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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虚惊一场

罗建视察回来,半路上便给阚佑文打了电话,问他关于南松报告的事情的详情。阚佑文说了一遍,尤其把代表还在办公室等他的事说得十分玄乎。罗建认为公司申请上市期间,最好不要闹出什么到市里上访的事情来,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叫阚佑文立即回去看看,好言好语把那些人打发走。

赵明初陪着五人,中午困了,就在办公室眯一会儿。

十多分钟后,阚佑文来了电话。“代表还在,罗总下午就不要来了,免得被他们看见,纠缠不休,烦人。”

几桶方便面改变了彭伦辛的想法。几人聊着公司里的情况,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罗建的踪影。紧张了两三个小时,大家都饿了,便各自开了一桶方便面吃起来。吃过后,彭伦辛还没有走的意思。赵明初心里暗暗叫苦,只得苦口婆心地劝说代表们先回家。哪知彭伦辛下定了决心,不到黄河心不死,坚持要等下去。张副主席和徐副主席一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都极力劝说,但是彭伦辛几人就是坚持不走。几位代表心中都知道目前这个局面是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旦走了,就没有勇气再次组织一次了。反正肚子暂时也不会饿,代表之间彼此会意,都不走。张副主席心中不耐烦,脸上却笑着,说了几句道歉的话,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办公室,徐副主席也跟着走了。

“那你怎样处理?”罗建对代表们的执拗有些气恼。

赵明初对几位代表说:“真不好意思,我还没吃早饭。”他不便走开,便叫工会徐副主席替他买一桶方便面来。徐副主席一下去,买了九桶回来,那是他不好意思让代表们看着别人吃。徐副主席在经管工会管经费时,习惯了只能多买不能少买,而且见者有份,不管物品贵不贵,免得出了意外得罪人。

“一拖二哄三吓唬,还能怎样,重新上岗是不可能答应的。”

赵明初没想到这是阚佑文对他刚刚说错话的报复,一个烫手的山芋就这样扔到了他的手中。他不知道代表们会等多久,阚总暗示时间应该不长,看情形也该差不多,但是他不能马上就离开。糟糕的是,他还没吃早饭,赵明初感到肚子真的在咕咕叫了。

“不,你换一下思维,和他们谈谈条件。”罗建突然灵光一现。

说完,阚佑文径直打司机电话,叫他到办公大楼前等。然后他整整衣襟,扶扶眼镜,离开了办公室。

“什么?”阚佑文问。

“那这样吧,你们在这里等罗总,我还有其他事。能不能见到罗总,还得看你们的运气。赵主席陪一下,走的时候,把灯关掉。我也明确地告诉你们几位代表,什么上市,短纤项目都是没影子的事。难啊!我还想呢,想就行啊?不清楚的事,不要乱说,唯恐天下不乱是万万不行的。”

“还没明白?下午我不来了,你继续处理吧。”罗建慢慢说出了他的两个上岗条件,其他的,让阚佑文随机应变。他又叫总经理助理李阳和工会主席赵明初全程参与谈判,再多叫公司高层参加,每个人想到什么,便及时与阚佑文交流,协议内容尽量全面。从罗建提出的两个上岗条件中,阚佑文理解了法人代表的意思,更佩服罗建的深谋远虑,现在他需要的是应对下岗工人代表的方法。

阚佑文被赵明初那句“阚总不敢做主”的话刺激得很不舒服,在鑫达实业,除了罗建,阚佑文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得了主的事不胜枚举,包括让你赵主席一边凉快去。下岗的人是哪些?没能耐、技术能力不强的,体弱多病爱请假的,三心二意旷工的,吊儿郎当迟到早退的,顺手牵羊偷摸成性品行不好的,脾气倔爱顶撞的,唧唧歪歪不服从安排的,没本事不会巴结上司的,得罪了人还自视清高的,最后归结为一点,这些人肯定都是上面没有硬关系的。要让这群人重新上岗,公司的管理难度立即增加,不说别的,单是下面长海、天纶和海美这三个公司的总经理对自己的埋怨肯定就不会少。

罗建对同车的秘书李明勇说了几句隐言。李明勇便下了车,上了跟在后边的另一辆车。金融办资本市场处长米嘉祥就坐在这辆车中。随后,李明勇和米嘉祥的车,和车队分开了。

“那要是没消息呢?我看我们还是等一下吧,下午罗总肯定是要回来的。”蒲东鼓起勇气,插嘴道,“我们几个倒是没关系。但是没一个准信儿拿回去,这代表的脸实在没处放。工人们散去的时候,我们斩钉截铁打过保证的,赵主席也是听到的。要不工人们也不会散得这么快。”

鑫达置地目前在风祥市市区新开发了两个住宅区,高档住宅区椰风丽景和普通住宅区鑫源。这两块土地原本都是鑫达实业的工厂厂区。两块地都计划有五期工程,现在已经到了第三期。鑫达置地没有在风祥市内再购置地,而是把目标投向了天津、成都这几个二线特大城市。

见他们说得诚恳,赵明初也动心了,但是他看阚佑文的脸色,不敢造次,只能在中间打圆场道:“工人们的困难,我们也知道,但是这事阚总不敢做主,你们先回去吧。罗总回来后,保证先给罗总汇报,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鑫达实业的证券部就设置在椰风丽景的一个十字街口。以前在委托中心交易时,鑫达实业在市内一家证券公司租用了一个柜台,后来公司证券部和证券公司闹僵了,才搬迁到这里。

五六百人?岂不是下岗工人中,签名的有一半多,都是要求重新上岗的。他还没看申请书,但是相信彭伦辛没说假话,那可是黑字白纸上写着的。这是好大一群人,阚佑文的心里又打起鼓来。

李明勇和米嘉祥坐的车与众人分开后,开到了鑫达实业证券部。李明勇问米嘉祥要了身份证,让他在车里等自己。

“不,不,阚总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代表了五六百个下岗工人,要是连一个准信都没带回去,我们真的没法交代,也会辜负大家的信任。见了罗总,给一个实信,我们也好去回复啊。”

资本市场处是金融办四大处之一,肩负六大职能:推动企业改制上市;协助证监会驻地机构对上市公司和证监会的监管;协调、组织防范化解和处置上市公司风险;指导并协调上市公司的工作和加强对上市公司的规范化管理;协调有关部门做好债券的审核发行;指导协调产权交易中有关的金融政策。这六大职能把资本市场处的工作挤得满满的。资本市场处人人都是忙人。

“你这是在逼宫啊?”阚佑文忽然冷冷地质问,一道光剑穿过镜片射向彭伦辛。

考虑到目前的实际工作状况,张子诺已经打报告要求增加资本市场处的人员编制。现在,万良风指示米嘉祥处长承办鑫达实业上市协调的有关工作,跟着罗建跑,处里的日常事务则分部分给副处长。这天,米嘉祥便跟随罗建等人,去考察调研兴建大型污水处理厂的事宜。

“我们不是已经选出代表,其他的工人都回去了吗?给领导添麻烦了,我们也知道这样不对,这都是生活所逼没有办法。我们今天就等着公司答复,等着罗总回来。公司有什么要求我们也都答应,只要能让我们重新上岗。”

罗建前几天和张子诺有过一次简短的电话交流。张子诺听了罗建的想法后,只淡淡说了一句:“省银监局今年一月底召开的工作会议强调,今年省内的任何企业,环保不合格的,贷款将受到非常严格的限制,甚至不予贷款,银监局要求各大银行按此规定切实执行。”

兴师动众是因为怕啊,理不直气不壮,还有求于人。叫上一群人,都是在申请书上签了名的,人多胆子大,想处理谁也不好下手,法不责众。这个意思,谁都不敢说出来,代表们相互之间你看我,我看你。彭伦辛一看,还得自己打头阵。

罗建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张子诺无非是借银监会来暗示证监会的上市要求,加强环境保护是整个国家发展的大趋势,并非某个部门的特殊要求。此时,罗建才下决心建立大型污水处理厂,先过了最关键的一关再说。

“你们来的意思我已经很清楚了,这是一个大问题,等我们研究一下再说。罗总回来,我先和他谈,讲讲你们的情况。不过,为啥来一大群人?这样兴师动众,是严重违反——是有严重后果的。”阚佑文本来想说“违反纪律”,察觉不对,赶紧将后面两个字吞掉。公司的纪律对这些人没有任何约束力,除非他们是公司的员工。这个时刻当然不能说错一句话,给对方以口实。

鑫达实业证券部交易大厅的墙上贴着各种公示信息,进出的人很少,十分冷冷清清。这里可以进行鑫达置地和鑫达化纤两种股票的交易。李明勇在大厅里,望着不断变化的电子信息屏,仔细比较着,几分钟后才走到交易窗口前。他买下了小股东委托交易的两万股鑫达化纤。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强调,工人们做出的贡献,还有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困难。”

米嘉祥拿到李明勇交给他的资料表,表中间夹着一张股权证和一张交易记录清单,他立即心领神会地放进了公文包。他叫司机先把李明勇送到鑫达实业大楼,再回金融办。他算好回去的时间正好是下午的上班时间。李明勇下车时,米嘉祥也跟着下了车,和李明勇握手道别。

“彭伦辛同志言过其实啊,原液车间多年的生产实践证实,这些污染并没有对工人身体造成任何伤害,怎么能说身体不行和污染有关呢?那些污水不是都排到河里,没多远就入海了吗?”赵明初严肃地问道。

“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客气。”米嘉祥说。他年轻,三十刚出头,前不久刚刚升任处长,他的升职,罗建帮忙不少。米嘉祥叫罗建叔叔,他是罗建的远房侄子。

彭伦辛转弯抹角地赞美了一番鑫达实业的成就,又谈了一些关于鑫达实业上市的传闻,然后进入主题说道:很多下岗工人都曾经为公司默默地做了十来年贡献,长期在污染严重的厂里工作,如今身体不行了,年龄也大了,找了好几年都找不到适合的工作,日子过得很艰难。最近传言鑫达实业可能要上市了,规模还要扩大,据说还要再上一个短纤项目,用生产粘胶长丝的天纶公司40%的投资就能达到天纶公司80%的利润。这些扩充都需要大量用人。因此,请公司考虑,重新聘用这些下岗工人。

“皇帝也不差饿兵。今天劳累米处长了,这权当生活补贴。有一件事要米处长亲自去办,你有中国银行的卡吗?”

五个代表交流了一下眼色,最终还是彭伦辛开了口。

“有。”

阚佑文瞟了一眼文件的抬头,放在一边,说:“资料我慢慢看,你们先口头上简单说一说。”

“鑫达化纤每年的红利会自动打到卡上,虽然不多,聊表心意。证券部只认中国银行的卡,你尽快去办一下。”

彭伦辛从卷宗里拿出一份资料,起身交给阚佑文。

李明勇和米嘉祥年龄相当,也比较谈得来,交代完毕,两人不再赘言,微笑着分了手。

在座的人立即起身,参差不齐地向他问好,阚佑文威严地抬手向下压了一压,示意大家都坐下,算作是一并打了招呼。他一副倦态,却满脸严肃,宽宽的脸和鹰钩鼻,再加上金丝眼镜,显示出深沉而不可捉摸。

那边,罗建果真没有回鑫达实业大楼,他打发司机回去,自己开着车,一边在市区内绕圈子兜风,一边打电话指示阚佑文和下岗工人代表谈判。阚佑文频繁地进出办公室,一会儿接电话,一会儿谈判,直到最后谈妥协议,才结束和罗建的无线信息交流。

三位高管依次向阚佑文告辞,走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把眼光投向了正在等候的代表们。阚佑文拉拉西服的领,将搁在椅背上的红色领带拿了下来,仔细系好,揉了揉太阳穴和眉眶,戴上眼镜,这才走过来。

关于座驾的事,阚佑文抱怨过很多次了,他把它叫做“寒碜的破车”。有罗建在上面压着,阚佑文及以下的高管开的都是二三十万的车。谁也不敢僭越,但抱怨腹诽却也不少。

阚佑文取下眼镜,擦了擦,扭了扭脖子,说:“今天上午就研究到这里吧。这十几项问题中,一个小项也得整好几天。我们明天继续,资产报表还不全,让财务部完善一下。下午罗总回来,我先给他汇报一下今天的讨论结果。”

罗建喜欢车,一个人时,他喜欢自己开了车在市区里逛,穿梭在车流和人流中,如鱼得水,或者在郊外公路上、风景区小道上兜风。他喜欢自驾那种欢畅奔放的感觉,比起漂亮女人、豪宅和美食来,更真实更亲切。人的追求其实并非拥有物质,而是享受物质带来的美妙感觉,以及因为物质的丰富华贵而满足的虚荣心。公司上市了,罗建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奔驰E260L换成时尚的奔驰S350,或者S600。

等的人故意弄出一些响动,向别人提示他们的存在。拿着卷宗的男子不时把卷宗里的文件拿出来,弄得哗哗响,检查后又放进去。

当阚佑文关于座驾语出抱怨时,罗建便说:“那周恩来帅男一个,长征期间,还坚持几年不刮胡子呢。做出榜样来,等着上市以后吧,如你所愿换车。”罗建决定的事情,不管好坏对错,都要下级不折不扣地执行,而且必须由着他的性子来。即使是他一厢情愿甚至是幼稚可笑的想法,也要坚决贯彻下去,有什么责任他承担。罗建是一个在军队上呆过的人,很多时候就是一个典型的军人。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阚佑文他们还没有结束的迹象。总工会主席赵明初喝着茶,越喝心越慌,他还没有吃早饭呢,加上这么剧烈的运动,饿得手脚发软。在平时,因为没啥事,他一般是9点才起床,洗漱早餐,然后再去公司走走逛逛,今天却被这个自认为修身养性的好习惯害惨了。

谈判的时间很长。按照指示,罗建提到的人都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这个时间长得让罗建百无聊赖地跑去理发。发型师认真地对罗建的后脑勺做了修剪,这个发型可以让罗建看起来更精神一些,发型师是这么说的。然后洗头,简易按摩,期间罗建不停地通过手机做指示。在做头部按摩时,阚佑文打了最后一个电话,汇报谈判结果。

五个代表彼此眼神交流,点头示意,意思是来得巧了,听到了重要的消息,鑫达实业要上市了。

鑫达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和原鑫达化纤五百多名下岗工人(以申请书上签名为准)达成以下协议:第一,公司对申请者选择性上岗,上岗人数最多是签名人数的三分之二。上岗者要求男的48岁以下,女的43岁以下。第二,培训上岗。上岗者无条件服从工作安排和调配。第三,试用期六个月,不合格者直接解聘,公司不需解释。试用期内没有三险一金。第四,上岗工人和原来职工同等对待,必须购买鑫达化纤股份,每人四万股,一元一股,所买股份当做公司增发股份。

阚佑文继续讨论他们的问题,有时还争论上几句。代表们对那些专业的财经和金融术语比较陌生,手头上又缺乏背景资料,听不太明白。其实,阚佑文就是故意要让这几个人听的,公司上市问题多,一时难以解决,连一个小问题都要讨论上许久才有点眉目。阚佑文一直在表达这个意思:恐怕两三年内,鑫达化纤都难以上市。他也要借此拖延时间,让代表们失去耐心。

罗建给阚佑文提出的,就是协议当中的第二条和第四条,但是第二条罗建的原话是:“马上建立的大型污水处理厂,需要招收大量工人,这些人分去的可能性较大。作为长海公司的分厂,待遇肯定赶不上原有三个公司,因此,必须要求这些人无条件服从公司的安排。这对那些脑后长着反骨的人也是一个警告。他们这几年反省得差不多了,应该能接受这些条件。”

阚佑文让五个代表稍等,又叫赵明初和两个工会副主席陪着他们先坐坐,他和总会计师、总经济师和助理正有要事相商,他们也不妨听听。众人都看见锃亮的红木黑漆办公桌上,摆满了各类资料报表。

关于协议中最后一条,下岗工人谈判代表和公司高管们争论不小。阚佑文说:“现在招收的工人,都是二十左右年轻力壮的,谁要你们这样的,也不看看自己的条件。你们不要和别人一起比。当初你们下岗时,每个人都是拿了遣返金的,根据工龄、职务、技术级别的不同,每人都是好几万。当时在岗上的工人就必须购买内部职工股,过了几年,你们也必须一样,不然如何向原来的工人交代?大家都是鑫达实业的职工,一碗水要端平。你们认购了不想要,可以卖掉嘛,你们看现在的证券部交易,每天买进卖出,交易量巨大,自由贸易,又不受约束,还怕捏在手里卖不掉?”

宽大的总经理办公室被各式沙发、茶几、盆栽植物分割成几个功能区。会客处就有三个。最远最不惹眼的会客处在角落里,两张浅棕色木藤椅摆放在两棵一人来高的发财树之间。各类室内盆栽植物,按需就景四处摆放,巴西铁、君子兰、袖珍椰子、吊绿萝、八角金盘,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有七八种之多。

阚佑文的话听起来在情在理,彭伦辛他们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常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连嫁出去的女儿也远远比不上,谁还管他们的死活,一个说话不慎,闹僵了,阚佑文直接关门走人,彭伦辛还能咋地?

进入鑫达实业最明显的感觉,就是一个“大”字,无论是办公大楼前的广场,还是广场上的八个巨大花缸,又或者是巨大的厂房车间,都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公司的实力。

彭伦辛第一个在协议上签了字。完事后,阚佑文又告诉几位代表,协议还要经过董事会的讨论,因为牵涉到增发股份。董事会通过了,还要上报监管部门,虽然只是时间关系,但是会导致交了钱却不能马上得到股份卡,因此让代表们下去做好工作,不要节外生枝。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终于又有组织了,代表们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一一应诺。

赵明初请示过阚佑文后,带着五个代表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等所有代表都离开了,罗建才回到公司大楼,他事先通知,留下了阚佑文、李明勇和总会计师胡时济。其他几位高管都离开了。

后来几个工会成员出来,劝解工人解散,便是罗建的授意。一群看似气势汹汹的人,瞬即作鸟兽状解散了。南松在前,三位主席在后,带着五位代表到总经理办公室去。保安还没有离去,让出一条路,像是夹道欢迎。

询问了情况后,罗建表示比较满意。他思考了一下,说:“代表们走的时候,你还少做了一件事。”

刚接到南松的电话时,罗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后来才知道,南松是怕他回来,和那群人遇上。罗建猜这些人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于是继续在长海公司调研,授命南松联手工会,把闹事的人摆平。阚佑文出不出面都无所谓。

“少做了什么?”阚佑文不明白。李明勇也好奇地望着罗建。

人群议论纷纷,不肯立即散去。五位代表依次劝说,让大家先回去等候消息。“这人多嘴杂的,听谁的好呢,所以大家不要固执,要顾全大局,暂时克制自己,该有的,一定也少不了。”众人要听的就是这句话,他们一看,这五个人是大家最信得过的,来的时候他们就是中坚力量。况且,现在四周都被保安围着,一有不慎就可能会掀起一场大风波,那才是真正把事情办砸了。不管情不情愿,大家都一边议论着,一边开始后撤,陆陆续续离开了鑫达实业大楼。

“代表们都离开时,你要当着他们的面把彭伦辛单独叫回来,只需小声说上几句话,几句啥实际意义也没有的鼓励话,但是不要让别的人听见,只能让他们看见。分手的时候再亲热地拍拍彭主席的肩膀。这样就完美了。”

“好了,工人朋友们,我们选出五位代表去和总公司交涉。你们可以回去了,回去等消息。”彭伦辛转过身,大声对楼下的人群说。

“为什么要这样做?”李明勇睁大眼睛问。

彭伦辛被南松的一声彭主席叫得激动万分。想当年,他也是上千人大厂的工会副主席,说不上多显赫,却也是有模有样的。于是他的语气更客气了。赵明初看清了势头,顺水推舟,叫彭仑辛和蒲东商量着立即选出几个代表,其他人马上解散。彭伦辛和蒲东,以及身后的几人小声商议了一阵,推出五个人来,包括彭伦辛、蒲东和那个夹着卷宗的男人。黄超伸着脖子,着急地听着他们嘴里的名字,但最后也没有他。他恨恨地瞪了彭伦辛一眼,感觉自己被出卖了。

“罗总的意思,是分化代表们,让他们互相猜疑、互不信任,以便我们以后对他们进行管理。所有的人只需要对一个人忠诚,那就够了。罗总对孙子兵法参悟得出神入化啊,我等只能望其项背。”阚佑文说。

“那也用不着兴师动众,这么多人啊。彭主席啊,你们选出四五个代表来,其他人立即解散了,回去,该干啥干啥。”南松终于有了插话表态的机会,他庆幸这个机会抓得刚好,罗总回来,肯定会把自己表扬一番。

罗建冷冷一笑。他喜欢在阚佑文面前卖弄,而后者总是及时领悟,适时赞美。

过道里,公司总工会负责宣传的张副主席和负责总务财务的徐副主席也来了。保安也多半赶到了,四五十人把上下团团围住,等待指令。两位副主席凑近一看,原来都是熟人,虽说这几年来往少了,但是那些面容都很熟悉,知根知底的,彼此干的一些糗事都还记得,偶尔之间见了面,还互相调侃,怎么好撕破脸争辩吵闹。至此,彭伦辛和蒲东,还有后面三四个领头人也平静了下来,把来意对赵明初说了一遍,反复申明他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来向总公司递交申请书的,还有另外一些要求,也将在递交申请时提出来,这是今天所有来人的共同愿望,请总公司予以考虑。

李明勇在旁边做了一个怪脸,表示对罗总的谋略的惊叹。总会计师胡时济微笑不语。

如果躲不了,阚佑文想等外面的喧嚣平静后,再下令打开办公室的大门。他的办公室宽敞得足以容纳一百多人。人群冲进来时,连办公桌上的文件都没有收拾,乱糟糟的更显出繁忙。他要展示一下,他是如何日理万机、运筹帷幄的,如何为这个近万人的集团操劳的,他的权力地位又是如何高高在上、稳如泰山的,这些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撼动的。对于几年前就在下岗工人中流传的“黑白无常”的绰号,他早有耳闻。他不是无常,如果说罗建是阎王,那么他阚佑文就是判官,掌管生死,不容抗逆。但是后来保安的汇报说明,最要紧的风头已经过去了。

如果六七月底能够完成材料申报,今年之内就上市有望。找个借口,罗建支走了秘书李明勇。

起先听到保安的报告,阚佑文没有打算出去,他吩咐关上门。他才懒得去见这帮穷鬼。这种事遇见的次数多了,阚佑文对这类人是既蔑视又害怕,和他们简直无话可说。维稳维稳,做领导的最烦就是爆发群体事件,能避则避,免得多操心。

“湖里还有多少鱼?”罗建问胡时济。

不过,他们只是拟定初稿,等集团总工程师和调研科科长回来后,还要一起商量,然后才能定稿。所以这个时候,大家自由发言,讨论得比较热烈。总工程师和调研科科长陪同罗建去长海公司视察调研了,下午才回来。

“近千条吧。吃鱼的人多,捞得也快,怕到时候不够。”

紧急情况发生时,总经理阚佑文和公司总会计师胡时济、总经济师匡应景、总经理助理李阳,正在研讨“拟上市企业情况调查表”。这张表是万良风交给他的,制表单位是风祥市人民政府金融工作办公室以及风祥市企业上市工作办公室。表的下方还有联系人的姓名和电话。但是阚佑文被告知,他将表填好后不要交给表后注明的联系人,也不要交到金融办资本市场处,而是先交给万良风。表中前面的空都好填,后两栏需要填的内容,一是改制上市过程中存在的主要问题,二是需要政府部门出面协调解决的主要问题,表中注明需要逐条列明。他们四人正在认真研究这两栏。既怕写多了,暴露自己,无端惹事;又怕写少了,该报未报,留下隐患。

最清楚小金库情况的人,只有罗建、阚佑文和胡时济。听到只有近千万,罗建的担忧多了起来。

关好门,保安向阚佑文汇报了外面的情况。

“要把一块钱当做两块、三块来用,最好的办法还是赠送原始股。北京也要派专人小组去活动。收购职工内部股的事咋样了?”罗建问阚佑文。

阚佑文的办公室大门紧闭着,三个五大三粗的保安站在门口。报信的保安向他们示意后,悄悄地分开一道门缝钻了进去。

“卖的人不踊跃了,持股人都在观望。买房人都觉得换股七五折有点亏,这个价现在很难买到,基本上是八折甚至八四、八五折。”

蒲东也用手肘碰碰黄超,又摇头示意。黄超知趣,愤愤地退下了一级楼梯。

“你官僚了吧。李明勇刚去过证券部,说多数是九折,最低八八折。”

“说啥呢?有理就讲理,不在声音大,骂得赢!”没想到彭伦辛却反过来严厉斥责黄超。

“八五折是许俊前天给我的数据。可能是小道消息,今天来的那群人也提到了上市的事情。见风长,股票估计又要涨了。”阚佑文说。他提到的许俊是证券部部长。

“这就奇怪了,我们还算是工会的人?我们连鑫达化纤的人都不是,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们指手划脚的?我们下岗的时候,你们工会怎么不站出来说话,一个影子都不见。狗腿子!”黄超急不可耐地抢着说。他比划着姿势,让旁边夹着卷宗的男子又退了半步。

“涨涨跌跌倒不怕,过不了几天就绿了。”胡时济插话道。

听了这话,南松心里对罗总越发佩服了,在鑫达实业,每个岗位上都有最合适的人,人人卖力尽心。就凭知人善用这一点,罗总就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嗯。想办法刺激持股人,鑫源社区那边加大换股力度,椰风丽景这边不要乱动,高档社区就是让职工换股,他们也出不起钱。要加大刺激力度,原有优惠条件不变,鑫达实业的职工,买房再加一个优惠条件,对于困难职工,让工会调查核实,情况属实的,经我签字,可以优惠每平米150元。嗯,你签字认可也可以。”罗建对阚佑文说。

赵明初拍着彭伦辛的肩膀,话却是对着蒲东说的。

鑫达实业搞了一个售房促销活动,凡是鑫达实业旗下所有公司的在职职工,要在鑫达置地购房的,股票可以抵做首付款,股票以认购时的一元算七五折,同时享受每平米100元的优惠。

“哎,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工会是工人群众自己的组织,是维护工人利益的。工人们有啥想法,首先就该和自己的家人通口气,商量商量,把意见一级级反映上去,你说对吧?不要动不动就闹事。一听到消息,我这不马上就赶来了吗?哎,啥话不能好好说啊?”

“那我看这样吧,特困职工再优惠150元,我签字认可。如果再有罗总的特别签名,可在150元的基础上再优惠100元。对于六七千左右的房价来说,总计5%的优惠率还是很吸引人的。”阚佑文说的六七千均价,指的是鑫源社区,而椰风丽景最近的一次开盘价是12200元。两者的地段、绿化、配置、房型和外墙装饰都不一样。

“我们和他说啥?我们上去找阚总,罗总不在,阚总就是当家的。”蒲东对彭伦辛说。旁边的人都不做声,等待着事情的进展。

那你先做善人啊?罗建瞪了阚佑文一眼。前面有了阚佑文的签字,他罗建的签字肯定就不能泛滥了。他问阚佑文:“你提出的二次签名,有什么限制?”

南松一看情势缓和了,立即对身边一个保安耳语几句。保安会意,退出人墙,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比如,在技能上突出的,工作业绩不错的,受过嘉奖的等。罗总认为如何?”

彭伦辛低下眉眼,避免和赵明初直视。

罗建转念一想,阚佑文这个提议不错,既照顾了自己的面子,又最大限度地促使职工拿出手中的股份。他点头不语。

“你没饭吃啊?咱哥俩前几天还在一起喝过酒,你什么时候说没饭吃啊?”

“我也有个建议,”胡时济说,看罗建和阚佑文很重视自己的话,他故意慢慢说出来,“把那十多个户头上已经收购到了的股份,拿到证券部去挂牌委托交易,价格由我们控制,一万两万的卖,少食多餐,交易的次数多,卖出总量却不会很大。这样可能会把交易价格压下来。”

“没啥事,要吃饭。”

“同一个户头,交易的次数多了,就会被发现操纵交易,诱导交易,当初许俊就是这样被证交所赶出来的。”说到这里,罗健不禁笑了一声。

“哎,老彭,老彭呀。你这是为啥?干啥事呀?”赵明初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发问,边问边喘气。

胡时济和阚佑文也跟着笑。这一笑,三人都顿觉轻松了一些,刚才讨论的气氛太沉闷太压抑了。

来人是鑫达实业总工会主席赵明初。他因为紧张,声音也变得尖厉起来。赵明初终于挤了上来,挨到了彭伦辛身边,脾气暴躁的黄超退下去给他让了位。

“我忘了问李明勇,省会那边有没有消息?”罗建突然问。

“让一下,让一下,哎,别挤嘛。好,让一下。”一个尖厉的男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往上涌动的势头被这个声音遏制住了。人们都停下来,挪着身子让道,也都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从后面闯到前面来,这必定是一个大有来头、说话管用的人。楼梯木扶手在人流的拥挤中晃了晃,南松担心它会不会被折断,一旦出现有人受伤的情况,处理起来就又不一样了。

“李明勇没说,想来是没有。人是他派去的。有了消息还敢不立即汇报。要不,我马上问一下?”

保安们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南松打算后撤,让保安这道人墙上前,堵住上涌的人群,然后他要打电话催促各处保安加快速度赶来,并且真的报警。

“走官场先拜宝眷,遇同行先谈油水。这事要认真去做。还说北京的事也让他去跟着跑呢。”

仿佛是为了响应这一号令,保安们挤得更紧了,紧紧靠在一起,围在南松身后准备随时行动。楼梯下面的人听见上面的争执,嚷嚷着,开始往上涌。最前面的彭伦辛、蒲东和那个性子暴躁的工人黄超,都顶不住了。夹着卷宗的男子更是被挤得缩成一团。几人被推着往前挪,眼看就要和南松贴上了。

阚佑文点着头,打了李明勇的电话,李明勇说秘密调查张子诺家庭的人去省城还没回来。李明勇听阚佑文问得急,答应马上同那人联系。一会儿,李明勇回话了,说去调查的人正在回来的路途中,可能六七点钟回到风祥,他已经让那人直接向罗总汇报了。

南松本想吓唬一下对方,没想到报案的说法弄巧成拙。他恼怒地喊道:“我不管你们贡献不贡献的,总之聚众闹事就是非法的,保护公司不受任何人侵犯是我的职责。要反映情况,你们选几个代表出来,其余的人马上解散。”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电话就响起来。李明勇只告诉了出去调查的人公司办公室电话。罗建颇为赞许李明勇的多心眼,他不愿意很多人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北京的活动,交给李明勇去办应该是放心的。

紧跟在彭伦辛身后的,一个比较清秀,带着书卷气的男人,后退半步,悄悄地夹紧左腋下的卷宗,他右手还紧紧护着卷宗。

阚佑文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很快完毕。搁下话筒,他复述了一下听到的信息:

南松的话激起一阵“嗡嗡”的议论。一个叫黄超的火爆男人冲到了前面。彭伦辛伸手去拦他,没拦住。黄超怒气冲冲地问:“你报什么案,我们没犯法,怕什么。为公司贡献了十来年,卖力卖命,就落得这个下场。我们有话还不能说了?”

张子诺的妻子是日报副编辑主任,她家五姊妹,多身居要职,儿子初三,岳父是退了休的中央委员,现在还是中央顾问。本家那边没有什么深厚背景。

“既然你们都说明了,那就更简单了。我们要杜绝任何群体事件的发生。你们不是公司的人,那就不是内部矛盾,我要当做外来人员聚众闹事处理。我们已经给公安局报了警。你们立即解散。”

嗯,果然有点来头。

“这事基层管不了,只有最高层才能解决。况且,现在我们也不属于哪个公司。”彭伦辛做过工会副主席,一开口便有理有节。

“这次我们来一个大手笔,一次到位。”罗建手指敲着椅背,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有话要说,为啥这么一大群人。”南松质问道,“你们必须解散,有事先从基层一级级反映上来。”

“对金融办,我们是不是投入太多了?一个堂堂大企业,竟然要受金融办的气。”阚佑文突然问。对万良风的耿耿于怀,使他不太乐意和金融办的人接触。

人群中不断有人七嘴八舌地插嘴。

“忍着点吧,金融办对鑫达实业来说,就是一条毛巾。现在累得满身是汗,正需要毛巾。”胡时济劝说。他很清楚从自己手里流出去的股份都到了何处。最要命的是,每一次交易,都要他这个总会计师亲自指挥操作,虽然他和许俊只是单线联系,指定交易户头和数额。

“是,有话要说,都闷了好几年了。”

“金融办可不是用了就扔的毛巾。”罗建反驳起来。

“是,有话要说。”

胡时济微微一笑,他永远都不会和罗建争论,阚佑文有时候还会。

彭伦辛没想到南松一开口就把矛头对准了他,他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彭伦辛身边的蒲东,曾经做过长海公司工段长的,代替他回答道:“我们要见阚总,我们有话要说。”

“你们还记得鑫达包装的事吗?”罗建问道,“当初,我们公司为周转不灵的新侨包装厂进行银行贷款担保,那时我们是没有这个业务的,也是通过政府内部关系才办理好的。那时还没有金融办。后来新侨还是翻不了身,根据担保协议,被我们收购了,改为鑫达包装,我们同时还承担了还贷任务。现在,鑫达包装的经营还是不错的。我在想,三年后,我们个人的资金是留在鑫达实业,还是另寻出路?”

“你是彭伦辛吧?你们一大群人聚集起来要干什么?”南松喝道。

胡时济心想,原始股可以交易的最低年限是三年,罗建这么一说,显然对上市有了十足的把握。公司分开设立的十来个隐秘户头,每个户头上现在有20到100万不等的股份,虽然这是小金库的户头,但是并不妨碍胡时济把它当做个人的储金库。他也要尽自己所能,收购一些股票。60岁退休眨眼就到。

工人们边走边讨论行动方案,走得比较慢。南松知道罗建带领一大班人到长海公司视察去了,主要调研棉浆粕车间的污水处理情况,同时研讨新建污水处理厂的征地问题,要下午才能回来。因此,他放弃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一楼,直奔二楼。保安接受统一指挥,个个身手敏捷。南松带领着手下从另一侧小楼梯“噔噔噔”跑上二楼,正好抢先截住了工人。

鑫达包装的来历有些复杂。作为鑫达实业旗下一个独立的公司,鑫达实业对它国有股的控制其实很少,鑫达包装70%以上的股份,在公司二十多个高级管理和更多的中层管理的手中。几乎可以说鑫达包装相当于鑫达实业高管及普通管理人员的自留地,总经理倪平也是罗建手下最得力最信任的干将之一。鑫达包装的规模不大,正好满足多个自然人资金的胃口,而且效益颇好,是一块肥田。鑫达置地股份红利也很可观。所以,罗建刚才所说的还留在鑫达实业的资金,其实仅仅是指鑫达化纤的股份。

南松张开双臂,挡住去路。他俯视着阶梯下的这群人。他手中没有任何器物,但是身后的保安都握紧了警棍。南松认出来了,走在前头的这几人都是鑫达化纤的下岗工人,后边的人想来身份也差不多。站在前排左边的那个人叫彭伦辛,以前是专门生产棉浆粕的化纤厂工会副主席,改制后下了岗,现在都五十多了。化纤厂现在改名叫长海公司。

罗建看两人没什么反应,继续说:“其实,我在想,成立一个融资性担保公司,把大部分资金投进去,既可以为别的公司担保收取利息,有机会还可以进行实业投资。金融办呢,是融资性担保公司的监管人,第一责任人。以后和金融办打交道的地方还很多,现在把路铺好,后福无穷。况且,金融办对上市公司也有监管责任。”看见阚佑文茫然不解的样子,他问:“不知道融资性担保公司吗?”

两拨人在二楼楼梯口相遇。那群人中,男人走在前面,女人聚拢在最后。

“不知道,不清楚。”阚佑文老老实实地说。

南松带领着十多个身穿灰色制服的保安,挡住了这群人的去路,其中一半保安带了警棍,另有四个正在紧张地搜集警棍和可以充作警示作用的器物,随后赶来。

“听说过这个词语,具体情况不太清楚。”胡时济也说。

鑫达实业高中层管理人员,每年都要参加公司举行的例行体检,南松的体检项目比别人多一个,称体重,这可是真的,所以也有另外一些人据此大谈罗建的治军之道。人们相信,罗总的话,在整个鑫达实业就是圣旨。南松从不争辩,也照此方法管理公司的近两百名保安人员,严控体重,防止懒惰。鑫达实业整个保安队伍中,没有一个大腹便便,行动迟缓的人。

“这是一种新型公司形式。所谓的融资性担保,是指担保人与银行业金融机构等债权人约定,当被担保人不履行对债权人负有的融资性债务时,由担保人依法承担合同约定的担保责任的行为。”罗建不习惯精细拗口的文字性表达,这段话费了他好大精力,幸好他已经把融资性担保公司的相关材料看了很多了,才能侃侃而谈,“后天,有一个融资性担保公司的成立庆典,我也收到了一张请帖。没时间去,你们要不要去?”

保安总长南松,长得孔梧有力,都40岁的人了,依然身手敏捷,一点也没发福。据说他以前在特工队干过,练就了一副好身手。进入鑫达实业以后,罗建给了他一条奇怪的指令,他1.78米的个头,体重不得超过150斤,多一斤扣发1%的薪水,超过30斤就直接走人。有人说这只是一个玩笑,罗总确实是说过,那是在公司的年会上说的,带有调侃的味道,没谁会拿这话当真。但南松一直就保持着这样的身材,几年来从未被扣过半毛薪水,倒是年底的奖金拿得叫人眼红。

“我不去。”阚佑文说,“但是,罗总要是召集合伙人的话,我是最先响应的人。”

罗建不在,这群人潮水般又涌向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此时,公司的所有保安都已经被惊动了,就近“呼啦啦”地来了十多个人。还有的人正从鑫达置地、鑫达包装和海美线业三个公司乘专车赶来,车程快的三四分钟,慢的也就七八分钟。天纶公司和长海公司在市郊,离得比较远,那里的人暂时按兵不动,听候调遣。

“我也不去。听罗总这么说,我比较看好融资性担保公司的前景。”胡时济说,“我也会响应合伙倡议的,虽然我能入的股很少。呵呵,银行把风险都踢出来,把利润都捞进去。唉,做实业太累,金融业好。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国家政策的保障,才有最好的前途。”

上午9点多,鑫达实业办公大楼前,突然涌来了一群衣着朴实的人,大概有一百四五十个,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上下,其中还有十多个妇女。来的人不少,却都沉默着,在几个人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广场,进入大楼,径直走向一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大门处只有一个保安,没拦住,保安立即向总部报告了。

“呵呵呵,我也不去,没时间。”罗建说完,给司机打电话叫他过来开车。司机还在家中,说附近不好打车,可能会晚一点。罗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