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正被那些骑摩托车的人围住。我摇摇头。
“我可以想象。您知道星期六放学后，警察在校园里四处走动吗？”
“听说警察去过排球社和篮球社，四处查问有没有人把女职员更衣室的钥匙借给高原阳子。”
“你很清楚呀。”
不出所料，大谷把解开密室之谜视为关键。如果阳子真的借过钥匙，就意味着她可能另行配了钥匙。
“可她没有不在场证明。”
“结果呢？”我有些不安。
我明白她那挑衅态度的意思，答道：“当时，我们也很犹豫是否该让警察见她，但警察的推测自有道理，而且表示只问不在场证明，所以才同意了。”
“顾问和队员们都说没借过。我有朋友在排球社，是她告诉我的……”
“那就是说，不明不白地就让警察见了高原？”
“是吗？”老实说，我暂时松了一口气。
“没有。”
可眼前的北条雅美表情并不轻松，有些阴郁。我用询问的眼神看看她，她的语调还是那么干脆，但听得出是在控制着感情：“警察那种行动让大家看高原的眼神变了，那是一种看罪犯的眼神。今后即使洗清了她的嫌疑，也很难改变大家看她的目光。所以我要抗议，为什么不限制警察的行动？为什么轻易让高原去见警察？为什么让警察看退学、停学学生名单？信任学生是前提，我很遗憾，这前提已经不存在了。”
“对了，听说前岛老师在高原被问时陪在旁边，有什么证明她可疑的物证吗？”
北条雅美的话一句一字都像尖锐的针一样直刺我的心。我想辩解，但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唯有沉默。
“你去问吧。”她的咄咄逼人让我招架不住。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她轻轻点头致意，转身朝门口走了两三步，又回过头来，脸上难得地泛起红晕，“我和阳子从初中开始就是好朋友，我一定会证明她的清白！”
“好，这件事我会问小田老师。”
听着第一节课结束的铃声，我目送她走远。
“没说她可疑。只是警察要受到退学或停学处分者的名单，学校提供了而已。这事训导处的小田老师清楚。”
“哦？有这种事？”惠子一边用尺子给我量尺寸一边说，动作相当熟练。她说要给我量尺寸做化装游行用的小丑服，午休时我就去了射箭社活动室。
她不理会我的更正，语气强硬地问：“是校方说高原可疑吗？”
“北条说得真不留情面，虽然她的话没错。”
“嗯……只不过是了解情况，不是盘问。”
“我第一次听说北条和高原是好朋友。”
“听说高原被盘问了？”
“她们的家离得近，好像初中就是同学。听说高原学坏后才疏远了她……”
我心想：她这种语气，其他学生大概是学不来的。“那天警察确实来过，怎么了？”
“这么说是北条在继续维持友情。”
我让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不坐，开口说：“星期六放学后，我看见了警察。”
惠子量着我的胸围。我忍着痒，像个稻草人似的站着。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如果是我能回答的可以告诉你。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扮小丑？我看起来适合演丑角？”
看样子，其他老师是把事件的残局全推给我来收拾了，虽然这也是事出有因。
体育节是下星期日。校园内的气氛已逐渐热烈起来，这次的大戏是化装游行，各个社团好像都在精心准备。
“我对上次事件的处置有不理解的地方，问了班主任森山老师，他说前岛老师对这件事最清楚，经他同意我就找您来了。”北条雅美说话的语调像是在背诵文章，若光听语句简直像军人。我想起她是剑道社主力。
“别发牢骚了。据我所知，藤本老师要男扮女装呢。哪个好点？”
“找我？”
“哪个都不好。”
“找您，我有事找前岛老师您。”她的声音低沉得和年龄不符，但很有穿透力。我觉得自己有点被这声音压倒了。
“对观众来说还是小丑好。”惠子一边给我打气，一边量完尺寸，“化妆品也由我们准备，你只要当天不迟到就行了。”
“找谁？”我问，同时想着第一节课应该还没结束。
“我什么都不用准备？”
正这么胡思乱想，门突然开了，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一个学生正向屋内张望。是三年级A班的北条雅美，好像是在找人，一看到我就立刻朝我走来。
“做好心理准备就行。”惠子把我的尺寸写在笔记本上，轻松地说。
要说可能性，我倒认为麻生恭子更有可能。但她和村桥是否有特殊关系这一点还没弄清楚，再说她有不在现场证明，大谷等人似乎一开始就已将她排除。
我穿上外衣，正准备出去，撞上了正要进门的队员，是一年级的宫坂惠美。见到她手上拿着一升装的大酒瓶，我问：“怎么，中午就打算开宴会？”
老实说，我无法判断。阳子身上那种悲怆让人觉得她有可能做那样决绝的事，可她的幼稚又让人觉得根本不可能。把性格和可能性联系在一起也许不可靠……
惠美不答，只微笑着缩了缩脖子。屋里传来惠子的声音：“那是老师你的道具之一，不是说过，你要扮演拎着大酒瓶、喝得烂醉的小丑吗？”
大谷认为凶手在学生里面，嫌疑最大的大概是高原阳子。她确实恨村桥，恨得想杀了他，她还有可能拿到氰化物溶液，不在场证明又不明确，最糟糕的证据是那天有目击者在更衣室附近见过她。如果大谷能解开密室之谜，并和阳子联系在一起，那她会立刻变成重大嫌疑对象。
“我要拿这个？”
每周开始的第一节课是班会，对于没当班主任的我来说算是空闲时间。我忍着伤口的疼痛，皱眉准备下一节课。其实只是装装样子，心里想的是村桥的命案。
“是啊，你不喜欢？”惠子走过来，从惠美手中接过酒瓶，做出喝酒的姿势，“一定很出彩。”
我摁了摁脸上贴的止痛膏，那是星期六的后遗症。昨天是敬老节，补休一天，连着歇了两天，脸上的肿块已经好些了。藤本面露怀疑，但只说了句“保重”，没有追问。
“谁知道呢。”
“昨天骑自行车摔了，真够倒霉的。”
我拿过酒瓶，上面贴着“越乃寒梅”的商标，是新潟产的名酒。想象自己扮成小丑对着酒瓶猛灌的样子，走路大概也得摇摇晃晃。
“你的脸怎么了？”一进办公室就碰见了藤本。他的嗓门很大，令旁边几个人也都朝我看来。
我不禁对惠子说：“喂，到时候要把我的脸刷得让人家认不出。”
早上就开始下雨。虽然撑着伞走路有点麻烦，但这天幸好打了伞，才不致被人看到我的脸。在电车上，我始终低着头。
惠子使劲点头：“那当然！”
九月十七日，星期二。