了省委常委会议,散会后,他在路边小饭铺匆匆吃了点儿午饭,就连专为出席重要会议制作的高档西服也没来得及换,便径自赶往分管这个厅的党组会议室了。

等大家说完,分管领导开口了,他说要开好党组民主生活会,就要认真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然后,他摘下老花镜,声音变大了,语调也严肃起来,要求在座各位紧密结合刚传达的省委常委会议精神,认真查找自己在党风廉政建设上的差距,要以良好的党风促厅风,推动全厅工作再上一个新台阶。然后,他看了吕宇一眼。

然而,他看着围坐在椭圆长桌边的党组成员们,慢慢地却又腾起熟悉的怒火。他在心中冷笑着,想:你们算什么党员领导干部,厅里腐败现象猖獗,把工程建设搞得一塌糊涂,一个个不检讨自己的错误,还人模狗样开什么“民主生活会”,再来一通“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这跟中央纪委通报的高严案有什么两样?通报说,直到那位正部级领导卷款潜逃多少日子后,那里的班子还照常开会,好似这位一把手还在主持工作,依然在唱“形势大好、不是小好、越来越好”呢。所以,你钟勇反腐败,就是居心叵测,跟大好形势作对。

吕宇带头做起自我批评来,大家也都如此这般讲起。不过,尽管如此,也没一个党组成员批评别人,包括打头的吕宇。

坐在远离中心的座位上,钟勇还想着曾小妮,开始在心里说:其实这一切是不是有些无聊,徒劳无益呢?

等全体说完,一些党组成员便看起会议室正面那个一人多高的栗色座钟来,下班时间到了。分管领导当然知道,除了钟勇,还有吕宇和迟瑞成,在座的各位都有饭局,商人们都排着队宴请他们呢。

第二天早上,钟勇进了党组会议室,却恍如隔世,再不感到这里的一切跟自己有多少关系了:田处长的处分材料按规定呈报了纪工委,但是能不能处理,就看上级纪委跟更高层领导的周旋了。一旦处理不了,你就是牺牲品——作为下级,专跟上级捣乱。接踵而来的是什么,后果就不言自明了。

吕宇恭敬又带点儿亲热地笑着,对领导说:“请指示。”

这时,他兜中的手机响了,秘书科长口气生硬地通知他:明天上午,厅党组召开一年一度的民主生活会,按规定你列席。

分管领导笑着摆了摆手,说:“我是来学习的,”接着他说,“既然吕厅长盛情,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谈点儿不成熟的意见吧。”然后他一脸严肃地作起结论来,讲加强党风廉政建设的重要意义,讲“必须把这项关系到我们党生死存亡的工作,列入厅党组的重要议事日程,并以此为契机形成良好风气,支持正气,打击歪风邪气,坚决开展反腐败斗争!”

吃甜点的时候,曾小妮拿了一张餐巾纸,俯身在钟勇身上,钟勇乘机紧紧抱住她,她为钟勇擦拭起流到嘴边的奶油糖浆。他俩的脸几乎贴到一起,曾小妮幸福地笑着垂下眼帘,自从当年跟钟勇初恋之后,就再也没人像钟勇这么执着深情地望着她了。然后,她又深深吻起他来。钟勇感到无比的甜蜜美满,却再不想什么“反腐败”了。

说到这里,他有意不往下说了,环顾起众人来。大家都低头在小本子上记着,只有钟勇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非常感动。

他俩还像当年那样黏在一起,手拉着手,只要看准了哪个没人的街角,便拥在一起接吻。大概是看出钟勇在高级场所的尴尬,曾小妮再没领他去过那里,而是常开车去售卖外国食品的高级连锁店,这里的货架和橱窗塞满了光鲜的时令蔬菜、海鲜和熟食。曾小妮拿着提篮,轻盈地在货架间穿梭,寻找着野餐的食品。然后,他俩坐在没多少游人的城郊公园的长椅上,面对着湖水和急急忙忙近前来的野鸭们吃了起来,而后三三两两的天鹅大雁还有几对鸳鸯也都跟着游了过来。

他对钟勇笑了,深有好感地看着他,甚至流露出一丝钦佩,直到这个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从这天开始,钟勇和曾小妮重新陷入热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