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愣住了,她听着听着忽然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现在播报公安部今天上午9点30分发布的公缉号A级通缉令:傅国梁,男,56岁,户籍住址:海风市南海区前进街28栋1号,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目前在逃……”
张红梅买菜回来,推开门一看,电视机还开着,老太太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张红梅大吃一惊。
张红梅走后,老太太觉得有些无聊,就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女播音员圆润清晰的嗓音传了出来。
“妈,您怎么啦?妈,妈!您这是怎么啦?”张红梅连哭带喊,老太太还是没有反应,张红梅慌忙拨通了120的急救电话。
“唉……”老太太望着张红梅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120吗?我妈突然晕过去了,快……麻烦你们赶快过来救人呀……”
“妈……没事,您别胡思乱想的……不是还有我照顾你嘛,您歇着,我去买菜了。”张红梅转身就出门了,可是在她转身的一刹那间,一颗大大的泪珠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张红梅打完电话后,试图把老太太弄到沙发上,可张红梅毕竟是个身单力薄的女人,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正当张红梅急得一头汗时,120急救车已经呼啸而至。
“唉!再忙也不能不顾家呀!这么久都没回来了,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克然带着康乃馨和水果篮推开了傅国梁母亲的病房,老太太的精神似有好转,在医生的抢救下已经苏醒了过来,她半躺在病床上,张红梅正在给她喂粥。
“妈,他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张红梅背过身子说。
“伯母,我来看你了。”陈克然把水果篮和康乃馨放到了床头柜上。
“红梅,这国梁是怎么回事啊?有些日子没有回家了。”老太太絮叨着。
“是克然啊,坐吧。”老太太显得非常虚弱。
面对左邻右舍的指指戳戳,面对着单位同事的冷嘲热讽,张红梅忍受着傅国梁给她带来的巨大耻辱和痛苦,她清楚地知道儿子马上就要高考了,傅国梁的老母亲也有高血压,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一个儿子曾经引以为豪的父亲,竟然是一个包养二奶的贪官,一个以儿子为荣的清高母亲,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却是国家的蛀虫、人民的公敌。张红梅只好尽量隐瞒着傅国梁被通缉的消息,把所有的耻辱和痛苦都咽进了自己的肚里,默默地尽着一个母亲和一个妻子的责任。
“伯母,好些了吗?”陈克然关心地问。
自从傅国梁案发后,张红梅仿佛一下子跌进了万丈深渊,尽管张红梅任劳任怨地照顾老人,教育孩子,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个家,可一直让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傅国梁不仅背叛了她坚贞的爱情,也背叛了国家和人民,最终走上了一条与国家和人民为敌的不归路。把张红梅对傅国梁的爱情祭坛打得支离破碎,张红梅从一个模范教师一下子变成了贪官家属。
“我没什么事儿,都是被这个不争气的逆子气的……丢人啊……”说着说着老太太的眼角就溢出了泪水。
“某领导的电话已经打到市委办公厅了,我能不知道吗?不光你有压力,我也有压力!为这事市委还专门召开了常委会,准备研究撤你的职,我没同意!今天我赶过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可以先写一个结案报告交上去,下面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而且还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这就是我张力的态度!”张力开始愤怒了。
“伯母,您别太伤心,保重身体要紧。”陈克然扶着老太太的手说。
“张书记,你也知道了?”
“你是为这个逆子的事儿来的吧,子不教,母之过,我这一生教育了无数个学生,却没教育好自己的儿子,我有罪啊……我有愧呀……”老太太说着又难过得哭了起来。
“我就是担心你顶不住压力,特意过来给你打气的!”张力用鼓励的眼光看着雷鸣。
“伯母,您别太难过……”陈克然轻轻地拍着老太太的后背,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位痛苦的老人。
“张书记,你来了!”雷鸣感到有些意外。
“小陈,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老太太喘着气说。
“好!说的好!该怎么查就怎么查,不要理会某些领导打招呼,他打他的招呼,我们办我们的案嘛。”大家抬头一看,纪委书记张力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
“伯母,我今天是想了解一下国梁的事情,不过看您这身体……要不我还是改天再来吧。”陈克然说。
“老雷,你这直脾气要改一改喽,我们虽然是特案特办,也要讲点策略嘛!”方锐哈哈大笑。
“不……没事儿,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还熬得住,趁我现在还清醒……有事你就问吧!”老太太说。
“你们的意思是……搞迂回战术?”雷鸣看着方锐和程烈风忽然明白了过来。
“伯母,那我就直说了,国梁是不是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呀?”陈克然问。
“雷书记呀,你要是这样干的话,恐怕案子没办完你就退休了,上面要求结案也是对的,现在这个案子影响这么大,媒体和老百姓都瞪着眼睛盯着呢,早点结案可以让某些人早点安心,还可以减少一些社会负面影响,何乐而不为呢?结了案还可以再查嘛!”程烈风笑着说。
“怎么啦?”老太太忽然警觉地看了陈克然一眼。
“结案?问题没搞清楚我拿什么结案?好不容易办个没有领导打招呼的案子,能把案子办到今天这个地步,那是我们特案组多少人没日没夜的心血啊!就这样草草结案了?不是我老雷想贪功,我都是要退休的人了,只是想扎扎实实办完这个案子就该退休了,没想到案子办到关键处,还是有领导出来打招呼。”雷鸣情绪激动。
“伯母,我说了,你千万得挺住,一个星期前,在容城发生了一起车祸,车主很像国梁,但是凭我的感觉车主不是国梁,所以我想向伯母证实一下,国梁是不是有个同胞弟弟啊?”陈克然说。
“看来这个案子阻力不小啊,越来越有搞头了!既然他们要你结案你就结吧,何必搞得这么尖锐呢?”方锐笑着说。
“是不是手腕上有一颗小黑痣?”老太太紧张地问。
“他说不换思想就换人,要我今天就把结案报告交上去。”雷鸣淡淡地说。
“对,手腕上是有一颗小黑痣!”陈克然想到了他取下傅国梁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时,确实发现有一颗小黑痣。
“他说什么啦?”程烈风也观察到了雷鸣脸色的异常变化。
“国梁啊,国梁,你这个逆子!你真是害人害己啊……”老太太忽然大悲失声,接着嚎啕大哭起来,没哭几声就一口气憋住了,晕了过去。
“岂止是施加压力,简直是下了最后通牒!”雷鸣苦笑了一下。
“大夫,大夫!快去叫大夫来抢救!”陈克然着急地对着护士大声呼喊。
“是不是上面又施加压力了?”方锐关心地问。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紧张地赶了过来,开始了紧急抢救,陈克然和张红梅被护士挡在了门外。
雷鸣默默地放下了电话,一言不发,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嫂子,都是我不好,你看这事弄的……我今天不该来的。”陈克然歉意地说。
“我不听你的什么疑点,不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要懂得适可而止,现在已经够乱的了,我警告某些人不要借着反腐倡廉搞打击报复!不就是一个工作组嘛,何必把事情搞的那么大,不管你们怎么查,我们维护领导班子稳定的决心是不动摇的,这个界限永远不会变!你的思想该换一换了,不换思想就换人,今天就把结案报告交上来吧!”这次领导的话没有那么火暴,但是硬邦邦的掷地有声,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不怨你,你也是为了工作,其实老太太前几天都撑不住了,国梁变成了这样,她心里是迈不过这道坎啊!”张红梅说着眼睛就红了。
“领导,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听我解释,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雷鸣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粗暴地打断了。
“嫂子,你别难过,需要什么帮助给我说一声就行了。”陈克然诚恳地说。
“雷鸣,怎么还不结案?你知道这件事有多少媒体在报导?对我们政府的负面影响有多大?你这是把我们省领导放在炭火上烤哇!”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去吧。傅国梁给老人家造成的伤害谁也弥补不了。”张红梅的眼睛又红了。
大家正说着话,雷鸣的手机响了。
“嫂子,那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赶紧给我打电话,我会随时赶过来的。”陈克然说。张红梅感激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雷鸣同志的建议,继续把案子查下去,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这个结案报告不用你们来写。克然,你们继续调查傅国梁的家庭成员和社会关系,把最后的谜团彻底揭开!”方锐说。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张红梅看着大夫们紧张得如走马灯一样地进进出出,连日来的精神压力和过度的劳累使她眼前有些昏眩,她再也支撑不住了,无力地坐到了医院走廊的座椅上。
“既然有这么大的转机,就得继续查下去,我们在天意大厦傅国梁的密室里发现了大量的现金,装了好几个纸箱,事后经过我们清点有整整两千多万,看来傅国梁出逃的相当仓促,大量的现金根本就没有来得及转移,我估计他身上没有多少现金,就算他逃到国外,我们也有办法把他追回来,问题是我们要搞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傅国梁。”雷鸣说。
自从傅国梁出事后,作为他的妻子,张红梅承受了巨大的耻辱和压力,往日友善的街邻和同事开始对她明显的冷淡,甚至有人对她鄙夷地吐口水。如果不是为了这位开明的老母亲和正在准备高考的儿子,她是一天也坚持不下去的。
猎狐行动组当天就乘飞机返回了海风市,陈克然把傅国梁案子的疑点向特案组做了详细的汇报。案子出现了重大的转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大家都非常振奋。
“你是病人的家属吗?”恍惚中有人在推她的肩膀。
“是的,特案组指挥中心刚才来电话了,让我们立即返回海风市,向特案组汇报工作,我们正好可以回去调查一下傅国梁的社会关系。”陈克然说。
“哦……我是我是,大夫,我妈怎么样了?她没事吧?”清醒过来的张红梅惊慌失措地问。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需要重新调查他的家庭成员和社会关系了。”李俊良说。
“你进去吧,病人快不行了,你去见她一面吧。”大夫说。
“其实我跟他并不是特别熟悉,他跟我哥是在插队时认识的,后来到我们家来过几次,我跟他交往也是从上党校的时候开始的,他从来没说过这件事情,也没有听说过他有双胞胎兄弟。上党校前我对他和他的家庭并不了解。”陈克然说。
“妈……妈!”张红梅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
“克然,你不是和傅国梁很熟吗?你应该知道他有没有双胞胎啊。”李俊良说。
老太太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气如游丝面如白纸。
“现在还无法确定,我们急需证据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搞清楚傅国梁到底有没有双胞胎兄弟?这个才是最关键的事情!”陈克然说。
“妈,妈!你醒醒啊,你不能丢下我们娘俩不管哪……”张红梅哭喊着摇动着老太太的身体。
“克然,你行啊,眼看都成了无头案,又让你盘活了!如果傅国梁真的有个双胞胎兄弟,这个案子就有搞头了。”老C一兴奋直接捅了陈克然一拳。
张红梅的痛哭使里面的护士无不动容,她们误以为张红梅就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都难过地退了出去。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们需要证据。”陈克然谨慎地说。
正在这时,老太太的眼睛慢慢睁开了,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光彩。
“同卵双胞胎兄弟?哎呀呀,太平间里那个傅国梁原来和逃到加拿大的那个傅国梁是同卵双胞胎呀!”老C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孩子……你……哭了。”老太太费力地把手向张红梅伸去。
“是的,为证实这件事情克然和我昨晚一宿都没睡呢!”李俊良笑着说。
“妈,你醒了!”张红梅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赶快把手送到了老太太的手心。
“是的,为此,我昨晚和李处专程拜访了DNA的鉴定专家董老。如果两个人的DNA一样,只是DNA上碱基排序和裂变发育有差异,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就是同卵双胞胎兄弟!”陈克然说。
老太太费力从枕头下取出了一个发黄的硬皮本子,颤抖着把它递给了张红梅。
“是啊,这一个又一个的谜团,需要大量的证据来揭秘,光靠推理是行不通的。”李俊良说。
“你把……这个……交给克然吧……这里面……有他想要的……东……东西……闺女……娘对不起你……娘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儿子……娘走了……你就找……找个好人重新生活吧……我死后……把我的照片遮住……我没脸……见……见这个……逆子!”
“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大,但是我们还需要证据来论证,如果太平间躺着的那个人不是傅国梁,那这个人又是谁呢?他怎么会和傅国梁如此相像呢?而且也戴着和傅国梁一样的金丝眼镜和劳力士手表,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呢?那真正的傅国梁又到哪里去了呢?突然在加拿大出现的那个傅国梁又如何解释呢?”陈克然说。
张红梅感觉到老人抓着自己的手慢慢松弛了下来,眸子犹如干枯的清泉慢慢地失去了光彩,微皱的眉头带着深深的遗憾就这样走了。
“按我们现在掌握的条件进行逻辑推理,只有一种可能,太平间里躺着的那个不是傅国梁!”李俊良说。
“妈,妈……你不能走哇……”张红梅极度悲伤地痛哭起来。
所以我也觉得不可能,但发型师的鉴定是肯定的,而且染过发。如果是把白发往黑里染,还可以理解,显的年轻嘛!但是把黑发往棕色染,那就无法理解了。陈克然说。
陈克然回到了特案组,雷鸣和大家正在商议结案的事情。一见陈克然,雷鸣眼睛一亮,满怀希望地看着陈克然。
对!傅国梁是一个受传统文化思想影响较深的人,况且他还是一个国家干部,凭我对傅国梁的了解,他这个人的穿着打扮还是比较正统的,虽然不是特别保守,但是绝对不喜欢太前卫!
“克然,消息证实了吗?”
“一个堂堂国家干部,留这种发型,这不可能!”老C肯定地说。
“有情况,但是老太太听说傅国梁出了车祸就晕过去了。”陈克然说。
“莫西干发型有两种,一种是嬉皮士的那种,一种是很随意的那种。而傅国梁留的不是那种嘻哈式的莫西干,是很随意的那种,就是中间的头发略微长一点,周围的头发相对短一些,不是刮光的那种,长发和短发之间还是有层次过渡的,不是很突兀,反而显得很自然很和谐,很多有身份的名人都留过这种发型。”陈克然说。
“啊……那你怎么知道有情况呢?”方锐不解地问。
“那也不对啊,我看他就是很普通的一边倒嘛!”黄厅长强调说。
“凭直觉,找个机会我再去趟医院。”陈克然说。
“莫西干式?不就是很多不良小青年留的那个头型嘛!头顶上留一撮毛,其余都刮光了,忒难看!”老C说。
“光凭直觉是不行的,尽可能取得老太太的配合。我们需要的是证据来证实傅国梁的身份。我派了大量的人员去走访傅国梁的社会关系,都没有取得任何成效,因为傅国梁这几十年来搬过好几次家,原先的老邻居不是搬走了,就是不在世了,根本没办法证明他的身世。”雷鸣满怀忧虑地说。
“什么叫莫西干式?”李俊良也觉得好奇。
“老太太的情况怎么样?”方锐突然问道。
“对,是莫西干式。”陈克然肯定地说。
“不乐观,老太太本身就有高血压,又受了强刺激,医生说颅内出血……”
“莫西干式?”大家惊讶地看着陈克然。
“这件事情可不能马虎,现在只有老太太才掌握着这个秘密,这是关系到整个案子能不能盘活,能不能重新调查的最后线索,要让医生不惜一切代价抢救老太太的生命,克然,你立即去办!”雷鸣吩咐道。
“错,他生前最后的一个发型是莫西干式!”陈克然镇静地说。
“是,我这就去医院!”陈克然转身就准备到医院去,这时他的电话响了。
“不就是那种一边倒的普通发型吗?”老C说。
“是嫂子吗?伯母情况怎么样?你说什么?已经去世了!”陈克然震惊得当场愣在了那里。
“不知道!”大家不解地看着陈克然说。
“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到医院看看有没有留下可用的线索呀!”雷鸣的火暴脾气上来了。
“我真的不是跟你们开玩笑,昨天晚上李处告诉我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有人看到傅国梁出现在加拿大蒙特利尔的一家超市里。所以昨天晚上我连夜请特级发型师给太平间里的那位傅国梁做了发型鉴定,虽然傅国梁的头发长得很长了,但是发型师还是根据自已的专业技术很快做出了鉴定,你们知道他原先留的什么发型?”
“是我工作没做好,我当时在医院守着就好了,我太大意了……”陈克然后悔地说。
“克然,这不可能啊,DNA鉴定都出来了,我们要相信科学。”老C说。
“现在不是做检讨的时候,你尽快到医院看看,记住,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方锐强调说。
“是的,我说的是他极有可能没有死!”陈克然说。
“傅家现在没人了,你就顺便帮他处理一下后事吧。”雷鸣也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语调缓和了很多。
“什么?傅国梁没有死!”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
“快去吧,记住要公私兼办!”雷鸣一语双关。
陈克然挂了电话,兴奋地宣布:“现在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傅国梁极有可能没有死!”
“明白!”陈克然响亮地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陈克然就接到了海风市纪委副书记雷鸣的电话,陈克然把昨晚案情取得的新进展向雷鸣做了简洁的汇报,雷鸣听了十分兴奋,要求猎狐小组立即返回海风市,向特案组指挥中心详细汇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