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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戈壁滩上的女人花

梁振英大踏步向前走去。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心绷得紧紧的。只见他越走越快,就快靠近三号炮位了……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只觉得地动山摇,眼前一团烟雾,大家都惊呆了。

“都给我站住!”他转身向大家大吼一声,坚决地说,“服从命令!”

“梁团长!”爆破队员们一下冲了过去,他们在烟雾中看到,飞溅起的石块已经击中了他们敬爱的团长。

梁振英看着这些与他生死与共的战士们,在露天矿开采中他们同甘苦共患难,作为团长的他,怎能让战士们去冒这个生命危险呢?

人们把血肉模糊的梁振英送往医院。田秀丽闻讯赶来,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老梁!老梁!”她一把抓住刚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陈雅玲苦苦哀求着:“雅玲姐,你可要想办法救他呀!”

“团长,你不能去!”大家异口同声地叫起来。

陈雅玲一边安慰她,一边吩咐其他医务人员:“快,推进手术室,先打止血针,再清洗、麻醉!”

“都别动!”梁振英大吼了一声,站起来装好了怀表,“我去!”

爆破队员们也过来把陈雅玲团团围住:“陈副院长,梁团长是为我们受的伤,你可要救活他呀!”

“我上去!”“让我去!”队员们争先恐后地请求。

陈雅玲劝大家放心,医院一定会全力抢救梁团长。说着又转身向手术室走去。

“团长,让我上去吧!”梁石头仍然坚持道。

刘院长急匆匆地走来,拦住了陈雅玲:“陈副院长,你刚做完两台手术,还是让我来吧。”

“慢!”梁振英一把把他拉住,“这样太危险!”

“院长,这做手术的活,还是让我来吧!”陈雅玲坚决地说。

“团长,我去看看。”爆破队分队长梁石头向梁振英要求道。

刘院长关切地望着她,“你的身体受得了?”

梁振英看了看怀表,已经超过预先设定的爆炸时间了,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没事儿。”陈雅玲想了想又说,“院长,梁团长的骨头很可能伤了,你是骨科专家,我希望院长能配合一下。”

“团长,响了两下,三号炮哑了!”一个爆破队员急匆匆地跑来向梁振英报告。

“这没问题。”院长连忙说。

在小凤山东山1号露天矿爆破区,梁振英正带着爆破队员们进行最后的爆破。随着“轰轰”两声巨响,只见碎石飞溅,感觉山崩地裂。爆破队员们还在密切地注视着爆破区的情况,因为他们只听到了两声爆炸声。

护士从手术室里跑出来,说梁振英流血过多,需要输血,然而医院库存的血浆不够用。梁振英是A型血,周围的人都没有相同的血型。正在大家为难的时候,王希维跑过来伸出了胳膊,“雅玲,我是O型,抽我的!”

3

陈雅玲看了他一眼说:“不行!我来吧,我也是O型。”

罗吉诺夫还要开口时,被库尔茨挡了回去:“听书记同志的,我们再议。”

“为什么?”王希维抓住陈雅玲的胳膊问。

苏青林拉了于振中一把,冷静地说:“这样吧,罗吉诺夫同志,库尔茨同志,这个问题,我们换个时间再议。”

陈雅玲大声说:“因为,你在生病!”

“这是事实!”罗吉诺夫也提高嗓门说。

王希维愣了一下,让开了路,看着陈雅玲走进了手术室。

于振中在一旁早就怒气冲天了,脸涨得通红,走上前去指着罗吉诺夫吼道:“你,你小瞧我们中国人!”

就在王希维犹豫不决之间,只见陈雅玲已经卷起了衣袖,让护士抽血检验。看着鲜红的血液缓缓地流淌出来,王希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目眩,他真的想上去替换陈雅玲,怎能让心爱的人在连续工作这么久的情况下,再流血呢?

“讨论?讨论什么?我告诉你们,你们中国,在十年之内,根本没有资格跟我们讨论这个问题!”罗吉诺夫仍然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还告诉你们,目前,中国根本没有条件搞这样的大爆破!”

4

“库尔茨同志,库大爷,你说得不错,我们正在和罗吉诺夫同志讨论。”刘天忠说着转向罗吉诺夫,“罗吉诺夫同志,我和你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怎么样?”

王希维离开了医院,急匆匆地坐车向公司赶去,因为开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一路上,他的心情很不平静,他一直挂念着雅玲。当他赶到公司1号会议室时,开会的人们已经在等他了。他说了声:“对不起,我来晚了!”便在于振中的旁边坐下了。

“在科学面前,凭感觉、感情是不可以的,我们应该听罗吉诺夫同志的,我前面已经说过了,他是爆破专家。”库尔茨觉得刘天忠他们的话简直不可理喻,他要教训一下这帮无知的中国土包子。

苏青林环视了一下大家,说:“今天晚上,我们继续召开小凤山露天矿开采论证会,就地下开采还是露天开采做最后一次讨论。也就是说,在今天的会上,究竟要采用哪一种形式开采,一定要决定下来!”

“我也是带兵打仗出身,炸敌人的炮楼、城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觉得王总工、于副总的方案是可行的。”刘天忠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罗吉诺夫桌前放着一沓资料,他骄傲地看了苏青林一眼,显出了志在必得的沉稳和胸有成竹。

陈教授听了王希维的介绍,又认真观察了西山顶周围的地形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在爆破方面虽然是外行,但是,我认为在理论指导实践这一点上,实践也是很重要的。王总工他们提出的方案,我认为有讨论的价值。”

王希维和于振中的面前也有一份资料,于振中听苏青林说到这里,向他微微点点头,成竹在胸的自信也写在了脸上。

大家的目光又都转向罗吉诺夫,只见他旁若无人地坐在一旁的一块石头上,嘴角上仍然带着轻蔑的笑。

王希维的心还一直在医院,他的眉头紧锁着,一副心神不安的样子,但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爆破问题,”库尔茨望着王希维摇摇头,又指指罗吉诺夫,“他说了算,他是爆破专家!”

苏青林接着说:“因为,我们没有时间再讨论下去了!昨天晚上,周总理亲自打来了电话。周总理指出,党中央、毛主席对我们1号露天矿采剥并举工作和铜冶炼工作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同时要我们继续执行‘采剥并举’的方针!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尽快地多出铜、快出铜!按中央要求,我们的铜产量在半年之内一定要翻两番!因为,国家需要大量的有色金属!

王希维没有理睬罗吉诺夫,他转身冲着库尔茨,“库尔茨同志,相信你已经听清了我们刚才谈的设想,我们认为,这个方案是可行的。”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在这一点上,苏联的爆破专家罗吉诺夫同志,还有以于副总为首的2号露天矿大爆破攻关小组,以及在座的专家教授们,都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尤其是罗吉诺夫同志,我听同志们说,罗吉诺夫同志已经拿出来第二套方案!”

“土办法要是能代替科学的话,还要我们这些专业的工程师干什么?”罗吉诺夫没有正眼瞧他,不屑地说。

罗吉诺夫听了,静静地看着苏青林,目光显得柔和了许多。

于振中记住了苏青林的叮嘱,他耐心地说:“我们反复测算过了,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

苏青林向他投去信任的目光后,又接着讲道:“不仅如此,王总工和于振中同志也对力主大爆破的方案,进行了全方位的修改。所以,我希望各位专家教授和同志们畅所欲言,不吝赐教。”

有关人员到达目的地后,首先由王希维将定向爆破的方案向大家作了详细的讲解。他的话音刚落,罗吉诺夫就马上抬起手臂,在空中用力划了一下,傲慢地撇撇嘴说:“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罗吉诺夫拿起他的资料,望了望大家说:“正如书记同志所言,我们这个方案是经过了反复研究,多次修改的一个切实可行的、也是经我们苏联专家组通过的一个唯一的方案。

苏青林审查后觉得可行,既结合了小凤山山体的特点,又有爆破的具体数据、方法。他决定把方案交给专家组再进行一次讨论,提出修改意见。在讨论之前,他打算请苏联专家组的相关专家和陈教授以及熟悉地形的刘天忠等人,一起前往小凤山西山顶再实地查勘一次。

“过去我们提出了填沟、修路、打井、开采的地下开采方案,虽然也是一份无可挑剔的方案,但是为了配合中国政府‘剥采并举’、提高铜产量的要求和实际,我们不得不否决了这套方案。

接下来的几天,于振中和王希维白天在山上实地考察,晚上又回到办公室将考察的情况进行细致的分析研究,两个人没日没夜地初步把定向爆破的方案拟了出来。

“今天,我们提出的第二套方案,增加了局部大爆破的内容。坦率地讲,你们中国,目前根本不具备局部大爆破的条件。可是,有苏中两国的通力合作,会圆满解决这个世界性的难题的!其次,是时间由原来的三年缩短到了一年半。这个时间,对于你们中国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是一个永远不可能的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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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小凤山西山南边实施局部的大爆破,炸下的山石可以填沟修路,这需要半年的时间,然后开洞开采,这个方案在一年半的时间内完成并实施开采。”

“需要我出面解决的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苏青林又特别强调说,“不过要注意一点,罗吉诺夫这个爆破专家不太好对付,你们要有思想准备,记住,要用事实说服他们!”

罗吉诺夫的发言引起了大家的议论,在议论声中,王希维悄声对于振中说:“于副总,你来说吧,我现在状态不好。”

“书记,你放心吧!”于振中也严肃地说道。

于振中点点头,向大家说:“我们的方案很简单,对2号露天矿区域的整个西山进行大爆破,一次性完成填沟、修路、露天开采工作!”

王希维望着他,胸有成竹地说:“书记,我们会有办法的!”

“天方夜谭!你们中国人简直是疯了!”罗吉诺夫瞪大眼睛,摊开双手耸耸肩膀说。

“王总工说的是。”苏青林望着于振中,又郑重地对他说,“老营长,这个任务就交给王工和你这个当年的‘爆破专家’了。当然,我们还要请教罗吉诺夫,到时候还要请部里有关方面的专家亲临指导。这样吧,老营长,你和王总工好好商量一下,先把你们那个方案给我进一步的充实一下。”

于振中笑了笑反唇相讥道:“我们中国人没有疯,倒是你这个苏联人落伍了!”

“是呀,这可是个技术性很强的工作呀!”王希维沉思着。

“就你们中国目前的情况,连实施局部的大爆破都存在着危险!如果让你们单方面去实施更不可能!你竟然口出狂言,敢说对整个西山实施大爆破!”罗吉诺夫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他转向于振中,“请问于,你懂不懂什么叫大爆破?”

“对!”苏青林望着他这两个得力的左膀右臂,强调说,“现在的问题要计算出导火线的引火时间,炸药引爆后的强度,还要测量出山体的重量来,否则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问题。”

于振中再也忍不住了,脸色沉了下来。刘天忠在一旁小声对他提醒道:“少安毋躁。”

王希维也点点头:“关键的问题是有关的数据一定要计算准确。”

王希维看到他气愤的样子,也连忙拉了他一下:“冷静一些!”

“我看行。”于振中觉得苏青林说的句句在理,佩服地说。

“什么叫大爆破?”于振中忍着气,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当年炸鬼子炮楼的时候,你大概还在上学吧?”

苏青林认为最关键的还是定向的问题。他停下手中的笔说:“两位,你们来看,这炸药的量从南到北不断增加。起爆时差按20秒计算。到北边时,若干导火线同时引爆,‘轰隆’一声,悬着的整个山一下子就搬到南边的沟里去了。”

一句话说得大家哄堂大笑。

三个人相互望着,会意地笑了。他们仔细地琢磨着,简直跟战争年代在战前研究作战部署没有什么两样。不仅考虑到爆破的定向问题,还要计算出炸药的用量,导火线的长短,甚至连引爆后到起爆的时间都要计算得准确无误,分毫不差。他们一会儿画图,一会儿计算,共同研究着解决问题的方案。

“真是天大的笑话!”罗吉诺夫不屑地望望他,“拿偌大的西山跟弹丸一样的炮楼相比,真是土包子到家了!”

王希维聆听完苏青林讲的这段往事,望着于振中说:“于副总,你真了不起,你这土办法里面就有定向爆破的原理啊!”

“土包子怎么了?”于振中被激怒了,脱口说道,“离了你们苏联人,我们照样能大爆破!”

“就在这时候,我们的老营长提出了炸炮楼的设想:既不能伤着老百姓,又要炸掉炮楼,让炸飞的炮楼往南边的山崖里跑!日本鬼子知道我们不敢轻易炸他的炮楼,便放松了对炮楼的警戒。我们趁机在炮楼的南北两边埋下了炸药。南边的炸药少北边的炸药多;南面的导火线短而北面的导火线长。先炸南边,炸开了一个缺口,紧接着北边的炸药包也响了,炮楼顷刻间就往南边倒塌了。结果是,老百姓安然无恙,房屋农具也毫发未损。”

“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参加这个会了!”罗吉诺夫拿起桌上的资料,站起来就要走。

“那个炮楼是那一带最大的一个,修在一片民房的南边山崖上。小团庄的老百姓受尽了小日本的欺凌,好多大姑娘小媳妇都遭了殃,我们想炸掉这个罪恶的炮楼,可迟迟未能动手的原因就是,怕爆炸时伤了老百姓。

库尔茨和其他苏联专家也都站了起来。

“当年打鬼子的时候,老营长真是神了,一声巨响不但把小团庄日本鬼子的大炮楼给炸飞了,而且还没伤着炮楼一边的老百姓。

“于振中同志!”苏青林严肃地叫了一声,然后站起来对罗吉诺夫说,“对不起,请你坐下,听我说。”

说着,他坐在山石上,望着王希维和于振中,向他们讲起了一段往事:

库尔茨不希望就怎么退场,见苏青林给了一个台阶,就连忙对罗吉诺夫说:“听书记同志的,我们先坐下。”

“老营长,你难道忘了?”苏青林望着他一脸惊诧的样子,笑着说,“打小日本的时候,你是怎么把小团庄的炮楼给炸掉的?”

大家又都回到了座位上。

“你真的在点我的将呀?”于振中吃惊地冲着他,“书记,你没喝酒吧?我摸摸,是不是发烧了?”

“让人说话天不会塌下来嘛!于副总,你让人家罗吉诺夫同志把话说完嘛!”苏青林心平气和地说着,又转向罗吉诺夫,“既然是讨论会,有点争论、不同意见都是正常的。”

苏青林认真地点点头:“没错!”

苏青林的话,让大家都平静了下来。

“苏书记,你真说的是于副总?”王希维在一旁愣了好半天才问。

他又看着于振中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也太急了点,你不把方案的细节讲给大家听,我们怎么能知道你们的方案比罗吉诺夫的方案好?于副总,要以理服人,再说了,罗吉诺夫同志的担心也是对的。这么大规模的爆破,如果炸坏了矿体,我们怎么开采?后果不堪设想哪!”

“老营长,我说了半天,你老是故意装糊涂嘛!”苏青林又点上烟,“我就只好点将了!”

罗吉诺夫听苏青林这么一说,冲着他直点头。

“我?”于振中苦涩地一笑,“书记同志,我听了老半天,这田这地怎么避免让半拉山埋了!你绕了好大个圈子啊,原来这难题又落到我的头上了!”

“那我接着说。”于振中觉得苏青林的话句句在理,自己的确是太沉不住气了。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大家,“我们认为大爆破能不能一举成功,取决于两点。首先是要把整个山头全搬到南边沟里去;其次是不对矿体造成破坏。这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我们查了一些资料,资料上显示,我们的老祖先早就有过这方面的实践。拿我们王总工的话来说,这就是定向爆破。下面,我谈谈关于定向大爆破的一些技术数据和技术保障措施。”

“你呀!”苏青林指着于振中说道。

听着听着,在座的专家教授们频频点头,他们的脸上渐渐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谁呀?”于振中好奇地问。

罗吉诺夫与库尔茨面面相觑,两人小声地在议论着什么……

“专家嘛,”苏青林神秘地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5

“定向!”于振中也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怎么办?”

陈雅玲的血液通过输血管“滴滴答答”地流进了梁振英的血管里。她喝了院长给她送来的一杯鸡蛋清加红糖水,便上了手术台开始给梁振英做手术。

“这并不难,”王希维这时在一旁插话道,“用定向爆破就能实现我们的目的!不过,这就得有这方面的专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陈雅玲一丝不苟地缝合着伤口,额头上满是汗水。忽然,她觉得眼前一黑,大脑好像一下子出了故障。她努力撑住身体,并使劲摇了摇头。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书记,你的心思我懂。”于振中正儿八经地说,“你的意思是通过大爆破,既要填平山沟,又要保护好庄稼和下面的矿体。”

她终于缝完了最后一针,顿时觉得两腿发软,浑身无力,眼前又是一片昏暗。当她转身走了两步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他的幽默惹得苏青林和王希维都笑了。

手术室里一阵忙乱,医护人员纷纷叫着“陈副院长”、“陈大夫”、“雅玲,你醒醒”……然后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进了急救室。

于振中见苏青林问完了,仍是一脸的焦灼不安和担心,轻声说:“书记,别担心那麦田,我还没点火呢!”

梁振英手术后情况良好,被送到了特护病房里。

“再说了,你把这半拉山推到麦田去了,南面的沟壑怎么个填法?”苏青林看着于振中问,“填不平沟,就修不成路,没有路,怎么开露天矿?另外,如果把矿体也炸坏了,不就事倍功半了吗?”

梁振英手术后醒过来了,床前的田秀丽眼睛红红的,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她一见他睁开了眼睛,欣喜地叫道:“老梁,你终于醒过来了!”

于振中望着苏青林没有再吭声,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似的,不禁为此犯起愁来。

梁振英的嘴唇动了几下,没有说出话来。

“我们不想着老百姓怎么能行呢?”苏青林沉浸在了回忆中,“新中国的建立是他们用肩扛背驮换来的,有不少的老百姓,甚至还为此失去了生命,没有他们的支援,共产党能打下江山吗?”

“老梁,雅玲姐为了救你,给你输了她的血。”田秀丽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出来,“她给你做完手术就昏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呢。”

“是啊,书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庄稼地呢?”于振中望着山下一大片碧绿的麦田,突然明白了苏青林的真实用意。

梁振英的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如今,这可是老乡们的命根子呀!”苏青林像在自言自语,“如果就这么‘轰隆’一声,让半拉山全下去了,这一大片老百姓用血汗灌溉出来的良田就全被埋了。大家想想看,我们能这样做吗?”

6

“是啊,当时公司也是全力以赴支援,给了他们人力物力各方面的帮助。”于振中虽接着苏青林的话在说,却不明白他到底在绕什么圈子。

苏青林是开完小凤山西山爆破论证会后,才听到梁振英受伤住院的消息的。这次论证会跟上次的一样,还是没有结果。与上次不同的是,傲慢的苏联人这次不但没有大发雷霆,而且还提出了“一两天内必须解决这个问题”的建议。论证会能用这样一个结果,苏青林感觉已经不错了。因为,他从苏联人的态度上读出了某种信息。之后,他和班子的部分领导立刻驱车赶到了医院。他们首先来到了刘院长办公室,向院长了解梁振英的伤情。刘院长告诉他们,梁副总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大家听了都不觉松了口气。可是苏青林看到院长仍是满脸的愁容,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刘院长见苏青林注视着他,才沉重地说:“陈副院长她……”

“老营长,你看,这山北边是村民新开的沙地。”苏青林拉他们移步到山头的北边,指着山下,“他们把戈壁滩改成了沙地,这多不容易啊!”

苏青林一听,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了?”

于振中挠挠头,感到这确实是个棘手的大问题,他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着:“怎么能让这山头乖乖地听话呢?”

“她刚做完手术就昏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刘院长的心里充满了愧疚,觉得对不起苏青林,“但是,请苏书记放心,她只是劳累过度,相信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老营长,那你和王总工提出的露天开采方案,不就是一句空话了吗?”苏青林说完,自顾自的抽起了香烟。

于振中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刘院长,我听说陈副院长已经连续在手术台上站了13个小时了,这是真的?”

苏青林沉思不语,于振中继续说:“你想想,书记,‘轰隆’一声,山石会飞向四面八方,它能听我的吗?”

“是啊!她连续做了三台手术,又给梁副总输了血。”刘院长说着,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她、她太辛苦,太劳累了,所以才、才倒在了工作岗位上。”

于振中向前走了两步,探着头朝下望了望,“这个山头,我给你说,苏书记,不是我吹,我保证给你炸平!”说着又向四周看了看,“至于让山头乖乖地落到南面的山沟里,那我可就没把握了。”

“我真浑啊!要不是急着赶回公司开论证会,抽我的血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王希维后悔莫及,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好了,老营长,咱们谈正事,说说这山头的事儿。”苏青林指着山沟问,“你说说看,通过大爆破能不能把我们脚下这座山头搬到下面去?”

于振中的火暴脾气又犯了,他冲到刘院长面前,吼道:“你这个院长怎么当的?让陈副院长一个人连着做手术,医院难道就再没有做手术的大夫了吗?”

“真是难得啊,你们在一起打仗一定很愉快。”王希维很欣赏他们谈往事时的那种津津乐道的神情。

苏青林拦住了他,要他别这么说,他嘴里说着,其实心情比于振中还糟糕。

“哎呀呀,老营长真是谦虚啊!”苏青林嘿嘿直笑。

刘院长抱歉地对苏青林说:“我们实在没有办法,能做大手术的大夫就她和赵大夫。赵大夫到上海进修去了,陈副院长不上,就再没有人能上了。”

“就是怪了,”于振中站在山顶上,像在当年打仗的前沿,指着苏青林,“凡是听你的都对,不听你的就错!我服了你了。”

“市医院那边的情况呢?”苏青林问。

“那是营长看重我,能听我这个副手的意见。”苏青林谦逊地望着他。

“市医院那边的情况更糟,能上手术台的大夫一个也没有。”院长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说。

“哪里呀,我都是听他的。”于振中扳着指头如数家珍似的对王希维说,“第一苏书记脾气好,第二他说话做事总是以理服人,第三出征打仗,身先士卒,所以没过多久,他就是我们三营的当家人了。”

苏青林叹了口气,站起来对院长说:“刘院长呀,人才是关键啊!医院要马上拿出一个人才引进以及培养计划来,我们必须立即解决这个问题。”

“不过嘛,”苏青林好像在谈昨天的事儿一样,“我们合作得还是蛮好的。”

离开院长办公室,苏青林和于振中他们来到了陈雅玲的病房。

“就于副总这脾气,”王希维停了一下,“我可以想象苏书记当时的尴尬样子。”

田秀丽握着陈雅玲的手,泪流满面,见苏青林他们进来了,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青林笑了:“教导员前面加个副字,是副教导员,想当年老营长可没少给我这个下级发脾气啊!”

“小田,你去陪陪梁副总,让我陪陪雅玲吧!”苏青林走到田秀丽的身边轻轻地说。

“是呀!那时候我是营长,苏书记是连长。”于振中一提到部队里的日子,心里就充满了温情,说个没完,“嘿嘿,谁知没过三个月,他就成了营里的教导员了。”

田秀丽点点头走了。

“老同学,我们在北平分手后,你被派到于副总的抗日队伍里去了?”王希维觉得很有意思,若干年后,他们又碰在了一块,上下级关系给倒过来了。

苏青林又对于振中他们说:“你们也先回去吧。”

“苏书记,你是说当年打小日本的时候哇?”于振中一下来劲了,“真是,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你说说,小日本的炮楼,哪一次不是我们说端就给他端掉了!”

大家理解苏青林现在的心情,就纷纷离去了。

“老营长,”苏青林望着山下的沟壑突然喊道,“想当年,你可是咱们的爆破专家呀!”

病房里鸦雀无声,苏青林默默地坐在了陈雅玲的身边。

太阳已经挂在小凤山的半山腰了,在西山顶的平坡上,苏青林和王希维、于振中正在仔细观察山脚下的沟壑。苏青林的用意很明显,那就是不但要搬掉这个山头,而且还要填平山脚下的沟壑。而实际上,苏青林也是倾向于王希维他们提出的十个月出矿的方案。

陈雅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凹陷下去的眼睛紧闭着,眼圈黑黑的,正在输液的手露在被子外面,上面的青筋突起。就是这样一双瘦削的手拿着手术刀,拯救了多少垂危病人啊。她瘦弱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没有上班下班之分,不分内科外科,只要是能解除患者的痛苦,她都竭尽所能去精心医治。可是现在自己却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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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林握着陈雅玲的手,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在陈雅玲的耳边轻轻地说:“雅玲,都怪我呀!你早就说过医院缺手术大夫,可我一忙上公司的事儿就把这个茬给忘了……雅玲啊,是我害了你呀!雅玲,雅玲,你还听得到我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