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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陪酒女郎

“咱们公司门市部经营的全是高档家具,日销售额有二十多万元。”林淦将唐雨晨领进店后,滔滔不绝地介绍说,“左边是家具区,主要卖咱们公司生产的衣柜、床、床头柜、餐桌、椅子等,兼代理一些国外品牌家具。右边是床上用品。原先咱们是不卖床上用品的,后来考虑到顾客有这方面的需求,加上一些厂家上门推销,冯总干脆腾出一半空间卖床上用品,生意还很不错。”

雄俊公司的门市部在繁华商圈的中旺路,有一千多平方米,里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唐雨晨对做生意、对家具不在行,也不感兴趣,只是木然地听着林淦的解说。

虽然林淦满脸堆笑、一副非常热情的样子,但唐雨晨能感觉到他的言行中,透露着些许不屑与不满。这也难怪,她只不过是个陪酒女,拿这么高的工资,别人当然不服了。唐雨晨并不计较,认为只要自己做出了成绩,他们迟早会认可的。

这时,一名挂着胸卡的中年女子走了过来,朝林淦喊了一声“林总”。唐雨晨仔细看了看她的胸卡,是门市部经理胡瑾。

下午,冯雄俊本来说好要带唐雨晨参观门市部和工厂的,但由于临时有急事,只好让副总林淦代劳。

“我来介绍下,这是咱们公司新来的员工。”林淦指着唐雨晨介绍说,“唐秘书,唐雨晨。”

唐雨晨觉得冯雄俊的解释很有道理,对他信服起来。

“唐秘书,你好!”胡瑾面带微笑地主动伸出手来。

“那不是。我这个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告诉你密码让你去取钱纯粹是为了节省时间。再说,你不会想拿了我两万元就跑掉吧?至于吗?何况银行还有监控录像呢。”

唐雨晨赶紧和她握了握手。

“今天去医院的路上,你给我银行卡,告诉我密码,让我去取钱,是不是在考验我?”

林淦随后对胡瑾说:“你去忙吧,我带唐秘书参观参观。”

“问吧!”

胡瑾便走开了。

“冯总,我问个问题,您不要介意啊!”

唐雨晨又和林淦走了一会儿,听他介绍完门市部的大概情况。之后,林淦驱车带唐雨晨到位于郊区的工厂参观。工厂由生活区、仓库、厂房三部分组成。厂房是一座长约二百米、宽三十米的平房,里面机器轰鸣,木屑飞扬,工人们正忙碌地操作机器,制作家具。

冯雄俊的理由,让唐雨晨感到很满意。因为,她也认为自己与普通的陪酒女不同。

林淦告诉唐雨晨,工厂有三百多名工人,年制作家具价值两千多万元。

“没错,人人都爱钱,但有的人在金钱面前没有原则,而你是讲原则的。”

林淦想带唐雨晨进厂房参观,却被唐雨晨制止了。她想,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用不着去打扰工人工作,搞得人人向她行注目礼。而且,里面又那么脏乱,她可不想受那个苦。

“你怎么会认为我就不唯钱是图呢?谁不爱钱呢?要不是为了钱,我何必自讨苦吃去陪酒呢?”

林淦便带她去仓库参观木材和成品家具,并向她介绍了一些红木品种,比如紫檀、黄花梨、鸡翅木、菠萝格,等等。

“因为据我观察,你各方面的条件比她们好,比如容貌、接人待物、应变能力,等等。还有,你的品行端正,不像其他人那么不检点,唯钱是图。”

参观完工厂,时间还有点儿早。林淦问唐雨晨要不要回公司,唐雨晨想起,她在塞思酒吧的工资和提成还没结算,便说不回,让林淦开车把她送到塞思酒吧。

“冯总,塞思酒吧酒量大的人多的是,比如牡丹姐,你为什么偏偏要我到你公司呢?”唐雨晨问道。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

王育见到唐雨晨,满脸堆笑地说:“小唐,恭喜你高就,以后有时间可要多回娘家捧场啊!”

说完,冯雄俊哈哈大笑起来。

唐雨晨想起被他扇耳光的经历,心里就来了气,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王育这样的人,她还惹不起。于是,她面带微笑地说:“哪里,哪里,在塞思酒吧,我工作老做不好,给王经理惹了不少麻烦,还希望王经理不要见怪。”

“那不一定!”冯雄俊接过唐雨晨的话题说,“比如,我有时候也到酒吧喝酒,但我可是个好男人。”

王育点了根烟,说:“小唐,咱俩都别客套了。我这人脾气有点儿暴,以前的事你可别放在心上。冯总跟我们头儿是好哥们儿,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给我打电话。”

“有是有,但来酒吧的男人会是好男人吗?”唐雨晨说这句话的时候,卢沧舟的形象跃进了她的脑海里。卢沧舟是个“富二代”,自从在塞思酒吧和唐雨晨喝了一次酒后,他就对唐雨晨发起了爱情攻势。可唐雨晨认定他是纨绔子弟,品行不端,不予理睬。

唐雨晨连连点头说:“好!”

唐雨晨原本不想提起自己的过去,可感情的闸口一打开就收不住,她把大学时的恋情告诉了冯雄俊。冯雄俊叹息了一声说:“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很多恋情都经不住考验。这样的爱情谈不上真爱!自从那以后,就没有男生追求过你?”

王育随后将唐雨晨上个月的工资加提成九千多元给了她。

冯雄俊反问道:“你没谈过恋爱?”

唐雨晨把钱塞进背包,道谢后,正欲转身离去时,王育把她叫住了,问道:“你见过卢沧舟了吗?”

“看来冯总找到真爱了?”

“没有,他找过你吗?”唐雨晨停下脚步说。

“肯定有。真正爱上一个人,对方就会占据你的心窝,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闪进脑海里。”

“恩,他接连几天来酒吧不见你,就问我你到哪里去了,还要我告诉他你的电话号码,但我没给他。”

“你觉得这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吗?”

“谢谢王经理没有泄露我的个人资料。”

“不,不是的,我这人有时候说话很直接。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经历,你肯定也有过。”

一提到卢沧舟,唐雨晨就觉得烦。自从在酒吧认识后,他不知从哪儿要到她的电话号码,整天给她发缠绵的短信,还经常买礼物送给她。唐雨晨不回他的短信,也不接受他的礼物,还警告他别骚扰她。可卢沧舟依旧一意孤行,唐雨晨便换了手机号码。卢沧舟干脆每晚到塞思酒吧找唐雨晨喝酒。唐雨晨碍着酒吧的规定,只好硬着头皮陪他喝。

“你这是损我呢?”唐雨晨对这个问题很不满。

最近一段时间不见卢沧舟到塞思酒吧了,唐雨晨以为,他已经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她。

“你陪那么多男人喝过酒,肯定有不少人追求你吧?”

卢沧舟的父亲做进出口贸易,还开有几家酒店,可谓家财万贯。按理说,他的家庭条件这么优越,不愁找不到漂亮的女孩儿,可他偏偏喜欢唐雨晨,缠着她不放。

“按来喝酒的目的来分,分为好酒的男人,好色的男人,既好酒又好色的男人,最不好对付的就是最后一种。按花钱的方式来分,分为小气的男人、大方的男人。不管怎么分,大多数男人来酒吧,都是为了女人。有的男人,白天是好丈夫、好父亲,晚上一到了酒吧就色相毕露。”

唐雨晨也想过,要是嫁给卢沧舟,自己就可以当富太太,过上奢华的生活。卢沧舟长得倒也帅气,只是他自小娇生惯养,脾气暴躁,不求上进,整天吃喝玩乐,嫁给这样的男人没有安全感。何况有钱的男人换女人就像换衣服,万一哪天他变心了,她岂不是白白被玩弄?唐雨晨没那么傻,可不想拿自己的青春做赌注。

“哦,都有哪几种?”

可话又说回来,正值青春年华,唐雨晨也渴望有个男友体贴自己、呵护自己。大学毕业两年,许多同学都有了男朋友,有的甚至已经成了家,而她仍是孤单一人。每当下班回到没有生气的出租屋时,她心里就难免感到凄楚。

“能有什么学问?来酒吧喝酒的男人形形色色,我们把他们归类为几种,每一种都有对付的办法。”

·6·

“那不一样,我觉得陪酒是门很大的学问呢。”

冯雄俊是经在省财政厅当处长的好友邓亮介绍认识周功航的,三人一起喝过几次茶。他跟周功航还不是太熟,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还不了解,何况他还没有对他有所求。因此,那天,他觉得贸然送钱给对方不妥当。在那之后,他又几次买了上好的礼品亲自去看望周局长的母亲。虽然每次周局长都不在,但他想,老太太肯定会把这事儿告诉周局长的。

“那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冯总您讲的生意场上的拼杀有趣。”冯雄俊的表情,使唐雨晨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问到了他的隐私,她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果然,过了一段时间,周局长通过邓亮约冯雄俊出来喝茶。虽然,在喝茶过程中,三人聊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临别时,周局长主动和冯雄俊交换了电话号码。冯雄俊心里暗暗高兴。其实,他早已从邓亮那里要到了周局长的电话,但他从没给他打过电话,他知道这么做肯定会让周局长反感。现在周局长主动跟他交换电话号码,说明他对自己已经初步认可。

“哦,不!”冯雄俊警醒过来,转移了话题说,“谈谈你的陪酒经历吧,我倒是想听听。”

那天和周功航喝茶出来后,冯雄俊接到了林淦的电话,说是已经约了刘乾生今晚在豪味酒家吃饭。刘乾生是做木材生意的,原先生意做得不大,冯雄俊没有跟他有过业务往来。

“冯总,那是您的爱人吗?”唐雨晨忍不住好奇问道。

后来,冯雄俊的合作伙伴宏兴木材贸易有限公司的老总张柏威因沉迷于女色,无心打理公司,生意每况愈下,甚至几次断了现金流。冯雄俊顾念两人的交情,几次出手相助,并劝他把心思放到生意上来。可他就是不听,把业务交给亲戚打理,自己当甩手掌柜,整天和情人寻欢作乐。刘乾生乘虚而入,抢占了市场。眼看着张柏威供货断断续续,自己多次劝说无效,冯雄俊只好忍痛放弃了他。

这时,车子开到一个十字路口遇到红灯停了下来。冯雄俊拿出手机按了按键盘,翻出了一张年轻女子的照片,看了几眼,然后再将手机放回去。唐雨晨注意到,他看那张照片时,眼里充满了柔情。

冯雄俊公司主要生产红木家具,原材料大都是进口菠萝格,而刘乾生掌控着本市的菠萝格市场。冯雄俊必须交刘乾生这个朋友,以保证自己能长期以较低的价格从他那里要到货。

“那又怎么样?公司只是个载体、是个平台,只要有业务、有钱赚,注册个公司岂不容易?做生意要灵活变通才行啊!”冯雄俊说。

他当即给唐雨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晚有应酬,并告诉她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可是,你是做家具的,跟规划一点儿都不沾边的。”话一出口,唐雨晨就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愚蠢,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这是唐雨晨到雄俊公司的第一次应酬。生意场上的喝酒显然与在酒吧陪酒不同,唐雨晨心里没底。冯雄俊也考虑到了这点,在接唐雨晨到豪味酒家的路上,他给唐雨晨介绍了刘乾生公司的背景,以及此次喝酒的目的。

“现在还没有,以后难说。怎么说呢?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先把路修好了,以后总有机会走。”

“小唐,难为你了!”冯雄俊说,“这几年,我拼酒太多了,身体受不了。前不久得了胃穿孔,住进医院挨了刀子。”

“对了,冯总,你是不是要找他办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你才找我来替你受苦?”唐雨晨问道。

冯雄俊呵呵地笑了起来说:“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不过,我不想让你陪酒太久,所以希望你平时要多熟悉公司的业务,将来我会安排个不需要陪酒的职位给你。只要我有饭吃,肯定不会让你挨饿。”

“我觉得他的城府很深,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你说,他这样活着得多累啊!”

“真不明白你们男人,明明知道喝酒多了对身体有害,还拼命往死里灌。”

“哦,这点我倒忘了跟你说。他叫周功航,周围的‘周’,功劳的‘功’,航行的‘航’,是市规划局的局长,权力大着呢。”

“这已经成了一种风气、一种文化,任何人都改不了。不过你还别说,酒品就是人品。在喝酒的过程中,大概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从而判定这个人能不能交往,值不值得交心。你们把到酒吧喝酒的男人划分为几种类型,我根据我喝酒的经历,也把酒场上的人划分为三类:上酒品的人,中酒品的人,下酒品的人。”

“什么怎么样呀?我连他哪个部门的都还不知道呢。”

“上酒品的人,你敬他酒,或他敬你酒,他都必定见底,绝不漏一滴,哪怕喝再多的酒都是如此,而且话不多,不胡言乱语,目光诚恳。这样的人大多忠厚了,讲义气,值得去交往,也值得去交心。中酒品的人,逢人必敬,礼节也周到,但他们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天南地北,这样的人很难管住自己的嘴巴,因此,很难交心。他们在酒席上能活跃气氛。下酒品的人可就多了,有的嘴巴特别会说,却在酒席上借故躲酒赖洒,看别人受苦,他自己一旁窃笑,这样的人很狡猾,不值得交往;有的是爱耍酒疯,一沾酒就丑态百出,甚至骂人闹事。”

“在生意场上打拼,不精明不行啊!对了,小唐,你觉得周局长这人怎么样?”

“冯总看我属于哪种酒品的人呢?”

“想不到冯总这么精明!”

冯雄俊笑了笑,并不回答唐雨晨的问题,而是说:“那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并不一定准确。毕竟人是多变的,不能死板地将某一个人归为某一类。”

“小许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就在市医院工作。这么有利的条件,我能不利用吗?要知道,跟官员打交道是件很困难的事。一位当官的朋友跟我说过,他一进办公室就绷紧了神经,生怕不小心犯了错。他们思维缜密,总是很警觉,你很难知道他们喜欢什么、顾忌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们为了自己的职位,总是处处小心。我绕道从他们的亲人入手去接触他们,效果会更好。哪些官员的亲属到市医院住院,小许都能帮我查到。”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豪味酒家。豪味酒家位于人流量较少的东文路,虽然位置偏了些,但里面装修高档,菜肴味道极佳,深受海深市有钱人的喜爱。而且,酒家环境清静幽雅,是谈业务的好去处。

尽管冯雄俊说得头头是道,唐雨晨却不感兴趣。她把话题拉了回来,问道:“那个小许是你安排在医院的‘特务’吧?”

林淦早已守候在酒家门口。见到冯雄俊的车,他赶紧迎了上来,说:“刘乾生刚才来电话了,说十分钟后就到。”

“在生意场上,我尽可能把自己的感情网拉宽拉大。比如,塞思酒吧的老总黑武。他是从小混混儿混过来的,一般人都怕他,对他‘敬而远之’。我做了他一笔生意后,还跟他继续来往,慢慢地成了铁哥们儿。一次,有烂仔砸我的店,他知道后,找道上的朋友警告了对方,对方就不敢再冒犯我。多做一些感情投资,我就可以把感情网拉宽拉大些,这样可以使自己得到更多的保护,得到更多的好处。”

冯雄俊满意地点点头说:“咱们到里面等他吧。”

“我以前只是个普通的装修工。一次,一名校长找我给他的新家装修。我知道他是个领导,和他搞好关系,以后必定有好处。因此,装修完之后,我常常找机会帮他干点儿小活儿,比如免费帮他换水龙头、粉刷墙壁等等,过年过节的时候还提点儿礼物上门。后来,他给我透露一个信息:学校将采购一批课桌椅。我知道机会来了,可我那时一穷二白,根本没钱垫付去做这笔生意。他知道我的难处,仍跟我签订了合同,并付给我三分之一的定金。我拿着定金和合同,很快就与一家具厂谈成了生意,将那批课桌椅拉到学校。那笔生意使我找到了做生意的感觉,从此一发不可收。”

三人随后走进了林淦早已定好的牡丹包厢。

唐雨晨摇摇头。

三人刚落座没多久,林淦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刘乾生打来的。林淦告诉了他具体的包厢,并说:“冯总已经到了!”

“别人做生意都看重现金流,我跟他们不同,我更看重感情流。只要建立好了感情网络,只要在生意场上有很铁的感情流,即使现金流断了也不怕。只要跟朋友打声招呼,朋友肯定会出手相助。因此,我宁愿断了现金流也不断感情流。只要你懂得用自己的感情去感动别人、取得别人的信任,你就会成功。你知道我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挖到的吗?”

过了一会儿,楼道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敲门声。林淦赶紧起身去开门,冯雄俊和唐雨晨也迎了上来。门被打开后,两名男子走了进来。领头的是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皮肤黝黑,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那不叫撒谎,叫会用情。”冯雄俊向右打方向盘,拐过了一个弯后,继续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是感情的关系,有憎恨、厌恶、害怕、崇敬、喜欢、信任、爱等。有的感情是用金钱换来的,有的感情是用实际行动换来的,有的则两者兼而有之。大家做同样的生意,人家为什么要把业务给你做?那是因为你会用情,会用实际行动去取得别人的喜欢、信任、尊敬。”

“刘总,您好!”林淦上前和对方握了握手,接着把冯雄俊介绍给他。冯雄俊热情地和他握手之后,先发话说:“刘总的生意越做越大,我一直期盼和你见个面,今天终于如愿了。”

唐雨晨却问道:“你真会撒谎,周局长母亲生病的事情,你是提前知道的吧?”

“哪里,哪里,冯总您的家具生意才做得大,大家都在争抢您这个大顾客呢。”刘乾生客套了一番后,将随行的男子介绍给了大家。他叫郭良勇,是他的助理。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冯雄俊对唐雨晨今天的表现夸个不停,说:“你酒量不错,办事能力也很强,我总算没看错人。你刚才喊周局长母亲‘奶奶’,还为她按摩,她心里热乎着呢。”

“这位是……”刘乾生注意到了唐雨晨。

·5·

“正要给你介绍呢,”冯雄俊说,“这是我的秘书小唐。”

冯雄俊不敢逗留太久,一怕影响病人休息,二怕他人来访。和周局长套完近乎,说了一些热心话后,他和唐雨晨起身告辞离去。

刘乾生和唐雨晨随即握手客套。

说完,唐雨晨用她柔嫩的双手,在老太太的肩膀上、大腿上揉捏起来。老太太直喊舒服,还不停地唠叨着:“闺女,你真好!”

大伙儿依次落座后,服务员问要点儿什么。冯雄俊把菜单递给刘乾生,让他来点。刘乾生却说:“今天您是主人,客随主便。”

老太太似乎在病房待得太久了,没人说话,很寂寞,跟冯雄俊唠叨个不停。唐雨晨将营养品放在桌子上,再将花插进花瓶里,然后走到病床前,说:“奶奶,腿疼不?我给你做按摩缓解一下吧。”

冯雄俊点了该酒家的几样招牌菜。服务员一一记下,收起菜单,带门出去了。

和周局长寒暄完后,冯雄俊走到病床旁,拉着老太太的手,问道:“伯母,您好点儿了吗?伤口还疼吗?”

接着双方互相交换了名片,聊了起来。冯雄俊和刘乾生始终在聊一些行业方面的事情,却不提双方的合作。

这是一间约二十平方米的特级病房,带卫生间、空调、电视。床头柜的花瓶里插满了鲜花。

生意上的事情在酒席上根本就不需要提。只要双方喝得痛快,喝出感情,聊得投机,生意也就自然成了。

那名青年男子和中年妇女见有人来了,起身走出了病房。周局长也并没有做介绍,冯雄俊也没有问,唐雨晨猜想应该是周局长的家人或亲戚。

冯雄俊说:“这几年,经济发展较快,买房的人越来越多,对家具的需求也越来越大,未来家具市场很看好。”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时,唐雨晨觉得他的手宽大、有力。四目相对时,她感觉到周局长的眼里似乎有火花一闪而过。周局长并不说话,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没错,冯总在咱们市家具界可谓呼风唤雨,这下可大有作为了。”刘乾生接过冯雄俊的话题,将他恭维了一番。

唐雨晨主动伸出手说:“周局长,您好!”

“难说,商场如战场,风云变幻莫测,谁知道形势会不会突变呢?刘总,你们公司发展速度令人刮目相看,有没有什么秘诀,可教教兄弟?”

敲门进入816病房,冯雄俊和周局长握手寒暄了一番,接着向他介绍唐雨晨说:“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员工小唐,唐雨晨。”

“我的公司刚起步,哪里比得上冯总?”刘乾生谦虚了一番后,通过聊一些社会新闻把话题给转移了。其他人也插话,发表对最近发生的一些热点新闻的看法。

两人上到八楼,见周局长的司机站在楼梯口,并不进病房。显然,司机是见过世面的人,因为有人来看望局长的母亲,可能会发生一些私密的事情。他在病房里会碍事,站在楼梯口等待才是明智之举。见到冯雄俊和唐雨晨,他只是点点头,微微地笑一笑。冯雄俊也只朝他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了。冯雄俊把自己的车钥匙递给林淦说:“我车里有几瓶好酒,你去拿来,我要跟刘总好好喝几杯。”

唐雨晨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里有点儿慌,但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绷起神经去面对了。

冯雄俊事先准备好了三瓶酒,他想,几个人喝完三瓶酒,火候也就差不多了。

冯雄俊这才返回停车场,解开装有营养品的袋子,将两万元塞进燕窝包装盒里。可他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妥,又将那两万元拿了出来,再把袋子绑紧,然后将袋子和花束一起递给唐雨晨,吩咐道:“待会儿你见机行事!”

不料,刘乾生对郭良勇说:“我车里也有几瓶好酒,你也下去拿来。今晚,我要和冯总不醉不休。”

周局长客套了一番,就和随从先上去了。

刘乾生的话,使冯雄俊又喜又忧。喜的是,刘乾生要和他一醉方休,说明他愿意交他这个朋友,只要两人喝得痛快,合作自然没问题。忧的是,他的胃刚动完手术没多久,他怕刘乾生揪着他不放。

说完,冯雄俊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表示自己事前不知道周局长母亲生病,没准备什么礼物,然后说:“周局长,您先上去,等下我再上去看望伯母她老人家。”

很快,林淦和郭良勇将酒拿了上来。林淦手上拿着三瓶,郭良勇手上则拿着五瓶。冯雄俊不禁捏了一把汗:如果刘乾生不买唐雨晨的账,他今晚可能要躺着出豪味酒家了。

冯雄俊说:“我的一位商场上的朋友生病住院了,我来看望他,不巧遇到周局长您。”

冯雄俊让服务员给每个人都倒满了酒,先主动举杯,让大伙儿一起喝了一杯开席酒。之后,他敬了刘乾生一杯。接着,大伙儿互敬。很快,一瓶酒就见底了。

周局长犹豫了一下说:“816。”

这时,刘乾生站起来说:“冯总,这小杯喝酒不过瘾,咱们换大杯干。”说完,还没等冯雄俊回答,他就让服务员给他和冯雄俊换了两个大杯。

现在,唐雨晨已经明白冯雄俊是有意巴结周局长了。

冯雄俊只干了一杯,脸上就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唐雨晨知道,该自己表现了。

“哟,她老人家现在好些了吗?住在哪间病房?”冯雄俊关切地问道。

她对刘乾生说:“妹子仰慕刘大哥的大名,今晚想和刘大哥大醉一场,不知道刘大哥给不给这个面子?”

周局长迟疑了一下,说:“家母前几天不小心摔断了腿,现正在医院住院治疗。”

唐雨晨刚才向刘乾生敬酒时,喊他为“刘大哥”,刘乾生听得很受用,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喊唐雨晨为“妹子”。可这时,他十分认真地说:“那不行,今晚只能一对一,我只和冯总干!”

周局长见到冯雄俊也很惊讶,但只是朝他略微点了点头。冯雄俊赶紧迎上前去,和他握手,然后故作不解地问道:“周局长,您到医院是,是,是……”

唐雨晨娇声说:“刚才刘大哥还口口声声答应关照妹子,这会儿却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唐雨晨这时才将男子看了个清楚,只见他皮肤红润,脸上有几丝皱纹,浓眉,眼睛细长,很难从他眼睛里捕捉到他的心思,给人以城府很深的感觉。

刘乾生板起脸说:“妹子,不是大哥不给你面子。今晚的主角是冯总,如果你说的话分量和冯总一样重,我就答应你。在雄俊公司,你说话算数不?”

中年男子听到了冯雄俊的声音,转过头看了看,冯雄俊假装不经意地抬头,和对方打了个照面,然后惊叫道:“周局长!”

刘乾生的问题一下子将唐雨晨噎住了,唐雨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唐雨晨赶紧别过脸,假装和冯雄俊谈事情。当那几个人走过他俩身旁时,冯雄俊提高了声音说:“小唐,等下回去通知各个部门明天早上开会,最近员工状态不佳,尤其是业务部,业绩下滑了许多……”

“小唐既是我的秘书,也是我的‘军师’,她的话就是我的话。”冯雄俊知道这个问题很刁钻,赶紧插话说,“小唐是女中豪杰,酒量很不错,巾帼不让须眉呢。”

“来了!转过头去,别看着他们,咱们俩假装聊公司的事。”冯雄俊转过身子,背对着那两名男子,低声对唐雨晨说。

“好,有冯总的这句话,那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两人走进住院部大楼后,冯雄俊却不上去,而是在门口东张西望,似乎在等什么人。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住院大楼的停车场。车门被打开,一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五十多岁的男子缓步下车。同时下来的,还有一名男司机、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和一名四十多岁的妇女。

说完,刘乾生倒满酒和唐雨晨干了起来。

唐雨晨心里纳闷极了,怎么看望个病人还像搞特务似的?冯雄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在这样人来人往的场所,唐雨晨不想随便问这些问题。

两人一口气干完了两瓶酒,唐雨晨仍面不改色。刘乾生见状不禁豪气冲天,酒兴大发,又开了一瓶酒和唐雨晨干了起来。冯雄俊在一旁为他俩加油、鼓劲,其他人也在一旁呐喊……

唐雨晨弯下腰,想拿出那一袋营养品和那束鲜花,却被冯雄俊制止住了:“这个先不着急拿出来,等下看我的眼色行事。”

从豪味酒家出来时,唐雨晨感到头痛欲裂,眼前的景物均出现了重影。

冯雄俊转头对唐雨晨说:“小唐,咱们快走!”

冯雄俊将她扶上车后,她就沉睡了过去。

小许点点头转身离去。

迷迷糊糊间,她回到了家,知道有人替她打开家门,将她扶上床。她跌倒到柔软的床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流个不停,这是她当陪酒女时就已经形成的习惯。每次喝完酒回家扑到床上后,她都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内心很痛很凄苦。

冯雄俊钻了出来,拍拍对方的肩膀,说:“小许,干得不错!你先忙去,改天再一起吃个饭。”

这次,她感到有人用热毛巾轻轻地拭去她的泪水,还给她盖上被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冯雄俊刚把车停稳,一名瘦高的青年男子就凑上来,弯下腰,说:“冯总,在骨科816病房。”

这一夜,唐雨晨做了个梦,梦中遇到一个人,恍恍惚惚地,很像是冯雄俊。

过了十几分钟,冯雄俊驾车来到了市人民医院。唐雨晨心里一紧,猜测是冯雄俊的家人或朋友患了重病。

·7·

唐雨晨把钱取出来时,冯雄俊也提了一大袋高级营养品和一束康乃馨回来了。唐雨晨把钱和卡给他,他塞进背包里,什么也没说,发动车子,又飞一般地疾驰起来。

第二天,唐雨晨睡到十点多才起床。回想起昨晚的经历以及梦中的景象,心头涌起一丝惆怅。

还没等唐雨晨反应过来,冯雄俊就把银行卡塞到她手里,下了车,朝附近一家超市走去。

起床,洗漱完毕,她到楼下买早餐。刚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就叫住她,递给她一个小包裹,说:“今天一大早,有位冯先生托我把这个交给你。”

唐雨晨一下子蒙了,不明白冯雄俊到底是何意。冯雄俊见她迟疑的样子,说:“时间很紧,事后我再跟你解释,你快去取钱,我去附近买点儿礼品。”

唐雨晨猜想,必定是冯雄俊。她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一盒调理肠胃的保健品及一个鳘鱼胶,顿时心里暖融融的。她当陪酒女的时候,可没人这么关心过她。

三转两转后,冯雄俊把车停在一家银行前,递给唐雨晨一张银行卡说:“小唐,你到ATM机上取两万元出来,密码是XXXXXX。”

唐雨晨到小区门口斜对面的早餐店买了几个包子。刚走出小店,一辆锃亮的宝马小轿车悄然停在她身旁,车窗摇下,卢沧舟探出头来,说:“走,上车,我请你吃早餐。”

匆匆出了写字楼,上了车,冯雄俊发动车子,飞一般地疾驰。唐雨晨不敢问他到底是什么事情,怕分他的心。

唐雨晨不理睬他,径直走过马路。卢沧舟赶紧将车停在唐雨晨所租住的小区门口,然后下了车,走到唐雨晨身旁,说:“前段时间,我去欧洲旅游了,回来后到塞思酒吧却找不到你。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住址。雨晨,你是不是换工作了?在什么单位上班?”

说完,他放下茶具,大步往外走,唐雨晨紧紧地跟在后面。

“我换不换工作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告诉你?”唐雨晨没好气地说。

冯雄俊刚泡好茶,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后,先是皱了一下眉头,接着面露喜色,说:“雨晨,改天再带你到工厂参观,现在有急事,快跟我走!”

“你不要这样嘛,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唐雨晨只好由他。

“你找错人了,我不需要你关心,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唐雨晨边说边付了钱,拿着包子往小区里面走。

冯雄俊用左手拦住她说:“今天,我把你当客人来招待,以表达我的诚意,你不要客气!”

“雨晨,你要怎样才相信我?”卢沧舟急了,拦在唐雨晨的面前。

唐雨晨有点儿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说:“冯总,让我来!”

“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像你这种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没有人会相信你的。”

“咱们公司在郊区还有一家工厂,你先喝杯茶,歇息歇息,我再带你到工厂参观了解下。”冯雄俊边说边起身给唐雨晨泡茶。

“你,你……”卢沧舟气得涨红了脸。

半个小时后,冯雄俊将唐雨晨带到他公司的办公地点——海西路中坛大厦329室,将公司的十几名员工一一介绍给唐雨晨。唐雨晨只记住了公司的副总林淦。一是他职位高,年龄也比冯雄俊大;二是他的左脸有个花生米般大小的红色胎痣,给人印象深刻。还有,冯雄俊介绍完所有的员工后,把唐雨晨带进自己的办公室,告诉她,林淦是他的创业伙伴,公司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

唐雨晨乘其不备,将他推了个趔趄,然后跑进了小区。卢沧舟稳了稳身子后,追了上来。唐雨晨先一步跑进了小区,大喊道:“保安,快将他拦住,他不住在这个小区。”

他说:“你不用每天按时来上班,有事时,我会通知你的。不过,等下我先带你到公司参观了解下。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保安见状,将卢沧舟拦在了门口。卢沧舟大吼道:“我进去找人,放我进去!”

唐雨晨问他:“我什么时候开始去上班?”

保安拦在他面前,问道:“你找谁?告诉我名字,我问下户主,户主同意我再放你进来。”

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冯雄俊时,冯雄俊高兴地说:“雄俊公司欢迎你!”

卢沧舟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唐雨晨心头仍有怒气,举起手中的一个包子,朝卢沧舟扔过去。

唐雨晨决定去冯雄俊公司工作!毕竟,塞思酒吧是个鱼龙混杂、乌烟瘴气的场所,冯雄俊又给她比在塞思酒吧收入还要高的工资,她没有理由留在那里自讨苦吃,而且符安永对他的评价也不低,说明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噗的一声,包子正好砸到了卢沧舟的脸上。热腾腾的馅儿露了出来,沾在了卢沧舟的脸蛋儿上、鼻子上,烫得他哇哇直叫。那狼狈样儿,使唐雨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保安见了,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4·

卢沧舟一把抹掉脸上的包子馅儿,大喊道:“唐雨晨,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你等着瞧吧!”

唐雨晨和郝琳从饭店出来时,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异常热闹。郝琳提议去逛街,唐雨晨推辞了,说今天太累了,想回去睡个好觉。郝琳只好驾车将唐雨晨送了回去。

说完,他钻进车子,绝尘而去。

符安永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雨晨回到家后,打开电脑,边吃早餐,边上网查有关鳘鱼胶的资料。这一查,可把她吓了一大跳。这玩意儿要一千多元一斤,是补胃的佳品。

符安永呵呵一笑,转身离去。郝琳朝他娇声喊道:“早点儿回家,不要喝太多酒哦!”

她赶紧给冯雄俊打了个电话道谢。冯雄俊说:“我说过,你来我公司我绝不会亏待你,我说到就要做到。你昨晚表现得不错,以后重要的应酬就交给你了。”

唐雨晨开玩笑地说:“去吧,有你在,我反倒放不开胃口呢。”

“我能行吗?我怕坏了您的好事呢。”

符安永还想继续说下去,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起身出去接电话,过了一会儿,返回来对唐雨晨说:“真抱歉,这会儿又有个重要的应酬,不能陪你吃饭了,改天再补偿。”

“行,慢慢磨炼就行了。”

“我跟他没有交情,但我有许多朋友认识他,他在我朋友中的口碑不错。”

“冯总,您这是要把我打磨成女强人啊?”

“你跟他有交情吗?”唐雨晨问道。

“咱们公司需要一个女强人。”

符安永说:“雄俊公司虽然成立没多久,但发展得很快。公司老总冯雄俊是个非常守诺、讲义气的人,到他公司工作,他不会亏待你的。”

“我可不想当女强人,女强人没人要,将来嫁不出去。”

在等菜的过程中,郝琳问符安永:“你了解雄俊公司吗?雨晨说,那个公司老总想要她到他们公司工作。”

“怎么会呢?若真是那样,你在咱们公司里挑,看中哪个,我给你做媒。”

郝琳便点了三份鹅掌,符安永接着又点了一些菜。

唐雨晨想告诉冯雄俊,昨晚做梦梦到他了,可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不巧,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她挂了电话后,匆匆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这一看可把她吓了一大跳,按门铃的不是别人,是卢沧舟。

“那就来份鹅掌吧!”唐雨晨说。

“卢沧舟,你到底想干吗?”唐雨晨大声问道。

“要不来份炖鹅掌吧?”郝琳说,“这里的鹅掌是用木瓜加中药炖成的,美容又滋补。”

“不想干吗,只想今天中午请你吃饭。”

唐雨晨推辞说:“你先来吧,我都不知道这里什么好吃!”

“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

服务员把菜单递上来,郝琳递给唐雨晨说:“雨晨,你先来!”

“你尽管报啊,反正我又没做坏事!”

唐雨晨想:真虚伪,现在嘴巴上说得好听,真找你贷款时,你不找各种理由搪塞才怪!

“无聊!我不开门,就待在家里,看你能奈我何!”唐雨晨气呼呼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没问题,你想贷多少,我就贷给你多少。”符安永一边回答,一边把服务员叫了进来。

“唐雨晨,你最好答应,否则我不会离开的。”卢沧舟大声吼道。

唐雨晨可不想听他俩打情骂俏,便转移了话题,说:“恭喜你升职当行长了,以后我缺钱花,就找你贷款去!”

唐雨晨不理睬他,坐在电脑桌前,自顾自地上网。卢沧舟则站在门外,不停地按门铃。唐雨晨被吵得耳朵受不了,最终妥协了,说:“我答应你,但你得到楼下等我。”

“净吹牛!我在家可没听见你夸我几句啊!”郝琳不满地说。

“行,你可千万别耍什么诡计啊。”说完,卢沧舟果真下楼去了。

符安永嬉笑着说:“我在家每天都夸她,她都听腻了,不信你问问她?”

唐雨晨换了衣服后,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看,确认他真的不在后,才打开门出来。

郝琳哼了一声,说:“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唐雨晨走到小区门口时,保安朝她笑了笑。唐雨晨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肯定是收了卢沧舟的好处才放他进来的。

唐雨晨握住他的手时,感觉到他握得有点儿用力,似乎有所暗示。她赶紧把手缩了回来,说:“你在郝琳面前夸我漂亮,不怕郝琳回家收拾你?”

卢沧舟已经将车倒好。唐雨晨上车后,他问:“去哪里吃饭?”唐雨晨说:“是你请我吃饭,你想上哪儿就上哪儿!”

大约十分钟后,符安永推门进来了,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见到唐雨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向她伸出手,说:“雨晨,你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卢沧舟想了想,驱车来到了幽竹饭店。这家饭店位于郊区,四周有竹林环抱,庭院内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环境非常幽雅。

两人随后聊了一些同学的近况。

落座后,卢沧舟让唐雨晨点菜,唐雨晨点了一份辣子鸡,卢沧舟则点了一份清蒸鲤鱼、一份炒菜和一个汤。

“他原本今天有个会议要参加,但临时取消了。”郝琳说。

等服务员收走菜单后,唐雨晨看了一眼卢沧舟,突然想起他今天早上被自己用包子砸的狼狈样儿,差点儿又笑出声来。她抿着嘴,忍住笑,向卢沧舟道歉说:“对不起啊,今天早上我没想到会把包子砸到你脸上。”

“安永也要来吗?”唐雨晨问。

“你可真会瞄准!”卢沧舟边说,边低头从背包里拿出一瓶香水,递给唐雨晨,“前段时间,我去欧洲旅游了一趟,特意买了这瓶法国香水送给你。”

这时,郝琳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按下键看了看,说:“安永快到了。”

唐雨晨没有接,说:“我只答应来吃饭,没有答应要收你东西啊。香水是送给情人的,你去送给别人吧。”

郝琳也了解唐雨晨的个性,不再说什么。

“雨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请你收下好吗?”

“不用了,我喜欢自由点儿的生活,再说,银行普通岗位的工资又不高。”

“那不行!”唐雨晨的态度很坚决。

唐雨晨知道,郝琳是真心想帮她。郝琳虽然爱慕虚荣,但心地很善良,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女人。

卢沧舟急了,说:“香水是我特意买来送给你的,如果你不要,那我只好把它丢掉了。”说着,他就要往小溪里扔。

“什么呀,还不是家庭主妇一个!”郝琳收了笑容,关切地问道,“雨晨,要不我让我们家安永帮你在银行里找份工作?这样稳定些。”

唐雨晨拦住了他,说:“我答应收下,但有个条件。”

“那也恭喜你升级成行长太太了!”唐雨晨心里竟然有点儿怅然若失的感觉。

“什么条件?”卢沧舟转忧为喜。

“这是我今晚请你吃饭的原因,正要跟你说呢。”郝琳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说,“我们家安永升职当行长了。”

“我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收下,也就是说你将香水送给了一个普通朋友。”

“对了,安永现在怎么样?”唐雨晨问。

“行,只要你收下,我就高兴。”

郝琳想了想说:“我们家安永的朋友很多,而且大都是有钱的生意人。但我从不插手他的事,这家公司怎么样,我也不了解。我们家安永只让我把家管好,哼,男人都这样。”

卢沧舟把香水递了过来,双目含情地注视着唐雨晨。唐雨晨接过香水,连正眼都不瞧他。

唐雨晨并没有显露出轻视的神色,而是面带笑容地说:“对了,有件事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有家名叫雄俊的公司,他们老总冯雄俊想聘用我,工资还不错,你在那里买过家具吗?了不了解这家公司?你说我该不该去?”

这时,服务员陆续把菜送上来了。

唐雨晨打心里瞧不起她:要是我当初接受符安永的求爱,你还会有今天吗?你不就是嫁了个好老公,有几个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唐雨晨和卢沧舟边吃边聊。

饭局定在享味饭店。唐雨晨走进包厢,却只见郝琳一人。郝琳是个极度爱慕虚荣的人,一见到唐雨晨就显摆自己的尊贵,拉着唐雨晨的手,娇声地说:“雨晨,你最近忙吗?前段时间,我想让你陪我去买套沙发,却又怕打扰你,毕竟你晚上工作,白天要休息。我们家的真皮沙发刚买不久,安永就嚷着要换红木的,说是红木家具看着自然。”

唐雨晨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

不料,没过多久,周进就抛弃了她,娶了一个富家女。唐雨晨恨得咬牙切齿,一气之下,她辞了在北京的工作,离开周进,独自一人回到海深市发展。图陪酒收入高,她便应聘进塞思酒吧当陪酒女。其实,她的酒量并不太好,最初那段日子,她夜夜被人灌得烂醉如泥,幸好有安雯保护着她,她才没有受辱。后来,酒喝得多了,她的酒量才慢慢上来了。

“告诉我你住址的人,让我不要告诉你。”卢沧舟说。

大学毕业后,班里的同学大都到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找工作,只有少数同学留在海深市。唐雨晨则跟周进一起到北京谋求发展。周进进了一家私营企业当助理,她则应聘进了一家外企,工资比周进要高。她原本打算和周进一起努力工作,攒够首付,在北京买套房。

“是不是连我的手机号码都知道了?”

其实,符安永虽然年纪大了些,但长相还过得去,而且又多金。唐雨晨的许多同学纷纷向他暗送秋波。郝琳和唐雨晨的关系最好,她利用这个有利条件,钓到了符安永。大学一毕业,她就嫁给符安永,并给他生了个儿子,起名为符伟。起初,唐雨晨讥笑她拜倒在了金钱的脚下,可没料到,周进竟然也成了金钱的奴隶。

卢沧舟点点头。

大二时,唐雨晨和同寝室的姐妹到舞厅跳舞时,认识了在海深市XXX银行工作的符安永。符安永当时已经快奔四了,是一家银行的副行长。他对貌美、身材苗条的唐雨晨发起了猛烈的爱情攻势。无奈,唐雨晨已经有了心上人,男友是同班同学周进。周进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但人长得帅气,又有才华,是许多女生暗恋的对象。能成为他的女友,唐雨晨自然感到骄傲。

唐雨晨猜想,肯定是塞思酒吧的同事告诉他的,因为卢沧舟并不认识她的任何朋友。

唐雨晨从海深市一所大学毕业,读的是外语专业。郝琳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舍友。刚上大学那会儿,大家都刚从高考的牢笼中被释放出来,觉得很自由,心思也不怎么放在学习上。人人都抱着一个想法,只要考试过关,顺利毕业就行,因此,大家玩得很疯,成绩都不太好。

“你今后可不要随意到我家找我,也不要动不动就给我打电话,那样很无聊,知道吗?”唐雨晨说。话一出口,她就看到卢沧舟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意识到自己言重了,于是转移话题说:“对了,你刚才是怎样进入小区的?是不是给了保安好处?”

唐雨晨已经向王育请了三天假,晚上不用去上班,便答应了。

“没有,你总是很独断,不要冤枉人家啊。是这样的,我认识小区物业公司的老总,给他打了个电话就什么都解决了。”

下午,唐雨晨睡了个懒觉。起床后,觉得无聊,便给大学同学郝琳打了个电话。郝琳高兴地说:“我正想要给你打电话呢,今晚出来吃饭吧。”

“你可真是神通广大啊!”

·3·

“雨晨,你现在不在塞思酒吧,到哪里工作了?”卢沧舟给唐雨晨舀了一碗汤,问道。

冯雄俊向唐雨晨投来期盼的目光。

“你能不能不刨根问底?这是我自己的隐私,你不要追问了,好吗?”

“我希望你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工作也成了隐私?我只是想了解你到底在做什么,看能不能帮上忙。”

同样是喝酒,这份工作显然要比在酒吧当陪酒女好得多,唐雨晨没有理由不心动。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不要老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我考虑下吧!”

“雨晨,我对你是一片真心,你为什么老是将我拒之千里呢。我是真心爱你的,出于关心你,才问你这个问题的啊!”

“每个人都是别人的工具,为别人工作的同时,自己也会得到应得的回报。你为我工作,会得到尊重。我敢向你保证,你在我公司,绝对不会有人对你不恭。”

“拜托!吃饭的时候,不要谈感情,行不?让人饭都吃不香。”

“那我岂不成了你的喝酒工具?”

卢沧舟见唐雨晨不高兴了,只好不再多说,只是默默地吃饭。

“正是,我想让你当我的秘书,主要工作就是陪酒!我不必隐瞒,也不会找虚假的理由来哄你到我公司。那样你即使去了,也不会待得太久。”

·8·

“那你具体要我去你公司做什么呢?我大学时成绩很差,没学到什么,别指望我能发挥专业知识帮你解决难题。除了喝酒,我什么也不会。你该不会是让我去陪酒吧?”

冯雄俊让唐雨晨代表雄俊公司,继续对刘乾生进行感情投资。唐雨晨后来又多次约刘乾生出来喝酒,终于促成了两家公司的合作。刘乾生答应优先以较低的价格,给雄俊公司供应进口红木。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跟你签合同,还预付你一个月的工资。”冯雄俊看出了唐雨晨的心思。

冯雄俊得知消息,当着林淦的面,将唐雨晨表扬了一番,说:“以后公司有重要的应酬,就由你代表公司出面。需要车时,可以随时跟小张联系。”

真有这么好的工作?唐雨晨摸不透冯雄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知道,她每月的陪酒工资加提成有8000元左右呢。

小张名叫张贵,是雄俊公司的司机。

“我是个重感情、重诺言的人,我既然要你到我公司工作,就不会亏待你,我会给比你陪酒收入更高的工资,而且你也不用按时去上班。”

唐雨晨说:“我怕我不行,公司的许多业务我还不熟悉呢。”

“即便如此,你怎么坚信我一定会到你公司呢?要知道,我可不愿意每天被闹钟吵醒,然后匆匆忙忙赶去打卡。”

“你能行!遇到不懂的,你向林总请教就是了。”

“你来我公司,会发挥很大作用的,我相信我的眼光。”

唐雨晨看了看林淦,林淦只朝她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冯总太抬举我了,我有那能力,岂不去全球500强公司当CEO了?”

这时,唐雨晨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瞟了一眼,是郝琳打来的。她接了电话,郝琳问她有没有空儿出来逛街。

“噢,小唐,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冯雄俊注视着唐雨晨,诚恳地说,“我是觉得,我公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希望你能帮我把公司做大。”

唐雨晨转头看了冯雄俊一眼。

“你觉得我当陪酒女是不正经的工作,然后想让我到你公司工作,当‘正经人’?如果是这样,冯总,你这是可怜我,给我施舍,那请别怪我无礼,我不接受。”冯雄俊的话,使唐雨晨有种被瞧不起的感觉。

冯雄俊说:“有事你先忙去吧。”

“没错。我也不想绕弯子,直接跟你说吧,我想请你到我公司工作。”

唐雨晨便答应和郝琳去逛街。

“介意又有什么用?反正你已经知道了。”唐雨晨喝了口柠檬水说,“大学生又怎么了?谁说大学生就不能当陪酒女?对了,冯总请我来吃早餐,不会仅仅是让我来尝这里的三明治吧?”

唐雨晨走后,林淦说:“冯总,唐雨晨才来咱们公司没多久,她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还不大了解。您把重任交给她,我担心将来对公司不利。”

“我不是有意打听,是王育无意中跟我提起的,你不要介意啊!”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冯雄俊说,“说到应酬,恕我直言,你的控场能力以及酒量都比不上唐雨晨。我的胃又不行,不找个人来支撑是不行的。在要唐雨晨来公司工作前,我已经观察她多日,你大可放心。”

“原来冯总已经打听到了我的个人情况。”唐雨晨心里有点儿不快。她最讨厌别人私下打听她的个人隐私。

“可是她才刚到公司不久啊。”林淦心里仍不服气。

“对了,你为什么选择去当陪酒女呢?”过了约一分钟的工夫,冯雄俊终于吃完了粥,用纸巾抹了抹嘴巴说,“你有大学文凭,为什么不找份好点儿的工作?”

“老林啊,这件事,你就别再操心了。我是有意培养小唐,以后雄俊公司主要靠你和她两个人打理。”

“谢谢冯总的关心!”唐雨晨心头掠过一丝感激。

“靠我和她打理?”林淦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陪酒确实伤胃,你要多注意身体!”

“是这样的,我准备进军房地产市场。在正式进入前,我得先抽身出来了解具体的操作手法,打通各个关口。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唐雨晨基本上断定冯雄俊并非好色之徒。因为,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她的身体上多逗留,也没有流露出非分之想。

“可是搞房地产需要很多资金,咱们公司的流动资金可不够啊!”

“好吃,只是我昨天晚上酒喝得太多了,胃有点儿胀。”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当年,我身无分文,不也照样把公司开起来了吗?凡事都有困难,我们不能因为有困难就退却。”冯雄俊点了根烟,猛吸了几口。

冯雄俊放下勺子,擦了擦手,问道:“这里的三明治不好吃?”

林淦仍对唐雨晨不服气。从冯雄俊办公室出来后,他把冯雄俊的妻子黄虹丽偷偷地叫出来,把这件事告诉她,说:“她只不过是个陪酒女,会喝点儿酒罢了,根本不值得重用。你说,冯总是不是被她给迷惑住了?”

过了一会儿,餐点上来了,两人只顾埋头吃,并不多话。三明治吃了一半,唐雨晨已经觉得有点儿饱了,她放下刀叉,拿了张纸巾,抹了抹嘴巴,说:“冯总请我吃早餐,我有点儿受宠若惊。”

“老林,这个你放心吧。”黄虹丽说,“我了解雄俊,感情和事业,他会分清楚的。如果他喜欢唐雨晨,他不会傻到明目张胆地要她到公司工作的。他确实不能再喝酒了,找个人来陪酒是应该的。”

唐雨晨在塞思酒吧工作,多少听过黑武的故事,但她对这些不感兴趣。要不是图陪酒提成高,她才不愿意到那样的场所。见唐雨晨沉默不语,冯雄俊转移了话题,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是……”

“就是猥亵你的那名男子带人去闹的事。这家伙不自量力,敢砸黑武的场,看黑武怎么收拾他。”

林淦还想说些什么,黄虹丽打断了他,说:“这件事我已心里有数,你就别再提了。说说我要你办的事吧,最近有没有看到雄俊和那个女人往来?”

“昨晚有人去闹事了吗?我不知道啊。你替我求情后,我就离开酒吧回家了。”唐雨晨吃惊地说。

黄虹丽所说的那个女人名叫李露。李露原先在一家美容院工作,冯雄俊去那里做美容时认识了她后,将她包养了起来。在冯雄俊的资助下,李露开了一家服装店,经营得还不错。

“对了,昨晚那伙人闹事时,你躲到哪里去了?”冯雄俊问。

黄虹丽发觉冯雄俊回家的时间不太正常后,暗中跟踪他,将他逮了个正着,闹着要跟他离婚。黄虹丽给冯雄俊生了一个儿子,已上小学。冯雄俊不想妻子分走他的家产,更怕伤害儿子,再说,他包养李露只不过是为了寻乐,并没有要娶她的打算,因此,他坚决不答应离婚,苦苦哀求黄虹丽原谅他,并保证和李露断绝来往。黄虹丽是个软心肠的人,最终原谅了他。但她担心冯雄俊仍暗中和李露来往,便私下叮嘱林淦监视他。

唐雨晨点了份三明治,然后将菜单递给冯雄俊。冯雄俊看了看,要了份瘦肉粥。服务员一一记下,拿起菜单转身走出了包厢。

“最近冯总和唐雨晨出去应酬较多,至于是不是真的有应酬,或者应酬后他去了哪里,我就不大清楚了。”

“女士优先,你先来!”冯雄俊将菜单递给唐雨晨。

“行了,没事了,你先回公司吧。我再找个机会见见那个唐雨晨。”黄虹丽说。

“请问你们要点儿什么?”旁边的服务员插话道。

林淦只好悻悻地返回公司。

“不敢,不敢,无功不受禄。”唐雨晨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才回到半路,冯雄俊给他打来电话,要他速回公司。林淦听冯雄俊的口气有点儿急,心里不由一紧,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加大了油门。

“如果你需要,我送给你!”

十几分钟后,林淦回到公司,径直走进了冯雄俊的办公室。

“原来冯总是做家具生意的,改天我去你那里买家具的时候,可要给我优惠点儿哦。”

“老林,你来看下,公司最近有没有跟这家公司有过生意往来?”冯雄俊边说边递过来一份对账单。

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东文街的柏泰酒店,冯总要了一个包厢。落座后,他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夹,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唐雨晨。唐雨晨双手接过来一看,上面印着:雄俊家具有限公司,冯雄俊。

林淦仔细一看,这是一家上海的公司。上面显示,不久前,雄俊公司曾与其有过一笔交易,向该公司支付了五十万元。

冯总驾车上了马路,专注地开车,不再言语。唐雨晨也不多嘴,静静地看着街道两边的景物迅速往后倒。

“冯总,咱们公司可从来没跟这家公司有过生意往来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淦说。

“嗨,那没什么!”

“你确认没有过交易吗?”

“不敢,我还得谢谢你昨晚帮我求情呢!”

“确实没有过!”林淦仔细想了想说。

“那要不要我道歉?”

冯雄俊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生气地说:“赵青平胆子也太大了!”

“是啊,我平时要睡到中午呢!”

“是他?”林淦感到很惊讶。

“是不是打扰你的美梦了,唐小姐?”唐雨晨刚钻进车后座,冯总就缓缓地发动了车子,问道。

冯雄俊喝了口水,消了消气,说:“除了他,还有谁?”

唐雨晨洗漱完不久,冯总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说他已经在楼下。唐雨晨下了楼,刚走出小区大门,就见旁边停着一辆黑色小车。冯总探出头来,示意她上车。唐雨晨这才看清楚冯总的模样:平头,额头有棱角,眼睛深邃有神,三十多岁的样子。

赵青平是雄俊公司的财务总监,平时总爱做假账,私吞公司的小钱。冯雄俊早已对他反感,猜想他必定是伪造单据,与上海那家公司发生交易,将钱款转到那家公司,然后再伺机偷偷提取。雄俊公司每月的交易很多,进出款项也多,冯雄俊有时根本没时间查账。

酒吧里的男人找她,无非是为了性。如果真是这样,她肯定会让他失望的。她一直固执地认为,到酒吧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要不要现在报警将他抓起来?”林淦问。

这个冯总是什么来头呢?他请我吃早餐有什么目的?肯定不仅仅是请我吃早餐这么简单。唐雨晨边刷牙边想。

“不要冲动!”

唐雨晨告诉对方自己住在安华路和华小区,然后放下电话,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九点十分。按照往常,她会一直睡到中午,然后早餐和午饭一起解决。看来,今天计划要被打乱了。

冯雄俊皱起了眉头。赵青平是税务局的张科长介绍进来的,得罪了他也就得罪了张科长,今后与税务局不好打交道。何况,赵青平又掌握着一些雄俊公司税务上的问题。这些问题,用好听的话说,是合理避税;用不好听的话说,是偷税、漏税。要是赵青平捅出去,也够冯雄俊手忙脚乱的。

对方说:“你住在什么地方?半个小时后,我过去接你。”

冯雄俊和税务局的副局长吴争锋交情不错,其实根本不用怕张科长。问题是,他不知道张科长是否有后台,后台有多硬,贸然触犯了他,说不定会捅一个马蜂窝呢。

唐雨晨答应了,说:“你说个地方,我洗漱完毕就过去。”

“你通知财务部,明天早上开会!”冯雄俊说。

自从当陪酒女以来,唐雨晨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类似的邀请她接到过很多,一般她都是拒绝的。但这一次不同,对方在王育面前替她求过情,算是帮过她的忙,何况王育对他恭敬有加,可见他来头不小,她不能不给对方面子。

林淦出去后,冯雄俊越想就越气。赵青平来他公司工作后,他给他开的工资仅次于林淦,但他仍不满足,平时做账时总爱搞一些手脚,私吞一些小钱。冯雄俊查账时都知道,但不想计较。没想到,他的胃口那么大,现在竟然想搞大动作。

“你终于记起来了!”对方呵呵地笑了几声说,“怎么样,能赏个脸吗?”

当晚,冯雄俊约了吴争锋出来喝茶。闲聊中,冯雄俊假装无意地提起了张科长,吴争锋对其很不屑,说他是凭年龄混上来的,工作能力不怎么样。冯雄俊心里有底了。

唐雨晨一下子没了睡意,仔细回忆起昨晚的经历,疑惑地问道:“您,您是冯总?”

第二天早上,冯雄俊刚到办公室,赵青平就走进来,说:“冯总,刚才张科长来了电话,说税务局正在开展税务稽查活动,这几天可能要过来查账。”

“唐小姐真会忘事啊,昨晚在塞思酒吧,咱们见过面的。”

冯雄俊明白,赵青平这是先发制人,以张科长来要挟自己。他反问道:“真的吗?我昨晚跟吴局长喝茶时,他怎么没提起呢?”

“你是哪位?”唐雨晨觉得对方的声音有点儿陌生,但又仿佛在哪里听过。

赵青平见冯雄俊把吴局长抬了出来,一下子哑了口。冯雄俊知道他心虚了,说:“咱们先开会吧。”

“唐小姐起床了没有?想请你吃早餐,有空吗?”

财务部共有五人,除了冯雄俊,还有三个会计、一个出纳。人员到齐后,冯雄俊把五十万元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阴沉着脸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身为财务人员,怎么会让公司的资金无缘无故地被划走?我可没有时间天天查账!如果每月发生几起这样的事,那我不白忙活了?这事儿我要是报了案,你们逃脱得了责任吗?”

第二天清早,唐雨晨还在睡梦中,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伸手到床头柜,抓起手机,翻了一下身子,按下接听键,不耐烦地问了一声:“谁呀?”

冯雄俊没有直指赵青平是不想把问题扩大化,先看看赵青平的态度。赵青平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好一会儿才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可能是一时疏忽才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那笔钱刚被划过去没多久,应该可以追回来。”

·2·

“希望如此!”冯雄俊又训斥了一会儿后,宣布散会。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了警笛声,紧接着多名警察闯了进来。砸场子的人赶紧丢下凶器,四处逃窜。警察抓了五六个人,押上警车,呼啸而去……

之后,他将司机张贵叫进了办公室,叮嘱他暗中跟踪赵青平,一旦他有逃走的迹象就立即报警。

酒吧里的客人被吓得抱头鼠窜,叫喊声一片。

所幸,赵青平没有逃走,几天后就将那笔钱退了回来。他自觉没脸在雄俊公司待下去,提出了辞职。冯雄俊没有挽留他,在结算工资时,还多给了他两个月的工资以及五千元的奖金。赵青平既感激又悔恨,连声向冯雄俊道谢。

王育刚从屋子里出来,就见一群人手持刀棍闯了进来,见到酒吧保安就打,见到值钱的东西就砸。这时,十几名保安也手持刀棍冲了出来,和那群人混打成一片。

·9·

随后,他对中年男子说:“冯总,你到后面避一下吧。”说完,他将中年男子带进了后面的一间屋子。

唐雨晨又有应酬了!地点在金富大饭店。

王育大声说:“快叫兄弟们抄家伙!”

这是公司业务员小谢谈的一笔业务,对方是一家正在建设中的五星级宾馆,需要一批高档梦思床、床头柜、办公桌等家具。由于单子较大,小谢谈不下来,需要冯雄俊出面。冯雄俊便把唐雨晨叫上。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一名保安慌慌张张地走进来,对王育说:“王哥,刚才那人带人来砸场了!”

“等下酒场还是要靠你来应付了。”冯雄俊把唐雨晨接上车后说。“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王育看着他的狼狈样儿,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随后,他和中年男子走到吧台,要了两杯酒,对饮了起来。

每次去应酬前,唐雨晨总是有种莫名的兴奋感。喝酒她不怕,怕的是醉酒后无人关心、呵护的凄楚。不过,现在不同了,每次醉酒后,冯雄俊都送她回家,将她扶上床,待她睡着后才离开。而且,冯雄俊还经常给她送来养胃的保健品、补品。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肥头男捂着肚子,灰溜溜地从包厢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出了酒吧。

起初,她对冯雄俊送她回家,感到有点儿担心,怕他趁她醉酒的时候,对她图谋不轨。可冯雄俊从来没有对她有非分之举,每次都像父亲呵护孩子似的,轻轻地拍她的背,给她盖被子。唐雨晨因此对冯雄俊充满了感激,渐渐地,又由感激转化为一种莫名的情感,在她的心里滋长。有时候,她反倒期待天天都有应酬,天天都喝酒。这种变化,使唐雨晨自己都感到很惊讶。

王育说:“没错,已经有兄弟招呼他了。”

不知不觉,车已经到了金富大饭店。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小谢迎上来,拉开车门,把他们带进皇冠包厢。

中年男子看都不看唐雨晨一眼,喷了一口烟,对王育说:“刚才那人脾气也太暴了!”

不一会儿,那家宾馆的老总钟胜福也带着两名员工来到。钟胜福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儿,深陷的眼睛,满脸堆笑,言行举止让唐雨晨觉得他有点儿狡猾。

唐雨晨连忙向中年男子道了谢。

双方互相介绍,交换名片,客气了一番后,“酒战”开始了。

随后,他回头对唐雨晨恶狠狠地说:“要不是冯总为你求情,老子一脚踹死你。来陪酒还想当淑女,客人占点儿便宜又怎么了?还不快向冯总道谢!”

钟胜福让服务员换了大杯子,斟满了酒,说:“久仰冯总的大名,来,今晚咱们哥俩得好好喝一喝。”

王育接过烟,掏出打火机,先给中年男子点了烟,再点自己的,吸了一口,吐出烟雾,说:“哪里,哪里!”

唐雨晨不想让冯雄俊多沾酒,赶紧娇声说:“钟总是功成名就的人,谈吐不凡,一见面小妹心里就一直对钟总仰慕不已,希望能敬钟总一杯。没料到,钟总竟然把人家给忽略了,真是太伤人家的心了!”

中年男子递过来一根烟,说:“这不是怕打扰王经理嘛!”

钟胜福看了一眼唐雨晨,笑眯眯地说:“我不是不想跟你喝,而是怕跟你喝。你比烈酒还厉害,我一见到你就醉了。”

王育转身看了中年男子一眼,顿时转怒为喜,收了手,微笑着说:“冯总来了,怎么不跟兄弟打个招呼?”

唐雨晨说:“就冲钟总忽略小妹这一点,您今晚得跟小妹好好干一干!”

王育似乎还不解气,扬手还要再打。这时,一名穿着休闲装、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拦住他说:“王经理,别跟一个陪酒女计较了。”

说着,唐雨晨伸手就要抓冯雄俊面前的酒杯。不料,钟胜福将她的手紧紧抓住了,板起了脸说:“不行,今晚的主角是我和冯总,这酒只能是冯总喝。”

王育随后将唐雨晨叫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二话不说,扬手狠狠地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唐雨晨被打得两眼直冒金星儿,加上酒力,她只觉得眼前有无数的人影儿在晃动。

钟胜福的态度使唐雨晨很难堪,气氛有点儿紧张又有点儿尴尬。唐雨晨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也收起了笑容,十分认真地说:“钟总,实话跟您说吧,我们冯总的胃刚动手术不久,喝不了酒,今晚就让我代他喝吧。”

此时,音乐又响了起来,客人随着音乐又吆喝了起来。

“不过就是几杯酒嘛,冯总这么豪爽的人,不会这么弱不禁风吧?我怀疑,你们到底有没有合作的诚意。”钟胜福直勾勾地盯着冯雄俊,不依不饶。

肥头男的吼声,引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他们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望。王育朝两名保安点了一下头,两名保安把手搭在肥头男肩膀上,装作没事的样子,将肥头男拖进一间包厢。此时恰好曲子终了,客人仍伸头往这边望。王育转头面向客人,将手往下压了压,大声说:“一点儿小误会,大家继续喝酒!”

冯雄俊被钟胜福逼得很没面子,打算跟他干一场。

肥头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推开他的手,扯着沙哑的嗓子吼道:“干吗,想打架?”

可还没等他发话,唐雨晨就说:“钟总是宽宏大量之人,不会这么斤斤计较的。这样吧,今晚的酒,就让我代替冯总喝。咱们一对二,钟总您喝一杯,我喝两杯,这样表示我们的诚意!”

塞思酒吧的老板黑武,是在打打杀杀中混过来的,一般人不敢在他的酒吧里闹事。穿西装的男子是酒吧的经理,名叫王育,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只见他左手夹着一根点着了的烟,猛吸了一口,吐出了个烟圈儿,然后右手搭在肥头男的肩膀上,说:“兄弟,给个面子,有话好好说,别为难这位小妹!”

唐雨晨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钟胜福感到很惊讶。他看了看唐雨晨,说:“唐小姐,您这是美人救英雄呢。既然如此,那咱们俩就好好干一干。”

“打人又怎么样?臭婊子!”肥头男仍指着唐雨晨骂骂咧咧。

唐雨晨让服务员又拿来一个大杯,斟满了酒。

这时一名穿着西装的高个儿男子,带着两名保安赶了过来,插在肥头男和唐雨晨之间。他看看唐雨晨,又看看肥头男,问道:“你干吗打人?”

“钟总,我先干为敬!”唐雨晨说完,将两杯酒一饮而尽。

肥头男反而更疯狂了,一下撕烂了唐雨晨的上衣,雪白的胸脯裸露了出来。唐雨晨赶紧捂住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钟胜福叫了一声“好”后,也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唐雨晨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大声喊道:“放手啊,你干什么?”

吆喝声中,几瓶高度数名酒已经见底。唐雨晨已经面如桃花,心跳加速,头也有点儿沉。她看了看钟胜福,那老家伙仍面不改色。

肥头男又灌了唐雨晨几杯,唐雨晨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疼痛得仿佛快爆炸了似的。肥头男见时机成熟,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双手在她胸脯上使劲地揉搓。唐雨晨奋力反抗,不小心打倒了酒杯,酒洒了肥头男一身。肥头男勃然大怒,狠狠地扇了唐雨晨几个耳光,骂道:“臭婊子,装什么清纯!”接着,他继续猥亵唐雨晨。

冯雄俊感到今晚的场面不好对付,可又想不出好的办法。

安雯见不能为唐雨晨解围,只好走开了。

“继续这样下去,不但自己被灌倒,而且,这个老狐狸肯定也不会放过冯总。这个老狐狸的酒量那么厉害吗?”唐雨晨既心急又满脑子疑惑。

肥头男瞥了她一眼,挥挥手,吼道:“滚开,滚开,别坏了老子的好事!”

服务员又将两人的酒倒满了。这次,唐雨晨不主动举杯,说:“钟总真是好酒量,小妹今晚总算大开眼界了。”

这时,安雯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面带笑容说:“老板真是豪爽,咱们三个一起玩玩怎么样?”

“没想到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酒量竟然这么厉害,今晚,我也算大开眼界了!来,咱们继续!”

伴随着劲爆的音乐和尖叫声,唐雨晨又和肥头男吼叫了起来。不一会儿,几瓶名酒又见底了。唐雨晨已经开始感觉到眼前的场景有点儿晃动,快支撑不住了。

钟胜福这次主动举起了酒杯。唐雨晨向前倾了倾身子,对着他的酒杯使劲嗅了一下,再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唐雨晨心里很厌恶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但又不敢得罪他,只好赔笑发嗲说:“讨厌,快划拳!”

放下酒杯后,唐雨晨不禁怒火中烧,钟胜福使诈,他喝的根本不是酒,而是白开水。原来,唐雨晨见钟胜福喝得这么轻松,早就起了疑心。刚才,她有意等他主动举杯,然后倾斜身子,闻了一下,果然没闻到酒的香味。因此,她断定对方使诈。

她回到座位时,肥头男早已不耐烦了,嬉笑道:“怎么这么久啊,是不是来事了?”

唐雨晨不想当场揭穿钟胜福,怕扫了他的面子,生意也就告吹了。可继续这样喝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唐雨晨狂吐了几口后,终于感觉胃部轻松了许多,同时又有点儿隐隐作痛。

唐雨晨只好起身,说:“钟总真是好酒量,小妹这会儿肚子快受不住了,出去下再回来陪您喝。”

“唉,那你自己要小心点儿!”安雯见唐雨晨已经吐得无法自已,只好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去。

冯雄俊赶紧劝说钟胜福吃点儿菜。唐雨晨便趁机出去了。

安雯会看人,知道这个肥头男不简单才提醒唐雨晨,虽然唐雨晨的酒量在所有吧女中仅次于她。

来到卫生间,唐雨晨抠了抠喉咙吐了几口酒后,给冯雄俊发了条短信说:“冯总,那个老家伙‘打白条’,怎么办?”所谓打白条,就是喝白开水的意思。

有的酒量虽然可以,但适可而止,不会烂醉如泥,也不会强求陪酒女和他们搞暧昧关系。最怕的是那些既是酒鬼又是色鬼的人,他们酒量惊人,将陪酒女灌醉之后,还占便宜。唐雨晨不像其他人,她是绝对不会和别人乱来的。

冯雄俊并没有回信息,唐雨晨猜测,他可能在钟胜福面前不方便发信息,便匆匆洗了脸后,返回包厢。

来酒吧的男人,有的酒量不行,没灌几瓶就不行了。

钟胜福见唐雨晨回来了,又笑眯眯地说:“唐小姐,咱们继续!”

安雯摇摇头,担忧地说:“这个人既是个色鬼,又是个酒鬼,只怕你应付不了!”

唐雨晨正犹豫该不该接这两杯酒,突然,冯雄俊端起钟胜福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阴着脸说:“钟总太不给面子了,小唐这么个柔弱女子以一对二,向您敬酒,您竟然打白条。”

“牡丹姐,我真的受不了了,不吐不行啊。”唐雨晨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酒。

钟胜福见诡计被戳穿,也阴着脸说:“冯总,你说话可要注意先后,要说面子,是你先没给我。你让别人来顶替你喝酒,给我面子了吗?既然你们没有诚意,我又何必自讨苦吃?”

所谓抠酒,就是将手指伸进喉咙里,使劲地抠,将肚子里的酒吐出来。这是陪酒的“绝招”之一。酒被抠出来后,陪酒女就可以陪客人喝更多的酒,这样才能拿更多的提成。但抠酒次数太多,吐得越厉害就越伤胃,因此,不到迫不得已,一般不抠酒。

“钟总,我们做事可是光明磊落,我胃不好才不能喝酒,这一点小唐已经跟您明说,并且以一对二向您敬酒。”

懂得英文的人,都知道“塞思”和英文“Sex”读音很相似。Sex是性的意思。这里是明明白白写着禁止性的,但来这里的男人,有几个不抱着非分之想呢?

“冯总是说我们的行为不光明磊落?既然这样,这酒喝得没意思,我们还是撤了吧!”说完,钟胜福起身带着员工就要离去。

玫瑰是唐雨晨在塞思酒吧的代称。塞思酒吧的陪酒女郎都有一个鲜花的称号,安雯的称号是牡丹。她是陪酒女队伍里的大姐大,其他人都要听她的。

唐雨晨起身想拦他,冯雄俊打手势让她不要拦。

这时,洗手间的门吱的一声被打开。安雯走了进来,命令道:“玫瑰,还没到火候,不要抠酒。”

这笔生意就这么吹了!

稍微歇息了一会儿,她扭开水龙头,将水哗啦啦地放出来,洗了洗脸,清醒了一下头脑。接着,她张大嘴巴,将中指伸进喉咙里,使劲地抠。

回来的路上,唐雨晨备感愧疚,一个劲儿地向冯雄俊道歉,说没把生意谈成。

走进洗手间,她把震耳欲聋的音乐关在外面,然后背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呼吸了几次,恨不得将在吧厅里吸进去的污浊空气全喷出来。对着镜子,她看见自己的脸红得像关公。

冯雄俊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我很感动。主要是对方太狡猾了。跟这样的人做生意,我不放心。这生意做不成,说不定是好事。”

“去你的,真坏!”唐雨晨轻轻推了肥头男一把,然后起身走向洗手间。

“可是,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可以赚好几十万呢。”唐雨晨仍心有不甘。

肥头男凑上来,笑嘻嘻地说:“我陪你去吧!”

“那又怎么样?钱是赚不完的,该我们赚的钱,我们才赚。”

强劲的音乐震耳欲聋,迷离的灯光闪烁个不停,吆喝声四起。唐雨晨又接连输了几次,被灌了几大杯烈酒,胃里像着了火似的疼痛。她感到快支撑不住了,赶紧起身,对肥头男说:“抱歉,我上下洗手间,待会儿再回来喝酒,不许走啊!”

“你应该让我继续喝下去,如果我们不揭穿他,这生意或许还有戏。”

塞思酒吧是沿海城市海深市有名的酒吧之一,里面装修豪华,音响一流,陪酒女如云,而且个个貌美如花,夜夜宾客爆满。

“不行,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冯雄俊说。

这次,唐雨晨输了。肥头男换了只大酒杯,给她倒了满满一杯酒。唐雨晨神情淡定地一口气把酒干完。肥头男激动地拍掌大喊道:“好,好,再来……”

唐雨晨心头一热,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她赶紧埋下头,掏出手巾悄悄擦干。

肥头男色迷迷地扫视了一眼她的胸脯,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吼道:“继续,继续,玫瑰好漂亮啊,我真想上一上……”

车很快到了唐雨晨租住的小区。

唐雨晨一下挣脱出来,嗔怪道:“你真坏,快喝酒!”

“我扶你上去吧!”冯雄俊将车停稳后说。

唐雨晨给肥头男倒了一杯酒,要他干了。肥头男色迷迷地盯着她,说:“让我亲一下,我就干。”说着,肥头男一把将唐雨晨搂到怀里。唐雨晨还没来得及反抗,他就啵的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右手往她的胸脯上抓去。

“不用了,刚才我抠了酒,吐了几口,现在很清醒。”其实唐雨晨头还很沉,但她不想让冯雄俊扶她上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扑进他的怀里。

“老板真有钱,身边美女如云,年年进金入银……你输了,喝酒!”

“你怎么脸色不太好?胃疼不?现在好点儿了吗?”

·1·

“我没事了,你走吧。”

她跌倒到柔软的床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流个不停,这是她当陪酒女时就已经形成的习惯。

冯雄俊的车子驶上马路后,唐雨晨用目光一直追随着它,直到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