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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无语的大山章 沉默的村民

原来哈斯他们今天来村子里的事情早就在传开了。

“没事。”苗小梅很麻利地做好了晚饭,摆好饭锅和盘碟,招呼大家吃饭。全家人围坐着,虽然是粗茶淡饭,孩子们倒都吃得十分香甜。“今天有几个外国人到咱村里来了。”苗小梅说。

“嗯。”

“怎么回来这么晚?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县长陪着来的,乡里的人也来了。听说他们要买卢守云小舅子的矿呢!听说给的价钱还不低呢。”

他们的饭食总是特别简单,餐桌上很少看到肉蛋奶之类的东西,因为苗小梅必须省吃俭用,精打细算,省下钱来给儿子攒学费,给丈夫攒医药费。每逢集市,她就会把自家种的蔬菜、玉米、鸡蛋什么的全都带到集里去卖,这可是他们家最主要的收入了。有空的时候,苗小梅还接一些散活,挣点零花钱贴补家用。可以说,妻子是家里的顶梁柱,过度的操劳让她的皮肤变得粗糙,还不到四十岁就苍老得像老太婆一样了。

“曹子彬要卖吗?”

汪长龙走进厨房,狭长的墙壁被烟熏得黑黑的,砌着一个土灶,苗小梅正弓着腰在柴火锅边忙碌着,火焰照红了她的脸。她正在准备晚餐,晚餐很简单,炒白菜、熬土豆片、蒸窝头,还给汪长龙熬了一小锅米粥。

“这谁知道?反正大家传得乱哄哄的。”

最累的时候,苗小梅也曾经抱怨过:“我这辈子就是干活,一直干到死的命。”听到这话,汪长龙的心揪到了一起。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苗小梅嫁给他也太可怜了。可是抱怨完了,哭完了,苗小梅还是这样没日没夜地拼命干活。

汪长龙喝了一口粥,没有说话。“你说,咱们那亩地还能保得住吗?”苗小梅发愁了。“咱们的地可是离那个矿不远啊。万一那矿开到咱们那儿,天哪,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汪长龙咬了一口窝头:“你别胡思乱想了。”

以前汪长龙身体好的时候还能为妻子分担一些家务,可是他的病越来越重,苗小梅只允许他帮着干干放羊之类最轻松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许他做。

“也许人家外商能给点补偿金吧?”苗小梅猜测地说,随即她又说,“给了也没用,最后肯定还得让卢守云和曹子彬揣到自己腰包里去。”

苗小梅特别能干,除了包下了他们家四口人的一亩多地的所有农活之外,她还种菜拔草、打扫院落、挑水、劈柴、喂鸡、做饭,手从来不闲着,整天从一睁眼到睡觉前几乎没有一分钟的空闲时间,比男人还能干。

汪长龙一声不吭,只是慢慢吃着碗里的粥。

汪长龙看着儿子天真淘气的神态,心里觉得挺幸福的。虽然他们家只有四口人,可是夫妻恩爱、孩子懂事,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倒也别有一番幸福的滋味。但是汪长龙觉得特别对不起两个儿子,当然更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妻子苗小梅。

妻子已经吃完饭了,她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地在用芦苇和柳条编织筐子。她的手指飞快弹动着,又面带愁容地说:“想想也真够愁人的。家里有孩子,我不能出去打工,靠那点地和几只羊也解决不了啥问题,万一这点地再没了,那咱们吃饭都成问题了。”

“做饭!”

苗小梅的话刺激得汪长龙心乱如麻,他何尝不知道日子的拮据?他又何尝不想改变?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除了靠妻子养活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乖儿子。你妈呢?”

“我想,卢书记不会那么干吧?”汪长龙指的是私吞补偿款的事情。

“妈妈说你身体不好,让我和哥哥多帮你干点活!”

“老汪,你别太老实了。我了解卢守云,他这个人啊嘴甜心苦,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一办起事儿来,比谁都不是东西!他撒起谎来比喝酒都顺溜,你千万别再傻啦吧唧地让他给骗了。”

所谓土坯房就是用石头片或土坯垒起墙,找几根质地不怎么好的木料当房梁,在房顶子上抹点烂泥、盖点油毡就算了事,泥黄色的墙面被雨水冲刷的凋敝斑驳,一丛丛苇草从墙面长出来,长得还郁郁葱葱的。打开一扇木质门,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逼仄而潮湿,几间东倒西歪的简易房就是他们的栖身之所。在这个屋子里,土炕占去了一大半,一个老旧的立柜站在杂物堆里,除此之外几乎什么陈设也没有。大儿子双喜帮着汪长龙把羊全都赶进羊圈,听到动静,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跑出来,和哥哥一起帮着老汪干活。汪长龙爱惜地摸着小儿子双龙圆圆的脑袋,欣慰地说:“行啊,儿子,知道帮着老爸和哥哥干活啦?”

又是一片沉默。汪长龙两只手端着碗,慢慢嚼着窝头。“要不......咱们也托托人,再回矿上干吧?”

其实汪长龙当初没生病的时候,挣的钱加在一块差不多也有几万块了,如果他不是得了那个倒霉的病,自己家里应该也搬进了宽敞明亮的砖瓦房了。可是现在他们一家四口只能安身于这栋破旧的土坯房里。

“什么?!你疯了?”苗小梅暴跳起来,“老汪,就你这身体,平时跑两步你都胸闷气喘,你还想下井?你不想活了?”

“爸!我帮你赶羊!”脚一着地,儿子就一蹦一跳地赶着羊群往家里走。汪长龙他们家住在山脚下,住的还是那种老式的土坯房,用土砖加泥砌的,看起来斑驳丑陋。现在蝴蝶村里像他家这样还住着老式土坯房的还有不少人家。村里只有二十几户人家盖起了阔气的二层砖房,这些人多半是卢守云的亲戚或者亲信。

“我这身体现在已经好一点了——你看平时我走路的时候也不那么喘不上气来了,胸也没那么疼了。”

河滩一会儿窄,一会儿宽,一会儿深,一会儿浅,他们避开急流,顺着浅滩走,汪长龙背着儿子,很顺利地趟过了河。

“老汪,你别骗自己了。医生告诉过我,你这种病根本治不好,不恶化就已经阿弥陀佛烧高香了,还敢想好了?”

“没事。老爸没事。”汪长龙故作轻松地说。他卷了卷裤管,把儿子一下子背起来,涉水而过。儿子趴在他的背上,幸福地微笑着。

“那......怎么办?就没法子了?”

“不用——不用......你身体不好,别背我了。”

苗小梅用力点点头:“你呀,就踏踏实实待着吧。”然后她低下头,只顾飞快地编着筐,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吃完饭,汪长龙慢慢踱到院子里去,蹲在地上,默默出神地想了一会儿。他在想:趁着自己现在还能做事,应该再想想办法赚点钱,这样多少也能减轻一点苗小梅的压力。

“以后一个人不许抄近路趟河。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就是不听。”他继续教训着儿子,“今天晚了,我们趟水回去,那是因为有我在,你一个人的时候就不行,知道了吗?来,我背你过去吧。”

他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去找找卢守云,看能不能在矿上弄一个比较轻生的活儿。打定主意,他站起身,沿着一条小路向前走,转了一个弯,向左边的小路穿过去。那就是去卢守云家里的路。

“哦......知道......”

卢守云的房子是蝴蝶村里最好的,说是农居,其实就是一个富丽堂皇的三层别墅,装潢设计和城里的那种高级别墅也没啥差别——客厅、卫生间、主人卧室、客房一应俱全。汪长龙听说当初卢守云就是按照城里别墅的图纸,一模一样找人盖的。

“怎么不会?只要上游那边一下雨,咱们这块准得涨水。以后你出门的时候,特别是一个人的时候,能不从河里走就不从河里走,小心让河水卷走。你是家里的大孩子,你要懂事,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知道了吗?”

卢守云是个脑子活络手段强硬的人物。其实卢守云原本并不是党员,也没有资格参加村里的选举。可是卢守云却有本事竞选上村长和支书,成为蝴蝶村的一霸。

“不会涨水的。这两年多旱哪?”

卢守云家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张全家福。从照片中很容易看出这个家族的庞大——足足有四五十个人,有站着的,蹲着的,站在条凳上的,还有手上抱着的,一副其乐融融几世同堂的幸福感觉。

“双喜,爸爸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平时不要趟水过河,万一上游涨水怎么办?”

卢守云正好在家中。他盘着腿、剔着牙正在看电视,看到汪长龙,赶紧和蔼可亲地打着招呼。

“这条路近。”从汪长龙放羊的地方到自己家里,唯一的近路就是穿过这条河。另外还有一条远路,需要绕着那片山坡,绕道就要远得多了。汪长龙不喜欢儿子趟河走近路,是担心河水万一上涨的时候,孩子会遇到危险。

“哎!长龙,吃了吗?”

汪长龙注意到儿子的裤腿是湿的,就不满地问:“你刚才是不是趟水过河了?”

“吃过了。卢书记你吃了吗?”

他牵着儿子的手,赶着羊群回家了。

“刚吃完。来,坐坐。”

“妈妈叫我们吃饭了,快走吧!”

汪长龙别别扭扭地坐了下来,心里盘算着怎么张口。“别叫我卢书记,都乡里乡亲的,这么叫多生分!叫我叔吧。”“卢书记......您知道,我们家里人口多,生活比较困难。”

“你怎么来了?”

“村里知道你家里的困难。补助款不是按月发下去了吗?”

他猛地回头,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双喜正往这边走来。双喜今年十二岁,在乡里的小学读五年级。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活泼机灵,学习成绩好而且还很懂事,经常帮家里干活。

“发了。”

“爸爸!”

“那就好。”

此时,四周更加安静了,山脊和沟壑之间的阴影也越来越浓,汪长龙知道天马上就会黑下来,自己该下山了,他看到十几头羊还都在愉快地吃着草,“咩——咩——”汪长龙呼喊着,把羊群收拢到一起,准备赶着它们回家,突然,一声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傍晚的寂静。

汪长龙竭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委婉一些,轻声说:“卢书记,您看我现在领着村里的救济,吃饭倒是不愁了,可发愁的是房子和孩子。我们那土坯房太老了,要是下场暴雨发一次水,我那房子就塌了,盖房子要花钱,两个孩子上学要花钱,我看病还要花钱。我媳妇也没法出去打工,靠着放羊那几个钱实在是太少了,您看——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

汪长龙揉了揉充血的眼睛,始终无法驱散心中的黑暗,他想自己早晚有一天也会被埋在这片黑暗里,会被黑色的大地彻底吞噬,在地下听着自己家乡的风声、雨声和流水声,也许千百年后,他也会变成一块黑色的石头,被别人挖出来再卖掉。

卢守云的念头转得有多快,他对汪长龙笑了笑,马上扯起了瞎话:“长龙啊,我跟你说,明后年乡里可能要进行大规模的危旧土坯房改造,到时候头一个就把你们家的那个土坯房拆了,给你盖上一座漂亮的小洋楼,你老婆那么能干,儿子也长大了,到时候你们再开个农家乐,好日子不就来了吗?”

大青山矿山就在离那座山丘不远的地方,光秃秃的矿坑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种玫瑰色的奇异亮色,好像是在大地上挖出了一个大伤口。汪长龙茫然地看着那个“伤口”,觉得那简直就是对自己无辜生命的诅咒。他不知道该责怪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自己推到了命运的深坑,他应该去跟谁哭诉自己的不幸?

“真的?”汪长龙直瞪瞪地瞅着卢守云,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憨厚的脸上一下子写满了幸福。可瞬间他又清醒过来,想起了妻子的话——卢守云嘴甜心苦,净胡说八道,于是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将群山照得通红。汪长龙还站在原地,呆呆望着大青山矿的方向。

“卢书记,要真有这样的大好事可就太好了。”他放低声音说,“可是眼下这关我实在是过不去了,我身体顶不住了,孩子又小,家里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卢书记你能不能给想想法子,”他低声下气地问,“能不能帮我找个差事?”

那时候,汪长龙仗着自己年轻,认为只要换个工种,这个病就会减轻甚至痊愈,满脑子里想的还是赚钱。他并没有离开大青矿,只是换了工种,不再做风钻工了。由于汪长龙仍在坚持下井,他的病情也在一天天加重,后来发展到只要一下矿,他就觉得心跳加速、胸痛、喘不过气来——妻子苗小梅死活也不再同意他去矿上干了。汪长龙这才辞去了矿上的工作,回到家里休养。现在,他只能干点最轻松的活儿,比如放羊什么的。

“嗯,”卢守云低应了一句,转而记起了什么似的,“长龙,不是和你说过了嘛,不要叫我卢书记,叫我卢叔。”

接过大夫递过来的诊断书,汪长龙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听说“尘肺病”三个字。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可怕的病竟然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得知自己的病情后,他也开始留意四周的人,竟然发现这种病在矿工当中并不少见。他听人说,邻村的一位大哥也得了尘肺病,最后发展到三期,肺部变得像石头一样硬,人也瘦得和骷髅差不多,喘口气都痛不欲生,只能整天跪在床上,最后实在太痛苦了,趁人不注意喝了农药。

“哎,卢叔。”

可残酷的现实很快就来了。时间长了之后,汪长龙开始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了。有一天,他发烧、咳嗽、胸痛,以为感冒了,就吃了几片药,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觉得好一些了,汪长龙便接着去矿上工作了。可自从那次以后,他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经常咳嗽、胸痛,吃感冒药也不管用了。最后,他在妻子苗小梅的搀扶下,不得不跑到县医院去看病,医生让他拍了个X片。片子出来了,大夫举着X光片说:“喏,你的肺部有阴影,经诊断是一期尘肺病,趁着现在还没发展到那么严重,我建议你尽早来治疗,别拖下去了。”

“法子倒是有一个,去矿上干吧。”

那个时候,汪长龙根本没听说过世界上还有这么一种病。他仍然每天笼罩在粉尘含量极高的呛人环境中,对这种无形杀手对自己生命的威胁浑然不觉。自从干上这个,汪长龙每个月能拿到三四千块钱,家里的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他自己花销不大,除了抽点烟,没有什么爱好,剩下的钱全都交给媳妇了。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感到最幸福的时期。他拼命挣钱,一心想攒够钱,盖一个二层小楼,让全家人舒舒服服的生活。他还希望多挣钱供两个孩子读书上学,让他们学点文化有点真本事,长大以后千万别像他这样靠体力吃饭,太辛苦了。

“这个——”汪长龙犹豫了一下,“您看我这身体......不比从前了。这趴在巷道里一铲一镐的,怕是受不住了。”

得了“尘肺病”的人到了晚期都痛不欲生,身体瘦得像骷髅,肺硬得像石头,喘一口气胸痛得十分剧烈,最后会把人活活给憋死,病人痛苦万分,甚至千方百计寻求自杀,希望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你的意思是?”

第二天,汪长龙就干上了风钻工。所谓风钻工就是在坚硬的岩石上用镐头凿出炮眼,然后,在炮眼里填上炸药。当炸药爆破的时候,一声强大的冲击力瞬间会将矿石炸成碎片四处乱飞,浓浓的灰白色粉尘就像下雪一样,瞬间将人埋在了里面,等到人从里面爬出来时,浑身上下都变成了灰白色,只能看到两只眼珠子在转动。虽然戴着头盔和防尘口罩,但一点用都没有,人的指甲里、耳朵里、喉咙里、肺里永远塞满了极其微小的粉尘,永远都洗不干净,也咳不干净。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极其微小的粉尘进入肺泡,久而久之,粉尘就附着在肺上无法排出了。这就是“尘肺病”的来历。

汪长龙迟疑地回答:“卢叔,您看能不能照顾一下我,在矿上帮我找个轻生一点的活儿干干?”

“干!干干干!”汪长龙一连声地答应着。“谢谢你啊,曹矿长。”“嗨,都是同村,说什么谢字呢。那好,明天你就调过来吧!”

“哎呀,长龙啊,这可不容易啊。”卢守云转过身哼哼着,面露难色,“你知道现在这矿不归我管了,过几天就得和人家外商办手续,马上就归人家外商管了。哦,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外商肯定也是需要找人的,到时候你再去应聘嘛!”

“怎么样?干不干?人家可是拿着烟酒糖茶拼命来求我,我都没答应。长龙兄弟,我是觉得你人不错,才把这美差留给你的。”

“我......是怕人家不要我。”

“100块?”汪长龙的眼睛都瞪大了。一天100块,一个月就是3000块哪,在那个年代,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会的。”卢守云不急不慢地剔着牙,轻飘飘地说,“长龙啊,我也得劝你一句,咱们庄稼汉,除了一个好体格和拼死干活的精神头之外,什么也没有。所以不能挑三拣四的,你说是吧?”

“风钻爆破。”曹子彬花言巧语地说,“长龙,你现在下井平均一天只能挣30块钱,如果你干上风钻工的活儿,一天能挣100块。”

“卢书记,您怎么这么说呢?唉,我怎么跟你说呢?”汪长龙听到卢守云苛责自己懒,一下子噎住了。他该怎么反驳呢?心中有苦却没法说。他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投错了胎,他为什么没能像卢守云一样,投生在一个树大根深,支脉繁茂的大家族里,偏偏自己是单传,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他甚至有点痛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当初没有多生几个孩子?

“什么好差事?”

“好啦,”卢守云转过身,打了个哈欠,“忙了一天还真挺累。”

十几年前,他刚结婚的时候,就曾经在大青山矿做过矿工。矿长就是村主任卢守云的小舅子曹子彬。那时候,汪长龙还年轻,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从来也不惜力气。他为人诚实,干起活来从不偷奸耍滑,分配给他的事,他都很认真地去做,从不说半个“不”字。这点让曹子彬给看中了。有一天,曹子彬找到汪长龙,对他说:“长龙,有个好差事派给你,想不想干哪?”

“哦,那您休息吧,我回了。”汪长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站起身来告辞了。

他是蝴蝶村的村民汪长龙。他拄着拐杖,穿着深蓝色的夹克,黑色休闲裤,皮鞋略带褶皱,看起来身材很瘦弱。他习惯性地眯缝着眼,望着远处的那座矿山。汪长龙是一个十足的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他本来身体健康,生龙活虎。

“好,回吧。”

一个男人迎着风,站在山顶上半天了。

走出卢家,汪长龙呆滞地望着那些山,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千百年都不曾变过,永远是那么静静的,琢磨不透的。

得了“尘肺病”的人到了晚期都痛不欲生,身体瘦得像骷髅,肺硬得像石头,喘一口气胸痛得十分剧烈,最后会把人活活给憋死,病人痛苦万分,甚至千方百计寻求自杀,希望早点结束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