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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章 认定他是支“潜力股”,人品再差也要早埋伏笔

华世达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晓堂你去跟王季发说说吧。”

包云河果然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王季发当时能拿到主楼工程,是因为省厅的尤思蜀副厅长出面打了招呼。那时尤厅长还是厅办主任。王季发既然跟尤厅长交情不错,何不让他再去找一下尤厅长?”

田晓堂暗想,王季发去求助于尤思蜀,效果只怕也不会好。因为郎孝山并不待见尤思蜀,尤思蜀在郎孝山面前说话根本就没有分量。不过,让王季发去联系一下也无妨,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吧。说不定,王季发在尤思蜀那里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田晓堂却意识到,包云河这话是另有所指。华世达因为不太了解那段历史,一时自然难以想到那上面去。他虽然想到了,却不会主动说破。

三人最后商定,第二天早上就去省城。

华世达说:“王季发已垫资2000多万,再也没钱往里投了。他拿不出钱,据说是因为他离了婚,把大部分财产都分给了前妻。”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田晓堂忙与王季发联系。信号一通,就听见王季发在那头说:“难得田局长打电话来,是不是有了好消息啊?”

聊了一阵,包云河说起了王季发。他说:“那个王老板还能不能再出点力?”

田晓堂笑道:“哪有什么好消息。是这样的,华局长、包书记刚才商量,准备明天上午再去省厅争取项目资金,但愿这一次还能有所收获。”

田晓堂微微一怔。他听出了包云河话中的嘲讽味道。没想到包云河稍不留神,就把往日那种对华世达不屑一顾的心态暴露出来了。

王季发说:“你们为争取项目资金,工作做了不少,已经尽了全力,所以主楼工程迟迟不能复工,我并不怪你们。不过,说句真心话,我现在特别灰心,想放弃主楼工程算了。好吧,我再等一等,等你们明天去省厅的结果。如果还是无望,我将考虑把主楼工程转让出去。”

包云河乜了华世达一眼,似笑非笑道:“我哪里知道。这事结果如何,还得等找到了郎厅长才会见分晓。”

见王季发如此悲观,田晓堂心里也很难受。他连忙安慰道:“我们工作没做好,连累了你,真是对不住!请你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抓紧想办法,争取早日凑足工程款。我还有个建议,省厅那边,除了我们去找郎厅长以外,你能不能找一下尤厅长?”

华世达担心地问:“申请科技大楼项目,不知一时有没有资金下达?我们现在可是等米下锅呢。”

王季发说:“我早就找过他了,可他说现在厅里情况复杂,他在郎厅长那儿说不上话。”

看着党政一把手如此融洽地商议工作,田晓堂不免感慨万千。他知道,这样的情景相当罕见。自从包云河回来担任了局党组书记,两人的关系一直疙疙瘩瘩、磕磕碰碰。当然,问题主要出在包云河身上。华世达拿包云河没办法,有一次气不过,忍不住向田晓堂发牢骚,说总感觉自己像受气的媳妇,包云河像那颐指气使的婆婆。今天两人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只是因为包云河心中有愧,这种情况实属例外。

这个结果早就在预料之中,田晓堂哦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

包云河忙谦虚道:“哪里,哪里!”

王季发又说:“我晚上还是再跟他通个电话,讨讨他的主意。”

华世达点头道:“包书记的分析很有道理。看来,我们的思维还是受束缚了,一直念念不忘那个便民服务中心项目,也就一直无法要到钱,主楼工程只得一再搁浅。今天经您一点拨,我真是豁然开朗。还是包书记经验丰富啊!”

3、省厅之行

包云河凝眉思索片刻,说:“晓堂说得对。便民服务中心项目实际上已不复存在了,再以此名目去要钱,显然不合适。再说,郎厅长与前任厅长,也就是现在的龙省长隔阂很深,他对龙省长坚持要上便民服务中心项目一直持反对态度。他不愿下拨后续资金,除上面政策作了调整之外,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对这个项目十分反感。所以,我们千万不能再提什么便民服务中心项目。依我看,不如改为申报科技大楼项目,反而更容易要到钱。”

第二天早上,刚准备出发,王季发的电话打来了。

田晓堂说:“省里的实施办法到底何时出台,至今不得而知。我觉得,再以便民服务中心项目的名义争取省厅资金支持,只怕已不合时宜。”

王季发告诉田晓堂,昨晚已跟尤思蜀联系过,尤思蜀提醒了六个字:换项目,速申报。

华世达向包云河介绍了上次见郎孝山的情况。华世达说:“郎厅长停拨那笔项目资金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他说上面要求各地统一修建综合性的大型便民服务中心,原来的小服务中心一律叫停。他让我们等省里的实施办法出台后,再来想对策。可我们望眼欲穿,一直等到现在,也不见省厅有任何响动。”

田晓堂笑道:“他的意思我懂,我们正打算这样去做。”

不管怎么样,包云河能答应下来,又让人看到了一丝曙光。这天下午,华世达与包云河、田晓堂坐在一起,商量如何对郎孝山提要求。

田晓堂和华世达、包云河及王贤荣赶到省厅时,正好上午10点半钟。通过厅办主任丁若愚引见,很快就见到了郎孝山。

正如田晓堂预计的那样,华世达向包云河开口,包云河没怎么犹豫,果然就答应了。不过他也表示,这事难度不小,郎孝山不一定会买他面子。

郎孝山的态度比上次要热情一些。田晓堂心想,这只怕是包云河在场的缘故。他一直没弄明白,包云河是怎么与郎孝山套上关系的。

华世达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去找包书记谈一谈。”

听华世达和包云河说了来意,郎孝山用手轻轻扶了扶他那时下少见的黑框眼镜,嘴角边扯出一丝薄薄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问:“你们想申报科技大楼?那你们申报的这个科技大楼跟那个还没建起的便民服务中心主楼是什么关系?是同一座楼,还是互不相干?”

田晓堂说:“包书记觉得自己做得过份了些,想通过我向您表示歉意。您何不利用他这种心理,请他出面去找郎厅长?这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应该不会拒绝。”

华世达一时语塞,包云河忙笑道:“不瞒郎厅长,我们打算把那栋半拉子楼改建成科技大楼。今天华局长和我过来,就是想请郎厅长对此给予大力支持,我们将不胜感激!”

华世达显得很意外,说:“是吗?包书记还能承认自己做得不对?”

华世达也说:“望郎厅长酌情考虑我们这个请求。”

田晓堂笑了笑,告诉华世达,不久前包云河在和他聊天时,说自己没有处理好买车的事情,感到有些后悔。

郎孝山无声地笑了笑,说:“你们今天转了一道弯,换了一个名目,目的跟上次一样,还是想从我这儿要到钱,好把那个建到中途的主楼建起来。当然,你们的要求也无可厚非。客观地讲,那栋大楼一直停工至今,不怪你们,应该怪厅里。严格地说,也怪不着厅里,只怪省里的政策起了变化。可问题摆在那里,总不能老是回避吧。现在,是该着手解决了。”

华世达一脸疑惑,问道:“你凭什么说他不会拒绝?”

听郎孝山这么说,田晓堂心中暗喜,他想郎孝山只怕是觉得这事拖得太久,也该就此打住,画上句号了。

田晓堂记得,他曾建议华世达去请包云河出面找郎孝山,说不定会出现转机,可华世达担心请不动包云河,一直也就没敢开口。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包云河只怕会一改过去的态度,愿意帮华世达去厅里跑一趟。这么想着,田晓堂就再次建议道:“我觉得,还是请包书记出面去找郎厅长比较好。他既然能从郎厅长那里要到买车的钱,就应该有办法拿到主楼工程后续资金。您担心包书记不答应,我分析,放在以前他可能会推托,眼下他却不一定拒绝。”

郎孝山顿了顿,继续说:“究竟怎么解决呢?申报科技大楼项目,算是个办法。只不过,今年的科技大楼项目刚审批完,并未安排云赭。你们要申报这个项目,看来只有等到年底来申报明年的了。年底我们一定优先考虑云赭,你们的情况毕竟特殊嘛!”

袁灿灿指望不上,看来还是只有寄希望于郎孝山。可郎孝山嘴巴封得铁紧,华世达哪里撬得开?

没想到郎孝山说了半天,还是打算糊弄他们,田晓堂不由得大为失望,同时也十分气愤。他看了看华世达,只见华世达已是一脸土灰。

田晓堂笑了笑,他知道华世达是故作轻松。田晓堂本想找袁灿灿借一笔钱,先让主楼工程复工,缓解燃眉之急,可跟袁灿灿好不容易开口提出这个要求,袁灿灿却只是表示“让我考虑一下”。她已考虑了好些日子,却始终不见任何回音,田晓堂对袁灿灿难免有些失望。转念又想,也不能怪袁灿灿。袁灿灿大概并不是不想帮这个忙,只是她的钱都投进了盛豪大酒店,她实在是爱莫能助。就是袁灿灿手里有这笔钱,她首先也会考虑拿去投资,以钱生财,哪会舍得借出来!毕竟,她是个商人,追逐利润是商人的本能,2000万又不是个小数目。

华世达仍不死心,又恳求道:“云赭的情况确实特殊,您能不能现在把云赭追加上去呢?我们实在等不起啊。”

华世达浩叹一声,说:“是啊,这个朴天成,真是既狠毒又狡诈!不过,无论他出什么狠招,我都不会理睬,也不会妥协。我看主楼工程不能给朴天成,就还得去找郎厅长,哪怕咱们已找过他多次。为了这个工程,咱们只有脸皮厚一点,死缠着他,他被缠烦了,说不定金口一开,资金就拨下来了。”

郎孝山一口回绝说:“追加是不可能的,望你们体谅!”

田晓堂听罢,只觉得满心悲凉,沉默半晌,才说:“莫仲乾不会深查此案,而朴天成早就利用华世平与他手下人的矛盾冲突,制造了一个假象,让人以为这把火只是冲着华世平来的,就是抓到了作案人,也很难牵扯到他朴天成身上。这就便于草草结案。您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这是朴天成所为,却抓不到他的把柄。就是他见您在纵火后一直没有动静,又亲手送上纵火照片,明目张胆地恐吓您,羞辱您,实在是欺人太甚,您也徒唤奈何,不能把他怎么样。”

从郎孝山办公室出来,几个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华世达犹豫了一下,才苦笑着说:“你大概也看出来了,他是庹毅的亲信,廷风也拿他没办法。”

丁若愚刚才把他们四人带进郎孝山办公室后,就忙他的去了。此时见他们出现在走廊上,忙迎出来,热情地说:“这么快就谈完啦?请你们先到接待室去坐坐吧,我已安排了中餐。”

田晓堂说:“莫仲乾这个公安局长也太放肆了,居然连县长的话都不听。”

华世达笑道:“丁主任客气了。还是我们来请丁主任吃饭吧。”

华世达说:“廷风也很为难,我不想给他带去太多的麻烦。他本来是一心要追究到底的,被我劝住了。”

丁若愚说:“你们今天来省厅办事,是我们的客人,理应由我们招待。”

田晓堂问:“您没请李县长给莫仲乾施加些压力?”

在接待室坐下,丁若愚对王贤荣说:“贤荣,你帮我给各位领导倒杯茶吧!”

华世达说:“我看莫仲乾可能已被朴天成收买,他睁只眼闭只眼,朴天成手下的人才越发嚣张。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加上我与莫仲乾又有过节,我知道案子很难查出个结果,这才不想深究。现在,施响秘密调查此案的事情已被莫仲乾晓得了,他干脆把施响支使到外省办案去了,没个半年回不来。”

王贤荣答应了一声,就走到饮水机前忙开了。丁若愚叫王贤荣做这件小事,显得跟王贤荣十分熟悉,又相当随便。王贤荣呢,自然也乐意在华世达、包云河面前显示他跟丁若愚关系的非同一般。

田晓堂说:“戊兆警方就不管吗?”

丁若愚早已看出大家心情不好,猜到他们刚才在郎孝山那里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他知道其中的隐情,却又不便明说,只得含糊地宽慰道:“慢慢来,问题终究会解决的。”

田晓堂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疑惑,华世达沉默半晌,才说:“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早就怀疑那把火是朴天成放的,只是一直不想说出来。据施响调查了解,这个朴天成暗暗控制着戊兆的物流市场,他的手下为了垄断物流运输,经常砸车打人,寻衅闹事。”

华世达感激道:“谢谢丁主任!”

田晓堂大惊,心想朴天成这么做,无疑是要进一步威逼华世达。可是,朴天成是怎么拿到那张照片的呢?朴天成只是借别人纵的火来恐吓华世达吗?这把火会不会就是朴天成指使人放的?田晓堂忽然想起来,他很早就听袁灿灿说过,朴天成在戊兆有个物流公司。那么,城南物流园的那伙人,会不会就是朴天成的手下?

丁若愚说:“你们先坐一坐,我手头还有件小事,得去弄一下。弄完了我们就一起去酒店。”

华世达说:“照片上是华世平那辆被烧得只剩一副骨架的小货车。”

丁若愚走后,华世达苦笑着说:“看来,郎厅长是指望不上了。”

田晓堂越发好奇:“一张照片?”

包云河说:“他不是已答应年底给云赭安排科技大楼项目吗?这也算是给了我们一线希望吧。”

华世达说:“是一张照片。”

王贤荣没好气地说:“等到年底,黄花菜都凉了。郎厅长真想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今年在安排科技大楼项目时,就应该优先考虑云赭。”

田晓堂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包云河剜了王贤荣一眼,显然对他这么反驳自己感到强烈不满。田晓堂也觉得,王贤荣这话说得太生硬,太直露了。

华世达说:“不是。信封里装的东西,你想不到。”

华世达却替王贤荣辩解道:“贤荣说的也是实情,我们还得另想办法。”

田晓堂瞪大眼睛问:“信封里装的是什么?又是银行卡?”

田晓堂暗想,另想办法,可哪有什么现成的好办法?或许,包云河还有什么野路子。他隐约有种感觉,包云河虽然来见了郎孝山,对郎孝山也说了一些好话,但似乎并未尽心尽力,只怕是在敷衍华世达。如果包云河真心想促成问题解决,他就应该单独来找郎孝山,那样有些话才好敞开谈。今天包云河热热闹闹地陪着华世达来,大概只想装装样子,走走过场。

田晓堂返回坐下,华世达说:“朴天成又来找过我,还是为那个主楼工程,这次他倒干脆,只说了几句话,就拍拍屁股走了,临走时还甩下一个信封。”

议论了一阵,大家都沉默下来。田晓堂突然想起省厅副厅长尤思蜀来。今天倒没碰上尤思蜀,莫非他不在厅里?过去尤思蜀做厅办主任,他陪包云河每次来省厅,尤思蜀都会热情接待。后来田晓堂发现,尤思蜀不声不响地从副省长龙泽光还回来的烟标册中抽走了那几套珍稀烟标,就觉得这人有些不地道,和尤思蜀渐渐疏远了。而尤思蜀做了副厅长后,架子大了起来,对他也没有过去那般热情了。这样一来,田晓堂跟尤思蜀的接触便越来越少。

田晓堂和姜珊、裴自主一起出了华世达的办公室,华世达却又叫住他:“晓堂,你等一等。”

现在回过头来看,田晓堂又觉得自己有些失误,还是应该跟尤思蜀加强联系和接触。尤思蜀人品虽然差了点,其发展前途却是相当看好的。郎孝山年纪已偏大,厅长的位子不会坐太久,到时取而代之的很可能就是尤思蜀。尤思蜀在几位副厅长中年龄最轻,学历最高,当厅长最够条件。更重要的是,尤思蜀背后还有龙泽光这个大靠山,龙泽光对扶持尤思蜀肯定会不遗余力。所以,现在必须紧紧盯住这支“潜力股”,不断巩固和发展与尤思蜀的关系,为将来创造一个良好的外部工作环境提前埋下伏笔,打好基础。田晓堂知道,自己对接近尤思蜀已有了一些心理障碍。但这个心理障碍一定要克服。在官场中行走,必须学会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绝不能仅凭个人好恶,来决定理睬谁不理睬谁;必须以对自己是否有用为根本原则来发展人脉关系,绝不能以对方人品的高下为标准,来选择亲近谁疏远谁。这么说似乎有些不堪,可官场生存的法则就是如此。

三人都满口答应。华世达便打电话给韩玄德,汇报了跟姚开新沟通的情况,韩玄德叮嘱了一番,华世达连声说好。

田晓堂侧过头,低声对华世达建议道:“如果尤厅长在家,中午就请他一起吃饭。”

田晓堂将刚才姚开新对他说的话讲给华世达听了。华世达说:“姚总话说得这么干脆,想必不会变卦吧。我们不去佛山也行,不过得牢牢盯着姚总。晓堂、姜珊你们两人这段时间分别跟姚总保持热线联系,催促他尽快来云赭洽谈。自主你也要跟赵总打电话,请他再从侧面做做姚总的工作。”

华世达没有反对,却有点担心:“中午是省厅招待我们,让尤厅长参加,就成了他来陪我们,他会答应吗?”华世达大概是想起了那次来省厅请尤思蜀吃饭,尤思蜀先是推辞,后来虽答应下来,却又故意姗姗来迟,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太愉快。

姜珊说:“他口头上是答应了,可他的话哪能当真!”

田晓堂说:“我等会儿跟丁主任说说,请丁主任跟他联系一下。”

华世达问姜珊:“他答应你了?”

丁若愚过来后,田晓堂问起尤思蜀,丁若愚主动说:“尤厅长在楼上开个小会。我来跟他打个电话,请他中午陪陪你们。”说着就掏出手机和尤思蜀通话,只听见丁若愚说:“尤厅长您的指示作完没有?云赭的华局长、包书记,还有田局长、王主席过来了,想请您中午加强领导,陪陪基层的同志。”

姜珊收起手机,递给田晓堂时,他笑了起来:“美女出场,就是不同凡响啊。”

尤思蜀大概是在推辞,丁若愚说:“尤厅长您也太不平易近人了吧?刚才华局长、包书记说非常想念您,希望能跟您见上一面。您就别推了,我们在楼下接待室等着您!”

等那边讲了一句,姜珊说:“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天天扳指头数日子,盼着姚总大驾光临。”

收起手机,丁若愚说:“已和尤厅长说好了,他马上就下来。”

那边回应后,姜珊嗔道:“你说什么?你会考虑我的建议?你就不能痛快点,一口答应我?”

田晓堂暗想,丁若愚这个厅办主任可不简单。他能轻描淡写地说服尤思蜀来参加这个饭局,说明两人的关系还是处得相当不错的。按说丁若愚是郎孝山看重的人,郎孝山与尤思蜀又不和,丁若愚为了讨好郎孝山,就不应该和尤思蜀走得太近。可眼下丁若愚在郎孝山那里受着宠,同时跟尤思蜀的关系也维持得不错,真不知道他是怎样玩这种平衡游戏的。田晓堂便觉得丁若愚不是等闲之辈。

姜珊忙把手机贴在耳边,甜甜地叫道:“姚总好!”不知姚开新在那头说了句什么话,姜珊被逗得哈哈大笑。姜珊说:“姚总啊,我有个建议,你参加完论坛活动,就直接从海南飞到我们这边来,到时我上省城机场去接你。”

中午的酒宴倒是挺热闹。不知是因为丁若愚很善于调节气氛,还是因为尤思蜀见到了老熟人包云河很给面子,总之尤思蜀的兴致很高,一杯接一杯开怀畅饮。丁若愚也不再拿捏,喝起白酒来一点都不含糊。包云河跟尤思蜀频频碰杯,话却不多,显得有些落寞,只怕是想起了过去当局长时的辉煌岁月。华世达不善饮酒,却也多喝了几小杯,田晓堂觉得他多少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田晓堂没想到,姚开新在电话中都念念不忘姜珊,就笑道:“姜局长在我旁边呢,让她跟你说几句吧。”说着把手机递给姜珊。

为了增进跟尤思蜀的感情,田晓堂就一次又一次地向尤思蜀敬酒。尤思蜀仗着好酒量,竟然来者不拒。到后来,田晓堂已是醉眼蒙眬,尤思蜀却依然谈笑风生。

姚开新笑了起来,说:“田局长也太性急了吧。我下周要去海南参加一个论坛活动,近期只怕来不了云赭。等我从海南回来,再与你们联系吧。我已经表过态,确定把娜美宁转移到云赭。我这个表态是算数的,你们大可放心。哎,那个美女局长呢?她在忙什么?”

吃过饭,送走尤思蜀和丁若愚,包云河说:“下午我们就自由活动吧,我有个小事要去办一办。”

田晓堂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不再坚持要过去拜访,可他又担心姚开新拖延时间,便问:“那你这几天能来一趟云赭吗?”

王贤荣却建议道:“我们是不是先去省人民医院,看看李书记?”

田晓堂又说韩市长准备近日带队去佛山拜访姚开新。姚开新说:“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吧。还是我到云赭来跟你们谈,更方便一些。因为再深入谈判,就得敲定新的落户地。我不来云赭选址,是谈不下去的。”

田晓堂真想捂住王贤荣的臭嘴。王贤荣说出这句话来,显得太没脑子了。很可能是刚才酒灌多了,大脑有些短路,才会把这句不合时宜的话脱口而出吧。他又不是不清楚,包云河与李东达积怨颇深。他即便想提这个建议,也应该等包云河离开后再提啊。再说,去不去看李东达,华世达自有安排,哪用他王贤荣多嘴多舌!王贤荣并不了解招引诚飞化工项目的内幕,也就不知道华世达其实十分腻烦李东达,对看望李东达根本不热心。所以他这句话说出来,是两头不讨好,既让包云河恼火,又让华世达厌烦。

姚开新显得很高兴,说:“这个问题解决了,往下就没有什么大的分歧了。”

包云河剜了王贤荣一眼,冷冷地说:“要去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田晓堂说:“没有影响就好。”他接着讲了唐书记同意让步的事情。

包云河走后,华世达、田晓堂和王贤荣上了车。司机小牟将车发动后,问:“华局长,现在去哪儿?”

姚开新说:“你们放心,不会有任何影响。赵总也一再对我讲,一定得争取跟云赭合作。”

华世达没有做声,目光望着车窗外。田晓堂心想,华世达对王贤荣刚才的建议不表态,是还在暗暗权衡吗?

田晓堂说了声好,掏出手机拨了姚开新的号码。电话通了,两人寒暄几句后,姚开新主动说起赵勇先退出娜美宁公司的事情。田晓堂说:“我已经听说了。赵总退出了,希望我们与娜美宁的合作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田晓堂就对小牟说:“出了酒店,你慢慢往前开吧。”

不想华世达比他还性急,吩咐道:“事不宜迟,晓堂你现在就给姚总打电话。”

小车从停车场拐上了大街,华世达才说:“去省人民医院吧。”

田晓堂暗想,裴自主这么奉承领导,还真是很到位,却又不露痕迹。他建议道:“我想我们应该赶快与姚总联系上,将唐书记已在落户地问题上作出重大让步的消息告诉他,先把他稳住了,韩市长再带领我们奔赴佛山,跟他进一步谈判。”

田晓堂微微一怔,暗想华世达能作出这个决定,真是不容易。从感情上讲,华世达并不乐意去看望李东达。可理智告诉他,他是一局之长,凡事得顾全大局,不可意气用事,所以他毅然还是决定前往医院。

裴自主说:“还是华局长有先见之明,您早就预见到了,唐书记最终一定会在这个问题上作出妥协。”

王贤荣马上给李东达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华局长和田局长即将前去探望。

姜珊笑道:“这个障碍突破了,我们再跟姚总谈判,就有底气多了。”

在病房见到李东达,只见他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已经可以轻轻地翻身了,只是还不能下床行走。从李东达的表情上不难看出,他对华世达再次来看望十分感激。

华世达从市委回来,向田晓堂、姜珊和裴自主传达了唐生虎的指示精神。听说唐生虎已在落户地的问题上让了步,大家都松了口气。

李东达说:“躺了几个月,憋得实在难受,我真想回到局里,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虽然累点,可日子过得充实啊!”

唐生虎强调道:“你们要与姚总保持密切联系。若有必要,韩市长可率队去一趟佛山,上门拜访,以示我方诚意。”

华世达说:“你还坚持一段时间吧,等把伤养好了,身体康复了,就可以重返岗位,整天又忙个不停了。”

华世达带着田晓堂和姜珊去向韩玄德作了汇报,韩玄德又带着华世达去向唐生虎汇报。在韩玄德、华世达的极力劝说和争取下,唐生虎总算很不情愿地松了口,答应不再坚持落户经济开发区。

田晓堂感觉华世达这番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华世达听了汇报,也大感意外。他说:“赵勇先一走,这个项目得盯得更紧些了。你们的建议很好,眼下要赶紧做通唐书记的工作,让他在落户地的问题上作出让步,然后我们立即与姚开新开展新一轮谈判。”

这时,李东达的老婆进了病房。她打了声招呼,就抱怨起来:“华局长,我也是50岁的人了,在这里照料老李几个月,每天跑前跑后,跑上跑下,真是累得够戗。你看能不能请个保姆,替我分担一些杂事,保姆的工资由局里出?”

田晓堂站了起来,说:“赶快叫上姜局长,我们一道去向华局长汇报吧。”

李东达马上责怪道:“你不要对华局长乱提要求,有困难我们自己想办法克服。”

裴自主说:“是啊,姚开新在这个问题上态度相当强硬,我们恐怕只有妥协,别无选择。”

田晓堂感到很吃惊,李东达老婆的要求实在有些过分了。李东达住院,不仅医药费、营养费全部报销,他的专车和专职司机长期守候在这里,而且还给他老婆和儿子各付了一份陪护费。哪想他老婆贪得无厌,竟然好意思提出这个可笑的要求。李东达虽然责怪了老婆,田晓堂却感觉他们不过是在演双簧戏,主谋多半还是李东达。

田晓堂点头道:“以前有赵勇先参与,我们还可以在落户地的问题上讨价还价,现在赵勇先离开了,我们恐怕只能无条件让步。”

一想自己为了掩盖诚飞化工项目的真相,为了保护李东达,真是想尽了法子,操碎了心,为此还时常提心吊胆,可闯下大祸的李东达却置身事外,浑然不觉,仍以功臣自居,还在为一点蝇头小利争个不休,田晓堂就觉得这世界真是滑稽、荒诞。

裴自主说:“目前来看影响还不明显,不过今后可难说。姚开新的资产并不多,和赵勇先相比只能算是个小老板,他肯定没有赵勇先大度,要想谈判成功,绝对不会容易。赵勇先也提醒我们,云赭要拿到娜美宁,就必须放弃在经济开发区落户。”

华世达十分恼火,很不客气地说:“这恐怕不好办。我们支付两份陪护费,已经是破例了。还出一个保姆的费用,就严重违犯财经纪律了。”

田晓堂颇为意外,说:“没想到他还如此义气。照你这么说来,赵勇先的退出,对我们影响倒也不大?”

李东达老婆马上拉下脸来,叫嚷道:“老李为了招商,为了公家的事,连老命都差点搭上。现在虽然救活了,可将来会不会留下后遗症,还很难说。老李作出了这么大的牺牲,我向你提出这点小小的要求,你竟然还扯上什么财经纪律!你们这种态度,真让人寒心哪!”

裴自主笑道:“我们只怕对他有些误会。其实,赵勇先还是很够朋友的。他告诉我,他一心想促成我们跟娜美宁的合作。当初,我给他一打电话,他马上就放慢了跟姚开新谈判的速度,劝说姚开新往云赭转移。后来,我们去佛山见了面,在他的撮合下,姚开新很快来云赭进行考察。在考察谈判的过程中,他多次敲姚开新的边鼓,这才促使谈判柳暗花明。回到佛山后,赵勇先一边与姚开新商谈股份转让事宜,一边仍在督促姚开新往云赭转移。尤为难得的是,为防止姚开新三心二意,赵勇先还不惜在协商股份转让时,大方地给姚开新让利。”

华世达懒得再理她,转身出了病房。田晓堂和王贤荣忙跟着出来,一起下楼。

田晓堂又吃了一惊,说:“原来他早就准备抽身而退啊。”马上又恍然大悟:“难怪他跟我们打交道,言行举止那么奇怪,我终于明白了。”他突然感到有些恼火,又道:“既然他早就想脱离娜美宁,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他明明知道我们是冲着他去的,他既已打算退出,为什么还把姚开新硬拉到云赭来考察?姚开新会听他摆布吗?”

出了电梯,华世达轻叹了一声:“早知道他老婆这么蛮不讲理,今天真不该来。”

裴自主答道:“他说他早就有这个想法。”

田晓堂听出了华世达有些怪罪王贤荣的意思。华世达本来没有看望李东达的计划,可王贤荣多嘴说了那句话,他不来看看就不好了。不想十分勉强地来了,竟会弄得如此不愉快。华世达便越发觉得,他跑来看李东达是个十足的错误。

田晓堂心里一沉,又问:“赵勇先是早就有此打算,还是最近才萌生这个想法?”

4、初次接触两位专家

裴自主说:“赵勇先告诉我,已经定下来了,娜美宁马上就会成为姚开新的独资企业。”

在医院门口,田晓堂称要去见个朋友,与华世达、王贤荣分了手,坐上出租车,直奔省政府。

田晓堂惊愕不已。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大变故。他说:“赵勇先退出娜美宁,这事已成定局啦?”

他已跟沈亚勋联系过,知道沈亚勋今天没出去。他的目的不是见沈亚勋,而是想通过沈亚勋引见,与龙泽光副省长见见面,也没什么具体事,只是表达一声问候,联络一下感情。他猜测,既然沈亚勋在办公厅,龙泽光应该不会走远。不过也不一定,龙泽光并不是任何时候都会带上沈亚勋。但这事在电话中又不便多问沈亚勋,能不能见上龙泽光,只好看自己的运气了。

裴自主一脸沮丧地说:“赵勇先自己旗下有上十家企业,摊子铺得太大,有些照应不过来,他就想放弃部分化工企业,集中精力去发展别的产业,为此他将退出娜美宁化工公司,将他的股份转让给姚开新。”

遗憾的是,龙泽光今天并不在家,他到上海参加一个博览会去了。田晓堂不免有些失望。

田晓堂一下子变了脸色,问:“你说什么?赵勇先想退出?”

他与沈亚勋刚闲聊了两句,就来了一位中年男人。

裴自主没等气儿喘顺,就急切地说:“赵勇先刚才告诉我,他准备退出了。”

沈亚勋请中年男人落座,将田晓堂和中年男人分别介绍给对方。田晓堂这才知道,中年男人叫辛怀秋,是省人民医院副院长,心脏外科专家。

裴自主进门时,还在喘着粗气。原来,裴自主是一路小跑着上楼来的。田晓堂示意裴自主坐沙发,批评道:“你慌什么呢!”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在打鼓。

辛怀秋坐下后,笑道:“我到这边办个事,顺便来看看龙省长。”

田晓堂有些发愣。他意识到,赵勇先这个电话非同寻常,不然裴自主也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向他当面汇报。会是什么事呢?田晓堂暗暗猜测着,一时不免有些紧张和焦躁。

沈亚勋说:“真是不凑巧,他到上海出差去了。”

当天下午,裴自主突然打田晓堂手机,告诉他:“赵勇先刚才来电话了……我正在往市局赶,马上到你办公室,见了面再细说。”

辛怀秋哦了一声,显得颇为失望。田晓堂暗想,原来他跟自己一样,也是来找龙泽光套近乎的。让田晓堂不解的是,辛怀秋是个医生,是个业务型的领导,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官场中人,他怎么会认识龙泽光?又为何这么热衷于跟省领导拉关系?

2、突生变故

辛怀秋一副很关切的样子,问:“龙省长这段时间还好吧?”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沈亚勋淡淡地说:“还好,还好。”

既然还是不想答应唐生虎,那么眼下他就应该赶紧再去找唐生虎,第二次婉言谢绝。离唐生虎那次在周六叫他过去谈话已有了一些日子,这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将越发被动,唐生虎对他的看法会更大。可让他硬着头皮再一次向唐生虎说“不”,他实在缺乏这个胆量。他清楚地记得,那次从唐生虎办公室下来,他的后背全都湿透了。第一次就紧张得不行,又哪敢再来第二次?!

他俩都说得含糊,田晓堂觉得两人所言一定有具体所指,只是碍于他在场,才没有明说。

放下电话,田晓堂又想起那个市委副秘书长的事情来。他忍不住想,与其这么受煎熬,不如答应唐生虎算了。唐生虎本是一片好心,想提拔重用他,又不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可又想,世事难料,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一旦这关键的一步迈错了,说不定就会全盘皆输,到时想买后悔药都找不到地方。

辛怀秋又坐了一会儿,闲谈了几句,就起身告辞。

田晓堂略作思忖,说:“还是等两天吧。”

沈亚勋将辛怀秋送走,关上门,摇头而叹:“这个辛怀秋,真是的!”

裴自主说:“没有啊。要不,我打个电话过去,问他们打算几时再过来洽谈?”

田晓堂笑道:“我怎么总觉得他不像专家,倒像个钻营有术的官员?”

这天上午,田晓堂想起赵勇先、姚开新离开云赭已有一个多星期了,也不见他们回去后有什么动静,便给裴自主打电话,问:“赵总这几天跟你联系过没有?”

沈亚勋说:“辛怀秋这个专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在心脏外科领域,他是全省最大的权威,在全国范围内也颇有影响。正因为这一点,才安排他定期为省领导进行体检。龙省长前不久发现有冠心病,跟他接触才多了起来。”

田晓堂进一步揣摩包云河的心态。他为什么会对叫板行为表示后悔?他是真后悔吗?他跟自己反复提这个事,就只是为了得到一点安慰?该不会是想通过自己,给华世达传递一个示好的信号吧?包云河不是要跟华世达对着干吗,怎么突然又想和好了?是迫于舆论的压力么?要不,是包云河感觉当初的判断有误,华世达淘汰陈春方并不一定就是为了打压他,他觉得没必要再跟华世达过不去了?也说不定,是包云河觉得陈春方已调走,新车也提回来坐上了,华世达对他又一直忍让着,他叫板示威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必要再纠缠不休了。包云河当然清楚,对华世达既要斗争,也要妥协。斗争的效果达到了,就应该适时作出妥协。毕竟,两人还不能鱼死网破,还要维持表面上的团结协作。只知斗争而不善妥协的人,是一介莽夫;只是一味妥协而不敢斗争的人,则为懦夫。像包云河这样既敢斗争又善妥协,则无疑不是等闲之辈。

田晓堂惊讶地问:“龙省长心脏不好?”

包云河脸色暗了暗,显然是田晓堂的话刺激得他有些不舒服了。过了片刻,包云河才叹息一声道:“我也是一时考虑不周,哪想会弄成这样呢。”

沈亚勋说:“一点小毛病,也没大碍。这件事属于机密,不可外泄。你不是外人,我才告诉你,请你一定要保密。龙省长有这个毛病,辛怀秋找到了由头,过几天就来省政府探问一次,殷勤得很。”

田晓堂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您当时若走正常程序,我想华局长也不会反对您买新车。这事您做得真是有些欠妥。”

田晓堂笑问:“他只怕是有什么企图吧?”

田晓堂感觉到,包云河已有些悔意了。可包云河把做错事的原因归结为“心急了些”,却不免有些可笑。包云河当时那么做,分明是想跟华世达叫板嘛。包云河以为华世达会跟自己争吵,甚至撕破脸,那只怕是他当时希望达到的效果,可华世达偏偏顾全大局,始终隐忍不发,不但没和他吵架,而且也没阻止他去提车。这样一来,包云河不免就感觉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加之机关里的议论一直没有停止过,包云河越发有了压力,这才几次向他提起此事,想从他这里找到一些平衡。

沈亚勋说:“估计是想当院长。我觉得这个辛怀秋真是太贪心了。在业务上他已攀上了学术顶峰,在职务上他也做到了副院长,他的人生应该说已经很辉煌了,可他还不知足,还想成为一院之长。他是想把业务和官职统筹兼顾,都推向极致啊!”

田晓堂以为这话说出来,包云河会怫然作色,可包云河却只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良久,包云河才说:“我是心急了些,忽视了办事的程序问题,也没考虑大家的感受。”

田晓堂开玩笑道:“人家想当院长,说明上进心强嘛,怎么能说他贪心呢?”

田晓堂记得,这已是包云河第二次向他说起买新奥迪车的事情。第一次说这话时,他没有正面回答。现在如果还装聋作哑,就说不过去了。田晓堂只得实话实说道:“大家对这事是有些看法,觉得您不该撇开局里,直接去上面要钱。要来钱后,也没经过集体研究,就跑去提了车。”

沈亚勋说:“我看他动机不纯。他老往龙省长这里跑,让别人看见了,能不怀疑龙省长心脏有问题?所以龙省长也有些烦他,觉得他心术不正。”

田晓堂想:包云河今天是怎么啦,说话的跳跃性也太大了吧?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两人一直聊到下班时间,沈亚勋说:“你晚上没其他安排吧?我们把寇教授请出来,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包云河看了田晓堂一眼,断断续续道:“我听说……机关里对我买辆新车仍然有些非议……看来,这个事我还真没处理好。”

田晓堂说:“行啊,我正想见见寇教授呢。”

田晓堂笑了笑,没有搭腔。他知道,陈春方被末位淘汰后四处告状,包云河在背后肯定给予了很大的支持。陈春方终于得以平调,包云河只怕会认为,这是自己与华世达在这场较量中取得的胜利,难免就有点小小得意。不过,包云河的这种小得意不会明显流露,只是泄露那么一星半点。所以,听包云河说话,脑子里要多转几道弯。

沈亚勋便给寇佳庭教授打电话,交谈了几句,收起手机,告诉田晓堂:“跟寇教授已约好了。他家里来了位朋友,我让他带着朋友一起过来。”

包云河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起陈春方来:“陈春方调走了也好。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眼不见心不烦。”

在酒楼见到寇教授,他亲热地拍拍田晓堂的肩,显得十分高兴。寇教授身后站着一位戴眼镜的老头,一看也是个做学问的人。寇教授介绍道:“这是我的老朋友,生化系的范凌云教授。”沈亚勋和田晓堂便叫着“范教授好”,与范教授握了手。

田晓堂听出了挖苦的味道。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包云河揶揄的对象其实不是他,而是华世达。因为在包云河看来,他的尴尬都是华世达“作秀”造成的。他不好说什么,就淡然一笑道:“我哪想待在这屋子里,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呢。”

席间,田晓堂无话找话,问范教授:“您从事的是什么研究工作?”

包云河喝着茶,四下打量一番,笑道:“陈春方被弄走了,这大办公室就剩你一个人了。我和华局长是正县级干部,都只用普通办公室。这样算起来,你坐在这个大办公室里办公,至少是享受副厅级待遇啊!”

范教授说:“我这大半辈子,一直在做一件事,研究更加先进、更低成本的污水处理技术。”

田晓堂忙招呼包云河在沙发上落座,接过那个不锈钢茶杯,往里面续了水,这才坐在包云河对面,听他说话。

田晓堂有些兴趣了,紧接着问:“这种新技术研究出来了吗?”

从华世达那边回来,田晓堂刚喝了两口茶,包云河就端着个不锈钢茶杯踱了进来。

范教授笑道:“怎么说呢?这个专业性比较强,没法一两句话回答你。我只能告诉你,在一定领域,我们有一些进展,但从总体上看,还没有取得太大的突破。”

田晓堂当然知道华世达一时也没办法为他调整办公室,他找华世达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他对独享大办公室感到很不安。他这么做好像有些多余,但如果不这么做,华世达就有可能暗暗对他产生看法,认为他不知轻重,用着根本没资格独享的大办公室,居然心安理得。

田晓堂说:“做这项研究,难度肯定不小,您也真是不容易。我觉得,这项研究特别有意义,一旦有了成果,将会推动科学发展,促进生态保护,可以说是一件利国利民、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田晓堂过去找华世达,诉说了自己的尴尬。华世达笑道:“目前也腾不出别的屋子,你暂时还是用那个大办公室吧。”

范教授两眼放光,感慨地说:“是啊是啊,我这辈子若能做好这件事,也算不枉此生,死而无憾了!”

陈春方一走,田晓堂不得不一个人独占那个像篮球场一样宽阔的大办公室,这让他感觉有些尴尬。过去只有局长和局党组书记才有资格享用大办公室。华世达任局长后,觉得坐在大办公室办公太奢侈,也没有那个必要,就态度非常坚决地搬进了普通办公室。后来包云河回来任局党组书记,见华世达不用大办公室,也就不好意思再用了。而现在的情况是,华世达和包云河都用着普通办公室,他田晓堂一个副职却被动地用着大办公室,这显然很不合适,尽管这是客观原因造成的,完全怪不着他。

田晓堂闻言顿生敬意。他想今天接触的两个人,一个辛怀秋,一个范凌云,虽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可追求的目标却根本不同,人生的境界也因此分出了高下。

因陈春方的调动而感到郁闷的,还有刘向来。刘向来在电话中告诉田晓堂,陈春方这个党组成员是超职数配备的。这样一来,一时半会儿空出局领导班子职数就更难了,刘向来想得到提拔的希望则更渺茫。也就是说,陈春方挤占了刘向来等人上升的空间。这对一心想往上爬的刘向来而言,是个很不幸的事情。田晓堂心想,刘向来的运气真是不好,尽管费尽了心机,和局长、局党组书记关系都处得不错,可惜一直没有碰上提拔的好机会。对官场中人来说,机会无疑是非常重要的。都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可官场上人人都作好了准备,能得到机会的却还是寥寥无几。

晚上躺在宾馆里,回想在省城一天的经历,田晓堂觉得什么事也没办成,唯一的收获是认识了辛怀秋和范凌云。可又想,这算是什么收获呢?辛怀秋和范凌云都跟他的工作、生活毫不相干,今天第一次很偶然的见面多半也是最后一次,从此只怕再也难得相逢了。

田晓堂暗暗琢磨,甘泉水虽然一直抵制将陈春方调走,但在唐生虎的高压之下,他也无可奈何,最终还是违心地作出了让步,看来胳膊到底拗不过大腿啊!甘泉水虽然身为组织部长,但云赭最大的组织部长并不是他,而是市委书记唐生虎。对一些重要职位和唐生虎关注的干部,甘泉水其实是没有任免决定权的,决定权牢牢地捏在唐生虎的手上。

田晓堂却想错了。后来他才明白,就因为偶然认识了这两个人,这一天恰恰是他最有收获的日子。

1、包云河的复杂心态陈春方突然调走了,调到刘向来所在的那个大局,担任局党组成员,没有明确行政职务。这件事让华世达很受打击,一连好些天脸色都阴沉得能拧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