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久等了。”看到雅也，她微笑着招呼。
第二天，雅也约提前了十分钟来到约定地点。他一边喝咖啡一边等，没多久赖江也来了。她穿着淡紫色毛衣和黑色裤子，手上拿着大衣和一个大袋子。
“谢谢您特意给我打电话。”雅也低头行礼。
美冬缩了缩下巴，低声说道：“就算五十岁，也是女人。这一点千万不要忘记。”
“我才该谢谢你呢，差点儿就倒了大霉。我来杯皇家奶茶。”向服务员说完后，她马上扭过头来看着雅也，“那时你提醒我，真是救了我。”
雅也苦笑道：“去见一个五十岁的大婶还打扮什么。”
“只要我做得不多余就好了。”
“我感觉快要有意思了。这种时候，我的直觉一般不会出错。”她的眼神中闪着充满企图的光，“明天好好努力吧，穿整齐些，头发也理一下。”
“什么多余呀。”她摇摇头，“说实话，我完全相信了那个人。获取专利的事确实是真的，说明功效的资料上有权威研究机关的名字，公司董事中还列了一堆大人物的名字，里面还有前议员。”
“是吗？不就是让我看看资料吗？”
“那都是骗人的吧？”
挂断电话后，雅也将谈话内容告诉了美冬。她点了点头。“有意思。”
“能否断言是欺骗，还有些微妙。公司确实存在，要生产这种水也不是谎言，问题是能否作为真正的公司实际运营。”
“好的。”
“那种叫Neo Water的水能作为商品流通吗？”
“那就定在一点，还是在上次那家酒店的茶室。”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试着问了好几家化妆品公司和药品生产厂家，都说从没听说过什么Neo Water，只是早就听说过使用分子构造发生变化的水。”
“可以。”
“这么说，并非完全在撒谎。但在这种情况下让人出资，打算干什么呢？如果只是为了卷钱逃跑，我感觉太花本钱了。”
“明天怎么样？明天中午一点钟？”
“那些人另有目的，只是对我说希望投资，但他们还通过其他途径吸引了许多小额度会员，对那些人说，只要能增加会员，就能分红。”
他冲她点点头。“好，如果有这方面的信息，我确实想看看。您说个时间吧，地点随意，我过去。”
“哦，我明白了。”雅也用力点点头，“就是所谓的非法集资吧。”
美冬把记事本翻过来给他看，上面字迹潦草地写着：“如果有机会见面，不要拒绝。”
“我不清楚Neo Water今后能否在市场上销售，但肯定会在一停业马上就倒闭的经营状态下分发红利，借此取得会员的信任，让他们再介绍亲朋好友，由此集到巨额资金。从调查公司调查到的资料看，已经有几百名会员了。”
“啊，是啊。”
雅也缩了缩肩膀：“已经有了这么多受害者！”
“对我来说，那东西拿给谁看都无关痛痒。我觉得应该进行这样的信息交换。”
“他们还并不觉得自己是受害者。在这个投资股票也未必能赚到钱的时代，很多人在寻找可靠的投资渠道。”说到这里，赖江自嘲地笑了笑，“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雅也打电话的时候，美冬拿出记事本快速写着什么。
“您最终还是取消了投资计划。”
“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我看，合适吗？”
“所以说，这次真是多亏了水原先生你。”
“我手头有那家公司的相关调查资料，如果你想要，可以拿给你看。你不是说过受人之托也在调查山神先生吗？”
赖江从包里取出调查资料。雅也大致看了看，只是对刚才她所说内容的补充，况且，不管是山神、Neo Water，还是受害者，他都不在乎。
赖江说的是那个姓山神的人给她推荐的投资方案，好像是建议她为一种叫Neo Water的奇异水的制造销售项目出资。
“明白了，我会把这些情况告诉委托我调查的社长。”雅也把资料还给赖江。
“没错吧。”
“这样就好。”赖江把资料放回包里时，里面露出一件像是运动服的衣服。
“Neo Water的情况我仔细调查过了，果然如你所说。”
“您要去健身俱乐部？”雅也试探着问。
“让您见笑了。”
“啊，你说这个呀？不是，接下来我要去陶艺班，提前准备好了，因为要摆弄泥坯，会弄脏衣服。”
“喂，我是仓田。前几天真是失礼了。”赖江的声音似乎有些亢奋。
“您在学陶艺？”
雅也摁下通话键：“喂，我是水原。”
“刚开始，还不到一年。”
“真是说到谁谁就来了。”她微笑着说，“快接呀。”
雅也一边望着正在喝奶茶的赖江，一边想起美冬对他说的话：“我没开玩笑。”
看了看屏幕，雅也眨眨眼睛，上面显示的是前几天刚输入的“仓田赖江”。那时彼此还交换了手机号码。
“陶艺……真不错。”雅也端起咖啡杯，“那一圈圈转的拉坯机，我一直也想试试。要先做雏形，然后再加工吧？听说还有吹制法。”
的确如此。这手机只是专门用来和美冬联络，除了美冬，只有几个人知道号码，而且，那些都是最近一年多都没联系过的人。
“咦？”赖江的眉毛向上一挑，“你知道这么多。”
“真稀罕！你的手机竟然响了。”
“以前稍微学过一点，本来也想去学，可最终因没有时间放弃了。”
雅也正想问是什么意思，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从前年开始，他买了手机。
这当然是撒谎。因为猜到谈话中会涉及陶艺，昨晚赶紧恶补了些这方面的知识。不用说，都是美冬的指示。
美冬的眼神严肃起来：“我没开玩笑。”
“现在还想学吗？”赖江把脸凑过来看着雅也。
“别开玩笑了。”
“想是想，可没有机会。现在又不景气，哪顾得上去学这个呀。”
“有些事情只靠跟踪无法把握，你就努力和她搞好关系吧。你知道她热衷陶艺，也许你和她一起去学陶艺是个不错的方案。”
“人生并不只是工作，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嘛。”
“接近了又能怎样？”
“这么说也是。”
“看你怎么想了，我说的收获完全是另外的意思。雅也，你不是接近她了吗？而且完全没有被怀疑。”
上次见面时对赖江说过，自己的本职工作是金属加工，最近没活干，才帮人调查事情，就算是打工了。
“哦。那么说，仅仅是我的名字被她知道了，此外没有任何收获。”雅也咬紧了嘴唇，至今他还在懊恼自己被赖江发现的事。
“陶艺班从两点半开始。如果你愿意，一起去怎么样？能先体验一天。就在附近，走着也就五分钟左右。”
“嗯。但是否会轻易被那个姓山神的男人骗还不好说。她做事相当谨慎，出资前，我想她会让华屋用的调查公司进行调查。”
“可我没有准备。”他先婉拒。
“如果投资失败了，是个绝好的把柄。”
“不需要什么准备。一开始就是揉泥团，专业叫法是捏菊。”
美冬注视着雅也，嘴角露出微笑。“我知道那人整天搜寻赚钱信息，想多方投资。我能感觉出，她对自己经济实力不够强的现状十分介意。估计就是这种自卑感让她痴迷于投资，想趁着丈夫不在家大赚一笔。”
“我听说过，就是把泥捏成菊花的形状。”
“可估计现在也没用了。仓田赖江肯定会调查山神，如果知道自己受骗，绝对不会出资。”
“你本来就是干手工活的，肯定很快能学会。去吧，也花不了多少钱。先试一次，如果觉得无聊，不再去就行了。”
“再说还有收获，你不用这么沮丧。”
“像我这样的人去，会不会太显眼呀？”
“你能这样说，我心里还好受点。”
“最近年轻人也不少，而且，大家都专注于自己的作品，根本不在意别人。”赖江十分热情，似乎并非只在形式上邀请一下。
“生你的气有什么意义？总是让你干走钢丝似的危险工作，早就作好了会出现这种情况的思想准备。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在意了。”
“那，要不然我就去看看。”
“你没生气？”
赖江的表情一下明亮了许多。“就这样吧，这也是一种缘分。”
美冬依然默不作声。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奶茶，又放下杯子，叹了一口气，才终于开口道：“行了，这也没办法。”
“好的。”雅也答道。
“她让我拿驾照给她看，不能随便瞎编一个名字。就算说没带着驾照，估计她也会用其他方式确认我的身份。当时没有其他办法。”望着还是默不作声的美冬，雅也继续说道，“反正，这次确实干砸了。对不起，真对不起。”他低下了头。
赖江看了看表，站起来，同时伸手拿过账单：“就让我请吧，多亏你才避免了一场大损失。”
两人正在面向葛西桥大道的家常餐馆里。现在是下午三点，时间不早不晚，店里客人很少。
望着飒爽地向收银台走去的赖江的背影，雅也感觉到自己又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雅也说话的时候，美冬一直托着腮，目光朝着窗外。或许是为了乔装，她戴着平光镜，穿着不起眼的灰色毛衣和黑色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