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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明天可以穿着婚纱滑吗?”叶月一手拿着倒有乌龙茶的杯子一边不紧不慢地问。

“所以明天要加油啊。你要给我好好练习。”莉央用强硬的语气说,一边看向姐姐。“姐姐也是哦。”

“那不是必须的吗?如果在排练的时候这么干,肯定特别显眼。如果不认识的人看见了应该会觉得我们是正式表演呢。”

“我总觉得跟做梦一样。”长冈摸了摸后脑勺。“单说结婚就已经是大事了,竟然还要在滑雪场举办婚礼……我总担心会不会失败。”

“但是如果穿着裙子之类的话,正式上场的时候能不能滑好呢?如果摔倒了怎么办啊?”

“终于到时候了。”根津轮流打量着长冈和叶月的脸。

“这怎么可能?姐姐,你都滑了多少年雪了?而且滑不好也没什么关系。做个滑降就可以了。”

当喝的被端上桌时,他们再次干了杯。

“啊?叶月小姐的滑降吗?那真是值得一看呢。”根津一手端着啤酒杯,眨了眨眼睛。

因为排练所以要租借一部分滑雪场的场地这件事情已经跟滑雪场那边说好了。

叶月在高中时期曾是高山滑雪的运动员。

“知道了。谢谢。”

“我真是不胜感激啊。”千晶说。“穿着雪白婚纱的新娘踩着冰刀做滑降,那得多应景啊。”

“你们要严格遵守时间。包场的时间是两小时。过了这个时间就会撤掉绳子。”

“千晶,你还要让我说多少回啊?这次的活动虽然是姐姐他们的婚礼,但也是里泽温泉滑雪场对举办婚礼计划的宣传。如果拍出了这么与众不同的录像,临阵脱逃才会被人家笑话。这么华丽的表演只能交给专业人士,所以才不得不请你过来。我说的这些你不知道吗?”

她总是把单板滑雪者称为“骑手”。“因为我们要排练节目了,根津,拜托你了。”

“不是啊,我心里非常明白……”

“明日,我招呼来的那群滑雪家和骑手就要来了。”千晶说。

“那就不要抱怨了。”

“马马虎虎吧——唉。”

“好好好,对不起。这样行了吧?”千晶缩了一下脑袋。虽然是亲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莉央似乎一直在贯彻她的要想出与众不同的鬼点子的原则。

“那之后怎么样了?准备工作进行得顺利吗?”点完了喝的和吃的以后,根津问千晶和莉央。

吧台坐着的两个感觉怪怪的人站起了身。小杉结了账后,看见根津微微点了点头,和另一个男人一起走出了店。

吧台座位上的小杉他们纷纷回头看了过来。应该是因为冷不丁冒出来了三个大美女吧。根津莫名觉得有些得意。

“熟人吗?我没见过呢。”千晶问根津。

千晶来到了根津的旁边,坐在她旁边的是莉央。叶月理所当然地坐在了长冈旁边。他们五个人喝酒的时候基本都是这么坐的。

“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事情。”

“晚上好。”在她后面又有两个女人走了进来。是成宫莉央和她的姐姐叶月。莉央还和白天一样穿着粉色的羽绒服,叶月也穿着羽绒服,但是是那种到膝盖的长款。

根津把他们刚才的对话转述给了三个女人。

入口处的拉门“倏”地一下打开了。从外面探进来一张他们白天刚刚见过的脸。是濑利千晶。久等了,她边说边摘下墨镜,开始脱身上的风衣。

“其实照片上的人我很面熟。”他压低声音说,因为不想让老板娘听见。

根津无声地点点头。好像是想告诉他“这件事之后再跟你解释”。

“肯定是这样,要不你怎么会表现得那么奇怪?”长冈说。“是谁啊?”

根津看向对面,长冈一脸诧异的神情。貌似是没有理解根津的行为。因为根津从来不会主动跟不认识的客人搭话什么的。

“我不知道名字。是参加越野滑雪体验的游客。”

也许是觉得根津没什么用了,小杉就回过身背对着根津他们,和邻座的男人说着些什么。但听不到内容。

根津把发现在雪道外负伤的单板滑雪者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他说明了自己名字对应的汉字后,小杉说:“您和东京的神社同名呢。”看来他们多半是从东京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根津,我听你刚才说到了参加体验的游客目击到了失踪者,然后带你去了那个地方?”

“我叫根津。”

听到长冈的话,根津点了点头。

“队长叫什么名字呢?”小杉问。

“真是一个热心的人呢。顾不上自己的行程给你带路。我觉得他应该穿着雪地鞋爬了相当长的距离吧。真是太了不起了。”

纸条上记着“小杉”这个名字。

“有钱人家的少爷里也有真汉子呢。”千晶一副很佩服的样子。

“这里写着呢。”

“但是根津,你为什么告诉他们你没有看见他呢?”长冈问。

根津有些困惑,但还是接过了纸条。“您的名字是?”

根津“嗯”了一声,歪着脑袋。

“您是巡逻队长吧?如果您见到了这个年轻人,可以告诉我们吗?”男人这样说着,把刚才给老板娘的那张纸条递给他。

“就是直觉吧。我总觉得想站在他那边。因为我觉得他不是坏人,所以这时候保持沉默不是更好吗?”

“啊啊,原来如此。”

“他不是因为一些烦恼的事情离家出走了吗?”莉央问。“有钱人家的公子也一直有他们的烦恼啊。”

“啊,简单地说就是一个离家出走的纨绔子弟。他的家人拜托我们把他找出来。我们一通调查查出他应该在这个地方。我们是侦探公司的人,说白了就是侦探。”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很有钱?”叶月瞪圆了眼睛。

听到根津的问题,男人和旁边的同伴面面相觑。之后又回头看向他。

“他家里人雇了个私人侦探想把他找回去。如果不是有钱人怎么做得成这种事?”

“您为什么要搜查这个人呢?这个人做了些啥?”

“啊啊,这样啊。莉央,你很聪明嘛——”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男人把照片收了起来。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

“没有。”根津摇摇头,“我没见过呢。”

之后他们又回到了结婚的话题。长冈决定以养老女婿的身份住进成宫家。虽然理论上过了不久他就会继承“板山屋”,但暂时打算作为普通职员在那里工作。

怎么样?男人问道。

“以后长冈就是板山屋的老板了,叶月小姐就是老板娘了吧?那真是太好了,真让人开心。”根津说。“对了,莉央小姐也会帮忙吧?”

根津凝视着照片。果然是他,一点没错,他想。

莉央却摇了摇头。

“那正好。”男人把照片出示给根津。“您有没有见过这张照片上的年轻人?他今天应该来过这里。”

“一旦婚礼顺利结束,我就会离开家。因为我已经没什么用了。”

“别这么说。”根津皱着眉摆摆手。

“啊?不是吧?”

“是这个滑雪场的巡逻队长呢。”老板娘回答。“也可是说是滑雪场的警察。”

“莉央小姐,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如果是因为我们的话你不用在意。”

啊,男人好像有些猝不及防,挺直了身子回过头来。“您是?”

长冈这么一说,叶月也随声附和道:“是啊,你别介意。”

“那个通缉犯的照片是什么啊?”男人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根津环视着三个人的脸。

那就拜托了,男人说着拿回了照片。根津看见照片上的那张脸后,吓了一跳。那是一张他熟悉的脸。

“莉央小姐为了我们,腾出了自己现在用的房间。”长冈解释道。“因为她说如果只用叶月的房间应该会很挤。怎么会呢?我觉得好歹也能凑活一下。”

“好的,没问题。”

“不是这样的,慎太。不是因为这个。”莉央紧紧蹙着眉。“这个是我的问题。我是为了自己才想这么做的,我想离开家。所以别管我了。”

“那下次我们来的时候请您告诉我们。这样可以吗?”

她的语气生硬得超出了大家的预料,长冈和叶月好像被她的气场压住了,陷入了沉默。气氛一瞬间变得格外凝重,渐渐蔓延开来。

“这么麻烦的事情我还是不要掺和好了。”

“一过三十岁就有很多事了哟。”千晶用轻松的语气说,“是吧?”她拍了拍莉央的肩膀。“喝吧。”她拿起装有威士忌的啤酒瓶把酒哗啦啦地倒进了莉央的玻璃杯里。

但是老板娘并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看到莉央的嘴角又重新扬起了笑容,根津心里松了一口气。

“是吗?但您应该对这张脸有个粗略的印象了。如果他来这里的话请告诉我们。这是我们的电话号码。”男人递给了她一张纸条。

之后过了不久莉央和叶月准备打道回府了。长冈说要送送她们,也打算回去。那就明天见吧,他们彼此道过别后,根津目送他们离开了。

老板娘歪着脑袋,把照片还给了他。“我没有见过呢。”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根津往千晶的小瓷酒杯里倒着烫热的酒。“莉央刚才说的事。”

根津咕咚咕咚地喝着第一杯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了说话声:“怎么样?您见过这个人吗?”刚才坐在吧台的的两人之一边给老板娘看了些什么边问。好像是照片。

“你是指为了自己要离开家的事?”

女店员端来了生啤和枝豆,还有野泽菜。他们先干杯互道“辛苦了”。喝下这杯,一天的疲劳都烟消云散了。

“嗯嗯。”

受伤的单板滑雪者就不用说了,根津把他的同伴们也一块狠狠地惩治了一顿。当然对于他的同伴们而言,抱怨巡逻倒是小事,摆在眼前的是要他们自己承担的遥遥无期的治疗费用。

千晶小酌了几口酒杯里的酒,叹了口气。

但幸运的是没有发生这样的悲剧。下落不明的单板滑雪者因为和同伴走散迷了路,在不熟悉的厚雪里滑行时没有控制好滑雪板,结果猛地撞上了树,肋骨骨折了,痛得动都动不了。发现了他的根津向附近的长冈求助,然后两个人把他送到医务室。

“从小就做了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情,到最后一事无成只是在一天天变老。如果她察觉到的话她应该知道周围的人都已经结婚成家了,只有自己还是孤身一人。但是家里的亲人还是接受了这样的自己,所以暂且每天都过得很舒服。要是有了承诺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的男人的话她应该会非常动心吧。对于这种生活方式还抱有疑问你不觉得不可思议吗?”

他顾不上对他们实施没收升降梯券之类的处罚,马上联系队员们开始搜查。他最害怕的就是遇到小的雪崩后失去平衡掉进厚厚的雪里,然后被雪埋住。如果不及时救出的话就会窒息而亡。

“不光是她。小地方出身的女孩,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烦恼。但是能进大城市并实现自己梦想的人寥寥无几。大多数都是遭遇了挫折然后返回家乡。她们被迫妥协了太多东西。当然,之后能走上幸福的人生道路的人也不是没有,所以事实上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对此莉央也应该是心知肚明。但她大概是根本停不下来了。总觉得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所以就以叶月结婚为契机下了离家的决心。”千晶抓着酒壶,自酌自饮地倒着酒。“……虽然这么说,但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根津回想起了白天的事情。他在滑雪场里巡逻的时候,一群玩单板滑雪的人有些难为情地向他走来。一问,才知道他们的一个同伴到现在都没回来。他问了他们去哪里滑了以后大为恼火。因为他们跑到禁止滑行的地方去了。他们说因为是越野滑雪的体验用地,所以觉得应该会很安全。

“我很理解。毕竟你不是本地人嘛。”

“纯粹是作死。如果听说有人失踪了,即使是禁止滑行的区域也不能不进去找一下。况且还是越野滑雪的体验区域。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的名声就臭了,还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意。”

千晶的老家在东京。

听了长冈的话,根津皱着眉点点头。

“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地——在这点上,我们是相同的。”千晶直言不讳。

“今天这种事情你还掺和啊?这种情况下出事都是自作自受。”

“而且你和莉央认识很久了呢。但话说回来,我觉得担心叶月他们肯定也是原因之一。既然家里新来了个养老女婿,作为自家的妹妹赖着不走她是不是觉得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啊,没什么。”根津一边回答,一边把目光投向刚才的两个人。那两个看着有些奇怪的人并肩坐在了吧台。

“这事我总觉得我应该知道。”

“怎么了?”长冈问道。

对媳妇来说,婆婆低过千头鬼。根津想到了这句老话。

“啊,不好意思。生啤,然后要枝豆和野泽菜。”

“哎呀,看来是因为莉央太敏感了吧。你知道吗?那孩子这个季度还没有滑过一次雪呢。”

一个面熟的女店员一脸疑惑地等着他点餐。

“啊?不是吧?为什么?”

“根津。”直到长冈叫他他才回过神来。“你喝点什么?”

“我觉得她好像暂时把精力全都放在操办叶月的婚礼上了,她说虽然偶尔滑一次换换心情也未曾不好,但是万一受伤的话就完了。”

根津他们入座后,“轰隆”一声,入口处的门被拉开了。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年龄都应该在四十岁上下。根津看到他们后感觉有点不舒服。他注意到两个人到这个时间还穿着滑雪服。如果要滑夜场就不会来这种居酒屋。而且他们的滑雪服是从根津很熟悉的一家店里借来的。一般吃饭前难道不都要换上自己的衣服吗?

根津微微地摇摇头。“但她可是把滑雪看得比一日三餐还重要的单板滑雪怪胎啊。是不是就为了她姐姐啊?”

很快旁边的六人桌就被腾出来。上面放着张写有“预约”两字的纸条。

“一点没错。我还没见过关系这么好的姐妹呢。”

“必须的。坐那桌吧。”老板娘说。因为今天晚上有预约。因为根津总是一个人来,所以坐在吧台也无所谓。但今天长冈也来了,而且之后又有三个人决定过来。

“对了,你现在怎么样?能找到你自己的容身之处吗?”

回了一句“晚上好”后,根津问:“还有位置吗?”

根津这么一问,千晶轻轻地耸了耸肩。

根津和长冈刚走进店里,站在前台里侧的老板娘就向他们打招呼:“回来啦。”虽然她长着张圆脸,身材丰满,但据说曾一度驾驭高山滑雪。至于她说“回来啦”,大概是想奚落一下昨天在这家店里喝到很晚的根津吧。

“怎么说呢……总会有办法的。”她叫住店员,又点了一瓶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