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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外 第23节

“我要见波波。”此生此世,乐文从没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想见到波波,也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记起波波对他的好来。“她是个好女人。”乐文想。“只有她对我是真心好。”乐文又想。

“波波是谁?”这次看管他的是一张瘦脸,乐文第一眼就断定他是个过得很不容易的人,兴许一生没得到提拔,兴许是老婆有外遇,总之,他的脸给人一种泄气的感觉。

“我要见波波!”

“我要见波波!”终于,他喊出了这么一声。

一连数日,吴世杰都打听不到乐文的关押地,关于乐文的消息,让对方牢牢封锁了。对方就是林焕书记。这时候吴世杰已坚信,一切都是林焕书记精心安排的,目的只有一个,搞掉他!

房间很黑,关进来到现在,乐文都没搞清这房间有多大,肯定比他家的卫生间要小,隐隐的还有股潮气,乐文更是搞不清他要被关多久,会不会被再次转移?他们为什么要不停地转移他呢,乐文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这时候乐文脑子里就一个想法,他要出去,尽快出去。再要关下去,他会疯掉。

“我打听不到,他就在我眼皮底下,我却找不到他。”吴世杰跟司雪说。司雪也从最初的愤怒中清醒过来,意识到问题比乐文嫖了娼还要严重:“找到他又咋样,他把咱俩都害了,我真是想不明白,他拿那么多钱到底做了啥?”

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害不害先别想,得把他弄出来,他哪受得了那份罪,你要理解。”

乐文没想到的是,没招以前他还能骗到烟抽,一招,什么待遇也没了。彻底没了。他成了犯人,不,比犯人得到的待遇还差。

“我不理解,永远也不!”

乐文招了。

吴世杰跟司雪之所以现在还保持着自由,是高风那边啥也没招。林焕书记以市委的名义将乐文的供述递到省委时,有人马上意识到这事的严重性,高风被秘密接走,他现在归更高一级的专案组管着。据吴世杰得到的消息,高风在里面一个有价值的字也没吐,问他向司雪和吴世杰行贿的事,他摇头道:“行贿,我为什么要行贿?难道我高风的事业是行贿行出来的?”问他乐文收钱的事,他笑着说:“乐文另当别论,他对我有恩,就算我把整个阳光送给他,也不管任何人的屁事!”

写着写着,乐文就纳闷了。我凭什么要替他们扛着?事情明明是他们惹出的,是他们连累了我,也连累了贺小丽,却要我受这份罪。他们呢?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我,混蛋,他们一定是认为我搞了贺小丽,才如此报复我的!好啊,我乐文这次是清白的,我才不怕哩。乐文又动摇了一天,才不想动摇了。其实这时候,他的思维是相当混乱的,一点不能称为思维。

这家伙还有点骨头!吴世杰想。到现在他才发现,以前他对高风有误解,很多事上错怪了他,不过,对高风提前采取措施,这步棋还是走得对。若要让对方棋先一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乐文随后就发现自己很愚蠢,合不合作不由他说了算,而由胖男人说了算。“这家伙是个变态狂,不,虐待狂。”乐文心里想。胖男人折腾他的法儿真是怪,不打,不骂,笑,盯住他死笑,间或,还说些令他信心扫地的见谅话。“你不是能抗么,我倒要看看,你能抗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一辈子?”“不说没关系,我们会把电话打给你老婆,告诉她你嫖了娼,不,不是娼,就按你说的汇报,是贺小丽,秘书。”“你很有正义感是不,那好,你读读这些资料,看看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是怎么一个个倒下去的。”说着,将一大堆资料递过来,全是报纸上剪裁下来的贪官落马的报道,一个比一个触目惊心,一个比一个更具震撼力。乐文看着看着,信心就瓦解了,一个人的信心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给瓦解呢?胖男人见这一着凑效,马上说:“写吧,把你的读后感写下来,你不是作家么,作家写的肯定跟贪官写的不一样。”乐文真要写时,就发现手抖得握不住笔,原来他的手真会抖呀。但是不写又不行,不写他连一支烟都讨不到。

“得尽快把水泥的事查清,这样才能化被动为主动。”司雪叮嘱道。

“说出来你就明白了。”胖男人一点不急,他在这方面的确是老手,老手还是新手,乐文现在能分辨了。

“放心,黑的抹不白,白的抹不黑,有他们发急的时候。”吴世杰道。

“你什么意思?”

接下来,吴世杰索性从乐文的事中跳出来,动用自己的力量,全力以赴开始追查水泥事件。

“放心,有你们见面的时候,但不是在这儿。”

水泥事件才是吴水的黑幕所在,包括收购或兼并吴水国企的事,都跟水泥事件有关。表面看,高风的阳光集团收购了吴水一大半国企,搞得很惹眼,也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但跟孙安全收购的吴水水泥厂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孙安发表面上只收购了水泥厂一家企业,但这一家的含金量值得上高风收购的全部,而且,高风收购的全是濒临倒闭或破产的企业,孙安发收购的却是效益和市场一直很好的吴水水泥厂。据老乔查明,吴水水泥厂收购前市场占有率位居全省同类企业之首,产品质量坚不可摧,就是现在,它的质量和效益也在全省叫得响。就是这么一家企业,却让孙安发以不足三百万的收购价成功并购。他们在这事上玩了一系列猫腻,先是让孙安发参股,接着搞国企改制,接着搞资本重组,总之是一些很能说得过去的办法,最后才把事情不声不响地落到实处,一家有着五十年历史和上亿资产的国企就这么巧妙地转移到孙安发的名下。原来的厂长升任为经贸委主任,原来的国资委主任升为政协副主席。吴世杰上任时,一切都已不留一点痕迹的让他们抹干净了。

不管怎么,乐文还是松了口气,既然不是冲他来的,事情就有挽救的可能。看来贺小丽还真不是他怀疑的那样,一定是这帮家伙胁迫了她。乐文变得镇定,再也没了跟他们合作的愚蠢想法。“让吴世杰来,我要见他。”

国企收购的所有矛盾和改革引发的冲突全都转移到高风的阳光,高风反倒成了热点焦点人物。这棋高呀,如果没有足够的能量和超人的智慧,真是下不出这盘棋。

“我不是贪官。”乐文强调道。“当然你不是,你不就一个写书的,他们凭什么给你送女人?”胖男人一点不在乎乐文的态度,蛮有自信地将乐文往一口陷阱里引。

吴世杰不得不再次想起李正南。能出此高招的人,怕是非李正南莫属。派出去调查李正南的人很快回来,振奋人心的事终于出现了。有确凿证据表明,李正南加盟阳光前,因为挪用一笔项目资金炒股,被股市套牢,就在事情快要败露前,孙安发找到了他。两人经过一番密谈,孙安发替李正南补上了窟窿。接着,林焕书记出面,以引进人才的名义,将李正南硬挖到吴水,还很具象征性地搞了一次人才推介会,不知内情的高风以年薪十五万的高价聘请了他,很是让媒体在他脸上贴了一层金。

新换来的胖男人嘿嘿一笑:“算你聪明,快说吧。”胖男人自称是纪检委的,“我办过的案子好几十宗,挖出的贪官少说也不下十个,你嘴一张我就知道你是不是贪官。”

一个是穷途末路,一个是借刀杀人,难怪李正南能舍弃那么好的工作和优越环境,心甘情愿跑到吴水,在高风手下屈就。

“我知道什么,我啥也不知道!”乐文本还想抵抗,他认定是警察威逼了贺小丽,如今这种低素质的警察遍地都是。不料另一位年长的警察眼一瞪:“姓乐的,少摆你作家的谱,这种地方,我们啥人没见过,不就一个烂写书的,还嚣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这话让乐文一个愣怔,等他清醒过来,就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人。乐文不敢抱幻想了,再说警察也没给他幻想的空间。连着几天,他被转移了好几个地方,质问他审讯他的也是一拨接一拨陌生的面孔。乐文先是奇怪着,不解着,后来,他的思维慢慢清晰过来,终于明白,对方的目的并不是他,想挖的也不是他跟贺小丽之间的那些破事,那些破事值得对方费这么大的周折么?“你们一定还想搞别的。”他说。

“继续查,一定要查清李正南在阳光收购国企中所作的一切,对涉嫌人员,一个也不能放过!”

“逼供,你们这是逼供,我要告你们!”乐文一把扔过笔录,吼。斜眼警察嘿嘿笑笑:“算了乐作家,别演戏了,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另一个渠道传来消息,红河大桥所用的低标号水泥很有可能来自二道湾水泥厂,这家民营企业的老板是个行事古板的乡下老头,但他女儿是省电视台播音员。

乐文只好寄希望于贺小丽,那个晚上他真是如丧考妣,既怕事情张扬出去,授人以把柄,又怕司雪耳闻后跟他没完没了。他祈求贺小丽能实事求是,尽快帮他摆脱这飞来横祸。谁知第二天斜眼警察递给他一份笔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跟贺小丽在梅村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实,那笔录写的真是肉麻,比黄色小说还要让人容易产生联想,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贺小丽的签字。

“你是说周慧?”吴世杰惊问。

“你说了不算,要是那女人说你不色,没搞过她,我们才信。”

汇报情况的人重重点点头。

“我是色,但我昨天绝对没色!”乐文再次强调道。

清楚了,一切都清楚了。只是,吴世杰突然间沉重得有点喘不过气。

“衣服不是我解的,是她自个解的。”乐文真是有口难辩,他真跟贺小丽没做什么,也绝没解过贺小丽衣服,到现在他还弄不清贺小丽的衣服是咋解开的。不过警察很聪明地告诉他:“不要狡辩,狡辩是不顶用的,这种事儿对你们作家来说是家常便饭,十个作家九个色,剩下一个是色魔,你当我不知?”

吴世杰很快将这一消息说给司雪,司雪也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难道真是他?”两个人坐在省城黄河岸边一家很精致的酒吧里,眉头锁得一个比一个紧。酒吧不大,但布置得特别有情调,舒缓的音乐一点也抚不平两人心头陡起的皱褶,相反,这音乐听了让人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谈工作,谈工作怎么能把人家衣服谈开?”那个左眼有点斜右眼下又长了一颗黑痣的男警察瞪住他,嘲讽的目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不会是他吧?”司雪又道。

他们口口声声说只要交待出问题,就放他走,决不难为他。可乐文把该交待的全交待了,他们非但不提这个放字,还把他东挪西藏,牲口一样关在黑房子里。乐文先是说他没嫖娼,那女的不是娼,她是贺小丽,阳光集团的秘书,找他是来谈工作。

吴世杰不敢作声。

一伙骗子!乐文认定是遇见了骗子!

离他们不远处,一双人影坐在朦朦的灯光下,不时地将目光投到他们身上。司雪没看见那目光,吴世杰看见了,却尽量装没看见。

乐文已发了无数次脾气,但不顶用,那两个看押他的男人一点不在乎他是不是作家,有没有人权。乐文还想发,但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到现在连火也发不出了。

那两人一个是他的远方表妹刘莹,一个,是他好久没见过面的乡下作家刘征。

房间里黑黑的,甭说阳光,透一口气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