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市长鼻子哼了一声。
众人把目光又落到刘书记身上。刘书记轻轻咳嗽一声，用一种压抑、徐缓的口气开口了：“我要说的不多，对破案我是外行，因此，请公安局认真听取魏市长的指示，结合实际抓好落实。不过呢，我也补充一点，那就是，干什么也不能走极端，领导的指示也是原则性的，要创造性地贯彻执行。譬如，魏市长说的全力以赴，你们绝不能理解成什么也不干了，就破这一起案件，而是要你们科学部署，把这起案件作为重点，其他案件还真不能都扔下不管，那同样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转脸对魏市长：“魏市长，你说是这样吧！”
刘书记的脸色严峻起来。“更重要的是，从这起案件中，我们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刚才大伙都听到了，余一平同志失踪前，曾经去过红楼，而且还有一个民警陪同，那个民警叫什么名字来着……”
魏市长喘着粗气住了口。
纪检书记接过来：“叫徐铁忠。”
魏市长：“我最后说一句，从现在开始起，市公安局要全力以赴，破获余一平失踪案件。此案不破，别的案子都给我撂下！”
“对，徐铁忠。”刘书记继续说下去：“红楼是什么地方？那是公安民警应该去的地方吗？”他停了停，看了一眼魏市长继续说，“对余一平同志我不太了解，市委也不掌握他存在这种问题的情况，如果掌握，是不会派他来公安局的，更不会让他抓队伍建设。但是，他是在政府办时就这样，还是来公安局变成这样的呢？”
蔡局长到底还是老辣，很快恢复常态，哈哈一笑：“对，魏市长说得对，小胡完全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好像您刚才问的不是他，是我，那好，我没意见。魏市长说得对，秦副局长从明天起就坐到刑警大队指挥破案！”
刘书记话停下来，看着众人，雷副局长突然冒出一句：“那我们公安局可真成大染缸了，不过，也染得太快了！”
胡学正看着秦副局长露出得意的笑容。秦副局长看他一眼，脸色倒没什么变化。
有人轻轻笑了一声。李斌良注意到，魏市长的脸色很难看。
胡学正鼻子哼一声没说话，魏市长却在旁开口了：“雷明同志，怎么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在领导面前表一句态犯啥错误了？难道公安党委不许下面的人说话吗？同志，别听不得不同意见哪。我提倡这种精神，有话说到当面。我看胡大队长的精神应当鼓励！”
刘书记继续道：“地委刚刚召开政法队伍建设会议，我们这里就出了这种事，真有很多教训需要吸取。我们可以不可以这样猜想：如果昨天夜里余一平不去红楼，就可能不会出事？！”
胡学正的话使会议停滞片刻，蔡局长严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好一会儿，他却视而不见，梗着脖子挺着。雷副局长有点火了，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门道：“胡学正，你啥意思？魏市长在问蔡局长，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太不注意了！”
有好几个人点头或发言表示赞同。
会议室一下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胡学正身上。他也太大胆了，在这屋里，轮到你说话吗？要知道，这种安排是蔡局长定的，就凭你一个刑警副大队长难道要公然跟局长干？李斌良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汗，因为，他毕竟是刑警大队的人，而且还是大队领导啊。他今天是怎么了？！不行，事后一定得找他谈……
刘书记总结道：“所以，队伍建设是一项根本性的任务，它决定着其他工作的成败，希望公安局一定以此为戒，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从严治警。对违反有关规定、肆意妄为的，要坚决严肃纪律……对了，那个徐铁忠要严肃处理。我看，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公安机关工作！”
听着这些话，李斌良心里一阵阵冒火，可没容蔡局长说话，胡学正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冒出一句：“没意见，我看，早都应该这样安排，刑侦副局长不管刑侦，这很不正常！”
听了刘书记这话，李斌良差点叫起好来。可吴志深的耳语使他情绪低下来：“哼，都说漂亮话，哪个人不是你们调进来的？”
“干得不错怎么了？”魏市长冲秦荣发火了：“他干得不错你就放手不管吗？他们干得再好，也嫩，也需要有人带，你也不能甩手不管……对了，蔡局长，对我这么安排你有意见没有？”
李斌良想，吴志深说得也对。对一个人既要听其言，也要观其行，说得再好，不照办有什么意义？这些年，公安队伍混进不少素质低的人来，都是谁调进来的？能怪公安局自身吗？公安局倒想调素质高人，可调得进来吗？公安部也制定了录警规定，你们执行了吗？轮到那些没权没势的平民子女要进公安，考得那个严哪，轮到有背景的，什么规定都没了，什么也不用考了。咳，长此下去，可怎么得了……
秦荣说了句：“这……李大队长他们干得也不错！”
在李斌良感慨的时候，会议结束了。
魏市长把目光收回，又开口道：“我记得上次来说过，不要把眼睛盯在某个具体案件上，要有大局意识，控制住整个治安形势，你们听了吗？是，那杀手案是得搞，可也不能因为一个案子把别的都丢掉哇。这回可好，副政委没了，看你们怎么办？”目光又落到秦荣身上：“我还不能理解，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怎么不管刑侦？我也不是说经济案件不重要，可要知道，在人世间，最重要、最宝贵的是人的生命，经济案件是不能和刑事案件相提并论的。”直接点名了：“秦荣，你要摆正位置，马上把精力投入到刑警大队这边来。老刑警了嘛，论破案的经验、水平，恐怕暂时还没有谁能跟你比吧。你马上把屁股坐过来！”
魏民在走廊里又遇到了宁静，急忙上前一步拉起她的手：“小静，别担心，一平他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已经指示他们，全力以赴寻找……你要挺住，要像你爸爸一样坚强……有什么事一定要对我说，我会帮助你的！”
魏市长把话陡然停住，又用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就好像在座的谁是内奸似的。李斌良迎着他的目光，可他与他的目光对了一下，又分开了。
宁静的眼睛依然明亮，似乎看不出什么。她不卑不亢地一笑：“谢谢魏市长！”
魏市长动了感情，他摘下眼镜擦擦眼睛，又说：“余一平在政府办工作多年，是个非常优秀的同志，严于律己，作风正派，有能力，有水平。这样的年轻干部，如今很难得。可刚到你们公安局，人就没了……”声音颤抖起来，掉过头片刻，转过来继续说，“现在党委班子成员都在，刑警大队的领导也都在，我也不顾虑那么多了，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种种迹象表明，有内奸。我是说你们公安局，你们公安局内部有内奸！”
魏民又摇摇宁静的手才放开，向外走去。
静场，没有解释。可李斌良在心里说：“难道他到公安局来，我们就得为他的失踪负责吗？你知道他失踪的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吗？”可他不能说出来。
李斌良目不转睛地注意着眼前这一幕，忽然感到很不舒服，直想吐。
开场白就让人感到了压力。果然，魏市长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是怎么搞的？市委给你们派来一名副政委，刚上班一天，就让你们给弄没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能不能有个解释？”
宁静离开魏市长走过来，走到李斌良对面时，两人的的目光又碰到一起。李斌良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粗重，真想拦住她告诉她一些什么，但只能无声地看看她的眼睛，交臂而过。
魏市长黑下脸来，鼻子哼了声，又咳嗽一声：“以前来，我总是表扬多批评少，怕影响你们情绪，现在看，不批评不行了。我这人是直来直去，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请公安局党委原谅。”
在送走两位市领导返回的时候，蔡局长靠近了李斌良，轻声一笑：“有什么感受？”
秦荣：“我没什么可谈的。按照蔡局长的指示，我最近主要抓经济案件，刑事案件主要由李大队长负责！”
李斌良哼一声：“感受很深，我差点吐了……让咱们全力以赴找余一平，可没准儿，他什么都清楚，比咱们都清楚！”
党委会议室，两位市领导在听取了蔡局长的汇报后，魏市长眼睛盯向秦荣：“你也谈谈！”
蔡局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对余一平失踪案，市领导高度重视，在快下晚班的时候，魏市长和刘书记都来到公安局，表情极为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