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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 第4章

他的内心极其不安,并不是因为他不相信她的话,恰恰相反,她说话的语气确实和直子如出一辙。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藻奈美周身洋溢的气息并不像小学生,而像一个稳重的成年女子。而且他对这气息相当熟悉,他非常明白这一点。

这种不可理喻的事,平介想,怎么可能会发生?

“不,只是……呃,这么不可理喻的事……呃……”平介挠着头,越看藻奈美越觉得可怕。

藻奈美哭了,不,是有着藻奈美面容的少女哭了。

她低低的呜咽声传到了平介的耳朵里,他朝病床瞥了一眼,只见她双手捂着脸哭着,右手轻轻地覆在左手上,右手中指抚摩着左手无名指的根部。

平介回过头去看着她,她继续说:“真的是我,直子啊!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不信,但这是事实。”

平介吓了一跳,这确实是直子的习惯。两个人吵架的时候,她就总是一边这样做一边哭泣,右手抚摩着左手上戴着的结婚戒指。

“别走!”藻奈美说道,“别叫别人来,你听我说,好吗?”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约你的时候吗?”平介问道。

他的笑容几秒钟后就消失了,因为他看到了藻奈美脸上真切的悲伤。他又从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房门,打算去叫医生来。他暗自思忖,女儿真是奇怪。如果不是女儿的问题,那么就是他自己有了问题。

“怎么会忘记呢?”她带着哭腔回答,“去看了一部讲潜水艇沉没的电影。”

平介看着女儿的脸庞,然后把她说的话在大脑中回味了一下。话的意思能理解,但是仔细想想,脑中便一片混乱,内心无法接受。最后,他再一次挤出笑容对女儿说道:“又来了,说什么呢!别捉弄爸爸呀!”

“不是潜水艇,是豪华客船。”平介纠正她。

“对呀,是我。”藻奈美泪中带笑地说道。

虽然之后他们又看了几次电影《海神号历险记》,可直子总是说成“潜水艇”。

“直子?”

“后来去了山下公园。”

“我没开玩笑。真的是我,不是藻奈美。老公,你应该知道啊。是我啊,我,直子啊。”

确实如此。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船来来往往。

平介的面部肌肉一阵痉挛,但还是面带微笑地说道:“说什么傻话,哈哈哈!这就开始捉弄爸爸了吗?哈哈哈!”

“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呢?”

“我不是藻奈美,你还不明白吗?”

“记得,那天很冷。”

“哎?”平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嗯,是的。”

藻奈美看着他说道:“我不是藻奈美。”

“你脱了裤子,里面穿着睡裤。”

“嗯,相信你,藻奈美说的话我都相信。”平介笑着回答女儿,说完,他愣住了,“老公?”

“那是因为早上换衣服太匆忙了。”

“老公……相信我说的话吗?”藻奈美问。

“骗人!明明是当衬裤穿的。”这么说着,她扑哧笑了出来。

然而,藻奈美没有马上开口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平介的脸。看着那双眼,平介被一股奇妙的感觉攫住了。真是奇怪的眼神,他想,一点也不像藻奈美,甚至不像一个孩子,可又莫名地感觉似曾相识。这眼神是谁的呢——

“真的。我现在也不穿衬裤啊。”

平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按她说的做。她大概在撒娇吧,平介想。“嗯,我这就过来。想说什么呢?说吧,我听着。”他温柔地说道。

“当时你也是这样说的。”

她摇了摇头。“别叫别人,总之……求你了。”

“你净记着这些奇怪的细节。”

“我会听的,先去叫医生。”

平介走近病床跪在地板上。长着藻奈美面孔的少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平介直直地迎着她的视线,双手捧起她的脸。

藻奈美轻轻摇了摇头。“你来……听我……说……”她断断续续地,竭尽全力想要发出声音。

“那天晚上,”她说,“你也是这样捧着我的脸。”

平介抓着门把手,扭过头问:“怎么了?哪里疼吗?”

“是啊。”

“等等……”藻奈美虚弱地说道。

那天夜里,他就这样亲吻了她。但今天没有,因为眼前不是直子的面孔。

“藻奈美……啊,藻奈美。你能说话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平介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头注视着女儿的小脸,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他突然想起来要叫医生,转身走向门口。

他声音颤抖着又问了一次:“你真的是直子吗?”

平介吓得差点跳起来。喊他的人是藻奈美。就在不久前还像人偶一样熟睡的女儿,此刻正躺在床上注视着他。与昨日双眼毫无感情的情况不同,现在她那黑色的瞳孔闪烁着急欲诉说的光芒。

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