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眉紧皱，感到有些智穷才竭了。突然，一个念头闪了出来，他喜滋滋地拿起电话。
福田正义喜滋滋地放下电话。现在让他感到为难的反而是中国这边的融资问题，虽然他也有两三个人选，不过没有太大的把握。
“您好，请问迈克在吗？”
“好。”
“迈克先生在开会，请问您是哪位？”
“办完手续，半个月左右就可以了。”
“我是福田正义，有急事找他。”
“多长时间可以拿到钱？”
“哦，好的，福田先生，请稍等。”
“这是规矩，你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迈克的声音。
“谢了。老兄。”
“福田老弟，有何吩咐？”
福田正义给佐藤打电话，问他是否可以为他弄来钱。佐藤回答得很肯定。“如果你以SG 集团的名义融资的话，400 亿日元以内，无须担保，也无须抵押，年息仅0.78% ，怎么样？”
迈克是鲸鱼公司的财务顾问公司摩森投资银行的执行总裁。迈克在中国待了十几年，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让他给自己推荐合适的人选肯定没问题。
福田正义双手置于膝头，困惑的眼神被一层薄雾笼罩起来。他想，自己应该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案，从日本财团融一半资，另一半则从中国想办法。这样对于SG 集团和鲸鱼公司来说，都能交代得过去。想定，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名片夹，找到某日资银行上海分行行长佐藤的名片。佐藤是福田正义的好朋友，想要资金的话，从他那里就很便利。
“嗨，迈克。”福田正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哈斯的意思则与父亲的正相反，他更倾向于从中国的银行贷款。他说如今中国的金融政策特别宽松，各金融系统为了支持地方经济发展，大力扩大信贷投入，融资渠道特别畅通。尤其对一些外资合作项目，更是出台了一系列含金量很高的扶持政策，千方百计增加信贷投放。这对鲸鱼公司来讲，投入的不过是借来的钱——非常划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这有什么难的。”
最让他为难的倒不是怎么弄来这笔钱，而是从哪里弄钱。父亲福田俊仁的意思是从日本财团获取资金，说SG 集团是日本公司，自然应该和日本财团同呼吸共命运，这样也有利于保护SG 集团的利益。
迈克不假思索地推荐了一个人选。
放下电话，福田正义用手指擦去额际微微浮现的冷汗，他还真是挺怕这个冷若冰霜的哈斯的。他走到沙发前叉开腿坐下来，双手交握，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如今摆在眼前的首要问题——资金。
“刘建国？”
福田正义深吸一口气，像平时一样恭恭敬敬地说。
“对。”迈克说，“这个人很有能量，是个支行行长，在融资圈子里很有名
“是，阁下。”
气。如果你想在中国融资的话，去找这个人肯定没错。要不要先见个面？”
“阁下，目前一切顺利。我已经算过了，要是把这座矿采光的话，估计三年时间就够了。”哈斯笑了笑，“好，那就尽快吧。记住，一盎司有用的矿石也不能留下。”
“行。你帮我约一下时间吧？”
“好啊。”哈斯问道：“你们的采挖工作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没有问题。”
“我们上次估计Q 县的稀土储量只有30 万吨左右，但经过我们进一步勘测，估计该矿区的储量将超过50 万吨，大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想。而且这些矿石埋藏浅，易开采，品质优，利润空间很大。”
迈克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回了电话，“联系上了。”他告诉福田正义约在了明天晚上。“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吧？”
“唔，记得。”
“我可去不了。我马上就要休假了，要回国待上一个月，今天晚上的飞机，你只能自己和他谈了！”
“是，阁下。”福田正义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嘴角掠过一丝怪怪的笑容。他压低声音又说：“哦，对了，阁下，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向您报告——您还记得Q 县的大青山矿吗？”
“真不巧。我还想和你聊聊呢。”
“很好。这些事情你要亲自处理，不要假手他人，甚至连亚太区总裁肖凡那里也不需要让她知道。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请示我，明白了吗？”
“只能等我回到中国了。”
福田正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明白，哈斯的意思是让自己解决这笔数额相当巨大的资金。这也是哈斯肯和SG 集团合作的前提。于是他很郑重地回答道：“阁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理解您的心情，请您放心，我会解决好资金问题的。”
“只好这样了。”
随即，他又话锋一转，“你知道，你执行的矿山计划是被董事会当作第一优先的计划来做，计划非常庞大，但问题也是堆积如山，首先是需要解决资金问题啊！当然了，你也知道，目前公司陷入财政困难，实在没有能力投更多的钱给你了，所以资金问题还是要靠你自己解决，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福田正义放下电话，不禁嘀咕着，迈克怎么非要在这段时间休假呢？他可不想一个人去见这个陌生人。他考虑了一会儿，朝前倾了倾身子，接通了肖凡的电话。
哈斯的鹰钩鼻子向上扬了扬，以一向沉稳的口吻说道：“福田，我知道你有足够的魄力，做事效率很快，到中国短短的时间里就展现出你非凡的能力，这使得我和董事长都对你的能力表示尊重，同时也更加倚重你。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帮助公司走出困局。”
“肖总，是我。”
哈斯夸奖了福田正义一句，心里却在想，10 多亿元人民币？不过区区1 亿多美元，这离他所需要的数目还差得远呢。不过，哈斯并不担心福田正义融资的本事，虽然到北京的时间还不长，但对于身出名门的福田正义来讲，找到几家过从甚密的银行贷款也不是很难办到的事情；再说，还有SG 集团那块明晃晃的牌子戳着呢。问题是如果福田正义全都去找那些相熟的日本银行贷款，他们肯定会扒自己一层皮的。而且还得把矿山计划全都透露给他们，与日本银行界牢牢捆在一起，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应该另辟蹊径，让福田正义想办法从中国筹钱。
“哦，福田先生，有事吗？”刚刚离开威德大厦的肖凡还在路上，正开着车。
福田正义垂首恭恭敬敬地朝桌子倾了倾身子，“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顺利，阁下。我已经初步融到了10 多亿元人民币，又吃进了两家矿业公司。”“这很好。”
“有个事情想麻烦您。”
“福田，最近在中国的贷款情况怎么样？”
“您太客气了，什么事？”
“阁下。”
“唔，是这样，肖总您知道，总部对于矿山收购计划所能动用的资金是
从那时候开始，福田正义就理解了找矿的辛苦。他必须让SG 集团拥有足够多的矿石，让它尽可能地多下去，以维系家族不灭的神话。再加之日本人与生俱来的忧患意识，福田正义更加珍惜每一个拥有矿石的机会。他到中国来，就是竭尽全力地帮助父亲，当然还有哈斯，把所有能装进口袋里的矿山和矿石，一块不少地全都带走。福田正义恭恭敬敬地把矿石放回了原处，默默合掌祝祷了几句。这时候，电话响了，是哈斯的。
有限的，更多的资金要靠我们自己去筹备。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怎么打仗呢？”
记得在他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曾经跟着父亲的地质勘探队出去作业。那次，他们去的是智利。智利的铜矿特别丰富，他父亲福田俊仁看中了一个铜矿山，但是没有把握，于是派地质勘察队先去勘察，恰逢福田正义放暑假，为了锻炼锻炼他，父亲让他也跟着去了。那是一次危险的经历。那次，地质勘探队需要在悬崖上方工作，福田正义正是年轻喜欢冒险的年纪，于是他自告奋勇，把自己吊了下去。等吊绳放下去他才发现，这悬崖太吓人了——高高耸立的崖壁直上直下，像刀劈斧凿一样垂直，除了一根登山绳将他固定在悬崖上方的石头缝隙之外，他整个人实际上是悬在半空中的，他偷眼向下面一看，简直快吓晕了，地面上的房屋和农田像缩小了的玩具，勉强才能分辨得出。这实在是高得吓人！震惊之下，福田正义真想立刻大喊：拉我上去！但是他想这样显得太胆小了，不能露怯，于是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鹤嘴锄，左刨一下，右刨一下。他本来就害怕，手一使劲，一紧张，他脚下的落脚点一下子踩空了，身体跌跌撞撞地向悬崖崖壁撞去，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随着登山绳开始晃动。他吓坏了，再也顾不上面子，而是使出浑身的力气喊道：“快！快！拉我上去！”上面的勘探队员见状不妙，最有经验的队长赶紧找了一处牢固的支撑点，把自己吊了下去，指导福田正义如何稳定住身子、怎样找到合适的支点、如何沿着岩石向上爬，队长还不时用强壮的身子托着他向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了岩顶，脚一踩上地面，福田正义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摸着被岩石擦伤流血的手臂和大腿，心有余悸地看着悬崖底部，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肖凡屏息听着。
到了福田正义这代，他一出生就背负着责任。
“不瞒您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为贷款的事情发愁，好不容易和几大银行接触并搭上了线，他们似乎对我们的贷款计划蛮感兴趣的，但是迟迟未批下来，我有些着急。”
福田正义对这些看似粗糙的石头很有感情，也知道得到它们是多么不容易。他的父亲福田俊仁也热爱收集矿石，不过他更热爱买卖它们，在福田俊仁看来，一船一船的矿石高高地堆在巨轮上，航行在海面上的画面，是人世间最美的艺术，是福田家族智慧和力量的结晶，也是表达自我权力的最好阐释。
肖凡仍然保持沉默，不知道福田正义到底要干什么。“肖总肯定知道一个事实，中国是一个讲关系的地方——如果您方便和我一起谈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一些。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这些质地粗糙的矿石，它们生长在巍峨的大山里，埋在深深的地层中，在滚热的岩浆中翻滚灼烧，在一层又一层的地质挤压下形成断层、褶皱、沉积，寂静无语地沉睡了千百万年，才被人们挖出来。一见到太阳耀眼的光线，它们便折射出难以想象的美丽和光芒，而且它们的成分在地下历经了千百万年的挤压和锤打，才有可能成为工业产品上最美妙的燃料和基柱。
“这个……福田先生，不是我不愿意帮忙，您也知道，我不懂金融，对融资也很陌生，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配合这种事情。”肖凡说的是实话。她真的不熟悉金融，因此就无法确定自己在福田正义所说的融资的过程中到底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福田正义低垂着头，手指缓缓游动着，爱惜地摩挲着石头，冷冰冰、硬邦邦的石头原本崚嶒的曲线早已经被他胖胖的手掌磨得平滑圆润，冰冷的石头在他手心的热力下，很快就将温度散开，美妙的触感总是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没人的时候，他经常这么做。
“您不用做什么，只要一起吃个饭就可以了。明天晚上，我约了一个支行行长刘建国先生吃饭，他在银行圈子里很有实力，我希望和他好好谈一谈我们的贷款项目。如果有您作陪，相信成功系数会大大提高的。”
福田的曾祖父亲自带着地质队在山里勘探了快两年，一行人毫无所获。眼看家里的钱快要花光了，深感绝望的曾祖父心烦意乱。一天深夜，他拿着灯缓步在山里四处寻觅着，离天亮还有四五个小时的时候，他来到一个陡峭的岸壁，发现脚下的一堆乱石看起来与众不同，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紫红色的光芒，光火石般。他猛然间醒悟，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也许这个地方有富矿体呢！于是他举起锤子，砸取到一块标本，兴奋地拿回去给勘探队的负责人看。负责人非常惊讶，他认为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于是第二天，一行人奔赴发现紫红色矿石的地方仔细寻觅，终于发现了矿石的影子。人们大声欢呼，声音响彻山谷。后来，在这座山上，地质队找到了富矿体，曾祖父就靠这个矿发了一笔大财。这块紫红色石头就是从那座矿山上拿来的，被福田家族当作传家宝代代相传，福田正义爱若珍宝。
“噢。”
福田家族很早便和矿石结下了缘分。在很多年前，福田正义的曾祖父曾经倾其所有买下了一座矿，这完全凭借的是运气，要是能从中发现储量丰富的矿石，那福田家族就能一夜暴富；要是没有矿石，那可就血本无归了。
肖凡犹豫了一下说：“真对不起，福田先生，我明天晚上还有事。”
他双手放在背后，在百宝格橱前慢慢转了一圈，然后小心地从架子上取下那块紫红色的矿石。这块紫红色的矿石是当年他曾祖父带着地质队考察时的纪念物。
“喔？那太遗憾了。”
肖凡走后，福田正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福田正义的声音很不自然。他没想到肖凡会一口回绝自己，心里挺生气。他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哦。我差点忘了，刚才哈斯先生来过电话催促贷款的事情时，我对他说了明晚的事情，哈斯先生说您主抓过并购工作，又是中国人，如果我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以和您一起商量，真可惜您没有时间去。”肖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每次福田正义都搬出哈斯压自己，他甚至都不想换一个更策略些的借口，她既反感又无奈，迟疑了一下，最后勉强答应了。“太好了！明天晚上我让司机去接您。”福田正义立刻满面笑容了，双下巴也随着颤动起来。
放下电话，福田正义用手指擦去额际微微浮现的冷汗，他还真是挺怕这个冷若冰霜的哈斯。他走到沙发前叉开腿坐下来，双手交握，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如今摆在眼前的首要问题——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