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诺，调省会做副市长了。”
“什么事？”
王菡停下了。难怪张子诺近来和她联系得很少呢，而且张子诺也没对她说过这事。
“有一件事，你知道吗？”刘峰喃喃地问。
“你怎么了？我们应该为他高兴啊。”刘峰回了一下头，问王菡。
刘峰答应着。他把头稍稍后仰，恰好靠在王菡的腹部。他觉得好温馨。王菡退让了一下，还是往前站稳了。
“当然该为他高兴。已经调了吗？”
“有些具体的事务，尽量交给别人去干。每个职位上，不都是有相应的人吗？王雪和郑绍远，他们都可以帮你分担很多的。朱董事也很行的。”王菡不太会按摩，只是找到头部一些穴位后，轻轻地揉捏着。
“不，还在考察期间。我们要不要为他开一个庆祝酒会？”刘峰问。
王菡忍不住了。她站起来走到刘峰身后，帮助他做起头部按摩来。
“不可以。时间太早。等他正式上任后也不迟。”
刘峰说着，露出更大的疲态。他摘下眼镜，两手放在太阳穴边，不停地揉着，好使自己尽快恢复精神。
“那好啊，听你的。还有一件事，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帮我去做。我不是没时间，而是做不了。”
“第一步是五年，以后可能和其他民营银行融合，组建更大的银行集团，走向全省，乃至全国。呵呵，那个时候，才可以叫做金融帝国。”
“什么事？”王菡问。
“啊，祝贺祝贺，刘博士。”王菡眼睛里放出迷人的光辉，她看着刘峰，又问，“打造你说的这个金融帝国，需要多少时间？”
“你等一下。”刘峰起身，从床头柜上提包里摸出一份报纸，回来坐下。他翻到报纸第三版，指着“拾荒两老收养弃婴，人多粥少难以为继”的标题，让王菡看。文章大意是说：有两个居住在城市里靠捡垃圾为生的老人，膝下无儿无女，8年来，共收养了弃婴13人，其中有些孩子天生带有残疾。两位老人原来还有一些积蓄，经过多年的付出，积蓄已经告罄，拾荒所得难以供养13个孩子。现在，最大的孩子才12岁。当地孤儿院也想把孩子接走，但是老人舍不得。社会保障机构仅仅对公立孤儿院拨款，两位老人收养弃婴的善举得不到国家财政的支持。报纸呼吁有心人关心这事，帮助两位老人渡过难关，或者说服老人把孩子送交孤儿院。
“导师已经把我保送本院博士了，学院也通过了。”
报纸是一个多月以前的，这说明刘峰一直把报纸带在身上，也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一个如此繁忙的人，为何特别关心这类事情呢？王菡有些费解，她把报纸放到了茶几上。刘峰仰头从下面看她，眼神中充满期待。王菡微微一笑，又替他揉捏起来。
“这么多事情，还打算读博士吗？”
“两位老人为什么拒绝把孩子送到孤儿院呢，难道害怕孤儿院三万元一个卖到美国去？”王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她以为刘峰已经和老人联系过了，比较了解实情。
“一开始，很多事情不得不亲自去做。要获得股东的信任，每一步都要落到实处，并不是只有一个计划就可以了。而且，目前，我也找不到那么多值得托付的人。”
“是有感情了。老人把收养的孩子当做了自己亲生的，舍不得送出去。我想，每年捐助10万给老人，帮助他们抚养孩子。”
“既然事情那么多，为什么还要事必躬亲，巨细无遗？咳，你会累坏的。”王菡关切地问。
“好啊。没想到一个年轻的男人这么有善心。”王菡赞道。
目前，刘峰心目中已经有了三四个发起人的人选，只要有足够的股东和股资，甚至有可能同时成立两家小额贷款公司。
“但是我不能够出面去做，也不想抛头露面，只能匿名捐助。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去完成这件事。”
看着王菡来了兴趣，刘峰才慢慢说来。他绘制了一个远景蓝图：从小额贷款公司，到多个村镇银行，再合并成地方银行，最后是上市。目前，他的要务是，作为发起人之一，筹建第二家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他正在物色适宜的第二个发起人，同时招集更多的股东，这是政策上对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的基本要求。
“可以匿名汇款。”
王菡问刘峰在想一些什么大事，怎么停下不说了。
“不行，钱财会被人觊觎，我只捐实物，生活所需的基本实物，而且不是一次捐完，是分批次捐。捐助的实物有米、面、油，冬夏两季每人两套服装，给每个孩子购买社区医疗保险。可能要每个季度去一次。”
刘峰没有回答王菡，闭着眼睛想事情。
“看来，只能答应你了啊。你很奇怪哎，觉得你的心思好深沉，应该是有不平凡经历的人，才做得到这些事。”王菡从后侧面打量着刘峰，仿佛才认识他似的，“要干这么多事，真怕把你累坏了。”
王菡笑了。刘峰问她为啥发笑。王菡喝了一口水，忍住笑说：“郑绍远是你表哥，比你还大，又在信用社干了十来年，你却说他资历尚浅，还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儿来。这副模样，还不叫人想笑吗？”
“你要是把旅行社辞了，过来帮我，不是更好吗？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刘峰脸上露出疲惫之态，手臂撑在圈椅扶手上支着额头。他缓缓说道：“这事不算啥，还有更多更大的事。我想让郑绍远做总经理，我好空出手来去做别的事。他有经验，能力上完全能够胜任，但是资历尚浅，恐怕不能服众。”
“别开玩笑了。刘总手下人才济济，还愁找不到将才？”
“呵呵，真不错，考虑得很周到。但是，这样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要总经理亲自安排，你如何忙得过来？”
“可是，有谁能够代替王菡呢？”刘峰的手从肩膀上绕过去，抓住王菡的纤纤柔荑。
“是真的。迷迭香有助于激发正面的、向上的、积极的工作气氛，特别是团队工作时，让员工在一种‘受宠’与‘受尊重’的香氛下，更能激发潜能，使员工有更强大的发挥能力。”
王菡缩回了手，对刘峰说：“刘总的房间门是永远对股东敞开着的。”
“哦，有这么好的效果？”王菡很感兴趣地问。
刘峰睁大眼睛，看看大开着的房间门，正在回味这句话的时候，王菡已经绕过他面前，回到了另一张椅子前，坐下了。
“你可能不知道。迷迭香独特的香味可以使人奋发向上。希腊学生在考试前，家里都会泡迷迭香茶。”
刘峰重新戴上了眼镜，郑重其事地说：“银行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揽储。揽储，说穿了，是一种外交活动。我希望，将来你能够指挥一个部门，攻城拔寨，尤其是抓住那些大客户。”
“我知道是迷迭香。”王菡冲入开水后，闻闻特殊的扑鼻香气，问，“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就是一次股东大会而已。”
“呵呵，谢谢刘总的赏识，原来我还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
“这是迷迭香，是我专门买的，加点蜂蜜味道更好。对不起啊，这里没有蜂蜜。”
刘峰停了好久，他两手不安地互相握着抓着，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说了出来：“对于刘峰来说，王菡的利用价值在于，她是天堂守门人。这个天堂守门人有一个唯一的名称，如果她愿意接受的话。这个名称叫做——wife（妻子）。”
“今天，会议上准备的茶水好奇怪啊。”王菡打开圆形小桌上的带密合口的袋子，往茶杯里倒入了一些黄绿色的针状叶。
刘峰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床角，却时时偷偷地瞟一眼左边的椅子。
刘峰温驯地服从了。
王菡轻轻地把水杯推开，站了起来，说：“快要到下午会议时间了。你很疲倦，先休息一会儿，闭闭眼，躺一会儿也好。”
一边说，刘峰一边替王菡准备茶水。王菡连忙起来，自己动手。她先是挡住了刘峰的手，然后把他推到椅子边坐下，轻声对他说：“你别太累了。”
刘峰坐着没动，两眼看着门口。他说：“闭上眼，躺下去，能够让心也躺下吗？如果下午主持会议有什么差错的话，守门人脱不了干系。如果守门人此刻把钥匙扔到水沟里，我不会埋怨。我会让心躺下。”
刘峰站起来，送走股东们，然后，他对坐在离他的座椅更远一张床上的王菡说：“股东们都来得差不多了，你是最后一个来的。”
王菡听了这话，像受了定身法一样，稳立不动。
这是一间宽大的标准间。王菡进去时，由于人多，连床上都坐了三个人。刘峰坐在靠窗的圈椅中，沉着地回答股东们的问题。王菡看到，每个股东在离去时，脸上都带着满意的微笑。
“进了天堂的门后，或许会有无数双怀着异样眼光的眼睛来打量，而幸福就会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王菡说。
在502房门前徘徊了几次，王菡终于走了进去。502室的暗红色房门真的一直敞开着。
“我说过，幸福是个人的内心体验，而不是别人的世俗评价。”
股东大会暨业绩发布会是在宾馆里举行的，上下午各有一场会议。上午散会时，总经理刘峰在会上说明，他在宾馆订了一间房，502室。午间休息时，股东们若有疑问，或者有什么需要，想和总经理交流的，可以到502室找他。502房间的门，永远为股东打开着。股东们为总经理的真诚和勤恳热烈地鼓掌。
门口有人影晃动。
众情难却，王菡只得再次做了总务。
王菡轻声说，声音却很清晰：“或许，一年之后，守门人会把钥匙，交给那个固执的、可恨的要挟者。”
王菡不好推辞，请了两天假。在此之前，王菡推掉了刘峰多次邀请，有的是公司邀请，有的是私人请求。钟祥公司高管碰了头，仍旧请求王菡做这次会议的接待总管，他们实在想不出比王菡更好的人选。
刘峰抬起头，眼里饱含深情。他看着王菡从椅子旁边走到过道，走到门口，然后消失。她走得优雅而坚决，没有回过一次头。
“十一”长假过后，旅行社的工作压力缓解了很多。刘峰给已经在新东方旅行社任总经理助理的王菡发出了邀请函，希望她能参加钟祥公司股东大会暨第三季度业绩发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