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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范统一看,也顾不上追究责任了,只好先救人再说。他马上安排了一个女医生和一个民警,连夜开车把犯人送往市医院抢救。看守所死了人所长是要负责的,他可不想因为这件破事受牵连。

出事的犯人本名叫王大壮,外号叫“冲子”,冲子性情暴躁,是一名涉嫌杀人的重刑犯,九个月前被关进来的,因为是交通肇事案,并不是恶意杀人,所以快一年了还没宣判。一是证据不足,法律程序没走完,二是受害者的家属赔偿问题还没落实,所以才拖到现在,本来再过几天就要宣判的,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

从海城看守所到市医院这段路并不好走,由于这里是海风市最偏僻的一个片区,开发得比较晚,正赶上市政改道,原路正在封闭施工,现在走的这条路不但远,而且路况极差。这位民警大概一心为了救人,不顾颠簸把车开得飞快。

305监室的号长惴惴不安地看着所长范统的眼睛,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言下之意是躺在地上的家伙拔掉了电视的信号线,所以才引发了群殴事件。

犯人忽然开始了剧烈的抽搐。“快停车,他好像快不行了!”跟车的女医生惊慌失措地喊道。开车的警察急忙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了下来。

“报……报告政府,是他拔掉了电视信号线……”

“快过来帮个忙,把他扶起来。”女医生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急救箱。

“这是怎么回事?”看守所所长范统怒气冲冲地问。

那位民警刚俯下身体,准备把生命垂危的犯人扶起来,突然感到脖子上一阵剧痛,鲜血像喷泉一般喷溅了出来。那位奄奄一息的罪犯奇迹般地坐了起来,手上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刀片,血迹模糊的脸上狰狞无比。

混乱的局面很快在高压态势下平息了,但是305监室确实出大事了。一名犯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血迹模糊,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民警双手捂住脖子,大张着嘴巴惊异地看着犯人:“你小子……竟敢……杀……杀警察……”话没说完嘴里的鲜血就涌了出来。

“各监室注意,各监室注意!请你们保持冷静,请你们保持冷静!马上回到各自的位置,马上回到各自的位置!拒不听从劝阻者后果自负!拒不听从劝阻者后果自负!!”监区上空的高音喇叭发出了严厉的警告,同时也听到了武警战士子弹上膛的声音。刚才还肆无忌惮的犯人顿时面面相觑,乱哄哄的场面逐渐安静了下来。

“去你妈的,老子杀的就是警察!”被称为“冲子”的罪犯狠狠地一脚把民警踹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女医生吓得一声惊叫。

监区里乱哄哄的,有人在声嘶力竭地高声喊道:“快来人呀,杀人了,杀人了,305监室杀人了!”一阵骚乱之后,各监室的犯人都骚动了起来,犯人们扎堆把脑袋从铁栅栏门里往外拱,想一探究竟,可是怎么也挤不出去,于是把铁栅门挤的咣咣作响。挤不到前面的犯人就在后面又蹦又跳,故意大喊大叫,大有唯恐天下不乱之势。

罪犯急忙拿了民警的配枪,对着女医生的脑袋恶狠狠地吼道:“别他妈乱叫,再叫崩了你!”

突然,静谧的监区上空骤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值班的警察和十几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快速跑步冲进警戒区域,监区高墙岗楼上的执勤哨兵也紧张地端起了自动步枪,打开了保险,立即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女医生果然不敢再叫,闭着嘴在那里无声地流泪。看守所里的女医生虽然也是警察编制,但是她们平时只负责给犯人检查身体打打防疫针什么的,面对穷凶极恶的悍匪自然是没有反抗之力。冲子从急救箱里拿出医用胶布和棉纱,封了女医生的嘴,然后又用纱布将她的双手捆绑在背后,强行把她塞进了汽车的后备箱里。

监室里的生活枯燥乏味,他们格外珍惜看电视的机会,然而看守所里的电视不是随时都能看的,而是规定在一个时段统一看电视,信号频道都是固定的,从而有效地避免了他们为争抢频道而发生斗殴。这时候管教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也开始松懈下来,在值班室轻松一下,看看电视。

冲子脱下象征着重刑犯的黄马甲号衣狠狠扔在地上,在路边哆哆嗦嗦地撒了泡尿,然后猫着腰钻进了汽车。

平时这个时间是犯人吃过晚饭各监室组织看电视的时候,也是犯人一天中最听话最安静的时候,随着社会制度的日益完善,看守所里的制度也发生了改变,这正是人性化管理的一个体现。

“妈的,老子又自由了!呀——嘿!”冲子一边在黑夜中疯狂飙车一边兴奋地大喊大叫。可能是在牢里关得久了,猛然获得自由有一种变态的兴奋。

看守所的生活压抑沉闷,高压状态下每个犯人的心理活动极不稳定,充满了危险性,他们往往会因为一句闲话、一个烟头打得头破血流,这些犯人的情绪变化很大,难以监控。表面看似平静的监区随时都可能发生重大危险事件。

正当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忽然听到驾驶室里有人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并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像往常一样,明亮的路灯照亮了静谧的监区,整个监区沉浸在灯光笼罩下的夜色中,偶尔会听到几声猫叫,还有换岗的战士交接工作的口令声和检查步枪的声音。

冲子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司机驾座前的挡风玻璃边放着一个正在发光抖动的手机,刚才奇怪的声音正是这个手机发出来的。

这里看起来比较平静,但是执勤的哨兵却是一脸的严肃,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这里羁押的大多是桀骜不驯罪恶累累的恶棍,有三分之一都是重刑犯,在这些重刑犯里有一部分是等待走程序的死囚。

“妈的!原来是手机,虚惊一场!”冲子在心里骂了一句。

海城看守所和其他的看守所一样,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惟一的不同可能就是建在墓地上。一道戒备森严的高墙电网挡住了外面的视线,里面的人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外面的人也难以知道里面的情况,这多少会给路人带来一些神秘的感觉。

“恭喜发财,这年头连警察也想着发财,怪不得犯罪率这么高,我让你发财!”冲子恨恨地按下了挂断键。

这里虽然不再萧瑟和苍凉,但是仍然有一种莫名的气氛,似乎和墓地有着某些相同之处,有人说这里的阴气很重,因为看守所每年都要“送”走一批人。

冲子刚放下手机,手机里又发出了“恭喜发财,恭喜发财……”的彩铃声。冲子把手机扔在一边不予理会,继续开车向前狂奔,可是恭喜发财的铃声固执地响个不停,冲子有些烦躁。

现在这里已经不是昔日那个磷火闪烁,阴森恐怖的墓场了,而是变成了高墙电网的看守所,矗立的岗楼上站着持枪的武警。因为交通闭塞,远离市区,周围很少有其他单位,所以显得格外安静。

“去你妈的!”冲子恼怒地一把抓起手机正想扔出车外,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了一条短信:“小子,自由了吧?这么快就忘恩负义了!怎么不接电话?”接着“恭喜发财”的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正好海城看守所需要扩建,就搬迁到了这里,据某位业内人士说只有看守所的煞气才能镇得住这里的鬼气,在社会发展的潮流中,死人一直在给活人让路,也许在我们死后的若干年,我们的墓地也会被后人开发利用,这就是人类的悲哀,也是人类的无奈,毕竟土地资源稀缺,也算是废物利用吧。

冲子感到极为震惊,他虽然叫“王大壮”,这会儿也有些心虚,他壮了壮胆,在迟疑了一分钟之后,一咬牙按下了接听键。

人和人发生了纠纷尚且难以理清,人和鬼发生了纠纷岂不是更加难理清?这样的地块连开发商都看不上,他们知道鬼神文化在中国老百姓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在这样的地方开发住宅区那是犯忌讳的,那是要赔大钱的!虽说楼市一天一个价,一路飙升,但是开发商对这样的地块还是缺乏自信。

“你他妈的谁啊?有种就把盘子亮出来,别他妈的惹老子不高兴!”

这样的“鬼区”自然是没人愿意在那里住的,毕竟人鬼不能同道,何况是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时间久了难免会磕磕碰碰发生纠纷。

“小子,不要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清楚自己是怎么出来的……”电话里的男人阴沉沉地说。

海城看守所坐落在海风市郊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据说原址是一片坟场,一到晚上那里的磷火就像烟花一样此起彼伏,情景颇为壮观。传说虽然有些夸张,但当地人都说那是绝对的事实。很多人都说那里阴森森的,很瘆人。

这下冲子愣了,这次能够越狱成功,实属意料之外。昨天所长范统让他去谈了一次话,说过几天就要开庭宣判,让他做好思想准备。

老C对海城看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作为一个刑侦专家,他想在调查赵刚之前,悄悄实地勘察一下这个海城看守所。于是,他让助手连夜驱车前往海城看守所。

他一想完了,这下恐怕要判死刑了!当时就有些尿急,忍不住弯了下腰,忽然发现所长桌子下的地面上躺着一个刮胡子刀片,顿时心头一阵剧跳,他发现所长毫无察觉,急忙用脚踩住刀片,装着整理裤脚,把刀片偷偷捡了起来。

凭着职业的敏感,老C对这个案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过从侧面了解,老C发现赵刚的案子并没有立案,也就是说一个被关进看守所八个月的疑犯,从来没有被提审过,赵刚自从进了看守所,从来就没有委托过律师,也从来没人过问过他,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老C先以律师的身份给看守所打了一个预约电话,说自己是赵刚委托的律师,希望看守所给安排一个时间,约见一下当事人,看守所的值班人员十分不耐烦地告诉他,今天太晚了,让他明天再来。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刀片,他才有了越狱的想法,没想到居然成功了。然而电话里的男人似乎高深莫测,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脊背发凉。

因为赵刚是军转干部,他的妻子也是外地人,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什么社会关系,也没有其他亲戚。当他的妻子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后,他们的孩子就彻底没人管了。当老C找到这个小孩的时候,这小孩脏兮兮的,几乎成了小叫花子。

“…说吧,你们想干什么?”冲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口吻马上从豺狼变成了绵羊。

但是赵刚的妻子不相信这个结果,就开始越级上访,因为屡次上访无果,据说精神已经崩溃,被送进了第四人民医院——精神病院。

“王大壮,你小子玩得很高明啊!道上的人都称你为‘马路杀手’,从北方的冰城到我们南方的海城,你小子玩了几次车祸?这些人死得冤枉哟……”

赵刚的妻子是一位中学教师,因为不相信丈夫受贿,多次向市局纪检委反映情况,要求重新调查,但市局的答复是肯定的:我们从你丈夫的办公桌里搜出十万元现金,你丈夫又无法说出这笔钱的来源,证据确凿,无需再查。

“那是我点子背,你不要讹诈我……”冲子被触到了痛处,又恢复了豺狼的本性。

这个孩子并不是孤儿,他的父亲赵刚原是军转干部,在海风市担任过治安大队的民警,后来因为涉嫌受贿,被关进了看守所。

“小子,你给我放聪明点,别他妈给我装糊涂!也不看看老子是干什么的!我能把你从里面捞出来,也能把你送回去,所以你千万别跟我耍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虚岁二十六吧,多么让人羡慕的年龄啊!如果我把你送回去,你在里面可是要数着天数过日子,没几天好活的!”电话里的男人惺惺作态,故作惋惜,实则杀气腾腾,充满了威胁。

在当天的走访调查中,上级巡视组里的刑侦专家老C和助手化装成下派的民政干部,在街道走访中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一个特困户,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因为没人照料,生活无着,几乎成了社会上的盲流。

“哥,大哥,你千万别生气……你说吧,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冲子似乎已经成了一条被打怕了的狗……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气急败坏地说:“清扫垃圾的今晚动手,不管他们是否成功,你都要牢牢封住他们的嘴巴,决不能让他们胡说八道!”

老C和助手驾着车正行驶在前往看守所的那条土路上,因为市政施工,通往看守所的那条临时通道坑坑洼洼,路旁堆满了因施工带来的土丘,尽管老C的助手有熟练的驾车技巧,也不免颠簸起来。

郝东岳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挂断了电话,在黑暗中他的脸色变得狰狞可怖,腮帮子上急剧抽搐着的线条格外夸张,他就像一个输急了的赌徒,只不过这次押上的不仅有他的政治前途,还有他的身家性命。

“停车,前面好像有个东西!”老C在路灯的照耀下忽然发现路面上有一个黑影。与此同时,助手也发现了前面十几米的地方依稀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横在土路中间,于是急忙一踩刹车,差一点撞了上去。

“我明白……我明白……钱不是问题!”电话那头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两人急忙下车一看,原来地上横卧着一个人,老C伸手一摸却摸了一手鲜血。老C大吃一惊,仔细一看,这人一身血迹,身后拖着一个几米长的血印,看来他是从其他地方爬到马路上来的。

“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灾难啊,千万不要省钱……”郝东岳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老C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发觉还有呼吸。“这人可能还有救,帮忙把他弄到车上去。”老C对助手说。

“您放心吧,绝对万无一失!我已经安排了两批人马,如果第一批失手了,第二批马上会自动清除他们并接替他们的任务。”电话那头说。

两人刚翻起他的身体,这人嘴里就溢出了鲜血,奄奄一息地说道:“我是……海城……看守所的……民警,犯人……跑了……要杀人……”说完后就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随即又担心地说:“千万不要出现意外……这次上面可是玩真的,如果真查起来,我们一个也跑不了,要作最坏的打算,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被害者颈部有一个三英寸左右的切口,可能是被利刃割开了颈动脉,流血致死。”助手戴上手套,一边检查死者的尸体一边说。

“好,好……就这样吧!”郝东岳应着,有点魂不守舍。

“给110打个报警电话,就说这里发现了人命案,你就留在这里等着警察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老C想起了看守所民警临终所说的话,他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把拉开车门,一下跳进了驾驶室。

“您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就对病人采取阑尾手术……”电话那头的声音阴沉而又恭顺。

“哎,头儿……”助手正想问问他到哪里去,但是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听汽车一声轰鸣,老C已经绝尘而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助手一个人被撂在了马路中间,他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工作狂”!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出手机开始拨打报警电话。

郝东岳在书房焦躁地走来走去,他终于按捺不住,再次拨通了那个神秘的电话。

与此同时,老C也在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

控制许汉阳的计划由经侦大队队长陈克然、反贪局长肖克带领特案协查大队的人员秘密执行。三辆普通的黑色小车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驶向绿湾明仕公馆许汉阳的秘密豪宅。

“克然,你们在哪里?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但愿他们就到此为止吧……”郝东岳似乎在安慰自己,又好像在默默祈祷。

“我们正在行往名仕公馆的路上,有什么事吗?”听到老C有些急切的声音,陈克然感到有些反常。

“采取断尾手术吧……记住,你们的人要专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事情做干净了,这事你要是办不利索,就找地方把自己解决了,你的家小还可以很好地活下去,否则谁也好不了!”郝东岳咬牙切齿地放下了电话,他已经气急败坏,对无法预料的结果,时而感到焦躁不安,时而感到忧心忡忡。

“海城看守所有人越狱了,而且还杀了人,可能要出大事……你那边一定要注意安全,我马上赶过去。”老C说完就挂了电话,加大油门向陈克然那边赶了过去。

郝东岳自从周日早上接了那个神秘的电话后,一天都在烟雾缭绕中度过,书房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夜幕已经悄悄降临。郝东岳猛地将手中抽剩的烟屁股狠狠地按倒在烟灰缸里,似乎下了最后的决心,随即拨通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